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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彩云国]人之初-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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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说了我是麻烦的货了啊。我伸着无甚力气的手,轻拍他的背。
「休息一下。」他道,一手伸到我的脑后垫着。
「是。」我闭上了眼,放松下来闻着皇毅身上的龙涎香,四肢传来一股酸痛感。
隔了好一阵子,闭着眼的我感觉到已经被擦干净的颈间有一阵湿润之感。
我没张开眼。
但鼻子却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酸。
皇毅深深地埋在我的颈间。
我的年纪比皇毅要轻,这真的是太好了。
皇毅很能干,我能够帮助他的事情不多,但是如果我能够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那就好了。望同君同生同时空,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比你稍晚一刻走。
上治十年正月,在孩子出生后的三个月,旺季的挚友、前兵部尚书孙陵王病逝。我和皇毅相商量过后,请了旺季过来葵府同住,说是请他帮忙教孩子,却是不希望旺季门庭冷清。旺季的外孙、飞燕姬的孩子,缥璃璎,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他虽然对旺季有点陌生,但逢年过节都会依礼节来拜候旺季。旺季是个学养、修养都极佳的人,看得出缥璃璎愈来愈喜欢与旺季相处。
我在休息了半年后,便去了光禄寺报到,在国宴、宫宴的时候,工作挺忙,但平日都挺清闲的,算是一天打鱼十天晒网。空闲的日子我便留在府中打理府务,带带孩子、跟旺季一起散散步,以及做着皇毅布下的功课。在宫中外廷出入多了,我亦认识了不少人。因着前国子监祭酒何侑之与解佩一事,原先隔壁国子监、翰林院的人都看我挺不顺眼的,但日子下来,他们却都会给我说上几题功课,一些老大人还夸我好学……真真是惭愧难当。当然,对于女性官吏又或是对皇毅有敌意的人,还是有不少,加上我自已招惹下的人,在京中当官的日子在我没再生事的情况下,不好也不坏。平静中有点小小的风波,不外是东长西短的朝廷命官版,与乡里妇人间的争执,其实也大同小异。
后来我才知道,对我特别好、会教我功课的一些老大人,都是李文显和林牧的门生故旧。
要问年轻的一辈,怕是没人再识得两位老大人了。
朝廷中向来怪谈甚多──许是大家的心灵都被朝政扭曲了?──有传闻说,第一个女性官吏是彩八仙中惟一一位女性红仙的化身,高洁不可犯;第二个女性官吏是天上的文曲星降生,正气凛然而富才华;第三个女性官吏是龟仙人的转世,特别投老人的缘,哈哈哈哈。
知情人但笑不语。
女性官吏,至今到底还是特例,不怪多有传说附会。
一天,我要进宫处理紫刘辉明年二十八岁圣寿国宴的事,事后就顺道去了后宫找十三姬。没想,十三姬没找成,却遇上让我工作了一整天的主角,紫刘辉陛下──他正在十三姬的房中绣花,据说他是在减压。紫刘辉的政绩日佳,在民间甚至已经有了苍周王转世的美名,而他的父亲,血火中走来的戬华王,则是被比作传说中从鬼地辟开人之国的彩云国开国之君、苍周王的父亲,苍玄王。
在等十三姬回来时,我跟他略聊了几句,话题也围着刺绣打转。
「最擅长的图案?」我笑着说,「当然是葵花。」
「不愧是葵长官的妻子!」刘辉向我扬着手上绣有精致樱花的小手帕,「孤最擅长的是樱花,这是孤和秀丽爱的证明!」
我抬袖掩嘴失笑,「是的,陛下。不过微臣并没有刻意去练,都是被逼出来的。」我放下袖子,微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总不能让葵长官总是戴些丑东西出来,多绣几次,也就熟了。」
「哦~那就是葵长官和三娘爱的证明啊!」
我楞了楞,然后笑着指了指紫刘辉的刺绣篮子,「陛下,未知您今天是否有雅兴换个花样?」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皇毅都戴着紫刘辉绣的头带去上朝而不自知,只是在偶然间听皇毅说起,紫刘辉在那段时间里总是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傻笑,让他眉间狂皱。
这可是陛下对你满满的爱啊,哈哈哈哈。
上治十二年,碧州爆发了瘟疫,时任碧州州牧的名官吏榷瑜,因到灾区视察而染病去逝;年纪已大、年轻时在战场上也落下不少病根的旺季,亦病入膏肓。正当他感叹着自己要死在病床上时,京郊地区发生动乱,身上挂着勋衔的旺季一闻此事,说了一声「晏树」便执意要上马出府而去。同年,宫里传来了旨意,让光禄寺筹备当今国王的婚宴,下旨让红秀丽不日入宫为后。
京郊地区动乱一事,成为侍御史红秀丽手中的最后一件案。
进宫后,她绝对不会再碰朝政,朝臣也不会允许。
然后,在年末,在冬季结束以前,旺季死了。我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甚么事,那时皇毅追着旺季出府,几天后就带回了身首分离的旺季尸身。他向外宣布,旺季为了平乱,因公徇职。而同查此案的红秀丽,给出了跟皇毅一样的答案。旺季,明明没有带一兵一卒,谈何平乱?奇怪的是,这场动乱还真是在旺季死后平了。
整个朝廷、包括史官,都在歌颂着旺季的最后一项功绩,以一代名官吏来为他盖棺定论。
而凌晏树,从此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之内。
其实,相识多年,事情的真相我大概还是猜得出的。
不顾百姓死活弄出这场动乱、想送旺季最后一程的,是晏树,陪着旺季直至去世,他就将尸身交给最像旺季的皇毅来处理。晏树的话,大概是一个人在甚么漂亮的地方静静地死去了?因为我去求了蓝、红、黄三家,都完全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晏树的人品先不论,如此才华的人,没可能一点行迹都不露地泯灭于众人之间。
再加上,他这样的性子。
这个答案皇毅和我都明白,但我们谁都没说,只在每年新春之时都多留上一杯酒、一个空着的位子。
皇毅脸上皱纹,在不知不觉间又加深了。
上治十三年春,红秀丽终于除下耗尽她生命的官服,戴着彩云国最华美的凤冠霞帔,嫁给了紫刘辉。翌日,这一位将她的陪嫁全部捐赠到民间,在后宫中过着朴素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生活。
忙碌而又悠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我,在这一年也如前约参加了国试。
国试大概是一个诅咒?每一个经历过国试的人,人生都被掀开了新的一页,就连我也不例外。
国试之间,我认识了一些朋友;如若中榜,我的仕途将会打通新的路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进入尾声
、第九十章 无边

「母亲大人。」正陪着儿子在庭园中耍玩,小家伙忽然向我眨眨眼,朝我的身后一指,便又缩到了我的身影之下。
本是蹲着身的我站起来向后一看,是皇毅来了。他今天请了假,要陪我去看放榜的,我见他平日公务繁忙、少有休息,便让他趁着假日多睡一会儿,自己先起来陪小家伙玩。这孩子精神头好得很,晚上不睡、清早也不睡,专门来闹人,午间却老是睡死过去,午饭也吃得有一口没一口。
为了这个,皇毅没少骂他。
我瞥见孩子躲在身后还不老实地探出头来偷看他的父亲,暗笑一下,然后向走来的皇毅笑道:「早上好。」他携起我的手,我轻轻回握,「早饭做起了,先去用饭?」
皇毅牵着我,另一手环在我的腰上扶着我向饭厅走去,「你做的?」
我点点头,他前几天说想吃我做的八宝粥,「对了,待会儿看过榜以后,我想绕去西市买些食材,今天晚上我们熬汤?」皇毅不喜欢我自己做家务,但偏生这人由不知道甚么时候起只满意我做的饭菜,连出自厨娘专业之手都不喜欢。我这算是捉住男人的胃了吗?我侧头想了想,噗一声笑出来。
皇毅瞥了我一眼,「汤就算了。」
「但孩子也喜欢啊。」
「使唤母亲做事算甚么本事。」
「……」喂,他还不满四岁啊喂。
「葵伯清,」皇毅径直扶着我走过弯弯曲曲的庭间小路,头也没回就道,「走路就给我正经走,想去书房抄葵氏学规的为父可以成全你。」
我转头看去,只见猫着腰跟在我们身后的儿子闻言浑身打了个激凌,朝皇毅做了个想咬死他的鬼脸。见我望来,又向我做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抬袖掩嘴,免得让儿子见到我笑得太猖狂。
孩子四肢健全,他的听觉、声带没问题,心肺功能至今也很好,如今看来,懂得讨厌抄书,他的智商也应该没有大问题啊。很好、很好,不错。
「葵伯清。」皇毅沉声又叫了一次。
孩子立马正了腰,小跑着上前跟在我的身边,一本正经地目不偏、挺直背,乖乖地自己走着。我笑了又笑,便轻拍开皇毅的手,弯下腰牵起儿子的小手,儿子马上向皇毅露出如葵花般的笑容。皇毅木无表情地瞧了他两眼,一个俯身,大手一伸,将儿子抱了起来,一手抱稳,另一手牵着我继续走。儿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像调色盘一样精彩,他伸着小手,挣扎着想投向我的怀抱。
「母亲的身体不好,抱你不动。」皇毅冷冷地道。
儿子认命地伏在皇毅的肩头上。
我稍稍转身向外,捂着嘴狂笑。傻孩子,想跟你父亲玩,还是多修炼几年再说?到了饭厅,新来的侍女帮我们盛了粥便安静地退了下去。葵府的侍女换了又换,这个看着倒是乖巧,多留一段时间也可。
儿子自己吃着粥,听着我的指示先将粥吹凉了才塞进口,也没吃得满脸都是。皇毅给我夹了些菜,看着儿子的表现,顿了顿,转手也给儿子夹一条。傻小子看着那么一条不值一个铜板的青菜,眼睛一亮,如获至宝地马上又笑开了花。皇毅瞥了他一眼,又径自喝粥,冷着脸装着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天知道我为了让儿子能自己一个好好吃饭,在皇毅不在府中时我都花了多长的时间来教他。这个小孩,才几岁的人儿,就非常在意皇毅对他的评价。我都怕给他太大的压力,所以一般来说,都是皇毅唱黑脸,我装好人安慰他,以免儿子的弱小心灵会被他爹撃得稀巴烂。皇毅倒是默认这个形式,大概他也拉不下脸来哄儿子?哈哈。
吃过早饭,我和皇毅更衣出门,儿子被奶娘抱着,睡眼惺忪地向我们挥挥手。皇毅将我扶上马车,车夫扬鞭一挥,车子会咕辘咕辘地向前驶去。我和皇毅说笑着坐在车上,我透过窗帘一看,却发觉去的方向不是皇榜所在。
皇毅看见我的表情,拉起我的手道:「时间尚早,我们去西市走走?」
我笑着点点头。
他伸手环过我的肩头,将我向他的方向压去,我顺着他靠上了他的肩。皇毅抚着我的脸侧,低头轻声道:「困吗?」
「还好,伯清今天没怎么闹,倒是对我的琴感兴趣。早上我就给他弹了两首而已,不累。」我略为烦恼地皱皱眉,「但稍晚的时候他拿着球让我陪他玩……」那就太为难我了啊,至少得等晚些时候皇毅起床了才陪他。
皇毅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欠抽。」
「抽就别了,」我笑了一声,「但伯清的作息时间是得好好训一下。」孩子,以为娘是宠着你的那就太天真了,我才是你被骂的罪魁祸首啊哈哈哈哈。身体的作息是有规矩的,老是这样日夜颠倒会影响他的免疫系统。
下得马车,皇毅带着我去了看一家新来贵阳的卖艺拉糖小摊。只见老伯两手那么一动,半透明的糖浆就飞舞起来,来回高低地翻动。不一会儿,一个由葵花和兰花交缠而成的小巧花卉便完成了,老伯擦了擦手,让他身边的小童小跑着拨开人群,送到我的面前。
我噗嗤一笑,看了皇毅一眼,接过糖果,掏了些赏钱出来给小童便跟皇毅走了。这大白天的人多得很,玩归玩,我们可不想被当成猴子围观。
亦真亏他做得出。
我将葵花的花瓣折了下来,趁着没人的时候塞进皇毅的嘴中。他皱着眉,努力地吞下去。
跟着他,我们又尝了些新来的小吃的摊子。这个摊子,卖的是豆腐脑,老板是从黑州来的。我尝了一口,味道清浅而滑腻。虽然有着水质不同的问题,但这儿的豆腐脑仍然有着黑州的味道。黑州多高山,又交通不便,少有各式调味料,只用山上泉水来制这豆腐脑,正正就是这种味道。没有调味,却是满满的豆香和泉水的清新气。
「还好?」我笑着问皇毅。他不喜太甜的东西,这摊子该合他意才对。
皇毅看了看我,「嗯。」他拿起碗又吃了一口,「之后你想调去哪里?」
「……不中榜的话怎么办?」不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啊……
皇毅斜眼望着我,冷哼一声,「还能如何?再考。就算是将你的下下辈子都压在葵府你也要给我考上。」
我惊悚地望着他,「你果然是变态。」
皇毅挑起了眉,「说甚么?」
「没有,能得夫君大人的鼓励妾身是三生有幸啊~」我们对视半晌,然后一起轻笑出声。我舀着豆腐脑,道:「我想到地方上。」
「为什么?」
「不想妨碍你。」皇毅最近又做了一些动作,重整三省架构。贵族日益没落,中央集权,三省合议已经不合时宜。但是如此重大的改革需时甚长,也会触动不少人的神经,我若在朝,就怕会拖累他。
「是一个原因。」他抱起手臂,「但如果这是惟一的原因,却是不必。这么点攻击都受不住你就辞官算了。」
「……喂……」我的嘴角抽搐。
「我在。」
我低头笑了起来,「是,知道了。」知道你在。
「不问吗?」
我抬眼望他,愣了愣,放下瓷匙,「我不赞成台谏权重。」压制三省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抬高专管百官的御史台。门下省掌封驳,其下亦有谏官,亦为皇毅积极拔高的官职之一,「风闻即可上书奏事,岂不令人心惶惶?冤假错案又当如何?日后,只怕台谏会成为朝臣相互攻奸的手段。」
「矫枉必须过正。」皇毅放下手臂,右手放在桌上,食指轻敲了一下桌面,「过急的新政永远会招致败亡,但过于温文的政策亦永远没可能让那些脑袋已经烂成豆腐的人改过。扶正以后待新政成效渐显便再……」皇毅目光专注,低沉的嗓音在这小摊子上侃侃而谈,「国一平便是文官的天下,不以台谏制衡,那起蠢材只会日益嚣张。文人喜作文章,就让他们作个够。何况『正』为何解?如今认为正确的,百年以后便成陈例,只坚守当今一个所谓的『正』就缚手缚脚,白痴吗。」明明只是两人间近处私语的音量,我听在耳中,却是何等的掷地有声。
我看着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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