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她-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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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也没有走，一直在那儿跟江子珊聊天。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走到哪里去，我不想回家，没有丹虹的地方，不能算作家。再漂亮的房屋，也只是冰冷的几面墙壁，徒似封锁自己的棺材，那里才会阴森、恐怖。
不要，我不要回那里去。
再后来，我很低调地处理了丹虹的后事，那些天里，我几乎一直呆在家里，没去医院，因为家里到处都是丹虹的影子。
、他·零六 重塑的替代
无论我在家里干什么，我都能看到丹虹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我，那么宠溺，那么疼惜的笑容。可是我盯着那影子看时，丹虹却又在慢慢地缩小，似乎在往过去倒退。
丹虹越来越小，小到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游戏时，她还咯咯地笑得很开心，她说，“月庭哥哥，将来长大后，我要做你的新娘。”我的眼睛模糊了，想过去抱住那个小小的丹虹，可是我刚把手伸过去，她就调皮地躲来了，在另外一个地方，亲昵地唤着，月庭哥哥。
那个影子又慢慢地变大，大到我们结婚的时候，丹虹还是穿着那一袭白色的婚纱，那么妩媚动人，她说，“月庭哥哥，我终于成为你的新娘了，你开心吗？我很开心！”
我想跑过去追丹虹，可是我始终都追不上。无论我怎么过去追着，我都追不上丹虹，我刚到一个地方，她就换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就这样，一直跟我玩着躲猫猫。
我累了，坐下来，丹虹也慢慢地坐在我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是害怕打扰了我休息。我对着她笑，她也对着笑。可是，丹虹始终不让我抱她，我跟本就碰不到她。
丹虹，你是怕了吗？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打你了，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丹虹，你过来，过来让我抱抱你好吗？丹虹，你就相信我吧，我爱你，如果我再伤害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可是丹虹还是不理我，她是生气了，还是害怕我？我现在发誓，是不是太晚了？丹虹，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在我与丹虹共同的家里，整天这样胡言乱语着，不，这绝对不会是胡言乱语。丹虹……丹虹她一定能听得到的，也许她天天都在看着我。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头上、被子上也都是丹虹的气味，我舍不得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晾晒，我害怕这些气味一去不复返，我害怕我的生活里彻底没了丹虹的痕迹。
浴室里也是，丹虹留下来的各种洗漱用品，我都一一地尝试了一遍，我想要她的气味，我想要在我自己的身上找到她的气味，我不允许她的一切慢慢地被时间烘干，继而消失，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因为，我害怕，我舍不得。
所以，我整天就把窗帘拉的低低的，屋里到处扔着空酒瓶子。那种腐朽的发霉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这些霉烂的气味，就像是一具腐朽的尸体。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我有没有让丹虹入土为安，还是把她的身体留在了这间房屋里，一日日地腐朽、霉烂，然后就这样一日日地陪伴着我。
我是个活人，还是个死人？这里是房间，还是棺材？我不知道，也没必要去分清楚。只知道，只要丹虹的气味还在，我就不是孤孤单单、被世界遗弃的一个人。
我还有丹虹，我一直都会拥有丹虹的，她是我的妻子，所以一定要一直陪着我。
腐朽的发霉的气味，就像是我跟丹虹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它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却是我跟丹虹相互感知对方的媒介。就那么样，在疲惫不堪的困倦里，我们的孩子快速滋长着。
再后来，我终于重新鼓起了勇气，朝着需要我的地方走去。我想借助工作来忘却我心里的痛苦，忘掉这一切的不该，和已经过去的种种。
我又回到了医院。
回到医院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个出车祸的女孩儿，是Z大的邵娟教授介绍过来的，医院自然不敢懈怠。再加上那个女孩儿的伤势太过严重，我只能亲自操刀，不敢让那些新来的徒弟上场。
微微，你猜对了，那个女孩儿就是你——宁珍珍。
那个时候，我跟你动完手术之后，知道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就让你在医院里安心静养。
邵娟来向我打听你的是事实情况时，我就直接跟她说了，已无生命危险，但是……脸部受伤太过严重，只怕这张脸是不能再要了。
邵娟听完，脸上显出少有的焦急，她问我，还有什么办法，要我只管说，不用有什么顾忌。
我说，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重新制作一张脸，当然，还可以是以前的那个样子。
邵娟听完，没再多问什么，就走了。
那段时间，你看着自己被毁掉的脸自暴自弃，你妈妈就把你身边所有反光的东西都拿走了。可还是止不住你脾气暴躁，整天里不吃不喝。你妈妈当然就很担心你当时的状态，想帮着你走出过去的阴影。
所以后来，你妈妈跟邵娟商量了很久之后，决定为你换一张脸，换一张更漂亮的脸。这样做，既可以改变你对以前长相的自卑，又可以让你很好地忘记过去。因为，你将不再是你。
我尊重了她们的选择，因为她们都是为你考虑的，出于一个爱护自己子女的良苦用心。
我就亲自出面去帮你联系了一个优秀的整形医师，帮你完成这最后一层的蜕变。
跟那个整形医师约好的前一天晚上，我站在你的病床前，默默地看着你，当时你已经睡着了，所以就不知道。等田甜过来查房的时候，我还在旁边看着，我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像个雕像一样。
田甜忙完，跟我打个招呼就离去了，我还是在默默地看着你。因为你安静地睡觉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丹虹。你的脸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来一双好看的眼睛。
我就站在你床前，贪婪地看着你熟睡的样子，贪婪地看着你的眼睛。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萌生了一种私心，既然你需要换一张脸，换成丹虹的脸，也是可以的吧。只不过，那双眼睛和眼里的深意，你还可以保留着你自己的，因为别人无法剥夺。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我就把它实施了。第二天那个整形医师来的时候，我就把丹虹的照片拿给他看，告诉她，做成这张脸的样子。
他毕竟是我找来的，跟我还算熟识，也就没有多问什么。也许，他会错误地以为，那就是你的照片，那就是你本来的样子。所以他不需要再问什么，就直接给你动了全面的面部手术。
他真不愧是整形医院的顶梁柱，手术的效果很好，你恢复的也很快。看到你揭掉纱布的那一瞬间，我都惊呆了！真的跟丹虹有八九分相似，若不仔细看，真的会把你当成她。
我极力地掩饰了自己的吃惊。又一个全新的丹虹诞生了！
但我清楚地知道，你不是丹虹！而是宁珍珍，或者是宁式微！
微微，你知不知道，你的“宁式微”这个名字，还是我帮你取的？不知你妈妈和邵娟有没有告诉过你？
式微……只有“式微”这端庄娴雅的两个字，才能配得上丹虹的这张漂亮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倒数第三章~~
、他·零七 都好的选择
你住院的时候，我不敢去你病房多看你，我害怕，害怕把你当成丹虹。那段时间，我心里一遍一遍地纠结着，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一般到你病房里的事情，我都让田甜去做，虽然她只是个实习的小护士，但看得出来，她做事还是很利索的，也很能让我放心。
后来你康复出院之后，我也准备一改我前段时间生活的样子，把屋里彻底地收拾的干干净净，该拿出去晾晒的东西，也全部都拿出去晾晒了，直到我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只剩下阳光的味道。
我也没有再去联系过江子珊，对于我跟她的那一夜倾心长谈，就当做我跟她两个人之间的一个秘密吧，或者是人生中很小的一段插曲。
可我却忍不住地想去联系你，我甚至想一直跟着你，一刻都不让你从我的眼前消失。但若真的是那样，你会不会认为，曾经跟你动手术的医生，他只是一个大大的疯子？会不会毁了我在你心中救死扶伤的形象？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只是一个披着医生外皮的恶魔？
所以我不敢，我怕你为此躲避我。
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却一日日地滋生了起来，微微，原谅我，我这里说的对你的感情，其实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对你，还是对你的那张脸——也就是我已经死去的、挚爱的妻子丹虹。
没办法发泄我的情绪，我真的忍的很难受，刚好那段时间，田甜那个小护士，居然主动靠近我，对我投怀送抱的。所以，我就顺从了田甜的意思，占有了她。医院里也略微有我跟田甜的绯闻传出来，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微微，别骂我欺骗田甜的感情，我对她本来就没有感情的，何况她自己心里也知道的很清楚。田甜只不过是想借助我的地位往上爬一样，我也只是想借助她的身体发泄一下。所以，别骂我，这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在我内心挣扎的一年多里，我跟你保持着联系，站在一个远远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你。其实你的内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排斥着我？别急着否定，我感觉的到。
你的心里，住着一个你深爱的男人。
因为他，你才出的车祸，也是因为需要忘记他，你妈妈和邵娟才同意给你换张脸，换个名字。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存在的。
再后来，大约你也感受到了我对你的好，才慢慢地开始接纳我，融入你的生活。面对你的释然，我也学着不再去缅怀，我也想直接面对你，面对这张脸，面对死去的丹虹。
我跟你也就渐渐地走到了一起，在H市买了我们的房子，有了我们的家。虽然那个地方不大，但它却是唯一一个能给我带来温暖的地方。因为自从丹虹离开后，我的家早就不再是家了，我早就无家可归了。
我们就那样持续着，相互索取着，你要你的心理慰藉，我要我的心安理得。但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再也没喝过酒，也没有找过田甜。酒后失手虐待丹虹的阴影，始终刻在了我的生命里，我绝对不允许在我身上发生类似的事情，尤其是在面对着你的时候。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悄悄爱上你的。但我却不敢跟你说，也不敢带你去我家玩，尽管那次过年的时候，我也只是把你带到了我村子旁边的小山上，没敢把你带回家。
原因想必你是知道的，因为你太像丹虹了。若是被我们村子里的人看到我带你回家，他们会怎么想？他们都知道，早在三年前，丹虹就已经去世了。为此，丹虹的妈妈还哭瞎了双眼，几乎寻死觅活的，我就负责她的全部生活费用，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很不错的保姆。
也幸好你这几年一直在外工作，没怎么回家，所以他们都没有见过你。
生活永远是奇怪的，所以当我埋在心底的秘密浮现出来的时候，我反倒觉得不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倒数第二章~
、他·零八 逃走的祝福
转眼间，跟你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有一次，我去找你，却看见你跟江子珊走在一起，而且还是很亲密的样子。
因为江子珊认识我，也见过丹虹，所以，她跟你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江子珊怎么能这么坦然地接受一个死去的女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难道她就不害怕吗？或者不怀疑什么吗？
我当时猜不出来你跟江子珊的关系，所以也就没有出面，只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你们，我还是看不出一丝端倪，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微微，你还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我曾消失过一个月。你从来都没问我那一个月干嘛去了，但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几天，我去找过江子珊。
我主动去找江子珊的。我直接了当地问江子珊，问她是怎么认识你的。
江子珊告诉我，她是在毕业之后找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你，算来那个时候你也刚出院不久，所以到现在，你们已经有了近三年的友谊，好的就像自家姐妹一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江子珊，原来她一直都在惦记着我，所以才会去故意接近跟丹虹一样的你。
我很难想象江子珊对我是什么感情，或者说我无法相信她早就爱上了我。我去找她的时候，不经意间，她流露出了内心的深情。我开始有点无法接受，就逃似的回到了老家，算是躲过去一段时间。
在家里的那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情，包括我跟丹虹、跟田甜、跟你，还有跟江子珊，你们四个人之间的过往。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觉得，也许我跟你，是没有未来的。
因为，我不敢跟你有未来。
我明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我知道自己的脾性，所以比起留你在我身边，我更愿意把你托付给一个更合适的人。我真的不能让丹虹的悲剧，再次在你身上上演。
过年之后，你回到H市的那一天，受了你妈妈的委托，我就去你那里看看你，结果你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还扶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我当时莫名其妙的一段醋意喷涌上来，忍不住冲你发了脾气。然后，听到了他叫你宁珍珍，我有点吃惊。
知道你这个名字的人，都是你的故交，认识你很早。而且你还肯把喝醉的他往屋里带，想来你跟他的关系很不一般。那么，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那个住在你心里的人。
也是那个造成你一切不幸的人。看到你那样疼惜地对他，我真是嫉妒的要命。
但是，想到了丹虹对我的感情，我就有点释然了，有些人，无论怎么伤害你，你还是愿意全心全意地对他好；有些人，无论怎么讨好你，你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就是感情，很奇怪的感情。
所以，我只能走了，把房间留给你们两个吧，希望你快乐一点。
仔细想想，很让我愧疚的是，跟你在一起的这一年多里，我还是在一次一次地伤害你。每次看见你对于我的热情无动于衷的时候，我真的会很难过，控制不住地动手打你。可每次打完，看着你身上的於痕，我又难过到了极点，只能轻轻地帮你敷着，希望它早点好，弥补那么一点点我的过失。
之前，我跟丹虹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经常打她，她却从来都没有怪过我。现在，你也是这个沉默无语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