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手-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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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枯黄油灯，一册竹编书籍，一个样貌仙风道骨的大儒，聚精会神的读易。
“乾知太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故为乾坤定位。”
明朗开阔的琴声中，仿佛将人拉入到一个洪荒之始的瑰丽画面，身边环绕着的是花开花落的万物，是生生不息的种族。他们以乾开始为生命拼搏，以坤作为对生命终结的最好告别。
这便是属于姬年的孔子读易第一段，他双手中演化出来的是凝重端方，气象万千的世界。而刚才杜煮雨所弹奏的只是让人感觉飘进耳中的是无数音符，难以构成画面，难以产生情绪激荡。
这时候没谁说话，全都聚精会神的默默聆听。
第二段阴阳错综。
这时候就算杜煮雨不想要姬年弹，他都不会停下来。因为他震惊的发现，自己借助掌心元气弹琴的时候，橙色的元气竟然开始有所松动，困扰着的瓶颈隐约中有突破的迹象。
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难道说只要我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掌心元气就会带来蜕变？要是这样，这次可真的是赚大发。
所以姬年愈发沉稳的弹奏。
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姬年脑海中同样浮现出阴阳错综交织的画面，他的双手更是闪电般的拨弄着琴弦。秦西凤他们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的双手，感叹着他的指法竟然如此灵动。
姬年在六弦以琐弹奏，随后靠左手在七弦上细微快速摆动，从而形成一组反复出现的旋律，好像是孔子在这悠长的思虑中受到阻碍，举棋不定而多有徘徊；在若隐若现的旋律过后，琴声陡然间变得明朗悠长，先是六弦七徽上到九徽，再是从九徽上到七徽，令人眼花缭乱的弹拨。这时候秦岚哪还敢说姬年不会弹琴？
姬年不会弹琴，试问谁还会？
第三段刚柔相济。
第四段天人合一。
最后这段弹奏的时候，众人仿佛看到了自然之道和人伦之道完美结合的画面，恰好就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余韵绵延。姬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掌心元气像是沸水般急速旋转，他平心静气，控制着这股冲动趋于平稳。
包厢中一片死寂，杜煮雨宛如石化，秦岚亦成雕塑。
秦西凤苍老的面庞上涌现出一种亢奋之色。
和这里的安静相比，外面楼道中却是无比喧哗。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众人，一股脑的全都涌过来。
他们能来这里吃饭，自然都是懂琴爱琴之人，要不然外面那么多饭店，做出来的饭菜真的就比陈平安的次吗？所以当琴声戛然而止的刹那，便没有谁能控制住心中激动，都冲出来，情绪激动的更是急不可耐的喊叫。
“是孔子读易包厢中在弹古琴吧？”
“服务员，你们有谁知道刚才那首曲子是谁弹的？”
“你们说咱们就这样闯进去的话是不是不好？”
“可我真的想知道里面是谁在弹琴啊。”
“快看，那不是陈老板吗？老陈，你赶紧给我们说说，今天到底是请来了哪位琴道宗师？你行啊，没想到闷声闷气的还能鼓捣出来这种大场面，请动这种大人物。”
……
从厨房跑出来的陈平安一下就被这群人围住，这全都是小琴舍的熟客，他谁都不能得罪。
听到问话后，想到秦西凤也没有说过不能提过来吃饭的事，就急忙挥挥手，将楼道中的喧哗气氛控制住后大声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刚才的孔子读易是谁弹的，说实话我倒是知道点内幕，但不敢说啊，要不这样，你们在外面暂时等下，我进去请示下，要是他老人家愿意出面解释怎么都好说。要是不愿意，还请你们都回去，饭菜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我们等着。”
陈平安推开个门缝走进包厢，而当他露面后，秦西凤直接挥手说道：“你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我已经听到，给他们说，今天是我在这里请客，别胡乱瞎想了，赶紧都去吃饭。”
“好嘞。”有秦西凤这句话在，陈平安转身就吩咐，而外面那群人在听到里面坐着的竟然是秦西凤后，全都恍然大悟。
敢情刚才弹琴的是秦老啊，这也就难怪了，就说杜煮雨肯定是演绎不出来这种大道之音，惟有秦西凤才能做到。
“各位，看来今后咱们得多来小琴舍吃饭，没准哪次就再能碰到秦老弹琴。”
“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就说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弹出来的，肯定是琴道宗师，果然如此。”
……
自始至终秦西凤都没有说过孔子读易是他弹的，但外面那群认就以为是他弹的，没办法，谁让他老人家名声在外。而在吩咐完陈平安后，秦西凤就冲姬年笑道：“小年，我这样做你不会有意见吧？”
“我当然不会有意见，我知道这是秦老您在保护我，要是被外面那群人知道孔子读易是我弹的，我恐怕连这扇门都走不出去，肯定会被他们围住询问的。这要再被他们人肉搜索下，我可就彻彻底底出名。”
“但说实话，我并不想出名啊，我就是一个中医，也只想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这种出风头的事，还是让给别人吧。”
姬年一下就明白秦西凤的用心，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只是说出风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瞥向的是坐在旁边的秦岚，就是这个眼神让秦岚心气顿时不顺。
“姬年，你那是什么眼神？”
“无辜的眼神啊。”
“你还无辜？我看是讽刺的眼神，是嘲笑的眼神，是小家子气的眼神，你也是个大男人，心胸就不能开阔点？我就不是说了你两句吗？我也是为小璃好，难道说你不想要让小璃幸福吗？你至于这样含沙射影吗？”
“你这说的好像还是我做错了？”
“原本就是你小心眼。”
“你…”
“我什么我？”
“怪不得孔夫子说过，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你这是性别歧视！”
……
刚才还是琴声激荡的包厢，随着这两个人的斗嘴，瞬息间就变了画风。胡璃哭笑不得看着这两个人，她做梦都没想到秦岚和姬年会这样争吵，貌似还乐此不彼。
秦西凤无奈的摇摇头。
反而是杜煮雨从斗嘴中清醒过来后，就赶紧拉住秦岚，“小岚，你一会再吵架，先让姐姐办点正事。”
秦岚顿时无语。
什么叫做你办正事我一会再吵架，我这叫做吵架吗？我堂堂秦家大小姐，我会和姬年这种人吵架，他也够资格和我争吵？秦岚心中顿时升起一肚子邪火，但只能硬生生憋着。
“姬…老师…”
杜煮雨刚想要喊名字，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老师，老师？当这个称呼喊出来的刹那，姬年浑身一阵哆嗦，急忙挥动着双手拒绝道：“小雨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我承受不起。”
杜煮雨脸色顿时羞愧的变红，“老师，你是因为刚才我的无知在生气吗？要是那样，我可以向你道歉。我承认刚才是有点轻视你，即便你是秦老介绍的，我都以貌取人，认为你不懂弹琴。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老师，我真诚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就我刚才的琴曲进行指点，我洗耳恭听。”
“这个…”
姬年神情犹豫，刚想开口，谁想胡璃肚中传来一阵咕咕叫声，一下就将所有人的眼光吸引过来。胡璃面颊羞红，低着脑袋，双手十指互相点着，小声说道：“姐姐，我好饿，咱们能边吃边说吗？”
包厢中一阵沉寂，随即响起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226任何改编都是亵渎
“姐姐，我好饿！”
就是胡璃的这句话，让包厢中的氛围缓和多了，陈平安则赶紧就将饭菜端上，几个人边吃边聊。
“小雨，现在你总该服气了吧？”秦西凤微笑着夹起一块笋片说道。
杜煮雨脸色羞红。
“秦老，是我多想了，我真没想到姬年竟然这么厉害，他能弹出来这种天籁之音的曲子。想想也是，我刚才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让人汗颜，秦老您都重视的人物，我怎么敢去质疑？老师，还请指点一二。”
又是老师！得，姬年发现自己是逃脱不掉老师这个称呼。
但既然吃了人家的总要表示下不是，所以他干净利索的说道：“小雨姐，其实问题我刚才在弹琴之前已经点出来，你的琴艺是无可挑剔的，这点相信秦老也认同，但你欠缺的就是一种对琴曲精髓的领悟。”
“要知道每首琴曲都不是凭空冒出的，都是饱含创作者的心血，蕴藏了时代背景。你要对这个背景有所了解，才能将自己置身到那种环境中。”
“是，现在有很多琴师都说，我们这是改良后的版本，但在我看来，任何琴曲原创第一，因为只有原创的才是最适合当时情景情绪的，你后来所谓的改编，纯粹都是吃饱撑的闲着没事干。”
“试问，你凭什么肆意改编别人琴曲？你改编后的意境还是琴曲最初想表达的意境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杜煮雨若有所思。
秦西凤暗暗颔首。
就算秦岚听得也有所触动。
姬年像是找到一个突破口般，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咱们不说别的，就只说孔子读易这首琴曲，你想领悟透彻，就要做到最起码的认知，这个认知就是你要读《易》，不夸张的说，你对《易》领悟的程度，将决定你这首琴曲弹奏的惊人度。”
“《易》是什么？那是我国最古老最深邃的经典巨作，被誉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经解》中曾经说过，《易》之教使人洁静精微而不贼。只要你读《易》，心地就会纯净，心思便会精密，思想境界也会提高。”
“孔子晚年最喜欢读的就是《易》，所以才会有韦编三绝的故事。而孔子读易就是根据这个故事谱写出来的琴曲，你说不懂《易》，甚至就来拿最起码的认知都不做到，又如何能够弹奏出琴曲精髓？”
“这首琴曲如此，其余琴曲同样如此。我相信小雨姐的琴术是无可挑剔的，因为你的指法就算是我都要叹服。你身上甚至连很多人都缺少的和自然沟通之道都具备，将自己的情绪能放开能自有收缩。”
“但你却在有意无意中忽视掉创作者的心情，这才是最关键的。但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最容易克服，只要你能多读读古书，充分了解历史，就能设身处地的想想，自然而然就能弹奏出高明琴曲。”
杜煮雨如同醍醐灌顶般，一下就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因为说的是她的事情，所以再没有谁比她自己更加清楚，姬年说的是如何一针见血。这段时间的练琴，她真的是将所有心血和精力全都花费在琴艺上，至于琴艺之外的东西根本就无从顾及。
而谁想这恰好成为她的弱点。
姬年说的没道理吗？
杜煮雨不这样认为，她从骨子里面和姬年的观点是一致的，她也反对对琴曲进行改编。一首琴曲从创作出来的那刻，肯定就是最完美的形式，需要将这种完美打破吗？任何改编都是不必要的，说的再狠点，那就是对原作的亵渎。
“老师，您说的是对的，谢谢您，要不是您的这番话，我在琴道上真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杜煮雨站起身，神情激动的说道，说着就端起旁边的酒杯，高高举起。
“老师，我敬您一杯酒。”
好吧，你愿意叫就叫吧。
姬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和杜煮雨碰杯干掉杯中酒后就开始热情的聊起来。这次再没有谁对他轻视，就算是秦岚心中仍然犟着，但眼神中分明多出一种感叹。
这顿饭吃的宾主皆欢。
午饭过后秦西凤就带着秦岚回家，姬年和胡璃住进了秦岚安排好的酒店，他们毕竟坐了一天飞机，怎么都要调整休息下，至于说到石头节明天早上去看就是。
秦家老宅。琴房，不像是一般家族谈事都喜欢在书房中，秦家只在琴房中，没办法，谁让秦西凤是个视琴如命的人。
而就在这个琴房中，琳琅满目摆放着的全都是古琴。每张古琴都有一段精彩历史，或是慷慨激昂，或是悲情壮烈，或是温温似水…随便一张古琴拿出去拍卖，价格都会惊人。而实际上在这里的古琴，就有好几张是以前拍卖会拍卖出去的，只是没有人能想到，最后全都陈列与此。
其中就有姬年那张焦尾琴。
有琴自然就要有琴谱。
和每张古琴对应着的便是摆放在锦盒中的琴谱，这里的琴谱全都是珍稀孤品，没有任何一个是现代的，全都是从上古流传至今。有琴道大家亲书的，也有抄录的，但不管是哪种，都具有历史沧桑感。
漫步其中，会让人有种和琴道历史面对面交流的感觉。
这里就是华夏琴道的凝缩。
不要说里面古琴和琴谱的价值，就说对这里的维护便是一个天文数字，也就是秦家这种家大业大的家族才能做到这样，换做任何一个中等家族都没谁有这种魄力。
要不说收藏其实就是金钱价值的衡量，有足够资本才能玩转，没钱只能空想。
秦西凤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凝视着站在眼前的秦岚，就这么盯着没有说话。
秦岚心情格外紧张，但凡是秦家人都知道琴房的重要性，都清楚这里不是谁想就能进来的。即便是她，被秦西凤宠溺，假如说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就进来，也要面临家规惩戒。
何况现在秦岚也清楚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样的狂风骤雨，想到自己招惹的姬年竟然真的是个琴道宗师，她就有点懊恼，好好的中医不看病居然学弹琴，你这不是不务正业吗？你不干老本行还要连累我受罚，姬年，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
“荒唐！”
就在秦岚的提心吊胆中，秦西凤猛地拍案而起，指着她的鼻子就愤声呵斥，“秦岚，你今天所做的事情，是我见到最荒唐不羁的。你和姬年是第一次见面吧？第一次你就对人家有那么深的敌意，我想问下你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和胡家丫头的事是人家两情相悦的，胡家人都没有干涉，你上来就是让人家分手，你凭什么？还是说你认为这事，以着胡家的能耐是不知道的。你这样做，是在给胡家仗义执言，是在为胡家解决一个隐患，你简直就是可笑荒唐。”
秦岚脸色一紧，轻咬着嘴唇，“爷爷，我当时是气不过，所以说才会说出那种话的，我哪里能想到姬年竟然真的是一个琴道宗师！我得到的资料，说的他是个中医啊。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