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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佛罗伦萨炸酱面-第42章

小说: 佛罗伦萨炸酱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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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有两子两女,你是长子长孙,下面还有一个堂妹三个表弟一个表妹一个表外甥女,爸爸在空军,妈妈是空总的医生,都跟着老太太住,家里还有一只叫旺财的狗。”
  “还行啊,一遍就记住了。”老板边开车边赞美我,我成功过关,再也绷不住表情,缩在副驾上笑得发抖。
  “怎么了?”
  “一个堂堂红色革。命家庭为啥会有条狗叫旺财!”
  “我堂妹的杰作。”老板也很无奈,“所以我一般都叫它喂。”
  “你堂妹肯定是星爷粉……”
  “我说,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啊。”
  “干嘛要紧张?又不是真的见家长。”我对着副驾前方的小镜子耙耙头发,“话说回来,我第一次上薛家的时候都快吓昏过去了,好家伙,那么多人,跟看猴戏似的看我……”
  “这回你放心,二姑三叔四姑都不住这儿,我爸慰问基层官兵,我妈去社区讲普及课,家里就奶奶一个,打滚撒欢儿都随你。”
  “你不说全家盯着你婚事都快把眼珠子盯出来了,这会儿我来,没人好奇么?”
  “你还嫌人少?”老板瞥我一眼,“早知道我就不威胁他们一个个都别过来了。”
  “看不出张公子还挺说一不二嘛。”
  “那是。”老板很得意。
  “那怎么还被禁足了呢……”
  “……”
  我又笑了好一会儿,远远能看到空军大院了才一本正经地喊了老板一声,“喂。”
  “嗯?”
  “哈哈哈,哈哈哈……”
  “……”
  “喂,喂,去把拖鞋叼过来。”
  “米,开,朗!”
  我觉得我在恃宠而骄的道路上越发的一去不归了……
  闹归闹,踏入将军楼时我还是很小心的,差着半步跟在张永钧身后,笑得清纯娴雅,行得落落大方,血条爆满,气场全开。要知道卫家书香门第,卫红旗调教了十二年,之后又练了多年舞蹈,纵使相貌拼不过橙橙,我对自己的气质还有几分信心。张家是独门独院,走过只余空枝的榆叶梅和紫丁香,迈上陈年磨损的红砖台阶,我不等张永钧介绍便冲客厅里银发核桃脸的小老太太甜甜地叫,“奶奶,我们来了!”
  张奶奶一咧缺牙的嘴,“小米快过来,穿得这么少,也不怕冻着。”
  张奶奶的轮椅就摆在沙发边,我挨着她坐下,膝盖一弯便露出了裤腿下那双深红色漆皮单鞋,老太太立马探身去摸我小腿,“你看你大冬天的毛裤也不穿,棉鞋也不穿,受了风,老了怎么办?”
  “偶尔嘛,穿漂亮点给奶奶看啊。”
  正给我端茶点的贴身保姆兰姨不由自主就把视线移到我脚上,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张永钧则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我知道他是被我腻到招蚂蚁的回答给吓着了,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表演天赋这么好,无论是薛家父母还是苏家父母,在他们跟前我压力山大,别说撒娇发嗲,说两句奉承话我都得在心里盘算半天,这么说会不会过了,那么说是不是很假,拉不下面子又装不了清高,实在失败得很。
  可张奶奶不一样,她有容乃大,我无欲则刚。这年纪大得快要返老还童的小老太太毫无将军夫人的架子,一会儿招呼我吃点心一会儿支使她大孙子削苹果,我喝茶的时候她愣愣看了我半天突然说,咦,这茶不就是你老家寄过来的吗,小钧不喝茶,都拿给我,这下倒好,绕了一圈还是便宜了自家人。
  自家人,这词儿用的,来的时候说好了我不是女友(反正老太太也只让带姑娘回家没要求带媳妇儿回家),暧昧的“好朋友”一角进可攻退可守,话不说满大家都方便,张永钧听奶奶这么说有点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我会心一笑,“奶奶爱喝我再从家多弄点儿,以后奶奶这儿的铁观音我管够,好不好?”
  张奶奶笑得一张核桃脸找不着眼,拉着我问东问西,问到家事我一点都没隐瞒,之前张永钧告诉我用不着藏着掖着,该怎么说怎么说,可事实上他对米家旧事也不过略知一二,我回答张奶奶问题的时候很明显他也听得入了迷,一改之前斜倚沙发的惫懒模样,差不多半个身子都倾了过来。
  而从始至终,我不曾在这对祖孙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失望或鄙夷。
  哪怕我承认母亲是第三者,哪怕我坦言玲玲是我学妹,哪怕我说奶奶一度为了抱孙子,给我和开心打过残疾证明。
  张奶奶把我的手裹进她干瘦枯槁的掌心,摩挲了许久方道,“都过去了,没事儿了,啊。”
  是啊,都过去了,不愧是祖孙俩,连用词都那么像呢。我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奶奶,我现在就过得挺好,您别担心。”
  张奶奶一手抓着我,一手把老板大人召过来,把我们俩的手叠在一起,“小米不容易,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
  “奶奶放心,我会的。”张永钧蹲在轮椅边,棕色的眼睛深深望着我,很郑重地承诺。
  郑重得确有其事似的,那只手甚至在奶奶掌下用力握了握我的,我有点心虚,不敢接他目光,又不敢看张奶奶,只能微微低头,敛眉低目的模样倒真像是大姑娘脸皮薄,老害羞了。
  喝过茶,用过点心,张奶奶带我们去她房间看照片。张家就这么一个男孙,老太太自然宝贝得什么似的,孩子常年不在身边,就把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奖状作文本绘画本……能找到的全堆到自己屋里,没事儿就翻出来看看。她深居简出,常出入这屋子的人早都陪她看过无数遍,唯有我是个新人,张奶奶兴致空前高涨,光是满月到一岁的光屁。股婴儿照就显摆了老半天。
  可惜我双眼圆睁一眨不眨地一路盯到上学,也没看到除屁。股蛋之外的任何关键部位。
  “我知道你想看啥。”老板大人笑眯眯地诱惑我,“需要打。码的都在另一本,锁着呢,将来给我媳妇儿看。”
  我摆着笑脸,扶着老太太,避着她眼神对他做口型,“谁,稀,罕。”
  上学以后的照片就更五花八门了,穿校服的,穿小飞行员服的,还有一身泥巴根本看不出穿了啥的,两眼酷酷斜睨的,呲牙咧嘴忍痛的,还有瞪着生日蛋糕巴巴流口水的……
  有一张看起来相当正式的单人照,侧边端端正正写着“少先队员张拥军。1985。6。1”。
  之前所有带名字的照片都署着“小军”二字,我还以为那是他小名儿。
  “你原来不叫张永钧啊?”
  老板大人的脸色极其怪异,尴尬,好笑,无奈,委屈,总之完全不像个三十六岁的男人,和照片里那个八岁的小家伙快差不到哪儿去了。
  “拥军是他爷爷起的名字,”张奶奶往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他嫌土,考大学的时候偷偷给改了!叫他改回来他就跟我们绝食抗议!你说这孩子……”
  “您就饶了我吧……”老板大人囧着一张俊脸讨饶,“给我留点面子,您别逢人就说成不?”
  我发誓没打算在这场合拆老板的台,但这实在是太可乐了,一个没忍住我就笑出了声,“Joey,不,张拥军同学,你不觉得,这名字比你现在用的要萌好多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代表着大叔的内心转折,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看出来
  下一章则是小米的内心转折,原计划在本章写出来的,实在容纳不下了~~
  几个月前还没有这篇文的时候,我就立志要起一个超土,超接地气的男主名,于是就有了大叔的原名,我忍了20w字,终于让大叔原名亮相了,好开心~~~
  最后说一句,张大叔真是超,级,大,腹,黑……薛壤苏湛你们都学着点儿……
  

  ☆、金豆儿说

  张家的相片簿厚厚几大摞,连亲戚带朋友百来号人,我这个脸盲患者也就勉强记得住几个,其中最难忘的不是老板大人,而是去世多年的张老将军。
  张老将军是长征老战士,解放战争时参与了飞行大队的组建,尔后便一直在空军服役,五六十年代还亲自驾机上天,最后以上将军衔离休。戎马倥偬半个多世纪,这位瑞金深山里走出的老兵见证了共和国空军的诞生与成长,也将军人的冷峻与硬朗镌刻在了子子孙孙的血脉里。
  只是我有点纳闷,张将军只小了何将军七岁,怎么他的长子,张永钧的父亲,竟和何家长孙,何稚橙的父亲差不多大。
  “小钧爷爷是张家独苗,我是童养媳,八岁进门,刚十二岁,他爷爷就跟着长征队伍走了,这一去再没消息,抗战那几年公婆也没了,家里就剩下我,一直挨到五零年,他爷爷才找到我,我到了北京,又过了两年才生他爸,那时候我都三十,他爷爷都三十五了。”
  我拼命翻检脑子里尘封已久的历史知识,红一方面军自江西瑞金出发,似乎是在1934年,那意味着,这对尚未圆房的小夫妻从分离到重聚,用去了整整十六年。
  时光砥砺,当年的豆蔻少女已不复青春,青涩少年亦鬓染霜华,其间必是一段血泪斑斑的过往,也许我不该问,可我实在很想知道。
  “奶奶,那十六年,您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熬着过呗。”奶奶抚着我的手,容色很是平静,“头两年公婆还在,一家人相互扶持着,苦一点也没啥,后来遭了灾,公公逃荒路上去了,鬼子轰炸,婆婆受了伤,一直都好不了,她怕拖累我,半夜起来偷偷跳了崖,还给我留了个字条,婆婆不识字,那字条是她跟别人一笔一划学来的,就学了两个字,改嫁,还按了手印。
  “婆婆是怕将来瑞哥回来恼我,替我留个字据,有了父母之命,就不算我不守节。可怜婆婆一辈子没拿过笔墨纸砚,到了写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我改嫁。
  “鬼子越来越多,我一个人跟着乡亲们东躲西藏,去地主家当过丫鬟,进城给人洗衣服,挑过粪,收过破烂儿,实在过不下去,也讨过饭当过乞丐。当丫鬟那会儿签了卖身契,少东家要纳我,我不从就逃了,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只好改了名字躲起来,这一躲就是十年。
  “要说这世上,好心人也不少,又都是苦命人,互相照应着才能活,有个瑞金来的老乡大哥,待我像亲妹子,旁人都劝我要不就嫁了吧,瑞哥走了那么久,听说红军去了陕北,十个也就剩一个,没准瑞哥坟头上的草都比我高了。我没答应,瑞哥走的时候让我等他,我总得给他个交代。
  “我就这么躲啊,等啊,熬啊,盼啊,有几次真是守不下去了,真想死了算了,可我不能死啊,公公没了,婆婆没了,我再没了,张家就没人了,瑞哥回来,想给爹娘上坟都不知道往哪儿走,我就咬牙撑着,一直到解放。
  “解放了我才知道,瑞哥走之后那些年不是最难的,明知道仗打完了,还活着的人都该回来了,可还是没盼到那个人,才是最难的……他们都说瑞哥一准在京城做大官了,那会儿一块走的许多兄弟都成了大官儿,组织给安排对象,瑞哥那时候都三十多了,哪能没结婚呢,孩子说不定都老大了……
  “我也不知该不该信,可我想我一劲儿要等他回来给他交代,他一定也会给我个交代,我回老家去等着,他总会来的……老天可怜我,瑞哥转年就找到了我,我也不知他当了什么官,反正手下管着好多人,他比原来高,比原来瘦了,都有白头发了,他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问我,你是金豆儿么?你是金豆儿么?他走的时候我才十二,他都认不出我了……
  “我说我是金豆儿啊,小时候总跟你去山上采和狍果的金豆儿啊,有一回你说我吃的不是和狍果,是蛇狍果,有毒,叫我快吐了,可我都咽下去了,你就拿个草叶往我喉咙里tong,我吐了你一身,你记不记得,我是金豆儿啊,你还不信,我屁股上有块疤,是你把我推灰堆上,灰堆没灭干净,给烫的……
  “瑞哥又是哭,又是笑,又难为情,那么个大男人,耳朵都红了……后来我就跟他上了北京,他跟组织打了报告,说他的小金豆儿找着了,三十三岁的老兵张瑞终于要结婚了……我才知道这么多年,组织上跟他谈了不知多少次,也帮着回瑞金老家找了,一直没找到,他不信邪,说不结婚就是不结婚,说金豆儿一定还在等我……
  “瑞哥那时候是沈阳军区空军政委,家里有勤务兵,除了上上补习班学学认字,我突然啥都不用干了,就去看看大院里别人家媳妇儿都忙啥,一看我就慌了,她们都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都有文化,不是妇女主任就是学校老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我连个普通话都不会,一张嘴她们都听不懂……
  “最难过的是逃难这些年,我身子搞坏了,岁数又大,结婚一年多肚子都没动静,我怕我生不出孩子,张家就得绝后,我跟瑞哥说,打完仗还能再见着你,领着你给爹娘上坟,我对你算有交代了,你等了我十六年,条件那么好都不结婚,我心里也知足了,现在咱俩这样,我是远远配不上你了,要不就算了吧,你再找个好的……
  “瑞哥说啥也不同意,我坚决要离,他就哭了,那么个大男人啊,空军政委啊,哭得什么似的,他说他在老家找到当年教婆婆写字的先生,才知道婆婆留了字条,婆婆一下葬,我就把字条烧了,要不是那先生还在,他大概一辈子也不知道有过这么个字条。结婚的时候他都想不到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打了十六年仗,国家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一个人东飘西荡竟没破身,这些年我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他想都不敢想……金豆儿立誓一辈子不嫁等他,他也一辈子不娶别人只守着金豆儿,金豆儿等了他十六年,他怎么也得还金豆儿六十年……没孩子就没孩子吧,那么多孤儿认养一个还不成么……”
  后来,金豆儿还是为她的瑞哥先后生下了四个孩子,幺女出生的时候,她已年过四十。
  后来的后来,金豆儿和瑞哥携手走过了整。风,自然灾害,文。革……无数的运动,无数的风波,他们心心相印,不离不弃,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他们相聚得太晚,瑞哥没能还够欠她的六十年,瑞哥做到的,只是陪她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窗外的老榆树掉光了叶子,小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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