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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昏嫁-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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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下,他下去坐到后座,说,“原想让你开车上班,谁知道你的技术等级就是马路杀手,过几天我给你找个驾校的熟人,你去练两个月再说。”
涂苒高兴道:“我就知道你会让我开,老公,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我上班近,要不哪轮得到你,”陆程禹说,“先别乐,练好了在我这儿考核过关才能上路。”
到家以后果然就帮她联系了驾校,离家也不远。天气慢慢热起来,但是新车是动力,涂苒没事就顶着大太阳跑去用驾校的车溜几圈。过了几天,车队里收了批新学员,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近十个,在那群人中,她看见了李初夏。
李初夏斯斯文文的话不多,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有两三个男的想上来搭讪,也被她草草打发了了去,接下来就是在一旁排队等着练习倒桩。
涂苒跟着驾校里的熟人在大马路上开了一圈回来,就被教新学员的老张给叫住。老张六十多岁年纪,当兵的出生,北方人脾性,大大咧咧,话多能掰,平时端了张笑呵呵的脸,急燥起来即刻变了色,顶喜欢找涂苒拉家常。这会儿他让学员轮番上去倒桩,自己在树荫底下偷懒,脚跟前放了杯浓茶,看着涂苒只招手:“小涂,过来过来,上次你家的家谱还没给我掰完啦。”
涂苒一摊手:“老早就给您说完了。”
老张道:“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不对。你现在才多大,算算你外公也就比我大个十来岁吧,你说他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我还能信,怎么还能在傅作义手底下当上了个团长打小日本呢?看年纪不能够呀,小丫头吹牛了吧。”
涂苒哈哈笑道:“我没吹牛哇,我外婆今年九十,外公要是还在的话也有九十二了,黄埔军校第十六期的,家里还有毕业照呢。”
老张又想了想,点头道:“哎哟,老革命了,我们这样的比不了,我那会子……”说来说去又扯起他以前当兵时的闲事,涂苒正是听得津津有味,却见他看着那辆学员车咋呼道:“这谁呀,我在旁边看着呢,倒了几次都没进去,不行就下来,旁边还有人等着呢。”
那车停下,李初夏开了门从里面出来,白净的脸微微泛红,站在那里不做声,或者是不屑多说。
涂苒往里一瞧,好家伙,车子后座上挤了三个大块头,前面副驾上歪着一个胖子,想是天热车里又开了冷气,那几个学员不想待外面,就都往车里躲,这叫人刚学车的小姑娘哪里抡得动方向盘?于是笑道:“张师傅,你们这儿学员车的条件真好,还开着空调,大伙儿都想凉快凉快。”
老张会意过来,大声说:“车里除了驾驶位,其他位上的都给我下来,我还在太阳底下呆着呢,你们倒是舒服。”又指了指李初夏,“你再去试试。”
李初夏又试了一次,果然没再出纰漏。她下了车,对涂苒笑笑,往她身旁站近了些。
涂苒冲她点点头:“来学车啊?”
“嗯,学车。”
“上次我朋友的孩子生病住院,劳你费心了。”
“没什么,份内之事。”
一时都没了言语。
两人站在一起有些尴尬,李初夏文静气质里透着清高,不像喜欢接茬的样子,涂苒搜肠挂肚了半天,想来想去唯一的谈资便是她们共同认得的那个人,而这个人,也许正是导致眼下这一微妙气氛的原因。涂苒站了一会儿,和老张闲聊几句之后,推说要去买点东西,就先走了。
她的确是要去买东西的,因为陆程禹之前说过晚上要带朋友回家吃饭,朋友不多,只一位。她盘算着四菜一汤差不多够,就先到菜市场买了蔬菜和肉,捞了条活鱼,又去超市拎了啤酒饮料,大包小包的拿回家,忙活了两小时,饭菜摆桌上,陆程禹先到家,不多时客人也来了。
那人她见过,婚礼上的伴郎,瘦高个子,戴着眼镜,未语先笑,给人感觉有些自来熟。这会儿才见了她,便笑着招呼:“嫂夫人,我来蹭饭了。”
涂苒知他比自己大了几岁,却一口一个“嫂夫人”未免有些别扭,就说:“还是叫我涂苒好了。”
那人忙说:“知道知道,”又看桌上的菜式,称赞,“哎呦,嫂夫人好手艺。”
涂苒见他还是这样客套,也笑道:“雷先生,请入席,上座。”
陆程禹却是消受不了:“你们俩这样还想让人吃下饭么,”不得已再次介绍,“涂苒,雷远,早见过了?又不是没名字。”
寒暄几句,两男人要喝酒,涂苒去厨房里寻瓶启子,忽然间一个名字就跳入耳中,涂苒心想,今天和这个人还真有缘。
雷远在那边向陆程禹道:“知道么?李初夏才打电话给我诉苦,最近被她爹娘逼着赶场相亲,和我一样都是命苦的人。”他声音不大,勉强能听清。
陆程禹像是“嗯”了一声,又说:“你不是还等着关颖吗?”
“关颖不回来,我倒是不急,但是我娘老子在家急得跳脚,一会儿还给我安排了个午夜场。”他的声音又放低了点,“听李初夏的意思她最近相上个合适的,就等见家长了。”
陆程禹又“嗯”了一声,见雷远瞧着他等下文,便道:“听说了,她前几天给我发过短信。”
雷远低低叹道:“你俩这是啥意思啊?”
陆程禹没说话,半响,却是对着厨房里边问道:“瓶启子还没找着么?”
吃饭的时候再没提那人,雷远因为约了相亲对象,没多久就匆忙告辞,先谢过涂苒,临走又对陆程禹说:“下楼抽根烟?”
两人一同下去,雷远这才开口:“以前翻《红楼梦》,最烦那姓林的姑娘,觉得就她事儿多,后来才知道,女人若是没个真心对你,也没那兴趣在你跟前耍小性子。你说是吧?要是身边的女人都跟宝姐姐那样现实冷清,多没意思。我呀,越是混的久,越觉得林妹妹难能可贵。”
陆程禹点了烟,一口也没吸,弹了弹烟灰道:“那书我不看。”又说,“你离婚官司打多了。”
雷远笑笑:“要是没孩子,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变故(二)

涂苒曾给人写过一封类似情书的信件,在她过往的二十六年岁月里,记得住的大概也就这么一回。
只是这封信尚未走出家门,就被涂爸爸拦截下来。涂爸爸那时还没显露出生病的迹象,是个经历过一些事又深谋远虑很为子女着想的中年人。他将信认真的看完,又倒回去看了看开头,那人的名字。
这个过程里,涂苒的小心脏怦怦的跳个不停,她既怕被人笑话,又怕被人批评,说你还是个学生怎么能有那些脱轨的想法。
谁知,涂爸爸却是语重心长道:“苒苒,这人很好。但是因为他各方面都出众,你喜欢的,别人也会喜欢,很多人都会喜欢,你何必要去跟人争跟人抢呢?这世上,女人原本就比男人感性,也看重男女间的情爱,所以要活得累些,你找个成天被人惦着的,不是会活得更累吗?还不如找个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安稳的过日子吧。”
涂苒听完这番话,第一想法就是:难道我很差吗?她跑去照镜子,镜子里的人仿佛真的越看越丑。她又在心里比较其他,颓然发现,根本无法比较。
于是,她收了那信,锁进抽屉里。
等到踏入社会,丰富了阅历,再想起父亲说的话,她竟有些嗤之以鼻。
小时候习惯将父母放在盲目崇拜的位置上仰望,将他们的人生感悟奉若自己的金科玉律,后来回想,都是普通百姓,大抵上不过如此。至少她觉得,父亲在说那段话时找错了参照物。如今社会上的男人,又怎能和老一辈的高大全、禁欲派相提并论,即使是再不起眼的男人,也未必有只守着一个女人过安稳日子的良心。这个年代对于不同男人的区分,只有一样标准,有本事的,和没本事的,至于其他,都是浮云。
可是这些天来,她再次回忆那段话,忽然又觉得并非没有道理。譬如说,她能敏锐感受到陆程禹周围的一些异性在和他相处的时候,脸上浮现的那种神情,也记得那次去医院,李初夏看陆程禹的眼神……她甚至猜想过,在曾经长达一年的时间里,这两人在浪漫的异国他乡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又或者在很久以前就发生过,只是她不了解而已。
猜测男人的心思以及他们的前程往事,使她对自己产生了某种不屑情绪。她一边嘲笑自己活得累,一边又约了陆程程周末时去逛街。
那天天气不错,两人收获也颇丰。陆程程不大爱装扮自己,仍是学生气的穿着,涂苒给她买了一身衣服,只说是陆程禹让买的,陆小妹听了很是高兴。路过商场一楼的珠宝柜台,陆程程盯着一串手链看了好几眼,脸上艳慕,涂苒瞄了瞄钱包里面,钱还够,就帮她买下来。陆程程很不好意思,一直推脱也不愿要。
涂苒笑她:“傻乎乎的,人都是能捞就捞,你倒好,给你也不要。”
陆程程说:“要是我哥我爸买的,我就要了。姐,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
涂苒笑道:“你这是瞧不起人,等我以后发了财,看我不拿钱砸你。这个你先拿着,我回去找你哥报销就是了。”
陆程程方收下,又说要请她吃午饭。涂苒也知道小姑娘没啥零花钱,工资也不高,便说自己累了不想多走,就到旁边的麦当劳买两个汉堡算了。两人出了商场,一旁的路口停了辆红色跑车,有过路的年轻人掏出手机对着那车拍照。陆程程瞄了眼车牌,嘴里哼道:“孙晓白怎么跑这儿得瑟来了,这里对她来说可是平民区。”
涂苒问:“这是孙晓白的车啊,牛掰呀。”
陆程程又是“哼”一声:“肯定还不止那些钱,我爸就是傻,被这两女的骗了。”
涂苒笑了笑,心想:你爸不是傻,是看得开,知道这子女不能一辈子陪着自己,后半身还得指望孙慧国,年纪也大了,总不能再离一次又娶一个继续折腾。
进了麦当劳,巴掌大点地方,人山人海。两人才寻了个稍微僻静的位置坐下,就看见陆老爷子的继女孙晓白站在柜台边等人。孙晓白一身名牌,人又打扮得漂亮,想不被人注意也难。陆程程努嘴道:“等她走了我再去买,懒得打招呼,”又说,“真是神经病,那么有钱来这种低档地方做什么。”
涂苒说:“你看她手上拿着男士皮包,大概是出来约会的。女人一旦恋爱了,通常会做些和平时不一样的事。”
陆程程不屑道:“有人看上她,肯定是冲着她的钱。不知道是个啥样的歪瓜裂枣这样贪财。”说罢,一个劲儿的往柜台那边瞧。柜台前人头耸动,多是男士在那里排队,要么是帮女朋友跑腿,要么是给自家孩子跑腿。
涂苒也向那边扫了一眼,忽见一男子的背影似曾相识,待要细看时,听见陆程程问她:“姐,你想吃什么,我这儿有优惠卷。”
涂苒低头去看,就着便宜些的价格略微点了几样,又想起先前那男人,抬头去找。谁知才一会儿的功夫,却再也寻不着,就连在一旁等人的孙晓白也不见了。
陆程程买了午餐回来,边吃边说:“孙慧国老说她家丫头漂亮,我就不觉得,无非是粉擦得厚些,一把年纪还学人小姑娘带美瞳,那脸像是给扣了张面具一样。后来孙慧国一说她漂亮,我就说还没我嫂子一半儿好看,把她气得……”她哈哈笑起来,“鼻子都歪了。”
涂苒也笑,随意道:“说起美女,我倒是见过一个不错的。”
“谁呢?”
“上次在婚礼上看到的,姓李,也是一位医生。”
陆程程张嘴就说:“哦,小夏姐,她是大美女。”
涂苒问:“你和她很熟吗?”
陆程程看了她一眼,边嚼东西边含糊道:“不算熟,见过几次。”
涂苒笑嘻嘻得瞄着她:“干嘛吞吞吐吐的,不就是你哥的初恋情人么,这有什么呀,都奔三的人了,谁能没个过去?又不是玩断背的。”
陆程程松了口气:“原来你知道啦,他俩也就是上学那会儿谈过一阵子,后来就分了。”
涂苒随便蒙了句,没想到就蒙着了。她喝了口饮料,才道:“初恋能成的不多,我还以为陆程禹吹牛呢,能有这样的美女初恋,他还告诉我是他先说分手的。”
“你俩挺逗的,连这个都能聊,”陆程程笑道:“我哥也挺帅的啊。不过他以前说,是李初夏先提分手的,现在怎么又变了,大概是想在你面前要足面子吧。”
涂苒笑了笑,才吃了点东西便觉得饱了,最近天气闷热,老觉得胃那里堵着,有些儿泛酸。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街角的一家大药房点着白惨惨的灯,涂苒犹豫片刻,进去买了根验孕棒。才付了钱,手机铃声匆忙响起,接了,王伟荔在那边急吼吼的说:“你快过来,你弟回来了。”
涂苒一听,心说这是好事啊,怎么这语调又像是生气上火一样。还没等她开口,王荔已经噼里啪啦讲了一堆。原来是隔壁邻居老刘到网吧去堵逃学的调皮孙子,刚一瞧见,那小子就从溜到网吧里面去不肯出来。老刘站在门口骂兔崽子,正好王伟荔买了菜回家的时候撞见,一时热心就帮着老刘进去找人,还没找着别人家孙子就先看见自己的儿子,叼了根烟坐在角落里打游戏。
王伟荔先惊后喜,再一细看涂峦那副打扮,没半分像学成回国荣归故里的海归气质,心里就嘀咕起来,想把儿子揪回家细问,涂峦却笑嘻嘻道:“妈,乖啊,等我做完这个任务得了装备就回去……对了,你们现在住几楼来着?”
王伟荔见周围都是十几岁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的少年,唯有自己儿子年长些,却是一样的沉迷颓废神情,心里急躁,不由分说,拉下老脸将那小子揪回了家,到家也问不出名堂,涂峦该吃吃,该睡睡,王伟荔不得已心急火燎的给女儿去了个电话。
涂苒听完,心下就有了不好预感,觉着像是一事赶一事,这日子过得下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头痛得很。人虽疲倦,但该管的还得要管,索性挂了电话家也不回就直接朝娘家去了,好在陆程禹晚上值班,她暂时没有做饭的任务。
等她到的时候,涂峦正在房间里蒙头大睡,王伟荔心疼儿子怕吵着他就只小声和涂苒唠叨。涂苒不管这些,冲进去就噼里啪啦拍她弟的脸,硬是将他闹醒了。
涂苒抱着胳膊站在床前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弟揉着眼打呵欠:“能怎么回事儿,读完了就回来咯。”
涂苒将手伸过去:“毕业证书呢?拿来给我看。”
她弟奋力一拍床:“你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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