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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0章

魔临-第1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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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安居士笑道;“官家到底是官家,一道诏书即可,真让官家在亲入上京,怕是事情会不好收场呢。”

    “上京城的官民,怕是早就因当年的事恨死朕了,怎么,你还担心他们会为了朕,揭竿而起匡扶正统么?”

    “说不准呢。”问安居士这般回答。

    毕竟,这位官家,虽说喜欢修道,不爱龙袍爱道袍,但亲近他的人都清楚,他其实不是一个昏君。

    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还有一辆马车,被甲士拦截在外围,不准靠近。

    近前的两辆马车里,

    第一辆马车里的人是被人抬下来的,他躺在病榻上,一脸病容,正是韩相公。

    他不是装病,而是真的要不行了。

    另一辆马车里,走下来的,是姚子詹,这位大乾文圣,脸上挂着泪痕,无比悲怆;

    远处那辆马车旁,站着的是李寻道,这位大乾昔日的相公,现在,依旧是相公,大权在握的他,在那一夜,什么都没做。

    “官家,官家啊!”

    姚子詹跪伏下来,开始痛哭。

    “哈哈哈。”

    官家看着姚子詹,道:“此情此景,可给姚师以诗兴?日后回味,可当浮一大白?”

    姚子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官家倒也没难为他;

    大乾文圣,在政务上,本身就是个废物点心,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他不认为这场政变他真的参与了什么,既然无法参与,肯定也无法更改。

    只不过,姚子詹的诗里,常常有浩然正气直冲云霄;

    想来,也是因为他本人太矮,所以显得那气柱更高吧。

    “官家……”

    躺在担架上的韩相公开口道。

    “韩亗。”

    官家喊出了韩相公的名字,也走了过来。

    没人阻拦官家;

    今日,本就是为了送别,不出意外的话,官家今日上山,这辈子,都下不来了。

    韩相公眼角有泪痕,他的泪,倒是比姚子詹要显得真挚多了。

    “官家,请恕罪,臣也是为了大乾着想。”

    “朕不怪你。”

    问安居士在此时开口道:“官家兴许不知道一件事,瑞亲王继承大统,是真的顺应天命,为今之计,唯有此法,才能正本清源,重塑格局以应气象。”

    官家扭头看向也跟着一起过来的童子,

    道:

    “瞧你这话说的,古往今来,每个篡位者都喜欢用这一套说辞。”

    “可问安这番话,是真的。”

    官家笑了,道:“再瞧你这话说的,古往今来,哪个篡位者坐上那张龙椅时,会觉得这是假的?”

    “问安这话,真的是真的。”

    童子有些急了。

    官家擦了擦眼角刚刚笑出的泪痕,

    道:

    “朕知,朕知,太祖皇帝从梁国孤儿寡母手里抢下龙袍时也是真的,太宗皇帝从太祖皇帝一脉手里夺下龙椅时,也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官家,问安所言,皆为……”

    “你眼里的真,就不能是别人眼里的假么?”

    “……”童子。

    韩相公开口道:“让官家受苦了。”

    “切莫这般说。”官家安慰道。

    “请官家放心,寻道他们还在,日后大乾的国事,会更好的。天下之事,当有一个交代,交代之后,就能齐心协力,以御燕狗了。”

    “朕信的。”

    “请官家……安心上山修道吧,不过,劳请官家这几日在山上修道时注意着点儿,说不得老臣也快去了,到时候,说不得亲自魂飞后山,再当面向官家跪下请罪。”

    “你何罪之有啊?你有功,有功于大乾啊。”

    “臣……惶恐。”

    官家弯下腰,将自己的嘴,凑到韩亗的耳边,

    轻声呼唤道:

    “爹……”

    韩亗猛地睁大了瞳孔;

    官家挺起身子,

    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官家……”

    “朕喊你,你不信,但若是朕一片病容,卧于病榻,奄奄一息时,再这样喊你一声,你是否……就信了呢?”

    “官家……”

    韩亗的身子,开始抽搐。

    “燕狗曾戏谑我大乾银甲卫别的不会,就会送媳妇儿,成吧。

    但你可知,百年来,这银甲卫送的最多的一个地方,是哪儿呢?”

    韩亗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手指伸出,指着官家。

    官家再度弯腰,看着韩亗:

    “牧勾,是个好孩子,多优秀的一个孩子啊,那是什么,是一条凤雏!

    民间有个故事,富贵之人,要认干儿子,抢着喊爹的,数不胜数;

    同样的,有凤雏要认爷爷;

    哈哈哈,

    你韩亗是否就马上认为,对,这就是我韩亗的种。

    哈哈哈哈哈哈!

    韩亗,

    你的脸呢?”

    “你……你……你……”

    “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牧勾,他不信韩,他,姓赵!

    那把椅子,

    朕就算不坐了,

    朕也不会让一个非赵氏之人坐上去!”

    官家脸上的嬉笑神色在此时尽数敛去,反而再度流露出九五至尊的威严;

    “朕自登基以来,朝堂上,处处受你韩亗这些仁宗老相公的掣肘。

    歌颂仁宗皇帝的,是你们这帮人;

    批判仁宗皇帝的,也是你们这帮人;

    你们,是无暇的,是洁白的,如风霜,如那傲梅。

    但仁宗就是个糊涂蛋,

    真正把大乾,给弄得奄奄一息的,不正是你们,你们这一群么!”

    姚子詹听愣了,忙道:

    “官家……您……”

    “也就是那年,燕人入境,朝野震动,朕才寻到了机会,将你们这些老东西清出了朝堂。

    朕变法,图新图强;

    朕改重文抑武之策,提拔武将,荣其地位,再养武人效死之心!

    朕编练新军,朕向江南征税,朕要充实我大乾北疆!

    朕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一边做,还得面对你们这些致仕在家也不得安生的老东西,以及朝堂下面你们留下来的那群百无一用还喜欢扯后腿的徒子徒孙!

    朕佩服姬润豪,可惜朕没有田无镜与李梁亭;

    否则,

    朕定然也要将大乾上下这些血明明蠢虫却自认道德栋梁的东西,畅快血洗个一遍!”

    问安居士在此时开口道:

    “官家……早就知道了?”

    官家看着面前的童子,

    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真当大乾的银甲卫,是吃干饭的不成?”

    问安居士目露疑惑:

    “所以,官家是自行退位?”

    官家抬起头,发出一声长叹:

    “朕在清心阁,等了五年,朕,等了你们五年,你们,真是让朕好等啊!”

    官家一挥衣袖,

    转身,

    走向后山山门,

    同时大喝道:

    “那一场大战,本就是我乾楚对燕人的最后一次机会,却输了,上京,也被破了;

    自那一日起,朕就明白,燕人之势,已然大成!

    因为朕比谁都笃定,

    姬润豪选的新君,至少,得有他姬润豪七分根骨吧?

    朕也笃定,

    当年那个敢指着朕鼻子骂朕不知兵的燕人小子,是个很有趣的人。

    燕人之势,除非自己内崩,否则,谁又能挡?

    朕是真不想当这个亡国之君啊,

    做倒数第二,也比做倒数第一好些,留给倒数第二的,往往是惋惜,假如他能多活几年云云,哈哈哈哈。

    千百年后,读史之人只会记载朕在位时,清退所谓的众正盈朝,一改重文抑武之风,征大户富商海贸之税,编练新军,整顿防务!

    可惜,却被尔等宵小篡位推翻,最终使诗歌礼仪雍容华贵令后人迷之神往的大乾,沦丧于燕人马蹄之下!”

    问安居士严肃道:

    “官家,不会的,天命,我等已经扳回一城,一切都将归位……”

    已经走到台阶上的官家听到这话,

    忽然止步,

    转身,

    此时的他,站在台阶上,看着站在下面的童子,更加的小了。

    官家手指着他,

    道:

    “朕也修道,朕爱道袍,朕喜飘渺;

    朕敬重藏夫子,

    朕敬重李寻道,

    而他们,

    在你,在你们眼里,却是为俗世红尘迷了眼,放弃大道的蠢货。

    可笑,

    你们以为自己是对的,

    你们以为自己目光已经透过了虚无,看到了天上,看到了天命;

    可你们,

    却不敢,

    看一眼这人间!”

    问安居士双手合什,快速默念心经,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道心,正在震颤,有失守之象。

    官家顺势眺望,远处被兵马阻隔站在那里的李寻道,

    发出一声长啸:

    “寻道,

    当年,朕接你上山;

    今日,你送朕上山!”

    远处,

    李寻道跪伏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家回过身,看向面前的台阶,拾级而上,走着走着,

    不由骂道:

    “真累死个人,罢了,不走了。”

    当下,

    官家左手举起,

    指天:

    “朕,

    大乾太上皇帝,

    九品炼气士,

    今日兵解。

    不求飞升证道,

    只求懒得再走这劳什子的鸟道!”

    一团青色的,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火苗自官家的肩膀位置窜出,慢慢地浸润到赵官家的血肉之中。

    “嘶……”

    赵官家面容扭曲起来,却又不能喊疼,更不愿意转身,只能选择硬扛。

    火苗太小,能烧死自己,但得费点时间。

    “寻道,

    你不是说兵解时是一种大自在么?

    朕后悔了……朕以前就该多上点心思好好修炼,好歹自裁时能痛快一点。”

    蓝色的小火苗终于烧到官家的胸口位置,带来更为剧烈的绞痛;

    官家跪伏了下来,手掌撑着地面,

    “早知道,真不如带一瓶鸩酒,疼啊……”

    终于,

    火苗烧到了眉心位置,

    赵官家的气息消失,

    宽厚的道袍开始塌落,身体开始逐渐化作粉尘,随风飘散;

    山下,

    韩亗闭上了眼;

    姚子詹、问安居士,以及一众甲士,全都跪伏下来;

    山上,

    那座本已经空空的池子,

    又开出了一朵莲。

 第四十五章 世子殿下

    “嬢嬢,来一份豆花。”

    “好嘞,小主,您拿好,碗您抽空送回来,就不收您压钱了。”

    “谢谢嬢嬢。”

    卖豆花的大娘看着面前这个衣着精美长相可爱的小姑娘,难得的大方了一把,没收压碗的钱。

    早年间,晋东之地的一切都是王府的产业,各行各业往上数,东家都是王府。

    近几年来,王府解禁了一部分产业让小民得以参与和操持;

    其中,小吃摊位这一类的居多,又因为晋东之地民族成分和移民成分占大头,所以各式风味小吃可谓种类繁多。

    毕竟,不管哪朝哪代,百姓们最容易上手的,也就是餐饮业,当然,最容易做垮的,也是它。

    但不管如何,街头叫卖的小商小贩变多了些后,这座原本显得过于严肃的奉新城,到底是多了不少烟火气息。

    大妞手里端着一碗豆花,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递给了身边侍女拿着,自己拿起勺子舀了豆花送入口中。

    “嗯”

    大妞将豆花咽了下去后,砸吧砸吧了嘴,

    “真难吃。”

    随即,旁边的另一名侍女伸手,将碗接了过来,开始吃。

    大妞她爹是个好吃的主儿,世面上不少现在很时兴的吃食据说都是她爹鼓捣出来的。

    所以,王府的后厨绝对是当世超一流的水准;

    且并不会苛求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常常为了贴合王爷的胃口,做一些小吃食。

    对于吃过家里豆花儿的大妞而言,这外头卖的豆花儿,看起来一样,但吃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的味道。

    但王府家教森严,不准浪费粮食,所以大妞不吃,身边侍女会马上接过去吃完,顺道把碗给还了。

    “阿弟,阿弟。”

    大妞喊着郑霖,郑霖走在前面,在郑霖身后,站着一个个头很高,身穿黑衣披着斗篷的人。

    郑霖回过头,看着自己阿姊。

    “咱们去喝茶吧。”

    大妞上前,搀起自家弟弟的胳膊,

    “之前听她们说,红婶儿和她家的那口子刚刚干了一架;说是因为她家那口子去了阿公店喝茶。”

    郑霖对着自家姐姐很干脆地翻了个白眼,

    道;

    “要是二娘知道我带你去那个地方”

    “我娘又不会打你。”

    “她会告诉我爹。”

    “爹又不会打你。”

    “爹会告诉我娘。”

    “唔”

    王府解禁的一些产业,也包括红帐子。

    虽然奉新城最高端的红帐子,依旧是王府在后头操持,但现在,已经有一些小作坊开始自主营业了;

    不过因为真正漂亮动人和有才艺的,还是更倾向于王府背景的红帐子,所以现在外头的小作坊里,基本都是以年老色衰的为主。

    又因为在奉新城做生意需要去相关衙门里走牌照,而红帐子属性的牌照流程又比较长,所以很多小作坊打了个擦边球,以“茶馆”的名字存在;

    又因为里头老嬷嬷居多,所以吸引的客人不少也是上了年纪的,故而这类茶馆又被戏称为“阿公店”。

    红婶儿是王府里的洗衣仆妇,妇人们家家私下里嘴碎嚼事儿,被王府的公主听去了。

    郑霖清楚,要是家里知道自己带阿姊去那种地方,阿姊不会有事,自己就很难好了。

    “那,我们去喝正经茶嘛,听故事,那儿也热闹。”

    郑霖皱了皱眉,不正经的茶馆,他不想去,正经的茶馆,其实更不想去。

    因为那里的说书先生最喜欢讲下面茶客最喜欢的听的,往往是自己父亲的故事。

    这听多了,就会莫名觉得,他们似乎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甚至,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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