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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3章

魔临-第1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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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接下来一年,她都没跑,我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剑婢嗫嚅了一下嘴唇,

    装作很老成的样子,问道:

    “睡了么?”

    陈大侠摇摇头,道:“她看不上我这个废人。”

    陈大侠目光看了看自己的那条假肢。

    当年去刺杀郑凡时,他的一条腿,被薛三与瞎子,合力废掉了,自那之后,陈大侠就用上了假肢,而且还是薛三亲自设计制造的;

    这十年来,每次去郑凡那里,都能替换一次。

    “她哪里还有脸嫌弃你,不是,师弟,你就这么中意她么?”

    “不知道,我就觉得,她和我有缘,每次快死时,我都能碰到她,而且我发誓,我没刻意地去找她和观察她。

    你信缘分么?”

    “信的吧。”

    “我和她,先漂泊了一年,然后,又找了个地方,住了一年。”

    “一直没睡过?”

    “没有,她一开始,每天都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后来呢?”

    “后来,不再每天骂一次了。”

    “她也好意思每天骂。”

    “改成早晚都要骂一次。”

    “师弟,我不想再听你这个故事了,太无趣了。”

    “她死了。”

    “没奄奄一息了?”

    “没有,真的死了,得了重病,郎中没看好,病死的。”

    “可算是死了。”

    “临死前,躺病榻上,她让我拿痰盂。”

    “干嘛?”

    “让我照镜子。”

    剑婢伸手,用力地掐着陈大侠臂膀肉,骂道:

    “师弟,你真给我们师门丢人。”

    “嗯。”陈大侠默认了。

    “那你刚开始,为什么说你不是光棍了?”

    “这辈子,还没哪个女人,和我相处过这般久。”

    “唉”

    当年,陈大侠还年轻时,曾推着车,载着姚子詹去天断山脉深处,同行的还有一名苏姑娘,是个银甲卫。

    彼时陈大侠还能称之为“少侠”,那个年纪,正是躁动的时刻,正常男人在那个阶段,谁都不例外。

    不过,姚子詹到底算是干了件人事儿,不忍心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剑客,就这般和一名银甲卫牵扯到一起,所以利用自己的职权,扯断了那道朦朦胧胧的线。

    一切,都没宣之于口,就,什么都不算。

    “师弟,你是何时入的三品?”剑婢问起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她死的那天,我看着痰盂”

    “你不嫌恶心?”

    “没尿,擦得很干净,还有皂水在里头搁着,能映出人的影子,我在里头,看到了我自己。

    然后,我就入三品了。”

    “是个什么道理?”

    “我不像师父,家与国,他能看得清,也能想得透,郑凡曾评价过师父,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那是那姓郑的逗师父开心绑定师父的马屁。”剑婢早已看穿一切。

    “我不像郑凡,他这人,天下大势如何,只在其二,在其一的是,得让他高兴。

    睡最软的床,出最好的风头,打最畅快的仗。

    怕是天下九成九的男人,都梦想着能活成他这样。”

    “这确实。”

    “我呢,就是个稀里糊涂的普通人。自己练的剑,自己走的路,早年时候,说是没师父,实则谁有道理,我就跟着谁;

    姚师有道理,我就推着姚师一边走一边听他的道理;

    郑凡有道理,我就喜欢在晚上陪着他一边吃宵夜一边听他讲话;

    师父有道理,我就爱看师父的剑意。

    我比不过他们,

    除了练剑快一点儿,而撇开练剑快一点儿不谈,我就是个稀里糊涂的人,还有点笨。

    就像那个痰盂里倒映的自己,

    脏,其实不脏的,因为擦得很干净,心里,膈应是难免的,但你每晚尤其是夏天,不想出去喂蚊子,就得用它。

    和人,其实一样,郑凡说过,这世上,往前数三千年,往后数三千年,占多数的,永远是蠢货。”

    “相信我,他不是在说你。”

    “我就是个蠢货。”

    “三品蠢货。

    你要是蠢货,又是如何走到这个高度的?”

    陈大侠摇摇头,

    停下脚步,

    很憨厚地道:

    “不是我爬上了这个高度,它太高了,我爬不上。”

    “那”

    “是我把它,拉低了,就够着了。”

    剑婢的眼睛,在听完这句话后,猛地瞪大了。

    她不说话了,

    他也就不说话了。

    陈大侠背着剑婢,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直到天快亮时,陈大侠才择了一处溪边休息,放下剑婢时,剑婢依旧没睡。

    “我还以为你睡了,你身上有伤,该多休息。”陈大侠说道。

    剑婢咬了咬牙,

    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

    但最后,

    还是抚平了自己的情绪,

    双手叠于身前,

    道:

    “师妹受教。”

    陈大侠咧开嘴,笑了,

    道:

    “你是师姐。”

    “达者为先。”

    “没这个道理。”

    “要你管!”

    “好,随你,早食吃什么,我去捕鱼?”

    “好。”

    昨晚一路上,与其说是同门师兄妹在聊家常,倒不如说,是陈大侠近乎毫无保留地将他经历心变感悟剑道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毫无修饰地陈列了出来。

    这其实是授业;

    对于已经是四品的剑婢而言,绝对是一笔莫大的财富。

    尤其是陈大侠的那一句:把它拉低,就够着了。

    这一句里,藏着的是,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大气魄。

    这一句之下,

    本来仗着入门早,硬要当人陈大侠师姐的剑婢,不好意思再占“师姐”这个便宜了。

    陈大侠回来了,开始烤鱼。

    伴随着烤鱼香味逐渐弥漫,

    斜靠在那里的剑婢忽然开口道:

    “她可能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

    陈大侠扭头看向剑婢,

    然后,

    回过头,

    继续烤鱼。

    “你就真的不在意,或者没想过?她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强大的剑客?”

    “她死了。”陈大侠说道。

    “所以呢?”

    陈大侠将第一条烤好的鱼,递送到了剑婢面前,

    顺便道:

    “郑凡曾说过,不是每一段故事后头,都得加一颗珍珠的。”

    “为什么?”

    “因为珍珠太贵,绝大部分人是寻常普通人,买不起的。”

    陈大侠拿起第二条烤鱼,撕下一块肉,放入嘴里,

    一边咀嚼一边道:

    “晋东的社戏,你看过吧?”

    “看过,一大半都是吹捧那姓郑的。”

    “我挺喜欢看的,很热闹,也很精彩。”

    陈大侠伸手向面前空荡处一指:

    “因为我和郑凡太熟了,所以我不看扮演他的人,我和师父也太熟了,所以我也不看扮演师父的人。”

    “可他们俩,往往才是一出戏上真正的角儿,不看他们,那看什么?”

    “看他们俩旁边,扛旗的,敲锣的,呐喊的,蹦跳的,翻跟头的,甚至,是扮马的,扮貔貅的,用社戏班子的话来说,他们应该叫旁角儿。

    许是无关紧要,

    可缺了,

    就不精彩了。”

    深暗的位置里,一团鬼火燃起;

    身穿黑袍的女人,从冰块上坐直了身子,在其眉心位置,那一块焦黑的痕迹,无比清晰。

    “我跌了半境。”

    其旁边,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女子走了过来,目光里,带着怒意。

    黑袍女子不以为意道:

    “不早点回来,我人都要没了。”

    “现在怎么办?拜你所赐,我们的本体,已经完全苏醒了,沙漏,已经开始落下。”

    黑袍女子握紧拳头,

    恐怖的力道,在其拳缝间,不停酝酿与激荡着:

    “别无选择了。

    既然都是阴影里苟活的狗,

    那就”

    “轰!”

    黑袍女子一拳砸在下方冰层上,恐怖的龟裂开始弥漫开去,一座座冰床,也随之开始崩塌,紧接着的,是一道道人影,自病床上,缓缓坐起。

    “到时候了么?”

    “已经到时候了吧。”

    “魔王,已经乱世了么?”

    “终于到苏醒的时候了”

    黑袍女子环视这一切,

    喊道:

    “不,

    是我们已经没时候了,

    醒来!!!”

    “夫君,醒醒,醒醒。”

    “哦?嗯。”

    熊丽箐将坐在帅座上打着瞌睡的郑凡推醒;

    大燕摄政王并未因在这等重要的场合犯困而觉得不好意思,

    反而笑道:

    “谁叫你们楚人的礼仪,这般繁复。”

    远处祭台上,大舅哥,也就是大楚皇帝,正在祭天。

    稍后,将向大燕摄政王递交国书,正式意味着在法理上,向晋东摄政王府,低头。

    许多楚国大臣贵族以及外围的百姓正跪在地上哭泣;

    可惜,大燕的王爷,并不能太感同身受,毕竟,他是胜利者,也属于征服者。

    不过,

    在大舅哥的仪式完成得差不多后,

    王爷站起身,

    熊丽箐搀扶着他;

    在后头,

    郑霖也同样搀扶着自己的阿姐出现,大妞不住地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她还没从前几日借剑的脱力中恢复过来。

    “哎哟,我的宝贝闺女困了。”

    王爷见到这一幕,当真心疼得紧。

    不似姬老六当年为了争夺皇位,为了让“好圣孙”加分,不惜让他亲儿子姬传业喝药;

    他郑凡,可做不出这种事儿。

    哦不,

    儿子喝药倒是情感上可以接受,

    闺女,可不行。

    甚至连出息这种官方场面活动而耽搁了闺女的休息,都让这当爹的,怜惜不已。

    王爷走过去,

    将闺女抱在怀中,

    大妞很是熟稔地伸手勾住自己亲爹的脖子;

    “还是下去休息吧。”

    大妞摇摇头,哪怕呵欠依旧打着,但还是坚定道:

    “爹,今儿个我们父女俩可是正角儿哩。”

    “成,

    那爹就带着你看看,

    看看爹亲手为你,

    打下的楚国!”

 第五十五章 跋扈

    在郑凡看来,乾国的化,有点类似于在继承大夏传统化的基础上,新孕育出来的一种艺层面的风貌,这种“艺”层面,不仅有审美,还有类似制度等一系列有具体表现的囊括。

    而楚国,确确实实是继承了大夏“正统”。

    无论是政治体制还是社会架构层面上,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当年大夏的风味。

    八百多年前的三侯开边,燕侯、楚侯、晋侯,

    几乎可以等同是楚国皇帝派出了屈氏、独孤氏、谢氏举家搬迁,带着家族私兵,去开拓新的领土。

    所以,楚人在一定程度上和乾人一样,是真的不大瞧得起燕人的。

    总觉得过于去繁就简的燕人,实在是位于诸夏之国的最末端,乃至于有些“自甘堕落”的意思。

    可偏偏又打不过,并且不是一次打不过,而是次次打不过;

    到头来,

    楚人就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稚童,看着一个恶霸少年抢了自己手中的蜜饯,

    恶霸少年一边舔着一边看着他,

    你服不服?

    稚童一边倒吸着自己的鼻涕一边因抽泣轻微抖动着自己的肩膀,

    回答道:

    服

    后头再在心里跟上一些脏话。

    就比如眼下,

    当大燕摄政王抱着自家小公主走上祭台上,下方的楚国大臣和贵族以及再下方的楚国百姓,估摸着一大半在心底正在飚着各种诅咒的话语。

    只不过绝大部分人并不清楚的是,站在征服者的角度,他会反感那些敢于在此时站出来行刺或者开展所谓起义的人,却不会反感这些敢怒不敢言的人;

    后者,更像是对于征服者的“嘉奖”,是对武力征服后,身为强者的“赞美”。

    大妞目光时不时地看着四周,她其实有些害怕的,毕竟这么多人,而且她天生灵觉敏锐,所以能够感觉出来,这些人对自己的“恶意”。

    好在,她爹可以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景仁礼走到郑凡面前,先行礼,再小声道:

    “王爷,有些仪程需要王爷您配合走一遍。”

    “免了吧。”

    “啊?”

    “孤说,免了吧。”

    “可王爷,于礼不合”

    王爷笑了,

    道:

    “你再说一遍。”

    景仁礼默默地后退,不敢再说一遍。

    后头,郑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额头上的那颗红印,在经由阿铭与瞎子的合力后,被加固了。

    而他之所以此时会乖乖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四娘,在三索郡完成了基本生产恢复工作后,又回到了帅帐。

    郑霖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害怕他亲娘;

    他亲娘更是放下话语,今日他要是不乖,那她就锯下他一条腿;

    你不是抗打扛揍么,成,就给你来一记狠的。

    普通人家的娘亲威胁孩子:仔细打断你的腿!

    这多半就是个气话,也基本不会实现,可在这里,郑霖相信,自己母亲做得出来。

    这会儿,

    郑霖看着自己的爹,抱着妹妹,心里倒是没多少“与有荣焉”,反而觉得很是枯燥。

    如果说他爹这是在故意选择性地践踏礼仪以宣告自己对楚国正统之上地位的话,

    那么,

    在郑霖的审美中,

    一切的一切,都在铁蹄与梦魇之中化为人间真实,才更符合他的趣味。

    他不讨厌奉新城,因为他出生成长在那里,尤其是在离开奉新城后,他越发觉得,奉新城的那种井然有序,才应该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

    一切不同的地方,都应该被摧毁;

    拔除他们的城寨,

    摧毁他们的祠堂,

    烧掉他们的宫殿,

    将这楚国,完全犁一遍,再按照奉新城的样式,重新培育出新的庄稼。

    这是少年对这个世界的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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