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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8章

魔临-第1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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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理由,实在是过于搪塞。

    最不好的一个预测,已经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签押房内,瞎子摩挲着指尖的青铜扳指,罕见地没有揉捏橘子。

    谢玉安则不停睁眼与闭眼,心里也在思量着什么。

    对吴勤的审讯,王爷本人没有参与。

    因为王爷已经预料到了,这个被丢在城内的儿子,早就被吴襄所抛弃了。

    审讯一个没有用的弃子,又有什么意义?

    但对于瞎子与谢玉安而言,眼下的他们面对这忽然滑坡的局面,一时间竟然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只能把这家伙提上来先问问。

    当然,也没审出来什么。

    这位吴家公子哥,还是那位银甲卫花魁的告知,才知晓自己成了“弃品”。

    在那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深受亲爹重用,这才将如此重要的联络任务交给了自己,还很开心呢。

    瞎子摆摆手,

    亲卫进来,将吴勤给拖拽了下去。

    “霖儿,主上呢?”瞎子问道,“就真的……不来了?”

    郑霖抿了抿嘴唇,

    道:

    “他说,他没脸出来见你们。”

    瞎子与谢玉安面面相觑,这是哪儿一出?

    这个答复,怎么都觉得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无论本就是自家人的瞎子还是近期加入的谢玉安,他们都不会认为自家“主上”(王爷)会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人。

    而且,他身经百战,又不是没面对过所谓危局。

    眼下局面,虽然正向最不可测以及最坏的方向在发展,可静海城好歹在手中,外头还没看见乾军呐不是?

    “王爷,是成竹在胸?”谢玉安问世子,同时,做出了一个手掌缓缓握拳的动作。

    世子有些不耐烦道:“我不知道。”

    郑霖是真的不知道,他就差直接说,他爹之前还问他,要不要一起跑路。

    可以确定的是,

    当时如果自己给出肯定的答复,

    接下来父子俩应该会讨论要不要带他老娘一起走,毕竟你老娘总是虐待你,你带不带她?

    很夸张……很荒谬;

    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不像。

    真直接受到重大打击,觉得回天无力,想着赶紧开溜,也不是那个味儿。

    故意在装神弄鬼?

    可郑霖就算是以前再怎么瞧不上自家亲爹,

    但他其实心里也清楚,自家这个亲爹无论如何如何废物,也绝不可能愚钝到这种程度,什么时候了,还故作神秘遮遮掩掩?

    瞎子开口道:“既然主上让咱们先拿主意,那咱们就先议一议?兵事上,可有什么说法?”

    很明显,这个问题问的是谢玉安。

    虽然俩人都爱剥橘子,但术业有专攻,瞎子更擅后勤与治理,谢玉安这边,好歹统御过数十万大军。

    谢玉安伸手揉了揉眉心,

    道:

    “所以王爷没出来,因为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去做什么布置。

    以尽可能坏的可能作为前提推演接下来的事,

    最快的话,可能太阳下山时,咱们就能收到第一封军报,比如在哪里哪里发现了某支乾军。

    时间太短了,短到吴襄敢直接不下船。

    所以,我们现在甚至都无法布置,调兵么?

    一是来不及,二就算是来得及,该如何去调?

    退出静海城,绕开他吴家船队,渡江寻三镇去?

    亦或者,快马加鞭传令,让三镇的陈仙霸、靖南王世子以及那位郑都尉,即刻舍弃三镇,率部驰援本部所在的静海城?

    南北向,

    是让南面的年尧退出明苏城,率部策应到静海边,还是让我爹他把谢家军拉扯过来做侧翼?

    坏的情况在于,我们知道乾人,很可能来,大概率,已经在了。

    更坏的情况在于,我们只知道乾人已经在了,却并不清楚他们的具体部署。

    他们的主力,是在江西还是江东?

    他们把主战场,把分割圈,设在哪里?

    我们来回东西渡江,很容易被乾人直接一个收网,到时候,就是新一轮望江之战的翻版;

    而南北方向,这两座城,本就是南北屏障所在,拱卫静海;

    是撤南的还是撤北呢?

    乾人费尽心思地落下这一盘大棋,明苏城和通盐城若真是乾人故意腾出来的,没道理乾人不会提前预判咱们可能的动作。”

    郑霖开口道:“所以,依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明知道乾人即将下手,却在这里,安心坐等?”

    “回世子殿下的话,因为有些时候,真的是多做就会多错。

    至少目前来看,我军虽然各部分散,但至少都是据城而守,军需暂时也能就地索取。

    虽然一定程度上,放弃了燕军最为犀利的野战之力以及机动能力……

    但这次王爷所率的本部晋东铁骑,只有五万。

    五万铁骑和十万铁骑,亦或者二十万铁骑,分别是不同的概念。

    如今之际,

    我觉得,

    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郑霖目光微沉;

    瞎子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了,先静候消息吧。”

    谢玉安道:“怕是王爷,也是这般想的。”

    随后,谢玉安起身,先向郑霖行礼,随即看向瞎子:

    “请北先生重新清点城中粮秣以及一切军需。”

    “好。”

    谢玉安又道:“我将去巡视城防。”

    紧接着,谢玉安又面向郑霖:

    “请世子殿下奏请王爷派出锦衣亲卫,再将城内肃清一遍,城内,必然是有乾人内应的。

    静海,是王旗所在之地,除非接下来的军报中有更大的变化,否则,以王旗之尊,矗立在静海,四周各部兵马在面对乾人的攻势和行动时,就能做到有主心骨当依托,仗,不说好打,但至少能打得更有章法些。”

    说完这些,谢玉安告辞离开,将签押房留给了世子与北先生。

    “干爹,谢玉安,靠得住么?”郑霖问道。

    瞎子不置可否,

    转而道:

    “我宁愿先前说这番话的,是你爹。”

    说完这句,

    瞎子自己笑了起来,

    “哎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也已经习惯了在帅帐里,听你爹发话了,你爹说完话后,我非但不忐忑,还觉得很踏实。”

    “干爹,我现在真想去后院把他拉出来打一顿。”

    “你娘在后院陪着他呢。”

    “……”郑霖。

    “莫说这些气话,我教你的养气功夫呢,在这方面,你可比你爹,差远了。”

    “他是装的。”郑霖很笃定道。

    “谁又是天生的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呢?

    任何人做任何事,不都是从模仿和装样子起手么?

    能装得久,能一直装下去的话,装不装,已经没区别了。”

    瞎子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严厉。

    七魔王里,除了亲娘喜欢教训他,郑霖最怕的,就属瞎子了。

    瞎子的偏执一面,在天天面前,一直是有保留的,且天天小时候那会儿,王府还不是王府呢,地盘基业,也没现在这般大,瞎子的执念,也没那般深刻。

    郑霖不同,嗯,最重要的是,瞎子清楚这崽子,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很扛揍,自然就不会客气与遮掩。

    “干爹,吴襄反了……”

    “吴家根本就不算完全归附,也就谈不上反了。”

    “那南面的年尧呢?那北面的谢渚阳呢?前不久,不还在打仗撕咬么?他们,算归附了么?”

    “你在怀疑,会反水的,不仅仅是一个吴家?”

    “是。”

    瞎子点点头,又问道:“你觉得,这两家之中,要是有人反,会是哪家?”

    郑霖思索片刻,

    回答道:

    “年……尧。”

    “可你先前问的,是谢玉安,是否可靠。”

    “因为他还值得问一下。”

    “呵呵。”

    瞎子笑了,“为何是年尧?”

    郑霖很难回答,因为他记得自己亲爹对着军图时,手指,曾在年尧驻扎的明苏城,停留了许久。

    但他总不能以这个作为理由来回答瞎子这个问题吧?

    太丢人了。

    瞎子又道:“要知道,年尧的妻子儿女甚至是孙子孙女,可都在燕京城呢。”

    郑霖回答道:

    “这天下,并非所有人家,都是父慈子孝。”

    瞎子微微颔首,道:“的确。”

    随即,

    瞎子面露和煦的神色,很是欣慰道:

    “你比我想象中进步得还要快。”

    郑霖面容平静,宛若宠辱不惊;

    “年尧的家眷,在燕京城;谢玉安,先前在帅帐,现在在咱们眼前,他爹,则驻守通盐城。

    年尧是个狠人,他的事儿,有时候可能还真说不准;

    但谢渚阳那边,应该是稳妥的,他这个儿子,这匹谢家千里驹,是谢氏的希望与未来。

    最重要的是,

    谢渚阳和谢玉安,和你们父子,有相似的味道。”

    ……

    “主上,妾身今日看见瞎子他们,一个个的都神情凝重呢。”

    “嗯。”

    郑凡坐在椅子上,享受着四娘对自己头部的按摩。

    “主上,局面,真的会崩坏成那个样子么?”

    “兴许今晚,第一封军报就会送来了,接下来的几天,四处的军情,足以盖面。”

    “形势,想来会很危急呢。”

    “在外的形势,再危急,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现在,

    我担心的是南面。”

    “明苏城?”

    “对。”

    “主上不放心年尧?若年尧这样了还反复……那妾身还真觉得他的确是个人物呢。”

    “咱没必要把一个人贬得太低,同样,也不要把一个人抬得太高。

    相较于年尧,

    我更担心我那位大舅哥的那颗……躁动的心。”

    说到这里,郑凡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茶几上的红色石头。

    “一个……可能精神分裂的皇帝。”

    四娘轻轻搂住郑凡的脖子,用自己的脸,轻轻地在郑凡脸上蹭了蹭,

    小声问道:

    “这一切,怕是都在主上预料之中吧。”

    郑凡笑了,

    笑完后,

    又长叹一口气,

    道:

    “这就是我让咱家那臭小子去替我开会的原因,哎哟,我也愁啊;

    我刚不是才说了么,不要把一个人,抬得太高。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算无遗策,哪里能次次算无遗策?

    之前一次次运气好一直打胜仗罢了,

    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身?

    所以啊,

    我就怕我往那儿一坐,得,都觉得我早就预料到了一切,智珠在握,结果一个个地都无比自信起来,等着我的绝地反击。

    可我也得有啊。”

    “那主上您这次是……”

    “这次啊,

    我是真的中计了呀,

    呵呵。”

    ———

    晚上还有。

    (

 第六十六章 诸葛郑凡

    明苏城;

    原知府府邸;

    现如今,是年尧的将军府。

    而此时,

    年尧手里捧着一个香瓜,寻思来寻思去,最终目光定格在了门槛上。

    低头看看瓜,再看看门槛;

    年尧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但当其想坐下来时,身子又开始微微的颤抖;

    他是被阉了,但不至于残废到连一个下蹲动作都做不起的地步。

    要知道,燕国皇帝每次召见他时,魏忠河可都是寸步不离皇帝身边的。

    他是怕,

    他想坐下去,可又怕坐下去。

    年尧又站直了身子,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眼里的情绪所化给“咽”了回去。

    当年的他,

    可是很喜欢坐门槛上吃东西的。

    年尧的鼻子动了动,用手背,擦了擦,第三次深吸气,最后,闭上眼,

    坐了下来!

    呼呼呼

    年尧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动静,那般清晰,也那般强烈。

    他缓缓地睁开眼,

    依稀间,

    眼前的视线似乎开始模糊;

    他看见在自己面前,同样坐着近百个身着楚军制式甲胄的将领,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瓜坐在那儿,学着自己,拿勺子在挖着吃。

    他们都是一群骄兵悍将,其中不少还出身大贵族,但在自己这个奴才出身的人面前,却温顺如鹌鹑。

    忽然间,

    眼前的虚幻消失了。

    年尧低下头,

    看见自己的双腿,是并拢着的。

    记忆之中,他曾经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门槛上,叉着大腿,大马金刀地坐着用饭。

    他开始尝试把两腿缓缓分开,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害羞情绪,正在不停地袭扰着他。

    年尧将手里的瓜放在地上,双拳攥紧,继续尝试分开大腿。

    可这腿,只是在不停地颤抖,却没办法张开。

    年尧挥舞着拳头,

    双拳砸在身侧门槛上,

    此时,

    他很想放声大喊,就是喊兴许只有这样,才能将其心中对自己的愤怒,对眼下的愤怒,对过去的愤怒给释放出来。

    可嘴巴张大后,

    声音,

    却又喊不出来。

    最后只能咬着自己的臂膀,发出“呜呜”的声响。

    “嘶”

    瓜,还没吃,可身上,却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他累了,

    他放弃了,

    他把屁股从门槛上挪了下来,盘膝坐下。

    他不再去看身后的门槛,仿佛那道门槛压根就不存在。

    身边的瓜,他又捡了起来,掰开,送到嘴边,开始啃食,汁水不停地飞溅,他却依旧越吃越快。

    半个瓜吃完,他才停下,懒得去擦拭自己脸上和身上,将剩下的半个瓜又放在了地上,双手撑于后,就这么坐着。

    物是人非,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自己,早就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不是那个能够与田无镜对弈的楚国大将军了。

    年尧有些颓然地低着头。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声响;

    年尧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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