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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5章

魔临-第1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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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种感觉,他分析不出来,也写不到纸上,但他本能地想要说出来,去告知一下那位节度使。

    可当他主动走过去准备求见面陈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与担忧时,

    却被那位节度使大人的亲卫,给隔着老远地就给拦住了。

    他有姚子詹的庇护与认证,他有大侠之名,所以,他能进兰阳,能上城墙,帮忙守城,他既然愿意以江湖人士的名义为国效力,没人能阻拦他;

    可又因为谁都知道,他虽是乾人,却又与那摄政王相交莫逆,所以,节度使大人不敢让其近身。

    可分明,

    在最开始自己进兰阳城汇报那早就算滞后的军情时,

    那位节度使大人,亲切地接见了自己,对自己热情地嘘寒问暖。

    陈大侠终于明悟过来,

    那日的接见,似乎不是看在姚师的面子上,

    因为节度使大人在那天还特意问了自己一句,

    他问:

    “摄政王爷他老人家,身体还好么?”

    上京,

    皇宫;

    刚刚结束今日御书房议事的乾国官家赵牧勾,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又一次地屏退了宦官宫女,一个人,面对着那幅女剑仙的画像。

    官家以前就有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着这幅画像说说话;

    而最近两个月,频率变得越来越高,乃至于近乎是,每天都有一次。

    这意味着,这位官家的内心,也越来越紧张。

    “朕问李寻道,这次能成么?

    李寻道给朕的答复是,我大乾,已经做到了一切能做的,提前安排了一切能安排的,眼下,只需要等待江南的结果了。

    也快了,

    因为燕人就算察觉到不对劲,

    他现在也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可一日不见确切地军报传来,

    不,

    是一日不见到那摄政王人头被摆在朕的御桌前,

    朕这颗心,就一日不得安定下来。

    你会不会觉得,

    朕这个皇帝,当得很没魄力很没出息啊?

    所以,

    你到底在哪儿呢?

    若是此时,你就在朕的身边,陪着朕,那朕的这颗心,就不会这么慌了。

    因为,

    只有朕的身边有你,

    才能证明朕的那个梦,是真的;

    才意味着,

    朕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乾军鸣金收兵了;

    谢玉安将自己身上的皮甲给解开,有些疲惫地向后一靠,坐在了台阶上。

    自打乾军开始攻城,谢玉安就单独负责一面城墙。

    很累,很不容易,

    当其垂下头时,

    可以发现原本其两鬓的那两条象征着大楚贵族风雅的两缕长发,早就被剪断了。

    造剑师走到其身侧,其身上虽然没伤,但衣服上和脸上,有着清晰的焦黑痕迹,比之以往迎风走路还要控制发丝拂动的矜持,可谓相当狼狈。

    阿大递送上来水囊,造剑师摇摇头。

    阿大将水囊递给谢玉安,谢玉安接了开始喝。

    阿二则拿来一个盆,里头装的是清水,造剑师开始洗脸。

    洗完脸后,阿二正准备倒出去时,被谢玉安伸手拦住,接过盆,就着这水,给自己清洗。

    “自从那日亲眼目睹你谢氏一支轻骑被绞杀在城前后,你就变得更卖力了。”

    也是那一日,

    原本可以羽扇纶巾般站在后头指挥的谢玉安,换上了皮甲,剪去了两鬓长发。

    “以前我就不卖力么?”谢玉安反问道。

    “哦,以前叫卖力也不假,可现在,叫卖命。”

    谢玉安接过先前造剑师擦脸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感慨道:

    “我有个好爹。”

    “奇了怪了,到底是怎么了?”造剑师是真疑惑了。

    “很多人都称呼我为谢家千里驹,我也一度这般觉得,认为我家那老头儿,到底是沾了多大的福气,才能有我这样一个儿子。

    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又是有着多大的福气,才能有他这样一个爹。”

    “我不懂。”

    “你没必要懂。”

    谢玉安伸手,放在了造剑师的肩膀上,很认真地道:

    “我会照顾好独孤氏的。”

    “你凭什么照顾?”造剑师眼睛微微眯了眯,“我似懂非懂了,但缺了关键一环。”

    “世人都说,大燕摄政王重义守诺,眼下我家老子在通盐城,只有我在他跟前,等着吧,王爷他会”

    造剑师轻咳了一声;

    谢玉安收声。

    没多久,自前头街巷拐角处,出现了一身着黑色蟒袍的身影,他一出现,周围的士卒和伤兵,马上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守城这般久了,终于见到自家王爷。

    没人会抱怨,也没人会腹诽,这支兵马,面向他们王爷时,除了忠诚,还是忠诚。

    王爷径直向这边走来,其身侧,跟着的是世子殿下与剑圣。

    瞧瞧自己这灰头土脸的,再看看人家剑圣那一身干净的白衣,造剑师摊开双手,表示不解。

    而剑圣,

    很认真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造剑师,

    然后,

    又挪开了视线。

    这一下子,差点没把造剑师给呕出血,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先前守城时耗费了太多气力,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单挑情况下不是剑圣的对手,造剑师真想一拍剑匣用剑说理!

    凭什么你们家守城,累死累活的是我,而你却悠哉悠哉?

    同样的,

    王爷这一身蟒袍明显也是为了出门刚换了的,可谢玉安现在却这个模样。

    难不成外头乾人哼哧哼哧拼了命地攻城,是为了抓这位谢家千里驹而非你这大燕摄政王?

    王爷伸出手,放在郑霖的脑袋上。

    郑霖表情有些严肃,显然,前不久才经历过反抗,但又很显然的是,其反抗,被镇压了。

    如果掀开世子殿下的蟒袍袖口,可以清晰地看见一连串的细小针孔。

    那是源自于自己先前和亲爹爆发了争吵,结果亲娘差点给他缝成“稻草人”。

    郑霖上前,

    对造剑师俯身一拜,

    道:

    “我要一把剑。”

    造剑师神情先是惊愕,随即惊喜。

    虽然不是拜师仪式,但至少,也算是半个了。

    难得的是世子殿下主动跟自己说,更难得的是虞化平竟然一言不发。

    “好说,好说。”

    造剑师忙道。

    他为俗世牵扯太多,再加上痴迷造剑,在剑道上,想要追着虞化平的角度继续向上迈进已然很难了,所以他其实比剑圣更看重传承之事。

    更重要的是,世子向自己要剑,只要有了这半师之礼,那么也就等同是自己背后的独孤家,和王府世子有了一段香火情在了;

    家族提供自己资源,自己才能长年累月地造剑嬉戏,活得潇洒,作为家族子弟,他也必须为家族的传承承担责任。

    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他造剑师完全可以浪迹江湖,不再有家族牵挂。

    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静海城不会破,这对父子俩,可以安全地回到晋东;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但看看谢玉安,看看这位王爷,

    造剑师虽然不懂,但莫名心中大定下来。

    紧接着,

    王爷在谢玉安身侧坐了下来。

    谢玉安微微挪开了一小段距离,再将屁股往下沉了沉。

    “你有个好爹。”

    王爷说出了先前谢玉安说的话。

    “是,王爷。”谢玉安回应道。

    “我很好奇,你爹是不是早早地就猜到了?”

    “卑职不清楚。”

    郑凡点点头,感慨道:“到底是四大柱国之一啊。”

    谢玉安有些哭笑不得,且将这哭笑不得的神情,给故意表露了出来:

    “王爷,您说这话,似乎有些不合适。”

    到底是四大柱国之一啊,外人听起来,是称赞;

    可手上有三位柱国人头的王爷说这话怎么都让人听起来怪怪的。

    “本王最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如果仅以生死论成败,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

    就比如曾和本王并列那仨,

    蛮族那小王子,说实话,本王对他在荒漠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知道的,也不多,但想来不是什么善茬儿,否则当年老蛮王也不会不惜一切地推他上位;

    只可惜,他还未曾展露自己的羽翼,就直接面对上了靖南王。”

    再骄傲的苍鹰,面对老田,那也只有折翅的下场。

    “再说那年尧”

    说起年尧时,王爷目光明显向城墙方向望了一眼,城墙外的乾军中有楚军,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先前一路入乾的盟友,瞬间成了乾军的辅助;

    “年尧先是几次三番地面对上老田,被压制得毫无脾气,就是其那一手大迂回,如果不是孤来了个孤注一掷,说不得,他就成了。

    其下场,也不会这般凄惨,更不会这般可笑。

    最后再说那钟天朗,他是受制于乾力,所以一直得不到太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也一直被压着了。

    明面上来看,那仨,都已经不配与孤站在一起了,咳咳实际上,孤可能只是运气好罢了。”

    “王爷,您这就太自谦了。”

    “你爹,也是一样的。”王爷说道,“你爹这条老狗啊”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喊人家老狗,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不过,这话要具体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从其他人口中说出这个称谓,谢玉安不有所表示,就不配当人子了。

    但现如今,

    只要这静海城一日不破,那么摄政王的地位,就远远在一个落魄国家的落魄柱国之上。

    毕竟,谢渚阳还是人手下败将,且还是被人家俩子侄后辈给追得差点没了命。

    “老狗”,带着点戏谑,但里头还有着肯定,甚至,还有些许佩服的意味在里头。

    谢玉安清楚,就是自己老爹就站在当口,被摄政王喊一声:“你这条老狗啊”

    怕是他爹,还会觉得面上有光。

    地位,名声,实力,阶级,本质上,还是打出来的。

    “孤有时候也会时刻警醒自己,怕自己真的飘飘然了,结果小觑了这天下英雄。”

    “王爷”

    谢玉安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拍这马屁了,因为他能听出来,王爷这是有感而发,是带着真情实意的。

    可偏偏这话说得,足以让天下英雄汗颜。

    当年,各中,几乎人人推崇靖南王;

    可现在,早就不是靖南王的时代,而是平西王,是摄政王的时代了。

    就连燕人自己,也认为摄政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比靖南王更会打仗的军神。

    王爷沉默了一会儿,

    在场,这个圈儿里,所有人也都跟着沉默了。

    造剑师虽然依旧处于不明觉厉的状态下,但他清楚,沉默之后,就将是奖赏。

    这一点,谢玉安先前和自己说话时,就提过了;

    而且,自己的奖赏,确切地说独孤氏的奖赏,已经给了。

    那么,

    谢氏呢?

    王爷开口道:

    “划半个楚南,

    谢氏,

    建国吧。”

    造剑师睁大了眼睛;

    而谢玉安,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马上跪伏下来,

    道:

    “王爷,谢氏不建国。”

    “孤那大舅哥的楚国国主位子,等孤回去后,就由不得他继续坐下去了。”

    大舅哥这一手背刺,玩儿得有点不地道了,已经突破了郑凡的底线;

    搁以往,还好说说,可这次,他郑凡是带着儿子一起上路的。

    王爷是女儿奴不假,可儿子吧,虽说不算是心头肉,但当父亲的,可不会允许谁,真的敢危害到自己的孩子。

    谢玉安咽了口唾沫,

    马上道:

    “楚国主悖逆王爷,自当受讨!

    我谢氏,

    承蒙王爷赏识庇护,已承大幸;

    不敢奢求天恩。”

    王爷笑了,

    道:

    “总要个赏法。”

    谢氏在楚南的影响力,非常之大,三分之一个楚南,几乎就是他谢氏的自留地;

    当初郑凡为何不趁着上谷郡大胜继续对楚用兵?

    原因很多,但其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就是,怕自家这位大舅哥,带着国都和那朝廷,往楚南搬迁,让晋东和大燕的铁骑,不得不在泥沼里浸泡,面对绵绵无尽的糜烂局势。

    而一旦楚南地头蛇谢氏决意彻底与旧楚割裂,那大舅哥还能往哪里跑?

    谢玉安先前的话,是应承下了对楚国国主秋后算账的事,但却拒绝了建国。

    “王爷尚未建国,我谢氏,我父子俩,如何敢僭越?

    王爷若是想要提携谢氏,

    谢氏所求

    只一颖都成亲王府。”

    “成亲王府现在,只剩下一个王府了。”郑凡提醒道。

    剪除其羽翼的,就是他郑凡本人。

    “回王爷的话,富贵绵延,代代相传,已然大福。”

    “罢了,罢了,王府就王府吧,孤代燕天子,允你谢氏一个世袭罔替实封王府,日后你谢氏,就继承熊氏传承于大夏之责,镇压山越,驯化其入诸夏。”

    “臣,谢恩!”

    谢玉安叩首。

    这时,

    锣鼓哨箭声再度响起;

    这意味着,乾人这次,还要趁着黄昏天,再攻一次。

    王爷笑了,

    道:

    “吃个火锅,火,乾人已经烧得再旺不过了,菜和肉,也都下得七七八八了。

    锅,

    已经沸腾

    是时候,

    伸筷子了。”

    “王爷英明,王爷神武,安,五体投地。”

    上一次,谢玉安是楚军都督,被郑凡亲自击败于上谷郡;

    这一次,谢玉安是全程站在郑凡身边,却亲眼目睹了,然后,又一次地被征服。

    郑凡摆摆手,

    道:

    “这还真不是本王的后手,这些日子本王为何一直不露面,是因为本王懒得在你们面前装,不懂装懂,其实挺煎熬的。”

    “王爷,您又”

    “真不是自谦,不是你爹传信,我也不清楚,破局的位置,从何处来。”

    “这怎么可能”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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