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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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刘夫人当场吓白了脸,扑嗵一声跪下磕头,大呼冤枉,求完赵胤,又求宋长贵做主,甚至搬出宋刘两家的姻亲关系。
宋长贵满脸为难地看着她,又望向赵胤:“大都督,此是何意?”
赵胤没有说话,时雍笑着接了过去。
“宋推官,你看刘夫人今日可有不妥?穿红带绿,脸染胭脂,哪有半分为刘老爷戴孝的样子?”
宋长贵看了刘夫人一眼,皱眉道:“不妥是不妥,但刘夫人得知刘老爷死讯,已是卯时……”
时雍道:“刘夫人说,丫头进来通报时,她正在梳妆。”
这个细节宋长贵其实也注意到了,但单凭这一点就为刘夫人治罪,在他看来是极其武断的。可是大都督刚把话放出来了,他不好直接驳大人面子,于是思虑片刻,吭哧吭哧地道:“可否等下官再去现场查控一番,再下定论?”
时雍轻声道:“宋大人太仁厚了。既然凶手事先谋划周全,又怎会留下蛛丝马迹?对待这种刁妇,你不用极刑,她又怎会说实话?”
宋长贵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也帮腔说要缉拿刘夫人。
这分明就不合情理又不合法度的呀?
赵胤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宋推官要是不便出手,本座倒可为你行个方便,把人带回诏狱审问。”
宋长贵愣了片刻,直到看见刘夫人脸色越发苍白,双眼再藏不住惶恐,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家姑娘和大都督是在一唱一合的唬人!
“既然大人开了口,那……”宋长贵起身行礼,赞同道:“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不!宋大人,你救救我,我不去诏狱,不去锦衣卫。”刘夫人瞬间就慌了。“我说,我说,我认识严文泽,认识。他是我的同乡……”
时雍挑了挑眉梢:“只是同乡?”
刘夫人咬了咬下唇,“青梅竹马。”
时雍与赵胤交换一个眼神,只见赵胤不动声色地将掌心放在膝盖上,沉声说道:“来人,将严文泽带上来。”
在来顺天府前,严文泽已经被锦衣卫从银台书局捉走了,可是这个人嘴硬,不论锦衣卫如何审问他都不肯交代昨夜的行踪,对前往刘家一事更是矢口否认,更不承认认识刘家任何一个人。
哪料,刘夫人经不住盘问,二人轻轻一吓她就招认了。
严文泽被带进来时,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浑身是血,一看就知在锦衣卫被收拾过了,刘夫人一看到他这样,脚步情不自禁往前走,突觉地点不对,又生生停住,双眼无助地看着他。
“泽哥,你怎生……”
严文泽偏开头去,目光落在赵胤的脸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赵胤低头喝茶,就当没有听到他的话,见状,宋长贵咳嗽一声,厉色道:“严文泽,你可认识眼前的妇人。”
严文泽:“不识。”
刘夫人瞬间变了脸。
时雍看了宋长贵一眼,给了他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然后平静地从赵胤身后走出来,转头问严文泽,“那严先生昨夜为何潜入刘府?”
严文泽:“我不曾前往刘府。”
时雍:“我有人证。”
严文泽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东厂厂督都能栽到大都督手上,落下一个谋反大罪,何况我一个书局先生?既已如此,严某也没想过要活命,悉听尊便吧。”
看他说得大义凛然,时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其实她认识严文泽已经很多年了,虽不若燕穆他们那般熟稔,但这人来雍人园汇报过几次差事,时雍对他印象是不错的,一直觉得他做事认真,口风很紧,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忠诚、踏实,燕穆这才会对他委以重任。
谁知……
时雍叹口气,漫不经心地道:“大人,既如此,只能把刘夫人带走,慢慢细问了。严先生夜入刘府,说不定刘夫人知道点什么?”
带去诏狱,一个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娇弱妇人,刘夫人的脸色瞬间刷白,严文泽明知道他们是在逼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露出怯意。
“有事冲我来便是,与刘夫人何干?”
一听这话,时雍就笑了。
“一个人如何通奸杀人?两个人的责任,那就两个人承担。”
原本心虚胆怯的刘夫人,刚才头都不敢抬起,哪料听了这话脸色突然一变,狠狠地盯住时雍,歇斯底里地怒吼:“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时雍轻笑,“没有杀人,那就是承认有通奸了?”
刘夫人脸上猛地褪去血色,眼眶也浮上了一层潮红和恼意,“我和泽哥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若非他巧取豪夺,我们岂会有今日……”冷冷一笑,刘夫人唇角扯了扯,突然笑了起来。
“通奸?何谓通奸?他不仁我不义而已。”
宋长贵皱眉,看她凶时雍,当即拍了桌子,“柴氏,你既为人妇,当守妇道,做出这般丑事,竟不知悔改…………你们两个老实交代,是如何通奸杀人的?”
“我没有通奸杀人!”
刘夫人看着沉默的严文泽,赤红着双眼,又猛地掉头盯着时雍,重复一次,大声吼叫。
“我没有通奸杀人!我没有。”
“你冲我吼没有用,真相自会水落石出。”时雍侧目看一眼赵胤,淡淡道:“大人,带走吧。”
两名锦衣卫作势去拿刘夫人,见状,双手被反剪的严文泽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大吼:“你们别动她!人是我杀的,与刘夫人无关!人是我杀的!”
严文泽激动之下的厉喝震惊四座。
堂上突然安静。
刘夫人在两个锦衣卫的挟持下,慢慢地抬头。
“泽哥?”
“是我。”严文泽不看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早就想杀他了。从二十多年前他把你带走的时候就想。只是,这一日来得太迟,我等得太久。”
四周鸦雀无声。
严文泽望望宋长贵,又恶狠狠地盯住赵胤,脸上没有怕觉,声音比方才还要响亮,“你们这些狗官,只知道贪赃枉法、唯利是图,对待穷人像豺狼,对待贵人像恶狗。我呸!”
听他辱骂大都督,谢放腰刀哐当一声出了鞘,赵胤却抬手制止。
“继续!”
严文泽愣了愣,冷笑起来,“当年刘荣发强抢柴氏为妻,你们在哪里?如今刘荣发强占吕建成家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你们又在哪里?现如今,恶人得诛,你们倒为他报起仇来?天理何在!”
第318章 将计就计
当天,时雍偷偷带吕雪凝去认尸。吕雪凝看到刘员外那一刹那,脸上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声音也跟着轻颤起来。
“是他……就是他。”
时雍看了看她苍白的脸,眉眼露出浓浓的疑惑。
综合目前已有线索可以得知,吕建安从海产生意改做米粮生意,为了获得刘荣发的帮助,在京师商界站稳脚跟,亲手将侄女献给有此嗜好的刘荣发。不料,此事竟让严文泽知晓。
严文泽一气之下,生出除去刘荣发为民除害的计划。
严文泽和柴氏原是青梅竹马,后来被财大气粗的刘荣发生生拆散,将刘氏纳去做了续弦,严文泽一直对刘荣发怀恨在意,心生杀意无可厚非。可奇就奇在,严文泽根本就说不清楚他是怎么把刘荣发从梯子拖到粮仓再埋下去的。
刘荣发此人胖腰肥肚子圆,突然袭击还有机会,若是无伤无痕的情况下把一个大胖子抬到离地一丈多高的粮仓顶上,再埋入仓中,那得使多大的体力?
不仅严文泽一个人做不到,便是武艺高强的青壮男人也不可能。
这是此事的蹊跷之一。
其二,时雍和赵胤刚从吕家弄出吕姑娘,挖好了坑等吕建安钻进来,再着手调查真相的时候,祸害吕姑娘的刘荣发就横死家中。
此事太过巧合,就像刚准备出手就被对方提前掐断线索,感觉极为不爽。
时雍叫乌婵将吕雪凝带回乌家班,再找到赵胤,进门就是一顿质问:“大人,对付吕建安的计划,你是否泄露给了他人?若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为何对方会提前把刘荣发灭了口?”
赵胤皱眉看着书案上的一只青花瓷瓶,瓶里插着几株含苞欲放的腊梅,幽香阵阵,时雍隔老远都能闻到,随着他的眼神望上去,时雍心中豁然开朗。
不一定要亲手采摘腊肉,才能闻到花香。
时雍挑了挑眉梢:“难道是庆寿寺那边走漏了风声?”
赵胤沉默片刻,“目前难下定论。”
时雍观察着他的表情,显然他也想到了这桩案子的蹊跷之处。
“大人是不是怀疑严文泽并非真凶?”
赵胤转过头来,脸色淡淡,“这便是我抓他的原因。”
抓他,也是保护他,为免他像刘荣发一样被灭口?
时雍走近,坐在他的对面,用手拨了拨那几枝腊梅,想了片刻,沉声说道:“既然不是他,他为何要认呢?”
“为了柴氏?”赵胤说罢,双手撑着太阳穴,似在思考般轻轻搓揉着,接着就听到时雍的声音淡淡传来,“不对。”
赵胤抬头。
时雍眼神变得极为严肃。
“锦衣卫看到严文泽进入刘府是事实。而刘家护院和锦衣卫都没有看到另外的人进入刘府也是事实。也就是说,当天晚上,只有严文泽一人去过刘宅。而且,严文泽虽然说不清他杀死刘荣发的细节,时间、地点、却是丝毫不差。至少可以证明一点,严文泽到过现场。”
到过现场,又不是凶手。
那凶手便另有其人。
怪就怪在,哪个凶手有那么大的力气?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时雍脑子里满是疑点。
赵胤安静地注视她片刻,突然慵懒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袍袖微抬。
“坐过来。”
时雍淡淡一笑,双手抱起,“不来。你要使坏。”
赵胤微微眯起眼睛,在腊梅的清香里,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到时雍身边,突然低下头靠近她。时雍身子微僵,满鼻的幽香突然灌入鼻翼,还有大人身上清润的暖香和他呼吸时的温热全都落在鬓角。
她汗毛都竖了起来,立马坐得端正。
“大人……”
刚喊出个呼吸,赵胤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凉淡得仿佛浸入骨子里。
“本想带你去看戏,你既不肯,那便算了。”
看戏?
莫非大人另有计划?
时雍以极快的速度扑过去,双手紧紧吊住赵胤的袖子,脑袋微微仰起,一改刚才的严肃,嘴一瘪,双眼无辜,“带我去。”
“不带。你要使坏。”
啧!时雍笑吟吟地看着他,“得罪大人果然是要自食其果的,我知错了。”
赵胤认真地点头,“留在家反省。”
时雍苦着脸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没有情绪,但方才与她说话时的温情已然不见,一张清冷的俊面变得无情又冷漠,看不出真假。
“大人~”时雍拖住他的袖子,无视赵胤的权威和冷漠,将小脸贴在他的胳膊上,“阿拾方才那句话没有说对,我不是说大人坏,而是怕我自己使坏。”
她又抬起脸,巴巴望着他,眼波流转,说得满是真切。
“大人丰神俊朗,我怕我靠得太近,一个忍不住就会对大人为所欲为,没得坏了大人的清誉,我要克制……”
她说得煞有介事,一本正经,赵胤凝视她半晌,掌心突然盖下落在她的头上,轻柔地抚了抚,沉声说道:“乖。”
时雍见状笑开了脸,却听他道:“我只带大黑去。”
说罢,抽出袖子转身离去。
时雍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龟裂,她见识过这位爷变脸,却从没见过这般变脸。
“大人,那是我的狗!”
时雍没想到赵胤会这么小气,不过没有所谓,谁让她自己宽宏大量呢,她叫上大黑跟在赵胤身后,在他冷眉冷眼看过来时,莞尔一笑。
“大黑跟你去,我跟大黑去。没毛病吧?”
赵胤懒洋洋坐上马车,撩帘子给大黑让位,时雍抢步上去,坐在他的身边。
见状,谢放和朱九对视一眼,脸上都有无奈。
“大黑跟你去,我跟大黑去”,这话听上去没毛病,可仔细一想,这两人不都是狗?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马车里安静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就连大黑也只是将嘴筒子放到时雍的嘴面上,懒洋洋睡觉。
狗子越来越懒了。时雍瞥它一眼,见赵胤正襟危坐,偷偷伸手过去,在他膝盖上轻轻按捏两下,“大人,腿疼吗?”
她一副为他心疼的样子,一张脸挂着迷人可爱的笑,赵胤顺势将她手背盖住,捏了捏。
“好好按。”
时雍瘪嘴,将他的袍子撩开,让他把腿摆好,刚要起身蹲下去,就被赵胤拉了回来,“坐好。”
这是舍不得她动手么?时雍暗自偷笑,又看他一眼。
“大人,吕建安这条线索,还要继续吗?”
“局已布好,不要未免可惜。”
时雍点头,“我正有此意,况且,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动。”
赵胤沉默不语,
时雍又问:“大人在庆寿寺安排的人是谁,可靠吗?”
赵胤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才道:“主持觉远,道常禅师的亲传弟子,当是可靠。”
“可靠怎会走漏风声?”时雍笑了一下,“话传三人必有变。大人吩咐觉远,觉远还有徒弟。觉远可靠,他的徒弟就未必可靠了。就像锦衣卫,大人可靠,可大人敢说,麾下的将士,人人可靠吗?”
锦衣卫有内鬼非是一人,
赵胤也一直在让庚一暗查,自是知晓个人厉害。
“那本座就帮觉远揪出这个人来。”
时雍瞥他一眼,“那我们如今去看什么戏?”
赵胤回头,与她对视,“祭出邪君。”
邪君不是还没有找到吗?时雍惊了一下,再看赵胤眼底凉淡的光芒,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将计就计。大人,厉害。”
邪君可以伪装成白马扶舟,那白马扶舟反过来不就是邪君了吗?
只是……
“大人想过没有,若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