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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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陈金良也在火中丧生,烧成了焦炭。
而赵胤从法场上抓回去的那些凶徒,其中大部分闹事之人,都是街上流浪的混子游侠,拿了几两银子,便帮着在法场上吼闹。
至于烧火油点火的两个凶徒,一个胸口中刀,不治身亡,另一个倒是招了,说是受了得月楼的掌柜陈金良指使,为报复赵胤纵容宋阿拾带狗行凶,陈金良花钱请他这么干的。
至于火器哪来?
得月楼掌柜给的。
可如今陈金良一死,再无对证。
而广武侯府的铺面田庄多如牛毛,广武侯府聘请的掌柜先生都有好几十个,总也不能单凭陈金良一人作恶,就牵连到广武侯身上去。
“当真是有意思了。”
时雍喃喃一笑,抬头问杨斐:“大人呢?”
杨斐昨晚一夜未眠,今早赶回来喂鹦鹉,又管不住嘴这才被时雍问了个一清二楚,见她又来向自己打听爷的行踪,杨斐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我喂鸟去了。”
他一走,时雍就开始纳闷,一双筷子在粥碗里戳戳停停,思绪早已飘远。
赵云圳盯着她看半晌,不满的皱起眉头。
“是饭菜不合口味?”
时雍回神,“还行。”
赵云圳:“那你为何不吃?”
时雍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拿起剥好的鸡蛋往嘴里塞。
赵云圳受不了她的冷落,又不高兴了。
“你自己碗里也有,为何抢本宫碗里的?”
这小屁孩儿真难伺候。时雍斜他一眼,“张嘴!”
赵云圳不明所以,看她说得严肃,听话地张开了小嘴巴,时雍迅速将那颗白白嫩嫩的鸡蛋硬塞到他的嘴里。
“还给你。”
赵云圳瞪大双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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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密报(一)
时雍有点心神不宁。
这几桩事情,对她一个女差役来说,算不得大事,便是天塌下来了,她家也只是普通平民,她也仍只是一个女差役。可内心那种不宁安,如附骨之疽,令她坐立不安。
她想回家,赵云圳闹着她不放,无奈她只能带了赵云圳去赵胤后院看鹦鹉。
赵胤对鹦鹉多有偏爱,这些个鹦鹉当真是被娇养的,除了他的近卫,旁的人别说碰,连喂养的资格都没有。
鹦鹉被调教得很好,时雍觉得比赵云圳和赵胤有礼貌多了。她进去,便听到鹦鹉问安的声音,“客人安好,客人安好。”
赵云圳哼声:“叫太子殿下安好。”
这傲娇劲儿!时雍瞥他一眼。
鹦鹉却很上道,“太子殿下安好。”
鹦鹉声还没有落下,杨斐转头就看到了时雍,以及她脚边摇头摆尾看着鹦鹉流哈喇子的黑煞。
杨斐问赵云圳问了安,防备地注意着大黑,生怕这恶犬乱来。
可今儿大黑极乖,趴在地上,乖乖地看着鹦鹉——流口水。
杨斐皱着好几次眉头,开始打扫鸟舍。
再漂亮的鹦鹉也要拉屎,正在做铲屎官的杨斐表情很是难受,时雍看一眼竟觉得身心愉悦。她带着赵云圳逗了片刻鸟,赵云圳便有些困了。
小孩子觉多,昨夜赵云圳睡得太晚,时雍赶紧让小丙带他回房睡觉,然后她自己和杨斐交代两句,准备开溜。
刚出重门就看到赵胤归来。
一夜未眠的大都督,气色比时雍还好些,似乎已回房洗漱过了,脱了官服,只着便衣,黑发如墨,轻袍缓带,与昨日刑场上的样子少了冷漠戾气,添了安静悠闲。
他是去后院看他那些心肝宝贝的吧?
时雍瞧到他时,下意识想换一条小径出去。
昨儿个兵荒马乱,她来不及多想,今日再见这般俊朗风华的赵胤,时雍很不争气地想到了北镇抚司那“惊鸿一瞥”,记忆太过清晰,她的大脑皮层甚至会不受控制地反复重现赵胤腰腹间清晰呈现的人鱼线和肌肉线条,以及她很不情愿却不得不记在脑子里的……驴。
要死了。
时雍希望没有被他瞧见。
为免秋后算账,她悄咪咪退回花丛,背后却冷不丁传来一道低喝。
“站住。”
时雍脊背微僵,他的声音分明平静得不带喜怒,她却莫名发怵。
转过头,她抬头便撞上赵胤的眼神。
“民女给大都督请安。”
扮演宋阿拾久了,时雍颇有几分心德,偶尔也会觉得老实孩子有老实孩子的好处,至少没她以前那么锋芒毕露遭人防备。
她福了福身,微微一笑,想走。
赵胤打量着她的眉眼,面上没有半分改变,这让时雍很难确定他是什么心思,到底有没有将她昨日的“打扰”记在心上。
“去哪?”
时雍老实答:“回家。”
“太子殿下许你走了么?”
“……”
时雍内心隐隐生出愤怒。
看来扮猪不一定能吃老虎,但一定会让人想宰了她吃猪肉。
也罢!时雍站直身子,懒得装了,一本正经地盯住他。
“大都督此言差矣。阿拾不是太子宫婢,也非无乩馆的丫头,自是想走便走。”
言下之意,姑奶奶要走,谁人还能拦着不成?
赵胤看着她突然变得张牙舞爪的样子,眉梢不经意地扬了下,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大袖微摆,便顺着那条路继续往后院而去。
时雍惊了下,这就被她唬住了?
她一笑,正待转身离开,便见到赵胤绕过花圃,拐了个弯就朝她走了过来。
“……”
时雍心跳突然加快。
近了,淡淡的沐浴香熏闯入鼻端,他分明穿着衣服,可她脑子里出现的赵胤居然是没有穿衣服的。见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脑子里胡乱冒词,直到赵胤站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打量她红白不匀的脸,“走了。”
“上哪儿?”
时雍下意识的问,话落又觉得自己糊涂。
“看鸟。”赵胤轻声回答。
“……”时雍头发一麻,下意识地竖起了汗毛,明知他说的是去看鹦鹉,但纯洁的内心早已崩坏,佯装正经也掩饰不住视线的游离,而她这一刻的僵硬和不自在恰到好处地传递到了赵胤的眼里。
他看时雍的眼神深邃了些许。
“不去?”
“我刚才看过了。”
“可以再看。”
“我要回家了。”
“本座允了么?”
“……”
时雍怨念地抬抬眼皮。
“大人为何不许?我又不是你的婢女……”
“你欠我钱。”赵胤面色平静,说得理所淡然,语气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别忘你画过的押。”
“……”
清心露一千两。
时雍记得,当然记得。
她大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住他,不尴不尬地笑,有几分暧昧。
“大人为何执意留我?”
心思千转,她对赵胤的答案,其实有些期待。甚至觉得他会提及她昨日的“冒犯”,甚至要她给说法,让她负责……可惜,赵胤语气淡淡,似乎已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
只道:“针灸。”
针灸针灸,她的利用价值只这一桩了吗?
————
时雍内心的忐忑很快归于平静。
赵胤去后院看了他的宝贝爱宠后,便领她回房,让她准备针灸,绝口未提昨日之事,也没有要秋后算账或整治她的意思。
时雍看他如此,放下心来,净手备针。
第二次为赵胤施针,比上一次顺利多了。
那几本针灸的医书没有白看,每当她迟疑,赵胤也会有提点,两个人配合十分默契,没有多余的一句话,赵胤神情也是淡淡,但这分随意和散漫却让时雍觉得舒适了许多。
时雍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寻思他现在挑不出她的毛病了,也不会再留她。哪料,针灸完他便让谢放传膳,没给时雍请辞的由头,又吩咐说。
“两副碗筷。”
两副?
谢放差点以为听错了。
若说大都督这人有什么坏毛病,倒也没有外间传言那么可怕。都说他凶残狠辣,可在无乩馆内,只要不像杨斐那般三不五时的犯事,大都督也不会随便处罚下属,只要差办得好,训斥都很少。
可他也从不肯与人亲近。
谢放在他跟前当差几年了,从没有见过他同人一道用膳。
出门时,谢放抬头看了看天,觉得有妖异。
然而,在谢放看来的天大恩宠,时雍并不想消受。
“大人,我吃过了。”
赵胤倚在那里似乎有些倦怠,毕竟一夜未睡,抬头看她的眼睛里有几分血丝,慵懒的冷光里却比平常更为凛冽。
片刻,时雍被看得不自在了,他方才慢慢收回视线。
“站那儿布菜。”
时雍:“……”
敢情根本就没叫她一起吃呀?
自作多情了。时雍不怎么尴尬,就是对自己沦为侍女有点愤恨。
要如何把一千两银子还给他,还不让他生疑呢?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时雍若是莫名其妙拿出一千两,很难自圆其说。她脑子里想着这个问题,在为赵胤布菜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蔫。
“没吃饱?”
听到赵胤的声音,时雍低头看去,刚好他望来。
这是指责她么?时雍摇头浅笑,“没见过吃得这么好的。”
赵胤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什么?”
时雍心里一跳,说话时眼皮有点打颤。
“不用坐,站在这里方便。”
赵胤头也不抬,更没有勉强,低低嗯一声,默默吃饭。
对时雍来说,这个过程极是漫长,饭毕,赵胤漱口,她才松了一口气。
朱九进来的时候,赵胤正准备就寢补眠,时雍正在纠结,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可以请辞走人了。总不能伺候完吃饭,还要伺候他睡觉吧?
“爷。密报——”
时雍觉得朱九简直是个天使,解去了她的烦躁。
她想,有密报传来,赵胤必然是不肯让她在旁的,哪料,赵胤抬了抬手,那张脸上半点要让她走的意思都没有。
“讲。”
朱九也有些怔愣。
他抬头看了时雍一眼,心里敲着鼓,又拿眼去看谢放,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都督为何对这女子一点都不避讳?
谢放站得笔直,只当看不见朱九的询问脸。
时雍尴尬,赵胤却不说什么,十分耐心地等着。
终究是朱九说服了自己,瞄了时雍一眼,低头道:“和亲圣旨昨日到达天寿山,怀宁公主拒不接旨,当场以死相逼,没得到长公主的回应,晚上服药自尽了。幸亏孙老爷子在那边,折腾一夜,总算是救回来了……”
时雍眉眼一跳。
这赵胤和怀宁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怀宁的事情,竟是需要单独禀报的?
第93章 一把火结了案(二)
时雍不由看了赵胤一眼,可是这人冷着一张脸,从容得让人瞧不出半分失态,也没有因为听到怀宁自杀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让她琢磨不透。
朱九也看了看赵胤的表情,接着低下头。
“得月楼失火之前,楚王府长史庞淞曾去过,约摸待了一盏茶的功夫。”
赵焕?时雍脊背寒了一下,指头微缩,赵胤面不改色,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目光扫来,从她脸上掠过,淡淡嗯一声。
“知道了。”
“还有一事。”朱九看赵胤当真不避讳时雍,这才把最紧要的消息说了出来,“兀良汗来使近日频频与江湖帮派接触,也时常宴请京中要员,还以为怀宁公主置办嫁奁为由,在民间多方打探——”
赵胤沉默片刻道:“他们在找什么?”
“寻人。但寻的是什么人,尚且探不出。”
朱九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时雍一眼,皱着眉头道:“不过,探子发现一个趣事。雍人园余孽近日多有活动,似乎也在寻人,且是寻一个女人。”
雍人园三个字落入耳朵,时雍头皮顿时一麻。
她没有去看赵胤,血液却被冻得有些凝固。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锦衣卫强大的情报能力,让赵胤得以一手掌控朝堂江湖,如同为这片江山覆盖了一张黑色的大网,无人逃得过。
也许是做贼心虚,时雍甚至觉得赵胤刚才没有让她出去,就是故意让她听见,敲打她——
可是,时雍不相信他能猜出她是谁。
这世上哪人敢信有鬼魂附身这等玄妙之事。
他的怀疑,兴许是因为她与娴娘和乌婵的接触吧?
朱九退下去,房间里陷入了短暂了沉寂。
赵胤的目光落在了时雍微抿的嘴唇上。
“在想什么?”
时雍讪讪地笑,“在想怎么还大人的银子。”
赵胤问:“想到了吗?”
“想到了。”时雍本来还没有想着那么快与他划清界限,可是朱九刚才那一番话如同重锤般砸在了她的头上。
即便她换了个肉身,不用在意赵胤怀疑她是时雍,
但她得为燕穆他们考虑。
没有人愿意再遭一次劫难。
赵胤的手虽然伸得长,可是她如果不常在他眼前晃悠,这天下那么多大事,他未必有精力关注到她身上来。赵胤不查她,也就不会发现燕穆他们的存在——
这般下去就是走钢丝,当断得断。
“大人,我父母为我定了一门亲事。未婚夫婿家世代经商,小有盈余,我在想,兴许找他提前支取些银钱,他会同意。我若拿到钱,便可以还给大人了。”
赵胤正在喝茶。
闻言,凑到唇边的茶盏又放了下来。
“哪户人家?”
时雍原就是为了还钱之事找个合理的理由,随便敷衍着找了个借口,哪料到赵胤居然会继续追问?
“大人不必问了。”时雍低头,假做害羞的样子,“横竖我这几日便会凑够银子还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