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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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敢。”巴克尔手抚在胸前,低下头,话说得极为中听,可是待乌日苏转过身,他回头就那两个看守的侍卫一人一脚,愤恨地骂。
“让你们好生保护殿下,你们竟敢喝酒睡着?这么喜欢睡,那就睡一辈子好了。”
那两个侍卫吓得连忙跪下,求饶命。
乌日苏冷眼看着他,眼神变得冷漠异常。
“在本王面前,想杀便杀,想打便打,巴克尔,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皇子?”
巴克尔回头,一脸腻笑。
“臣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
说罢,他阴阴一笑。
“来人啦,将大皇子殿下的窗户封死,以免再有野兽出入,伤了殿下。余下的人,跟我四处找找,有没有野兽深夜乱蹿,跑入驿站来伤人……”
“他娘的,哪个王八糕子。”
一声厉吼,外面响起重重脚步声。
“深更半夜,大呼小叫。是不是不想让老子睡觉了?”
第120章 厉害的夫人(四)
这大嗓门震天地响,来人正是魏骁龙。
和亲队伍虽然是一齐上路,可兀良汗使臣是来接亲的,魏骁龙带的人马却是送亲的,双方生活习性皆有不同,这一路上,不论是吃饭,还是行事,都是各自管束,互不干扰。
而大晏的将军自然也管不到兀良汗使者。
一听这话,巴克尔就恼了。
“魏将军有喝烂酒闹事的本领,不如上山去抓野兽,早日把你们的公主救回来。我们兀良汗的事情,你还是少插手为好。”
魏将军嘿嘿一笑,锋利的大刀扛在肩膀上,冲他乐。
“老子偏要管,如何?”
巴克尔看他借酒装疯,气得满脸通红。
“堂堂大晏龙虎将军,竟然耍起了无赖?”
魏骁龙抬抬下巴,挑衅地看他,“是又如何?来人啦,给老子把这儿围起来。谁敢在本将面前咂咂乎乎,给老子拉出去砍脑袋,别给兀良汗大汗留脸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巴克尔气得浑身发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骁龙。
“魏将军可有我国大汗手令,凭什么在我等的地方颐指气使?又有何权力软禁我兀良汗的皇子?”
“凭什么?”魏骁龙大刀在半空中挥了挥,冰冷的刀刃发出雪亮的银光,往地上重重一杵。
铮——
火光溅起。
“就凭你脚下站的是我大晏的土地,老子是大晏的龙虎将军。权力嘛,老子是没有,但备不住老子的人比你多,兵比你强。你他娘的打不过老子。这够不够?”
“你,你……无耻之尤!我要上书大晏皇帝,治你的罪。”
魏骁龙哈哈大笑,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给老子拽得真像那么回事。小老儿,听没听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知不知道京师离这儿有多远,等你上书陛下,陛下再下旨问我罪,你他娘的坟头都长草了。”
“匹夫,你敢——”
刀光一闪,魏骁龙手上刀锋直直掠过巴克尔的咽喉。
风声冰冷入骨。
巴克尔吓得瑟瑟发抖,堵在喉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魏骁龙冷笑,“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把这个胡子长眼睛小嘴大如牛的恶心老儿给老子绑起来,还有兀良汗这些王八糕子。全给老子看好了,谁敢乱动,就赏他吃刀窝子。这个什么什么王子,好好锁里面,反省反省,怎么管教臣下的?”
巴克尔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总算见识到了。
这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当真敢绑他?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魏骁龙真敢借着酒意乱来,不怕大晏皇帝治他的罪吗?敢。他真敢。还真就这么干了。
巴克尔的咆哮声响彻夜空,他内心有许多疑问,但都无用。
魏骁龙理都不理他,留下两个人看守乌日苏,伸了个懒腰,走了。
“本将回去吃酒了。”
门再次关上。
乌日苏长长舒了一口气。
————
赵胤走后,时雍没有入睡。
卧房里点了一盏夜灯,豆大的光晕,将房间照得如同鬼屋。
时雍闲来无事又睡不着,盘腿坐在罗汉榻上,翻阅着从长公主那里拿来的几本针灸书籍,时不时喝口水,安静地等待……
夜已经很深,整个裴宅都沉寂了。
山上的松木在冷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声。
狗叫声响起的时候,时雍放下书,竖起耳朵听动静。
“麻烦小将军通传一下,我等有急事求见将军。”
是县令钱名贵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促。
谢放冷声拒绝,“钱大人,将军已经睡下,有事明日再说不迟。”
“明,明日就,就晚了呀。”钱名贵大概是慌乱到了极点,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小将军,本县刚得到急报,他们在山上,大青山上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有吃人兽出没……得赶紧让将军派人去抓啊。赶明儿,就跑了。”
属实是紧要的事情。
谢放沉吟一下。
“这样,我派人跟你去。”
“不是本县信不过小将军,而是,这么大的事情,恐怕还是要惊动一下将军大人才好。那吃人兽能伤这么多人,想来极是凶猛,若出了什么事,再伤了谁,不论是小将军你,还是本县,都担待不起呀。”
责任重大。
合情合理。
谢放本就不是一个嘴皮子利索的人,不论他找什么说辞,这钱县令就是有话可以堵他的嘴,横竖要见到赵胤,方才罢休。
三言两语下来,谢放实是找不到借口了。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赵胤如果都听不到,也会引人怀疑。
时雍想到赵胤临行前的叮嘱,披衣走了出来。
“谢参将,何事吵闹?”
谢放听到阿拾的声音,松了口气,“夫人,是钱县令要见将军。说是山上发现了吃人兽的踪影……”
“呀!真的呀。”时雍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害怕地说:“那你们还不快派人去抓,都堵在这儿干什么呀?”
谢放为难地说:“钱县令说,要先禀报将军,让将军拿主意。”
“那可真是不巧。将军昨夜多饮了几杯,早就睡熟了。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
时雍说罢,又微笑着对钱县令道:“将军最是信任谢参将,府里的事,他都做得主,钱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再厉害的野兽,也怕人多。实在不济,让谢参将多带些人马便是……”
“夫人有所不知。我等先后已派了数拔人马前往,这野兽极是凶猛,凡是见到它的人,都死在它的嘴里了,我这是当真不敢再去冒险呀。还望夫人体谅,代下官通传一声,劳烦将军起床主持抓捕事宜……”
时雍眯起眼。
大半夜的找到了野兽?
非得要赵胤起来不可?
一桩桩的巧事,让她越发警惕。
青山镇这桩案子,可不是寻常案子呀。
可是赵胤这厮,单给了她一个夫人的名头和命令,没有给他这个夫人任何指点。
那就别怪她乱来了。
“钱大人有所不知。”
时雍轻飘飘地笑道:“我家将军有个坏毛病,酒后入睡是不能被人叫醒的,谁敢去叫他,那可就要倒大霉。莫说是旁人,便是我,他也不会轻饶……怪吓人,我可是不敢……”
“夫人。”
钱县令抹了抹额头的汗,突然挺直了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青山镇百姓的性命,为了早日救回公主,这个恶人,就让下官来当吧。”
钱名贵说着就要往里闯。
“我去叫醒将军,若是将军因此怪罪下来,要杀要剐,下官认了——”
好一个忠义之士。
实在太不寻常。
时雍冷笑一声,示意谢放拦住钱名贵。
“钱大人这是要硬闯裴府内宅吗?项上人头当真不想要了?”
她把话说得极为冷厉,一字字落地有声。
钱名贵一听,脚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硬生生闯了过来。
“夫人恕罪!”
“啧。”时雍眼风一瞄,突然将外袍往肩后一拉,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子,挺直身子倚在门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钱大人深夜擅闯裴府内宅,冒犯将军女眷,实属无礼之极。谢参将,还快把人拿下,法办。”
钱名贵看着那白晃晃的脖子和琐骨,愣是没回过神。
这夫人当真是厉害啊!
一威胁二定罪三抓人,一气呵气——
谢放挥手,几名兵丁围上来,反剪了钱名贵的手。
钱名贵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一群青壮年捕手和卢龙县的捕快。听到动静,纷纷吵闹着涌了进来。
“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钱大人?”
事态升级,眼看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内室的门突然被人从中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悠悠从里面踱了出来。一身酒气,言词有醺态。
“夫人,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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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烫手山芋(一)
时雍抬头注视赵胤,与他目光撞上,嘴角微微一弯,不满地扬扬下巴示意他看在谢放手里不停挣扎的钱大人,继而又拉了拉衣衫,低头轻伏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欺负人。”
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
赵胤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身前这张微微发白的小脸,咬着唇,颔着首,弯下的颈子修长白皙,泛着细腻的光泽,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敞开在人前……
她看起来无助,美丽弱小,让人怜惜。
可低头那一瞬,眸子里分明带着笑,没有把这个当回事。
赵胤伸手扶住她的腰,时雍毫无预警地抬头,刚好撞到他下巴上。
她嘶声,没躲,蹭了蹭。
“将军,你要替妾身做主呀。”
赵胤动作忽然一僵,身子紧紧绷起。
“快不快扶夫人进去更衣?”
娴衣看时雍撒娇,已在旁边站了半天,如今听爷的语气有微微恼意,赶紧低头过来,将时雍扶住走向内室。
不料,刚走几步,赵胤突然跟上来,将时雍的衣衫往上拉了拉。
“……”
“???”
时雍不解地看着他。
赵胤面不改色,调头出门。
时雍不愿错过热闹,换了件厚点的外套裹在身上,又出来了。
院子里,鸦雀无声。
从看到赵胤出现那一刻,钱名贵脑仁就大了,
那也叫嚣的人,也安静下来。
赵胤倨傲地审视着钱名贵,“钱大人闯入本将家宅,欺负内子,当真以为本将是死了不成?”
他目光里的阴霾,如同浓重的雾气扩散过来,每一个字都似催命无常。钱名贵刚才夸下海口要为了百姓“入地狱”,现在地狱来了总也不能躲。
他双臂挣扎几下,没摆脱掉钳制他的兵丁,声音便软了。
“裴将军恕罪,事急从权,下官也是迫不得己呀。吃人兽出没,若不禀报将军知晓,一旦让它跑了,下官也是死罪。横竖都是罪,下官,下官实在为难,还望将军体谅。”
“体谅。”赵胤慢吞吞走出来,双目炯炯逼视钱名贵,“钱大人只要告诉本将,谁人派你深夜前来找本将,本将自当体谅你。”
钱名贵猛地抬头,表情有怯意,“将军何出此言?”
赵胤冷冷抿起唇角,微微抬了抬下巴,谢放拎住钱名贵一条反剪的胳膊,狠狠往上一抬,钱名贵嘴里便“啊啊啊”地抖落出一串杀猪似的嚎叫。
时雍看得认真,一脸正经地道:“钱大人这样,可不像敢下地狱的人。地狱的苦楚可比这强了千百倍不止。钱大人,你尚在人间呢,要是固执不说,将军说不准真就送你去地狱了。”
“下官没有犯法,将军如何治我的罪?”
“没有?闯将军内宅,意图冒犯夫人……”
“你,你敢……”钱大人额头浮着虚汗,“本县乃是朝廷命官,岂是你一介女流可以随意诋毁的……”
“谢放。”赵胤突然道:“让钱大人前头带路,抓食人兽。”
这就算了?
谢放一怔,“是。”
赵胤冷眼微眯,看着钱名贵突然变色的脸。
“不急。今晚之事,钱大人总归得给本将一个交代!”
谢放丢开钱名贵。他本就站得不直,脚下虚浮,踉跄几步摔在地上,灰头土脸地抬头,目光中满是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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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赵胤没有回来,时雍心里像下油锅似的,生怕出点状态,没法交代。
她素来信守承诺,答应的事情若没有做到,就像欠了一屁丨股债似的,如今见他平安回来了,刚刚放下心,便见他又要穿衣服出门。
“大人?”时雍懒洋洋地问:“真要去抓食人兽?”
“嗯。”赵胤转身,看她一眼,“你今夜做得很好。”
表扬她?时雍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扬了扬眉梢,“你前脚去了卢龙,钱名贵后脚就过来说找到了食人兽,还要硬闯内宅找你,你不觉蹊跷吗?”
“蹊跷。”
何止这一处蹊跷。
处处都透露出蹊跷。
赵胤将从卢龙驿带回来的花令酒放在桌上。
“你看看。”
时雍走过去,拔开塞子嗅了嗅,“好酒。给我的?”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赵胤垂下眼皮,将今夜见到乌日苏的事情告诉了她,“他认为这酒有问题。”
“你怎么想?”
赵胤皱眉,“不好说。”
时雍把酒壶挪开,拿了个杯子,倒出一点点酒液在杯子里,反复观看,“谁会这么大胆子,明目张胆地毒害皇子?这位乌日苏殿下或许是被吓破了胆,疑心生暗鬼。”
赵胤没有说话,这时,他已然穿戴整齐,拿起一旁的长剑。
时雍见状,跟着起身就拿外袍,“我也去。”
“不行。”
看她冲过来,赵胤横臂一拦,时雍就撞入他的怀里。
正是太巧,搞得像投怀送抱似的。时雍一怔,抬头观察赵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