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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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以为自己足够成熟和睿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可以洞悉周遭。似乎每个人都一样。在生命里的每一个阶段都会认为自己当时已是不惑，有着正确稳固的世界观人生观，能够成熟稳重的思考决断所有的问题。等到过后再来回忆，又觉得之前的自己是那么幼稚而可爱。而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仍然会觉得今天所做的很多事情很多决定同样幼稚。于是，我们可能会永远这么下去，永远没有办法成为那个真正变得成熟的自己。
总有些不可避免的遗憾要永远的搁在那里。
我踌躇着要不要给诺打个电话。本来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来了这里实在也没少给她打过电话。可是现在，我却不知如何去面对她。所以，突然之间，就连上网也不开MSN了。即便是可以以脱机的状态登录，可如果看见诺也挂在上面，我同样会纠结是否要和她说几句话。我不想让自己每一次都那么纠结，怕纠结得多了，会对电脑都开始恐惧。当然，我MSN上的好友，也有Judy。
Elise从不跟我在网上说话，尽管我们也互相加过好友。交往中我知道了她是在公司的公关部工作，难怪她能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八卦消息。想来是因为她的工作不需要跟电脑打交道，所以我们白天里在网上碰不到。而她下班以后到睡觉前这个时段里，我大多在陪我爸和阿姨呆家里看看电视聊聊天，要么就是跟我爸一起去了哪里哪里，再要么，我本身就跟Elise在一起，所以，也不会在网上碰到。
假设两个人没有什么难以启齿或是带有试探性的话，用打字来交流自然不如面对面的直接说话自在。
、8。6
但Elise终究还是说了一句让我不那么自在的话出来。
那天本是很平常。下午刚下过暴雨。虽然还是感觉身上有些粘糊糊的，毕竟不再燥热。到了晚间，雨已经完全停了，时不时的吹过来一阵风，还带着一些些凉爽。很是惬意。
一时兴起，很想要看看这个雨后的城市。也是不自觉的，就打了Elise的电话。我说：“你吃过晚饭了没？出来跟我走走吧。”
我们徒步在大街小巷中蹓跶，没有进过任何一家店门。我刻意走得很慢，有时候会停下来盯着某一个方向看。Elise在旁边自然是不会知道我在看什么，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看什么。
除了湿漉漉的地面，这座城市跟平日也没什么不一样。实在也不应该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下了一场雨而已。永远不停改变的是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有些人，我们在这一秒擦肩而过，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彼此碰见。
后来，我们坐到车上，时间也没有特别晚。我说：“我们再去沿海兜一圈？”她说：“好。只是如果一会我饿了，你得带我去吃宵夜。”
我绝不是有意，但沿海兜一圈还是到了Judy生日那天我和她一起去过的那个海滩，而我也正好把车停在了跟那天几乎完全一致的位置。
下了车站在公路边上，夜晚的海风带着浓浓的咸腥气扑面而来。因为刚下过雨，我们没有往沙滩上走，只是面潮大海的站在那里。天上的乌云倒散得很快，极微弱的竟能透出几丝月光。
我想抽一根烟，尝试了无数次都没能在风中把火机打燃。只能回到车里点了烟再出来。
看见Elise站在那里，默然的注释着远方无尽的黑暗，纹丝不动的，像一座雕像。除了被风吹得稀乱得头发。
我走过去在她旁边站定，跟她一起往远处看。她开口说：“听说这一带是看海上日出最好的地方。”
“是吗？”我说，“我到这里以后还没弄明白过太阳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个方向出来的。”
“呵呵。”她笑了笑，“你不需要上早班，当然不用比太阳起得更早。”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既然来了，不如看一看这最美的海上日出吧。”
她说这话，似乎没有考虑到天上还是有重重的乌云没有散去，夜里会不会又有雨还不可知，明早能不能看见日出更是未知数。
而我当时也全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就说：“好。如果你想看。”
她有些开心的笑起来：“以前，我说过，我一定要跟那个我喜欢的人来这里看日出。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现在，也知道结局。”她的意思我听得不是那么明白，但不容我多想，她很快又接着说，“我听说了你和Judy的事。”
便是这句话，竟让我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虽然仔细想想，我和Judy真就没发生过什么事，我们认识，一起吃过饭，一起逛过街，一起看过海。这些事我跟很多人都一起做过。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于是忍不住问：“我和她，什么事？”
“她的生日Part。Rot向她求婚。你走了。她丢下满座的人跟了你出去。”
我很想问“后来呢”，又还是没有问出口。Elise继续往下说：“其实，我们第一次一起晚餐，你拿起那本封面印着她照片的杂志，我看见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定会喜欢上她。”
我说：“当时只是好奇，因为之前我已经认识她了。她是我在这里结识的第一个人。”
“跟你们是不是认识无关。人可以撒谎，有些谎言也许能把自己都欺骗得深信不疑。但是眼神不会，你看着她，就如同现在我看着你一样。而你看着我的时候，却没有。所以，我明白的。”
我有些说不清是心慌还是心虚。黑暗中我侧过头去看Elise的眼睛，却只辨认得出她确实在看着我。四目相对，尽管我们也许都不能清除的看见彼此的目光，仍是让我心跳猛的加快。
“Elise……”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其实很开心。”她说，“因为你还是跟我来了这里，而且是你把我带来的。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我也没有多的想法，只是往这一站，情不自禁了。我喜欢你对任何事情都好像可以无所谓的样子，贫穷或富裕，遭遇或幸运，幸福或不幸福，宠辱不惊，泰然自若。我很想我也是这样的人，但实在不容易做到。我本来没想过会要喜欢上你，可还是……”她又轻轻叹了口气，“好了，不说了，我们会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就够了。”
我说：“当然，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想，其实我和她所以为的我并不完全一样，我不是对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只是，我习惯性的让自己去无所谓。不是任何事情都会按照人的意愿发展。有句古话是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长居八九”。很多时候，我们即使不无所谓，又能怎样呢。当我们的计较和在乎我们的揪心和无措不能改变事实的时候，不如表现得豁达些吧。
后来，我们回城里找到一家通宵营业的汉堡店吃了些东西。然后再去海边。当时，我们可能都已经意识到明早是很难见到日出的。但，谁都没有说。
我们坐在车的后座，一人靠着一边车门。还是很随意的聊天。夜已经很深了，随着说话的频率越来越低，眼皮子也越来越重，终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我不清除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除后来Elise在干什么还是一样也睡着了。总之我是被她的叫声弄醒的，还连带着不停的推攘：“快醒醒，再睡就看不见了。”
我迷糊中勉强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没有对光线不适应的感觉，天还未大亮。Elise拉开车门站到了外面，我缓缓的挪了一下身体，动了动四肢，就像是要确认一下全身上下各个部分都还能正常的运作，确认完毕之后也拉开车门钻了出去。
昨夜满天的乌云竟已都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抹一抹的淡青色在天幕上。海天相接之处，太阳刚露出一个尖尖角，撒出一片金光，在海面上，在天空中。光束在蔚蓝的海面上星星点点的跳动着，天上那些淡青色的痕迹向阳的一面也都被染成了金黄色。能看见日出本是意料之外，不想若非是雨后的天空，断然看不到如此景色。
我没法找更多的言辞来描绘眼前所见的一切。站在此处，只觉美得使人心里疼痛。
Elise说：“总算没有辜负我们一夜的等待。”
我在想，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过数也不清的自以为是或着盲目固执的等待，最后落空。
……
……
、8。7
我爸给的那堆资料我勉强算是看了个大概。这些东西毕竟不同于文学作品，看的时候不需要咬文嚼字求甚解，只要了解大概并对某些重要的比例数据有个大致印象就是。看过后，只觉得有大量的信息堆积在脑子里，分不清主次。我想哪怕看一遍，结果也还是会一样，没有这个必要。同时，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些信息与公司未来的发展联系起来，一头雾水，连思考的方向都找不到。
于是闲来无事经常上网搜索各个知名企业的发展史。虽然我知道，很多企业公司之所以能成功，其中很多关键的要素只有其核心人物才知晓，能搜索到的肯定只是泛泛而谈的介绍。
商业圈里很多著名的成功人士都有自传或是他人整理的传记，公司企业也一样。有的甚至非常详尽，洋洋洒洒几十万字，厚厚一本书，多是描写创业条件之艰难成功之不易等等等等。其实不难发现，如果只按其中所述，他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今天这般成功，那些被省略到掉的不会拿来示人的往往才是关键所在。
尽管知道是如此，我也还是一个一个在看。希望着能从中得些什么经验或者启发。
Pass给我打电话。我看见来电的号码是他的手机号码。响了三声。我按掉给他打回去。
他说：“怎么回事？”
我说：“你白痴啊，这不是给你省话费嘛。”
“我打给你，多少钱一分钟？”
“不是特别清楚，6块5好像是。”
“靠。”他大叫了一声，“那是得省省，这也太贵了。”
“所以，网上语音比较划算。每个月几十块钱宽带费，聊多久都行。”
他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了，不见你上网也不给我们打电话，一失踪就好几个月。”
“不能算失踪吧。你一打电话过来不就找到我了。”
他憨笑了两声，我也陪着笑。笑了过后他问我：“最近可好？”
我说：“好。不过还真有点忙。现在手头上有工作了。所以极少上网。难得你能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不是通知我你和小鱼要结婚了。”
“还没，但是快了。”
“真的？”我本是随口一问，其实心里感觉这件事对他们两来说还应该有些遥远才对，听见他说“快了”，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一种不太相信的口气。然而只是很短的一瞬间，马上就转为替他们两感到高兴，“什么时候，日子定了没有？”
他很淡定的告诉我：“还没定。”
我又问：“那大概准备在什么时候？”
他仍然很淡定：“这个，也大概不了，总之是将来的某一天。”
我哭笑不得：“还真的果然是快了。”
接着两个人又是一阵傻笑，而后我说：“你们都还好吗，现在有没有别的人经常跟你们混在一起？”
“小马。后来他倒经常跟我们一起，这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我说：“你是想说，他不喝酒的吧。”
他嘿嘿一笑：“正是。除了小马就是老邓了，这个我不用说你也知道，不过老邓和我们一起的时间要少些，近来倒不见他了。他不怎么爱说话。可能实在是年纪比我们大了不少，有代沟。”又长长的嗯了一声，接着说，“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都挺好的。”
“诺呢，她好吗？”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啊？”他也像是一时间很不能理解我问的这句话，隔了好一会儿才以不确定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都挺好的。”
我们讲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尽管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从不在电话里瞎聊天。总觉得两个大男人不至于如此。
突然发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日复一日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在过。每天都在一个个固定的时间段里做着重复的事情。每天上午起床洗漱完毕不吃早点就散步去超市，买一些零食买烟或者经常什么都没有买但还是要去那家固定的超市逛几圈，中午在家里和阿姨两个人吃饭或者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饭，下午在网上搜索资料看资料甚至什么都不做但坐在电脑前面开了电脑然后与电脑屏幕相互对视，到了晚饭时间再陪父亲和阿姨吃饭，聊会天，看会儿电视，接着又去上网，无论如何定要坚持到凌晨1点才去洗澡然后睡觉。
也许，有很多人形容自己生活缺乏激情不够多姿多彩的时候都爱说自己千篇一律的在过日子，但真的是像我这样每一天所做的事情重复程度如此之高的恐怕还真不多。不但所做的事情重复，连在哪个时间去做都基本不变。
如此，是不是可以说明我其实是一个非常安稳的人，本性中完全没有对丰富多彩或者轰轰烈烈的生活的渴求。所以，我可以很长时间日复一日的重复并不会产生丝毫厌烦的情绪且不觉得自己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甚至最后终于发现自己真的是在日复一日不停重复的时候还感觉自己乐于如此重复下去。
不知，这是否算一种境界。
当然，在这种我自认为有境界的生活中，偶尔的小插曲还是有的。比如Pass突发奇想般的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比如有不多的几次跟Elise见个面吃个饭逛个街散个步聊个天什么的，现实生活里，她基本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再比如……
、8。8
再比如，诺也会给我打电话。
不知是凌晨几点。反正窗外天没亮，我正在酣睡。我用力的睁着随时会闭上的眼睛，仔细的确认来电显示的是诺的手机号码。
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没有反映。再喂一声，还是没有反映。稍微等了一会儿，怀疑是不是通信网络抽风导致我听不见另一边的声音。正准备挂断，又听见对方用很细微的声音嗯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挂掉了电话，然后再播回去。
我说：“这么大半夜，你不睡觉的？”我的声音极其含糊，因为尚未完全清醒过来。
“大半夜的，你也没少吵醒过我。”
她说的倒是事实，以前，我确实经常半夜打电话给她。想起来，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我说：“你这属于报复心理，你这样是不对的。”
她说：“我想你了。”
仍然是极其细微的声音，细微到我并不能确定有没有听错。所以不敢接话。于是就变成了沉默。电话里沙沙的电流声响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