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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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被扶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来。他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声。见很多人围过来，便用力的抬起手轻轻摇了摇，似是想表示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问题。肖阿姨让两个小伙扶我爸回屋，又让大家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一边给医生打电话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到家里来。
提起肖阿姨，我对她其实知之甚少，虽然我们也有坐在一起瞎聊天的时候，可我连她是哪里人有没有自己的工作有些什么其它亲人怎么会跟我爸在一起她们为什么没有孩子这些问题我都一概不知，这里和西方国家很像，比较尊重他人的隐私，因此，她不主动提起，我自然是不可能去问的。但就平日里所见，我不得不说一句，在许多事情许多方面她都能很好的处理得当。
多的细节不说，单我突然出现在这个家庭里，我们之间可以说是相处得非常融洽，没有电视剧里经常能见的对待我要么特别针对要么特别疼爱之类的表现，她依然做她自己的事情，用她自己的话说，我来了她是挺高兴，最起码有时候可以多一个聊天的人。她没有给我以长辈的感觉，反而像是一位年长的异性朋友。
平时，我爸是不过问家里任何一件事的，我更是如此，不然总觉得会有失礼貌，若大一个家，总有数不清的也许芝麻蒜皮的事情，肖阿姨确实打理得很有模样，家里请什么人做什么事需要整理置办什么东西，大事小情都是她在安排。我生活在这个家里，这许多的家中琐事，如果不去细想，甚至觉得什么都是自然而然，好像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就是现在。她虽然跟我一样因为关切而显得紧张，却不慌乱，仍然是有条例的在安排大家各自要做的事。
医生叫Toms。我听肖阿姨这么喊他。是不是这4个字母我也不肯定。大约是我爸的私人医生吧。之前我倒没有见过他。我到这里以来我爸是第一次生病需要把医生请到家里来。
Toms非常神速的就赶到了家里，再非常神速的诊断完毕。我见他神情严肃，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很是心安。他对我们说：“没什么大碍。大概是最近操劳过度，再加上受了凉，正高烧呢。所以会突然晕倒。没事的，都不用担心。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休息。”然后嘱咐了几句多喝水近两天不要把冷气开得太冷之类的话，既没拿药也没有开个方子什么的，便又非常神速的走了。我才意识到，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表情神态，严肃，非常之严肃，给人感觉好像随时会告诉你一个特别坏的消息。肖阿姨该是见怪不怪，我一开始着实有些被吓到。想来，医生就得要有这样的气质，只要把人吓唬住了，人就会心甘情愿战战兢兢迫不及待唯恐你不肯收下的把钱掏给你。
我爸受的凉必是来自冷气无疑。我们父子这一点很像，都相当贪恋冷气。极偶尔的，因为这个毛病而真的闹出点什么毛病来，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比如这一回。但，他的操劳过度十有八九是要转嫁在我身上的。
吃过晚饭，白日里聚集的巨大热量开始有所减退。我爸要我陪他在家的附近散散步。
我们先是闲谈，而后他说：“年纪大了，不服老也不行，也许真的是该在家修养过过清闲日子了。”
我信口说：“那就好好享享清闲呗。”
他出了长长一口气：“有句话，我想认真的问你一次。”
我听着这样的语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习惯性的就想缓和一下气氛：“不如我猜猜你要问我什么？”
果然我爸就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说：“别闹。”
“那你问。”
“我总认为，我一手创立的公司将来定是要交给你的。却从未问过你的意愿。你愿意吗？公司全部的情况你差不多都了解，我必须告诉你，这是一份极重的责任，也是一个极重的担子。你要不愿意或本身没兴趣其实也没什么，我退下以后毕竟还持有公司那么多股票，这些钱无论你爱做什么估计都没问题。只要不拼了命的奢侈，怕是我们全家下辈子都花不完。所以，你可以随自己的意愿来选择。”
我不知所谓的笑，我说：“爸。你想太复杂了。我只是想，现在我还不具备管理决策这么一家公司的能力。”
“现在正是时候。趁我还能帮着你权衡把握。”
我爸说完这句话，我们默不作声的走了一会儿。我没头没脑的用很淡定的语气突然问了一句：“总裁年薪多少？”
“你缺钱花吗？”
“不缺，但有一份自己的薪水感觉会更好。”
“那等董事会的时候讨论一下，给你发1块钱的年薪可好？满足你有一份自己的薪水的愿望。”
“至于这么可怜？”
“已经比我要好了，我干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不知薪水为何物。”
、8。11
我爸在董事会上宣布由我接任公司总裁的时候并没有引起董事们多大的反应。一来是因为我爸持有公司百分之二十一的股票，这个份额代表着完全可以在公司里对任何事情独断。二来公司里的大股东们早前就认识我并都心中有数这会是一件迟早的事情，或许在他们看来就眼下而言，公司由我或我爸在总裁这个位置上其实没有区别。我爸仍然是董事局主席。
想起来很有那么点儿意思，我手中没有股权，也不拿薪水，但我成了公司的总裁。那一块钱的年薪当然只是个玩笑，不然就更滑稽了。
还只过去一个小时不到，不知Judy就从哪里得知了。她打电话来说：“新上任的总裁，是不是该请客吃饭庆祝一下？”
我说：“是该庆祝，失业一年多，终于又有了工作。”
几秒钟之后，Elise也打电话跟我说：“恭喜。现在你正经的是我的老板了。是不是体恤一下下属请我吃一顿？”
我自然满口答应。
我没有想到的是，间隔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有人打公司内线进我的办公室。秘书问我：“销售部Rot的电话，要接进来吗？”
我有些吃惊。Rot只说：“你好。能一起吃个饭吗？”
仿佛是我所认识的多少打过交道的都要在这同一时间冒出来跟我吃饭。我心里想，他们怎么跟约好了样的，都凑一块儿了。
我独自一人最先到了我们约好的地方。因为我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既然没有事要做，就提前离开了公司。位置是定好的，一家不算高档但是格调非常休闲的中式餐厅，我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那里看一本金融杂志。事实上我最不爱看的就是这一类杂志，内容要么是过时消息，要么是跟风报道小道预测，要么是成功人士在大侃特侃，远不如拿一本时尚杂志看看彩页上的美女来得实在。但自己偏又每次都会拿一本金融杂志在看，实在是连自己都很费解。
Rot是最先到的。我们面带微笑很友好的打招呼。他在我的对面坐下，也叫了一杯咖啡。
我说：“怎么想起要跟我一起吃饭？”
他说：“我们应该不陌生，虽然也谈不上交情。你刚来这里，我们就应该算是认识了。”
我当然记得他问我借手机去看那一幕的场景。后来也弄懂了他当时那有些怪异的表情是因何而来。我笑了笑：“是。后来我们也没少碰面。”
他也冲我笑。也许，我们都是在笑我们之间这种不太容易言表清楚的关系。笑过以后他说：“首先还是恭喜你吧。”
我玩弄着咖啡杯中的小勺子：“不过是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有什么可恭喜的。”
他的样子好像不太理解，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文化差异，所以他跟我的观念不太一样。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我和他是生于不同国度的人，对很多问题的看法不尽然相同。他说：“我不太懂你的想法。但我觉得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加不容易。”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等他接着把他的话说完。
他喝了一大口咖啡，说：“父辈是我们不能选择的。你因为你的父亲，可以少奋斗很多年，可以站在比别人更高的起点上，甚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爬不到这么高的起点上来。这诚然不假。不过，当你站在这个起点的时候，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不是吗？你完全可以不需要奋斗不需要奔命，你本来就有享用一生不尽的财富，你父亲在给你这个至高起点的同时也留给了你巨额的家产。承父产易，承父业却不容易。我们都知道公司眼下面临许多问题，营收低于支出，股价不涨反跌，你父亲作为公司创始人带领公司走到现在，他这一放下工作修养，无论任何人接任总裁，都不一定能让所有人信服，公司可能会陷入没有领头人物的局面。只有你，因为你毕竟身份特殊，你能站出来承担这份责任继承你父亲一手创立的公司。不论你有没有能耐，最后能不能带领公司走出困境，单这份勇气和魄力，我是真心佩服你的。”
我微微的低下头：“是吗？”
“不怪Judy要那么喜欢你。”他像是自己在对自己笑。
他提到Judy我有些说不出话。我们各自喝自己的咖啡。他突然又说：“你们最后要真在一起，你一定要好好对她。”我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的神色，他马上又接着说，“对不起，我说废话了。不提她了。以后，公司里我一定做好自己的工作，全力配合你。”
“工作上我还要向你们多请教才是。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我爸爸的。而是所有股东，甚至是全体员工的。以前需要，日后也依然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我说着，突然一转话题，“对了。Judy。还真不能不提。她马上也会来。”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他边说边站起身来。
“Rot。”我叫住他，“一起吃顿饭吧。还有Elise也会来，这个你应该认识吧。抛开爱与不爱的不提。在这里，Judy，Elise，还有你，都是我的朋友。”
不一会Elise到了。她显然是没有想到我和Rot两个人坐在那里非常友好的闲谈。表情有点楞。Judy最后一个到，她更是不会想到有三个人在这里等她。不但是楞住了，我猜也许还有点尴尬。这才想到我应该提前告诉她，好让她有个准备。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们后来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虽然每个人进来都要这么一楞。但这一顿饭吃得倒很是融洽。也许，我们自己心中早就已经坦然。
无论是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我们都是足够真诚的。
、8。12
自从那天在海滩餐厅再次遇见Judy以后我们见面就变得相当频繁，差不多是每天，腻歪的程度绝不亚于热恋中的情侣。经常都觉得，我们事实上就是在谈一场恋爱，只是没有把这样的关系表明。但我必须要说明一件事，至今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
其实我们都应该是各种事务交际应酬较为繁重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挤出的那么多时间腻在一起。如果把跟Judy在一起算作一件很正经的正事，我发现我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连正常的睡觉时间都没法保证。
有句古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三分之一要睡去”。由此可见，每天最少要有8小时在睡觉才算正常。
有一次，我对Judy说：“我们每天那么多时间在一起，不影响你的工作吗？我记得你们家的公司基本是你在打理，许多琐碎事务都是你决定。你不管不顾的要把公司整垮了怎么办？”
她浅浅的一笑：“你也说了，是我家的公司。我没在，还有我爸。而幸福是我自己的事。我想，相比之下我爸最希望看到的，是我能过得幸福。所以无论放弃什么，我都得为我自己争取想要的幸福。”
她笑的样子比以前要更好看了。不知从什么开始，她笑容里的职业化模式化已经越来越少。
我说：“你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自己不也一样。”她说，“你就不怕把公司给弄垮了？我用我一家小小的公司拖垮你一家上市公司，太值了。”
“到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块料，有没有能力管理一个集团公司。但有一点是知道的，我从前本来就是个靠着低廉工资维持生计的穷小子。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现有的一切也没什么，不过是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也不见得就不能幸福快乐。”
我们本来都是玩笑的语气。她突然认真起来：“你可以无所谓的东西，我也一样可以。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以后会怎么样，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
我当然知道。再回到从前只是一句纯粹假设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过回从前的生活了。即便没有这家公司，我的父母也已经留了太多的东西给我。就如Rot所说，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也足够一辈子享用不尽了。Judy当然也是清楚的，可她的话还是让我心中感动，我相信她是发自内心。有这样的女子愿意跟我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从前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有一个我爱的并且也爱我的女人就是一切。到现在，我也还是可以这么以为。只是，如果这样的女人不止一个，那就说不清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我第二次接到老邓打来的电话，他告诉了我一个对我来说比较劲爆的消息。他只说了一句话：“诺跟我分手了。”我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伤心的味道，也许他应该是早就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想通了放下了。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的问他一句“为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才又用力咽了回去。这句话，自然是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我虽然不知道其中细节，但根本的原因我何尝不知。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大约一分钟，老邓先挂了电话。
然后，我陆续接到小马，Pass，小鱼的电话。他们说的都是这一件事。Pass和小鱼分别打电话给我记忆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竟然还是说的同一件事。我就不明白了，至于如此一个接一个的向我汇报吗。这是诺自己的事，如果她想告诉我，我想她会自己来告诉我。
可我最后还是先打了电话给诺。我想来想去，明明已经知道了，再装作不知也不合适。
于是，我第一句话就是很干脆的说：“你们怎么搞的？”
她说话的时候却倒显得有些伤心。她说了一句跟我问的似乎不搭边的话：“他是真的对我很好。”
“那你还……？”
“他对我越好，越是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