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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5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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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点天地之间,数万人的高喊渐渐统一起来,合成整齐的一句:“吾皇万岁”

    南京。

    秦淮河畔。

    李香君曾住的媚香楼、顾横波曾住的迷楼皆已换了主人。

    这是教坊司的产业,教坊司是不缺美人的,只是新推出来的南曲姑娘尚未得有名气的才子写诗推崇,名气暂时还未传开。

    齐王在户部山祭天之时,郑隆勖正绕过夫子庙,穿过德桥,去往徐氏东园赴宴。

    他对不远处的迷楼不屑一顾,心想着今日该如何敲打士绅,为税制改革开一个好头。

    徐氏东园本是大楚开国元勋中山王后人的别业,后来徐家稍有败落,东园也曾几易主人,如今徐家旁支徐君贲成了太平司指挥使,又把这东园买回来,故时人也称为徐太平东园。

    这东园占地五十亩,南京人称为其壮丽为诸园之甲,徐君贲把园子买下来,其实也是用尽了家财。

    这绝不笔小钱,徐君贲就算是名门之后,但只是旁支,能有这笔钱自也是有许多赚钱的产业。

    税制改革,他自己就有种当先挨刀之感。

    “君贲大义凛然,为我辈楷模啊,此次借园与我,往后必有重谢。”郑隆勖入园之后,首先又如此安慰了一句

    宾客皆早已到场,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郑隆勖一一打过招呼,脸上一片笑意,心里却带着冷酷。

    郑元化今天虽然不会来,但主位还是给他留着,郑隆勖与徐君贲在上首坐下,开始了这场对士绅的鸿门宴。

    筹军需、轻民赋这等大事,便从收拾你们这群国之蠹虫为始

    他心想着这些,一队舞女已翩翩入庭。

    从徐州回来的教坊司右监丞曹喜凑过来赔笑道:“郑大人、徐指挥使,且看这歌舞如何”

    此时,郑元化刚下了早朝,回家换了衣服,起轿又往东阁行去,正在轿中翻阅着公,周遭护卫重重

    南京城外十里长亭,沈保满头乌发已完全苍白,面容枯稿,一身便服,正满脸失意得与寥寥几个送行者告别

    剪子巷,名叫银杏园的小院子里,王现正靠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壶小酒,斜眼看看了门边太平司番子投在地上的影子,吊着戏腔唱道:“汉苏武在北海身体困坏,忍不住伤心泪悲苦伤怀,儿的娘啊”

 第886章 龙抬头(求月票求订阅)

    诏曰:“昔先皇晏驾,万方嗟悼。侄昱以幼冲之资,窃居神器,篡谋大业,秉心不孝,委任权奸,祸机四发,社稷堕废。

    朕为大行皇帝之子,承皇天之眷命、继列圣之洪休、荷祖宗之灵,惧社稷将湮于地,屡命上将奋扬威武,戡定四方。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率土式望,朕拒之再三,爰乃俯徇舆情,谨择二月二日,与百僚登坛,即皇帝位,改元建武元年。

    今修燔瘗,告类于上苍,惟大神尚飨。祚于楚室,永绥四海。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王笑驻马在一万将士阵前,听着山上传过来的宣召,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

    又想到上次陈惟中说的试论,那这道诏书的意思大概就是“我侄子周昱是个小王八蛋,把天下搞得乱七八糟,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来当皇帝收拾这个烂摊子。”

    掌握了甩锅的诀窍,科举试论也没那么难嘛。

    他打马向城内行去,免得一会要参拜周衍。

    小舅子有什么好拜的

    一路上到处都是喜极而泣的百姓,也不知是真心欢喜还是宋信让人交待他们要哭的。

    王笑心想道:“你看,你们永远把希望寄托在明君贤臣身上,明君贤臣也很累的”

    他昨夜又没睡,现在只剩下些仪式上的东西,反倒可以去补个觉。

    谁敢说三道四不成?

    徐州城内今天冷冷清清的,倒也不担心有什么刺客。

    如今锦衣卫他自己在管,早把那些细作肃清了

    路过前面的堂厅,没想到却又见到了顾横波。

    “嗯?你怎么还在这里?”

    “国公,下官还想再推演两遍,怕有些地方尚未考虑周全。”顾横波起身行了一礼。

    王笑今天穿了一身国公的礼服,更显得英俊威武,恍然天人下凡。

    顾横波偷眼看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春风吹皱一池春水

    “唔,那你推演吧。”

    “下官还有许多事未能想通,可否请国公指教?”

    顾横波说着,又马上道:“二月二,龙抬头,南京盛行踏青、宴会,正是动手的好时节,许就是现在,我们的人已发动了。”

    她刚才并非在推演,而是在想说什么话能吸引住王笑。

    “不错。”王笑果然没有马上走,在位置上坐下。

    顾横波心中得意,道:“先说沈保,他虽不是罪魅祸首,但确实下令掘堤,可惜水太小,此人死不足惜。郑元化顾忌影响肯饶他性命,我们却不能饶他,而这个无能之辈也是最好杀的一个”

    “穷途捓揄多山鬼,浊世风波总石尤。此去愿君需尺木,放开头角入云游。”

    南京城外,十里长亭,有人正高声吟诵着这一首诗。

    诗是江南大才子冒襄的新作,也是复社士人如今的心声。

    政坛失意,名声也被打得七零八碎,但心气不能丢。

    家国破碎,前途坎坷,这些人反而更显出些穷年忧黎元的一身风骨来

    沈保却没有这种豪气了,苍凉地转过身去。

    失了权柄,他已如一根枯瘦枯木。

    “老夫无能,此番归乡,往后这社稷交由诸君了。”沈保背向众人,长叹着挥了挥手。

    诸生潸然泪下。

    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

    “老大人,终有一日,我等必能为老大人洗清冤委!”

    “老大人呐莫道浮云终蔽日,总有云开雾散时。沧海横流心不动,天道酬善岂疑迟!”

    沈保手扶着车辕,正待上车,不远处几个士打扮的汉子突然跑上前。

    “可是沈老首辅当面?学生心中久仰,有沈老大人的名句恳请指教”

    “你们还想问老夫什么?”

    “想问问你水小不小?!”

    话到一半,却是一声暴喝,那拱手作揖的士袖子匕首一晃,径直插在沈保心口。

    亭中还在慷慨悲歌的诸生大骇,惊呆在那里。

    一刀、两刀、三刀

    “噗!噗!噗”

    亭中诸生眼看着沈保缓缓倒在血泊之中,接着便对上杀人者那双凌厉的眼

    “呵,书生”

    “沈保好杀,郑元化却是不好杀的。”顾横波轻声道:“皇城那边,街道宽两百余步,官轿居中而行,暗箭、火器皆难以射中,郑元化又护卫重重,硬杀怕是难以成功,但他若是设宴待客却不同了”

    “郑党宴客,向然是以宫中规格,由教坊司曹喜来安排。不巧,这位曹太监下官也有所了解。他有一侄儿,是他家独苗,过继给他为嗣,向来如心头肉般宠爱。我们只需拿住他这个侄儿,曹喜必乖乖听话”

    顾横波说到这里,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小脚,幼时的痛入心扉之感再次泛上来。

    她仿佛能听到当年妈妈跪在曹喜面前汇报时,那太监漫不经心地用细尖的声音笑道:“这一批裹出了几个呀?”

    好像自己这些人不过是一块卑贱的陶土,任他随手烧一烧看能不能烧成精美瓷器。

    但现在,那个曾主宰自己命运的权阉,连着教坊司,不过是自己随手一摆的棋子

    顾横波又忍不住感到巨大的快意。

    “由下官谋划,我们把锦衣卫的力士安排在迷楼做小厮,再控制了曹喜,便可在郑党设宴时借机接近他们。今日是佳节,郑元化若亲至宴席,我们或可手刃这老贼,他若不至,亦可诛郑党核心”

    王笑随手敲了敲椅边的扶手。

    前日,郑隆勖竟还敢派人来慰问呵,公私公明?黄河水淹山东,他欠自己的交代又岂仅仅是王宝的一条性命?

    此番没能亲赴南京主持刺杀,事能做到哪一步都不好说。但能成或不能成,他并没有太在乎。

    这是对郑元化敢水淹山东的回应和威慑。

    算是问他们一句“还敢在后面给我捣乱吗?”

    顾横波又道:“说到王现公子,国公也不需担心,他在南京贩酒时,与我们几位姐妹也算有旧,尤其与归家院的妈妈交好。此事我已写了手书,拜托柳如是暗中攘助”

    提到自己那位堂兄,王笑倒没什么印象。

    重生过来之后,他就没见到过王现,只知道这个堂兄负责家里在南边的生意,后来郑元化南下,人就被软禁起来了。

    这次王宝没了,也该把人接回去让爹宽心一点,省得一天到晚就知道说自己不孝

    南京,银杏院。

    “我等奉郑大人之命,接王现去赴宴。”几个差役打扮的汉子拿出一张请帖。

    “是”

    接着便是“噗”的几声轻响。

    差役打扮的锦衣卫番子步入庭中,只见院中石桌上摆着一个酒壶,却不见人。

    脚步匆匆赶到前堂一看,只见两个中年妇人正站在那。

    其中一个中年美妇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孩子,另一个则是正在穿戴戏服,脸上施着粉,比抱娃的妇人还要美些。

    “我等奉国公之命,前来接公子归家,敢问王现公子何在?”

    “哦?”那着戏服的美妇一开口,却是个男人,问道:“是来接我的?”

    那锦衣卫番子一愣,心说莫不是中计了?

    “可算来接我了。”王现好整以暇地将手里的珠钗往头上一插,从妻子手中抱过孩子,笑道:“颀儿乖,带你回家了,路上不要哭闹,别给叔叔们添麻烦,好不好?”

    他怀里的孩子奶声奶气应了声“好”,笑咯咯地伸手又要摸他头上的钗环。

    “对了,那箱银子你们拿上,算是我谢你们的”

    王现说完,捂着孩子的眼、带着妻子向门走去。步履虽快,却似闲庭信步,虽有老态,却也美得厉害。

    番子们面面相觑,倒没想到国公的大堂兄是这样的人

    马车是早准备好的,却是徐徐离去,半点无匆忙逃亡的样子。

    偶尔还从车中传出一两句戏腔来。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徐州。

    “你这些天辛苦了,功劳我会记得。”王笑开口道。

    顾横波柔声应道:“都是国公早安排好的,下官只是锦上添花,岂敢称功劳?”

    话虽如此说,她这几天却着实是拼了命地在做。

    事情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去繁琐,比如只说教坊司有多少人,每个人又有多少亲朋,这其中哪些人是能用到的、哪些人是要小心归避的,各有哪些爱好;再比如安排锦衣卫到迷楼当小厮要注意什么;南京城哪些地方适合安排刺杀,哪些地方又不适合

    这边消息传过去,那边消息传回来,她还要替王笑汇总分析。

    辛苦归一回事,顾横波却喜欢做这些,既能呆在王笑这边与他时常见到,又能借他的权力操控别人的生死。

    但眼看事情做完了,她也渐渐着急起来,有心想继续赖在这边。

    倒也想到一个法子

    此时果然听王笑道:“先去歇着吧,往后不用过来,去找左大人奏事便可。”

    “是。”顾横波轻声应了,站起身来。

    “国公,那下官就告退”

    王笑转头看去,只见她身子晃了晃,整个人缓缓栽倒下去。

    这一下也不知她练过没有,摔得恍如舞蹈。头向后仰着,官帽滑落下来,满头青丝如瀑,身子却勾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

    王笑伸手一抄,将她揽住。

    “国公,我我没事今日陛下登基国公快去”

    顾横波闭上眼,说着没事,人却蜷缩在王笑怀里。

    王笑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厉害。

    “你病了?”

    “没没事”

    顾横波喃喃着,头一歪,直接就晕了过去

    她感觉到自己被王笑抱着,绕过回廊,放在一张榻上。

    远远的有山呼声隐隐传来

    他为了自己,连登基大典都没去呢。

    她心想着这些,努力保持着清醒。

    今日里面可特意穿着那条牡丹样式的肚兜呢,一会他见了一定喜欢

    她脑子里昏的厉害,忍了大半天了,此时缩在王笑怀里,终于还是放松过来,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笑郎牡丹好看么”

    忽然听顾横波这样细若蚊吟地问了一句,王笑愣了一下。

    神经病,哪有什么牡丹?

    他召过秋田优子,嘱咐其照顾好顾横波,自己转身出去,想要回房补觉。

    才走到中庭,突听前面一阵嚷嚷。

    “国公,国公,不王爷!王爷!陛下的敕封到啦”

    山呼声远远传进徐州府衙,打断了董小宛的思路。

    她停下笔,忽想到什么,有些担忧地向李香君低道:“顾媚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什么?”

    “她连着几夜没怎么睡了,今早又打了一大桶冷水泡了两刻”

    “这样的天气,她如何受得住?”

    “许是疯了也不怕闹出病来”

    南京,徐太平东园。

    一舞笙歌未歇。

    徐君贲倒是想到一事,转头向郑隆勖道:“我近日听闻那复社冒襄回了如皋,作了一首诗骂首辅大人,道是穷途捓揄多山鬼,浊世风波总石尤,是否把他捉起来?”

    “何必理他?”郑隆勖漫不经心道:“在开封时,他送到我面前我都懒得杀他,还派人去不成?这些毫无用处的书生作诗夸口,权当笑话看便是。”

    “但这诗一夜之间流传甚广,对首辅”

    “他不是在骂父亲。”郑隆勖道:“他要骂父亲早骂了,何必等到从徐州出来再骂?这是在暗骂王笑呵,心里怕得要命,嘴里叫得却厉害。一群人看不明白到处传唱,跳梁小丑,可笑。”

    徐君贲闻言笑了笑,也明白了郑隆勖当笑话看的心态。

    郑隆勖持杯饮了一口,等舞乐停了,目光落在诸士绅身上。

    酒也喝了,舞也看了,该办正事了。

    自己又不是像那些无用书生,只会夸夸其谈。

    “今日邀诸君”

    “砰!”

    突然,东园一片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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