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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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竺道:“对,我也不会念诗,你替我好了。”
宋兰儿道:“他是坡仙转世,可是要现作一首的。”
王笑道:“可是我不会作词呀。”
左明静浅笑道:“附马爷莫不是嫌弃我等蠢笨,才不愿赐教。”
她话语间虽是打趣的意味,心中却颇有几分期待。
左家是诗书门第,左明静姐妹皆有些才情,左明心喜读欧阳修,左明静却最喜东坡词。
近日王笑抄的两首词流传甚广,左明静很是关注,此时其人当面,早已有讨教的想法,好不容易挨到现在,哪有放过的道理。
王笑被她看得有些慌,道:“还要是新作的诗词?”
左明静见他松口,便点头道:“诗也行,词也行。说宴席也可,说诗酒也可”
宋兰儿道:“写诗称赞我们姐妹们也可以。”
“呸,偏你多话。”
宋兰儿嘻嘻一笑:“难得遇到大才,若不讨两首夸自己的诗词,岂非亏得很?”
王笑此时被几个小姑娘这般殷切地看着,实在是有些为难。
他又不是什么文化人,也就是因为以前有个漂亮的语文老师他才多记了几首名篇。
此时应景的却不多。
过了一会,倒是想到一首诗勉强可以用上的,他只好开口念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第145章 相聚欢
王笑一直念道最后一句“无花无酒锄作田”,院中几个人便呆在那里。
耿当看着满桌的菜,肚子里咕咕直叫,也不知道这些人要什么时候开动?
庄小动也是如此,他既听不懂那些男男女女们在说些什么无聊语,只盼着快些开席,早些吃完回去。
王笑下午顺便也买了两匹马给他们,两人约好回去路上正好赛赛马,心中都对此颇有些期待。
秦小竺也是听不太懂这些诗啊词啊的。
秦家四十多年前还是山贼呢,如今三代为将,也就秦玄策最娘气,算是有些读书的脑子。
但秦小竺看着那几个女子惊呆在那里,心中便得意起来让你们这些官家小姐自诩才情,还不是被我的人唬住了?
静了一会,却是秦玄策当先哈哈大笑起来。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哈哈,此句当浮一大白!”
“对。”耿当早已馋酒,连忙举杯浮了一大白。
宴席便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了。
左明心与宋兰儿对望一眼,眼神中皆能看到震惊。
这是个大才子啊?
宋兰儿的父亲宋礼最关注政事,宋兰儿耳濡目染之下,对有些事知道的比她们多些。此时心中不免奇怪道:如此才华,为何要去当附马?
左明心想的却是不同。她见秦玄策的朋友有才华,便觉得秦玄策有品味。又看秦玄策听了这等诗句还是那么洒脱倜傥、毫不露怯,便觉得秦玄策心性好。
左明这般想着,便觉得自己这个良人实在是好得不行。
左明静却是沉浸在诗意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先前流传的那两首词,一首纯正深婉,一首豁达悲凉,与苏东坡词风相近,所以世人称他为坡仙转世,但这首诗率真蕴藉,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回风舞雪、艳丽清雅,他竟也能信手捻来?
她目光落在王笑身上,只觉得读其诗如观其人,秀逸清俊、风云月露
钱朵朵看了看左明静,又看了看王笑。
她也觉得这首诗极好,心中好奇的却是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强盗?附马?才子?是好人是坏人?
心中这般想着,她下意识地夹了一口面前的红烧猪蹄。
钱府的厨房自然不会做这种吃食,钱朵朵也没吃过。此时嘴里一咬,肥而不腻的咀嚼感混和冰糖和花雕酒的香气
她眼睛眯了眯,一个没留意地便喊了出来:
“哇,这个好好吃!”
席间行了酒令,又各自说了些趣事。
耿当与庄小运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乏味的故事之后,便不肯再开口说话。
耿当觉得与这些小姑娘们聊天实在是太麻烦了,庄小运则是挂念着自己栓在院外的马匹
王笑行酒令输得颇惨,被灌了许多酒,又被逼着讲故事。
于是他只好讲了两个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和丑小鸭
接着再行酒令,他竟又是输得颇惨。
秦玄策便悄悄对他说道:“她们在针对你。”
王笑打了个酒嗝,颇有些无辜道:“为什么?我又没得罪她们。”
“那我如何知道?”秦玄策颇有些兴灾乐祸,“没看出来这几个姑娘实在是厉害。”
王笑便道:“那我不喝了。”
宋兰儿便不依道:“你刚才诗曰酒醉酒醒年复年,岂可反悔?”
王笑一指秦小竺、耿当几个,道:“他们酒量好,你为何不让他们喝?”
“你家中既是卖酒的,如何不能喝?”
王笑无奈,便提议玩桌游。
一众少年少女颇有些好奇,兴致满满地听他大概介绍了几个桌游,便定下来玩简单些的谁是卧底。
王笑便拿了纸笔出题,他随手写了端午节与中秋节两个词,七人都拿了端午节,唯有左明静拿了个中秋节。
王笑一个一个地教他们怎么玩。
除了耿当,大家都是聪敏之人,很快便掌握了规则。
这一局最后剩下是庄小运、宋兰儿、左明静三个。
这个时代的人玩游戏,多喜欢吟诗。
宋兰儿吟了一句“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以表示自己是端午。
左明静则是吟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
庄小运见场上只有三人,便道:“粽子。”
话音一落,宋兰儿便指向左明静,高呼道:“就是她!”
偏偏庄小运听不懂宋兰儿的诗,却听得懂左明静的诗,两人便将宋兰儿指认了出去。
这一局便是左明静赢了。
“王笑你偏袒明静哦。”宋兰儿极有些鄙夷:“一开始就是你因你胡乱教人,我才把那明心、玄策指出去的。你明显教明静教得最好。”
王笑道:“我哪有?是她聪明啊。”
“呸,再来。这一局我来出题,不给你再偏袒的人机会”
月移影过。
院子中,气氛极是欢快。
钱朵朵也慢慢在这种氛围中放开来。
今夜对她而言是有些不同的。
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人在意她是嫡是庶,也没有人谈论她父亲是忠是奸。只有年纪相仿的朋友和新鲜的游戏
每个人都大呼小叫,她便也展露出笑颜,显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来。
直到她拿到秦小竺出的题面。
钱朵朵摊开纸看,却见纸上分明写着王笑二字。
她心中一惊,脸上便是一红。
下一刻,她稳定心神,猜测别人的或者是玩笑或者是附马。
此时众人已经玩了好多局,各自都有些老练了。
有人有笨办法,有人也显出赖皮的本性。
耿当:“两个字。”
秦玄策:“嘻。”
左明静:“世人笑我忒风颠。”
于是钱朵朵猜另一个词是玩笑,却不知道自己是平民还是卧底。
她便学着秦玄策,道:“哈。”
王笑道:“我”
话音未了,宋小兰高呼道:“将他先投出去。”
下一轮则是“将秦玄策这个赖皮狗投出去。”
如此蒙混了几轮,场上除了钱朵朵,便只有宋兰儿与左明静。
宋兰儿先道:“一个字笔划少,一个字口常开。”
左明静道:“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钱朵朵愕然了一下,一是惊于左明静敢念这样大胆的诗,二是她一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是卧底。
玩笑才是卧底,王笑居然是平民?
那宋兰儿显然是在蒙混过关了,王字笔划不多,“玩”字笔划却也不多。
钱朵朵便道:“我这里也是那人。”
说着便与左明静一起指宋兰儿。
等牌面翻开,结果却是让她瞠目结舌!
竟只有左明静一个人手里是玩笑二字,这局居然又是她作为卧底赢了。
第146章 如梦令
宋兰儿颇有些忿忿道:“明静姐你赖皮,你最后一句明明是夸人的诗,扣的题是我们的王笑,却不是你的玩笑。”
左明静笑道:“我念这样一句诗,便是与你们开了个玩笑,自然算是我的玩笑。”
宋兰儿气结。
女子念诗夸男子公子只应见画这件事不是玩笑便是表白了,那只能当作是开玩笑。
宋兰儿便转向钱朵朵埋怨道:“你怎么回事?这一局玩得浑浑噩噩的。”
钱朵朵见她气恼,连忙道:“我我以为我的王笑跟你们的不一样。”
宋兰儿接过她的纸一看,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你的王笑又有哪”
钱朵朵却是一个字都未再听进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语中很是不妥当的地方,只觉得脸热得发烫,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低着头,感觉到那个人也在看自己,心中慌得恨不到找个地洞钻下去。
座中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态,也有人浑然不觉。
耿当抬头看看天色,道:“俺与小运得赶紧出城,不然城门就要关了。”
秦玄策道:“能有什么打紧。”
“不行的,俺们明天一大早还得跟傅先生做事。”
有人觉得这一夜漫长,有人觉得时光过得太快。
听他们讨论着这些话,钱朵朵便意识到这场聚会已经要宣告结束,自己马上又要回到那个冷冰冰的钱宅里去。
于是她看了看这个院子,又抬头看了看月色,将这一夜的轻松与欢快记在心头
夜色中,两匹骏马在城门关闭前最后一刻疾驰出京城。
京城中,秦玄策骑马在前,送几个姑娘回去。
前一辆马车中坐的是左明心与宋兰儿。
左明心低着头,忽然轻声道:“那日一同出京,兰儿你觉得玄策怎么样?”
宋兰儿知道她为何提起此事,便笑道:“他那样的草莽英杰,当时见了觉得新鲜而已。却也没想到你居然真把自己嫁了。”
两人都是极聪慧的女子,一点就透。
话说开了,两人便不再因这点小心思所扰,各自展颜笑了笑。
宋礼寓居左府,因此,宋兰儿往日里其实有些羡艳左家姐妹。
可此时,宋兰儿却觉得,自己没那么羡慕她们了。
左明心嫁的秦玄策再如何,也只是是一个巡卒。自己之前还觉得他聪敏,今夜相比之下,他却显得有些幼稚。
左明静的婚事更不必提了,要嫁的是一个大病将死之人。
这世间女子要有值得自己羡慕的,却还是天家的女儿。全天下的男子,还不是让天家挑走了最拔尖的那一个
后面的一辆马车里,钱朵朵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明静忽然浅笑了一下,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朵儿念下一句吗?”
钱朵朵一愣,道:“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左明静道:“朵儿你切记,这误入二字。”
钱朵朵有些不解。
左明静轻轻叹了叹,道:“我观察你一晚了,你眼神一直落在”
说着,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方式道:“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鸥鹭惊走了就是惊走了,切不可留恋。”
钱朵朵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脸瞬间又红起来:“我没有”
“放心吧,我不会与人说。”左明静轻声道:“人间偶然相逢,斯人如梦幻泡影,不可强求,不要误了自己就好。”
钱朵朵不敢承认她话里的意思,却知道左明静是好意,便道:“其实不是呢。”
其实是因为他闯入过我的房里。
但这种事也不能说出来,钱朵朵只好低着头。
“他刚才说的那个海的女儿的故事你也听了,女儿家的心事,从来都是那样的。”
左明静也不知是劝她还是自怜,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我这样的家境,说好也好,其中却是有苦自知。总之,人若能洒脱些,便能少一些哀怨。”
钱朵朵道:“嗯,明静姐,我知道的。”
她转头看着左明静那张皎好的脸,想到左明静的婚事心中便有些婉惜起来。
那自己呢?也是到了及笄之年了。可父亲那样的人,又能将自己许给好人家?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便只有秦小竺与王笑留在院里。
秦小竺一晚上都有些不太高兴。
“秦玄策那个小崽子,娘希匹。”
王笑被她提着掠到屋顶上坐着,只觉得脚下的瓦片不稳,便心慌起来。
“玄策他他他怎么了?”
秦小竺倚着他的身子坐着,饮了一口酒,心道:贼杀才,他带三个小娘们来勾引你。
但这种话她懒得说,便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王笑感受着屋顶上的凉风,低声道:“我前两天得了风寒还没好全”
秦小竺便转头看着他笑了笑,颇有些霸气道:“那要我抱抱你?”
王笑翻了个白眼。
秦小竺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名竺吗?”
“为什么?”
“关宁铁骑里书读的最多的是董先生,他给我起的名字,竺是乐器,奏慷慨之歌。高渐离击竺,荆轲和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王笑看了眼身旁带着醉意的女子。
却听她又道:“我是在关外的校场上长大的,我不像她们呢。”
“谁?”
“她们呀,左明静、钱朵朵”秦小竺低着头道:“我也学不来她们那样了,穿好看的裙子,抹好看的胭脂。我只能这样丑丑的。”
王笑道:“你又不丑。”
秦小竺惊喜道:“真的吗?”
“真的。”
“那我美还是左明静美?”
王笑:“”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树冠与围墙,看了看脚下的瓦片。
加上屋脊,现在这里大概是两层楼的高度。
于是王笑便昧着良心道:“你美。”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