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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7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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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楚朝出兵已成了既定事实,仗都已经打完了,如今所议的,只是“名义”二字。

    王笑是不喜欢开朝会的,也就此事连着开了数日朝会……

    皇极殿。

    龙椅前的汉白玉台阶处依然挂着一层帘帐。

    楚帝周衍还是龙体未愈,王笑如以往一样站在帘帐后面代为主持朝局。

    殿上,群臣侃侃而谈……

    “太祖皇帝祖训,凡海外夷国,如朝鲜、安南、占城……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切记不可……”

    “此言廖矣,朝鲜毗邻辽东,关系甚重,他日或有外隙,后患不可复言。莫如趁此时机,即派大员收其全土改为行省,设郡县治之,方为上策……”

    “师出何名?汝等忘祖训乎?此非楚朝乎?!”

    “……”

    先是吵着出师的名义,渐渐的,话题却又回到王笑头上。

    还是那个老问题,等朝鲜国主来了,接受其觐见的将会是晋王、还是一位新帝?或者是别的什么名头?

    其实,谁都不傻,为何明知道楚军已经占据汉城了,还在为是否出兵而争执不休?

    逼宫而已。

    王笑听得明白某些人的言外之意。

    ——“晋王,你是出兵了不假。但你到底用的什么名义?这社稷若还是楚朝的社稷,你绕得开太宗皇帝的祖训吗?这大楚的太祖皇帝对蒙元对外扩张之策极力否定,亲列十五大不征之国,严禁后世子孙征讨。你看,你今次违背大楚的楚训,我们不得不出言反对,我们知你志在四海,往后开疆扩土再有此事又何等麻烦?不若……改制称帝?”

    所有的谏言与争执,其实都渐渐地汇聚成了这样一个声音。

    它不停在皇极殿里回荡着,充斥在王笑耳边。

    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都想让王笑知道,这个旧有的社稷已开始限制王笑扩张的野心。

    有人是出于忠心,有人只是想成为从龙之臣,也有人是真心为国事着想。

    当然有人沉默着,怜悯着周室社稷,却对王笑的大权在握感到无奈。

    而能真正明白王笑心意的人不多,但总是有的。

    总之,庙堂之上,也如世间百态……

    王笑听着听着,忽然也觉得……这个国,或许也可以改一改了。

    也许只是换一个国号,也许可以改一个制度。

    也许是稍作改变,也许是大刀阔斧。

    当前能够做到何种程度?他也想要看一看。

    ——看一看吧,没关系,士大夫们都是聪明人,不管遇到什么名份上的事都能想出办法解决。

    ——别总是你们逼我,让我也来逼一逼你们吧。

    于是,王笑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皇帝。

    那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周衍”,穿着皇袍、戴着皇冠。

    虽然它是一块木头,但上面雕刻的面容却是栩栩如生。细心的太监还给它上了一层粉,远看的话显得十分真实。

    王笑伸出手,放在了皇帝的背上。

    用力一推。

    皇帝从龙椅上跌落了下去。

    “咚……咚……咚……”

    几声响。

    木头砸在龙椅前,跳了一下,滚落到了汉白玉台阶的下面。

    接着,它滚出了帘帐,滚到了群臣面前,摇晃了一会儿,最后静静地躺在那里。

    明晃晃的龙袍盖在上面,却不能完全遮掩住它的本质。

    就只是一块木头而已。

    “陛下……”

    “陛……”

    争论声戛然而止。

    群臣呆愣住,每个人都盯着这块木头,露出错愕的表情。

    满殿俱静,鸦雀无声……

 第1126章 番外篇·辞帝赋

    长街之上,一个中年男子走过。

    二楼茶馆靠窗位置上的田川角荣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泛起沉思之色。

    从在对面的郑平小声说道:“那人就是江苏行省布政使罗德元了。”

    郑平是商人打扮,衣着富贵,说完又补了一句:“听说他任期已满,考评不错,马上要进京任职了。”

    “是吗?”田川角荣道:“我看他一个随从也没带,不像是个高官。”

    他眯了眯眼,只见不远处有一辆脚蹬的黄包车,方才那个罗德元便是从车上下来的。

    田川角荣对这种小车颇感兴趣,他在长崎就从未见过此物。

    当然,这小车看着虽不难制造,但对路面很有要求,要想推行并不容易,也只有这南京城能有这样平整的道路。

    不愧是“万国都会”的大城……

    “田公子有所不知,那姓罗的一向就是这德性,出门并不带随从。”郑平道。

    田川角荣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罗德元身上,见对方走在路上身子挺得笔直,脸色不威自怒,确有几分官气。

    “他就不怕被人刺杀吗?”

    “这南京城如今治安甚好。”郑平道:“再说了,姓罗的平时上下衙走的这条道路多有巡丁。若真要去某地视察,衙门自会配备护卫。呵,那人也是出了名的抠,幕僚、仆役一个不雇,全是官府给他配的。”

    田川角荣抿了一口茶水,微微冷笑,道:“抠?让他抠,若我现在下去,一刀就能捅死一个布政使。”

    “这……虽是如此,只怕田公子也逃不掉。”

    “逃不掉就逃不掉。”田川角荣道:“用我一个小人物,换他这样的一方大员,有何不值当的?”

    郑平有些尴尬,缩了缩脖子,暗想没来由陪这个狠人把自己的命送在这里。

    幸而,田川角荣说得虽凶狠,但又道:“不过我这次费尽周折才远渡重洋,不是来杀他的,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办……算这姓罗的走运。”

    “是、是,在小的看来,田公子前程远大,性命远比姓罗的贵重。”郑平松了一口气。

    两人再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罗德元已拐进了一条巷子。

    “说正事吧。”田川角荣道:“我这次来,可以带走多少遗臣?”

    “三百七十八人。”

    “这么多?”

    “是。”郑平道:“都是心向我隆昌帝与国公爷的忠直之士,文人、武士、工匠都有,还有大量的典籍、财物。”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把头凑得更近,轻声道:“还有几张火器图,都是军械局还在制的最新火器。”

    “真的?”田川角荣眼中绽出喜色。

    但他沉吟半晌,又有些忧虑起来,喃喃道:“怎么带得走呢?”

    郑平道:“公子放心,遗臣之中,有人的亲友在江南水师任职,打点之后,得了一艘水师淘汰下来的大船……一应文书俱在。”

    “此事竟如此顺利?!”

    “哈,这些遗臣以往是何等地位,如今日是何等地位?到了那边,可都是从龙之功,谁敢不尽力?”

    田川角荣于是笑了笑。

    相比这些,方才路过那个布政使确实是不算什么了。

    他的家主田川七左卫门如今已下了决心,要助其兄一起推翻德川幕府……立国建邦,这才是真正的大功业。

    田川角荣又与郑平聊了一些细节,末了,他站起身,道:“这些年你留在这边辛苦了,尽快安排吧。”

    “不辛苦。”郑平笑道:“无非就是做些生意,再联络一二,不辛苦。”

    田川角荣点点头,离开茶楼。

    这里属南京城上元县,是主城的核心区域,又是闹中取静的一条街巷。

    田川角荣下了茶楼,才走没几步,正遇到那名叫罗德元的官员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只见这罗德元一袭布衣,走进了一家杂货铺,不一会儿,捧着一小坛酱油出来。

    “布政使?呵。”

    田川角荣心中冷笑,不由伸手到袖子里,握出了一柄匕首。想着只要上前两步,捅上几下,就能把一个从二品大员捅死。

    这种轻而易举的刺杀,在长崎,可是想都想不到的事。

    然而,终究是有要事在身,他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想,迈步而去。

    不远处一间高楼之上,有人放下千里镜,轻笑道:“哈,这小子,居然还想节外生枝?”

    另一人放下手中的火铳,淡淡道:“他生不了枝,真要敢对罗大人动手,我一枪崩了他。”

    “崩了他简单,好不容易安排好的要送人到倭岛的大事可又耽误了。”

    “也不知郑氏什么时候才能和德川幕府打起来,等得人心焦。”

    “快了……”

    ~~

    长街上,有个年轻人跑过。

    “卖报喽!江南周报……王师出嘉峪关、远征哈密;五世活佛入京觐见;南京农研处改良播种机……”

    罗德元打了酱油,远远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招了招手。

    “这位先生,可要买报?”

    “为何到了傍晚,报纸还没卖完?”

    “哈,紫金山大学堂的学生们今日好闲,聚在城内议论时政,把我报纸上的事情都说尽了,谁还买呀?真是气煞我也……先生你要买吗?买一份如何?”

    罗德元又问道:“你多大年岁?可曾读过书?卖报可能支撑生计?”

    “我二十四岁,识字咧,我可不仅是卖报,还在那边远洋商行会帐……不是,先生你到底买不买呀?王师远征哈密、活佛入京……”

    “这样吧,你可有旧报纸?我买几摞来练字,每斤……这个数。”

    罗德元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一比。

    那年轻人“哈”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个数不卖哈。”

    许是因这个数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他竟是懒得再看罗德元一眼,转身就走。

    “卖报卖报……王师远征哈密,老少爷们又有国债可以买喽……”

    罗德元一愣,也不放在心上,捧着酱油就往家里走。

    他妻子是个木讷的女人,正坐在堂屋里刺绣。

    厨房里一个老妈子快步出来,嘟囔道:“老爷买个酱油也太久了。”

    这老妈子也是官府安排来他家做事的,罗德元唤她吴妈。

    她平时说话就是这般硬气,因此别的官员不要她,但做事还是不错的。

    罗德元也不顶嘴,吃过饭,又回到书房做事,外面他妻子与吴妈已在收拾准备进京的东西。

    这夜,刘妈忽然进来道:“老爷,有客人来,不是来求你办事的,说是来找你讨论什么东西的。”

    “那就见一见吧……”

    一会儿之后,有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推着轮椅过来,到书房前,把轮椅一搬,搬过门槛进来。

    罗德元一转头,见到轮椅上那人,不由愣住。

    他揉了揉眼,只觉恍在梦中。

    “陛……陛下?”

    “咚”的一声,罗德元起身想绕过书桌,因走得太急,膝盖在桌上撞了一下,生疼,但他已不顾不管地迎上前,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臣,江苏行省左布政使罗德元,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我早已不是什么陛下,你叫我周先生就好。”

    周衍笑了笑,打量着这间书房,又道:“你堂堂从二品大员,家里就一个老妈子做事?”

    “臣……臣不知陛下所言何意?何谓……不是陛下?”

    周衍道:“这么说吧,八年前,我就已经丢了皇位,成了普通人。”

    “什么?!这……”

    “你先听我说,这些年以来,坐在龙椅上的只是一块木头而已。天下政令,皆是姐夫与议院裁决,与我无关。”

    罗德元已完全呆立在那,一拱手,又道:“臣……”

    “不要向我称臣,你这左布政使也不是我封的。”周衍微笑着,看着罗德元,又道:“你看,这么多年你也没发现皇帝不见了。可见有我没我,没什么不同。”

    罗德元终于反应过来,脸一扳,仿佛有浩然正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但礼法、纲常,这天下的秩序……”

    然而,他才说了一句,周衍再次打断道:“你不必与我说这些,你若是想请我回去当皇帝,我是不去的。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如今有两位平妻,有二儿一女,大儿子五岁,小的三岁,女儿二岁。我家是制琴的,我很喜欢做这个,而且平时涉猎颇广,你也许还读过我写的诗,也许还看过我在报上发的文章……”

    罗德元就愣愣站那儿,傻傻看着周衍。

    自从周衍断了腿之后,想到堂堂天子成了残废,他心痛是真真的,幸而如今国事还好,倒也不必强求天子做什么。

    不过这些年来,罗德元总想着,陛下会有振作起来的一天。

    但这时见到的周衍,却与他想像中完全不同……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像个隐士,又像个凡人。

    “我这次本是想去黄山游玩的,因听了一些消息,所以绕到你这里来。你别看我这个样子,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

    “陛下……”

    “我说了,别叫我陛下。”周衍道,“好吧,我有点啰嗦了,说正事吧,这次过来,我是想来保全你。京城那边,姐夫马上要改朝换制了……”

    “谋朝篡位?!”

    “你不要这么激动。”周衍摆了摆手,又道:“你已经打断我好几次了,这虽没什么关系,总归是不礼貌,哈,你虽是高官,还是要对我一个普通人礼貌一点为好。”

    罗德元一愣,竟觉得周衍这语气有些像王笑。

    “马上要改朝换制了,这大楚的国号、这建武的年号必然是要改的。更重要的是,制度礼法也将不一样。这些,我未必了解,我也还在学习,就不与你细说了,你到了京城,自会参与到讨论当中。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到时不要去闹。平静地、理智地去想一想,怎么做才是为天下人好。想一想天下人是需要你的礼仪纲常,还是你继续为他们做些什么……”

    罗德元摇了摇头,喃喃道:“臣不能……不能附逆……”

    “什么叫顺、什么叫逆呢?天下大势,如长江之水滚滚而下,想要逆流而行才叫逆。世事在更跌、在发展,你何必去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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