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冠-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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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输了。
输就是死。
纪纲挥手示意所有麾下退下,他则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悬挂在刑架上的曾经的好友,内心有些悲戚,许是兔死狐悲?
谁知道呢。
陈瑛也沉默了下来了,始终是死,哭诉求饶也没用。
一灯如豆,摇曳斑驳。
许久,纪纲才轻声道:“赵厘是我布置到军器监的,原本是为了杀黄昏,但因为我在锦衣卫,且这一两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给了赵厘钱财,让他给钱请你去为他疏通关系。”
这句话一出,意味着陈瑛必死了。
陈瑛盯着纪纲,眼神愤怒,“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手脚竟然触及不到吏部?”
真是笑话。
在职权上来说,纪纲确实触及不到六部、五寺九监任何一个部门。
但他是锦衣卫指挥使。
只要他透露出意思,朝中臣子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纪纲如此做,就是有备无患。
所以才有今日局面:纪纲成功的让自己替他背黑锅。
怪谁呢?
怪纪纲?
怪黄昏?
官场本就如此,看不见烽烟的地方,却丝毫不比沙场凶险来得少。
纪纲微微叹气,“其实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三司会审,如果能拿下黄昏,是可以全力以赴,可当时张定边的出现已经让黄昏逆转了局面,你还死咬不放,也便罢了,三司会审之后,你的都察院一直在疯咬黄昏,你忘记了他的妻子是徐妙锦,而陛下的皇后是徐妙心,她们是姐妹,你更忘记了黄昏是如何上位的,以神棍做到简在帝心,这几年来起起落落,却能始终不伤筋骨,真的只有那点嘴皮子功夫?他做的事我们都知道啊,三宝太监的赐姓,是他提议为郑,下西洋,他一手促成,编修全书,他提议陛下采纳,更是提出了组建内阁这等手笔——”
说到这里,纪纲都觉得惊心。
黄昏这个人,做的事始终是和这个时代太格格不入了,俨然他一直站在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高度,然后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纪纲继续道:“庞瑛想杀黄昏,赵曦想杀黄昏,他俩都死了,你想杀黄昏,我也想杀黄昏,朱高燧和朱高煦也想,可是你却和庞瑛、赵曦一样,即将死去,知道为什么吗?”
陈瑛默然。
纪纲道:“因为你把黄昏当成了一般臣子,你以为不断的弹劾他,就能让陛下逐渐生出猜忌之心,可惜你错了,只要你没有真凭实据,陛下永远不会相信黄昏会对大明不利,要知道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是不会拿钱给大殿下解决增发宝钞的后遗症,也不会拿钱来支持下西洋、编修全书,我一直有个想法:陛下和黄昏其实是一类人。”
“而且咱们的陛下英明神武,绝对自信,他相信就算黄昏在朝中坐大到只手遮天,咱们的陛下也能在百年之前解决掉黄昏,为未来天子扫清道路。”
“所以陛下需要黄昏这样的臣子,在没有绝对铁证如山证明黄昏对大明不利的情况下,弹劾就像是苍蝇一般,让黄昏提前对你产生了警惕——黄昏知道赵厘是我的布局,为何不针对我,却要利用这个布局来杀你?”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畏惧你的都察院。”
大明臣子,谁不畏惧都察院。
锦衣卫都怕。
当然,锦衣卫和都察院是彼此忌惮。
“所以黄昏必杀你不可,一则是为了报复你的屡次紧逼,二则是为他的仕途扫清障碍,你错就错在不该一直拿一些鸡毛蒜皮来弹劾他,你应该默默收集证据,然后发出致命一击!”
纪纲忽然暗凛。
好像自己一直以来,也在做陈瑛的事情?
每一次针对黄昏,都没能动到他筋骨,看来是时候改变策略,下一此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定让黄昏死得不能再死。
纪纲暗暗惊心,黄昏这样的人,不能给他反击的机会!
绝对不能!
他在因势利导后发制人这一方面,简直恐怖若斯。
是因为他真的站得比一般人高,所以能看得更高更远更全面吗?
想到这,纪纲叹道:“陈瑛啊,仕途就是这样,一念之间,便是人间和地狱的差别,你只是走错了一步棋,却让自己走向地狱,立储大典在即,谁也救不了你,在你府邸搜出了你这些日子和朱高煦联系的证据,当然,我已经烧了,你可以死,朱高煦却还不能被贬谪到地方去,所以我就问一句:你们是打算在立储大典上做什么事?”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在地狱等你
陈瑛终于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不是死在黄昏手上。
而是死在胆小的纪纲刀下。
闻言冷笑,“你杀我,是怕立储大典出问题,陛下追责,万一牵扯到我,陛下会责怪于你罢。”
纪纲坦诚,“确实如此,否则我也不会被黄昏说动。”
陈瑛叹道:“黄昏此人,人心拿捏着实可怕。”
看着纪纲,“好了,你可以放心了,虽然我提议朱高煦拿立储大典做手脚,然后污蔑黄昏有谋逆之心亦有谋逆之举,但可惜,朱高煦他不敢在立储大典上动手脚,他毕竟姓朱,至于朱高燧,那我就不知道了。”
纪纲暗暗侥幸。
朱高煦没做,不代表你陈瑛没做,还好老子听从黄昏的话,今夜把你办了。
问道:“你做了什么?”
陈瑛冷笑不语。
纪纲知道他在怨恨自己,也无妨,又不是查不到,起身,“我们终究朋友一场,有什么遗言,都说了罢,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在这点,纪纲的人品没得说。
从他救高贤宁这一点上,纪纲这个人其实有那么一点重情义。
陈瑛想了想,“家人们么,大概不至于因为我这点事而被杀头,大概率是被流放奴儿干那边了,毕竟亦失哈在那边做得风生水起,流放终归好过杀头,所以我也不牵挂,既然始终是个死,不如死得痛快一点,有酒否?”
纪纲沉默半晌,“管够!”
酒香满诏狱。
陈瑛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到最后,救顺嘴而下,吃了又吐,吐了继续拿起桌子上的肉再吃,黄泉路上太孤冷,宁饱死不饿寒。
当再一次呕吐后,陈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酒,喝不下了。
肉,吃不动了。
人生,也要走完了。
陈瑛看着一灯如豆,想起了他的一生,思绪一点点翻过去,最终落在靖难之后的这几年,到了三司会审期间时,陈瑛面前出现了那个年轻人。
他在笑。
笑着说,陈瑛,我一定让你看不到今年春节的烟花。
是的。
他做到了。
陈瑛心底里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哀叹。
是的,我后悔了。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
陈瑛忽然哈哈大笑,凄厉吼道:“黄昏,我先一步在地狱等你,你狗日的做的这些事,将来一定也要下地狱!”
陈瑛死了,“畏罪自杀”。
当夜,消息就传遍应天。
各方反应不一。
已经回到家的赛哈智咧嘴一笑,示意来传达消息的南镇抚司缇骑自己去玩耍,想了想,又把他喊回来,问道:“有多少兄弟还在执勤?”
那兄弟答道:“刘明风指挥在坐镇,有五六号人罢。”
赛哈智哈哈一乐,“这样,回去告诉小刘,就说我说的,今儿个大家别执勤了,北镇抚司老实的很,而且今夜北镇抚司也很忙,由得北镇抚司去折腾,让小刘带你们去风月十四楼罢,随便吃随便喝,都记我账上。”
那兄弟大喜,急忙去了。
赛哈智回到房间,坐在主位上,对客位上的西域女子用西域话对道:“在大明这个大染缸里要想活得好,跟对人很重要,大明这边文化源远流长,人心之复杂,远非我们西域可比,也庆幸大明的君王比较开明,我家世代才能在这边落地开花,如今更是为南镇抚司镇抚使。”
西域女子身材高大,闻言没好气的道:“你想说什么。”
赛哈智乐道:“我想说,当初我把你安置在黄府,其实一则是陛下的意思,但陛下的意思是受到我的间接暗示,我的初衷,是想让你和乌尔莎等人,在大明能够落地生根,可惜了,我还是狭隘了,没想到陛下和黄昏的目的,是想让你重返西域成为王!”
在座的女子,豁然是娑秋娜。
旋即乐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将是西域的王,我赛哈智估摸着会是西域的帅。”
谁来为大明掣肘娑秋娜?
非我赛哈智莫属。
娑秋娜沉默了一阵,“知道今日我在后宫里验明清白时发生了什么?”
赛哈智愣了下,“发生了什么?”
娑秋娜轻声道:“那个老婆子有鬼,我估摸着徐皇后现在很愁。”
赛哈智愣住,“这就是你深夜来找我的目的?”
娑秋娜点头。
想了想,道:“你要去提醒黄昏,早做准备,立储大典之后,估摸着有人就要拿此事作文章了,可清白这玩意儿,除了宫中老婆子,还能怎验证?”
没办法验证。
这是个死结。
所以到头来,自己会被人认为已经被黄昏睡了,那么以后的前途叵测,回西域的事情恐怕也将成为泡影,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还怎么嫁人?
赛哈智脸色凝重起来,弱弱的道:“我就问一句,你别生气,你真的和黄老弟滚了床单了?你直说罢,不丢人,黄老弟这人身上确实有一股超脱尘世的魅力,连大明第一美人儿徐妙锦都没能幸免,咱们西域女神堕落在他身上,真不算什么。”
娑秋娜摇头,“没有。”
赛哈智又道:“你确定你保持着清白之身?”
娑秋娜点头,“你知道的,我父亲乃至于帖木儿,都是把我当邻国王妃培养,自然不允许我吃了那啥果子来着?”
赛哈智长吁了口气,“万幸。”
娑秋娜不解,“万幸什么?”
赛哈智坦诚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黄昏既要洗清玷污天家的清白,又要保持天家颜面,如果你又因为各种原因不是清白之身,黄昏只剩下一条路:杀掉你!”
又道:“但你既然是清白之身,我相信黄老弟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娑秋娜一脸发愁,“忽然怀念家乡了。”
西域的阴谋估计可没大明这么复杂。
又问赛哈智,“那你觉得黄昏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赛哈智想了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
娑秋娜翻了个白眼。
起身,“走了。”
院子外,藏匿在暗处的乌尔莎走出来,护卫娑秋娜回去,赛哈智穿上飞鱼服挂上绣春刀:“今夜城内很乱,我得保护你们回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汉王的惊恐
汉王府,朱高煦书房里一灯如豆。
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都是支持朱高煦的,且因为立储大典,加上换防,朱能从地方赶回来,换成淇国公丘福去巡检地方都司。
不过两人都不在。
出现在朱高煦书房里的人是驸马王宁和已经擢升为经历司经历的靳荣。
经历司经历是从五品。
这是个文职。
不过对靳荣不影响,相当于镀金一下,整个儒将形象。
三人齐聚。
靳荣沉声道:“刚才得知的消息,陈瑛已经在诏狱里畏罪自杀,而纪纲的北镇抚司也没掩饰,此刻已经大举出动去查陈瑛了,估计也会监视着殿下这边。”
驸马王宁心有戚戚。
他也和黄昏对峙过,彼此之间因为立场的问题,算是敌人。
不过他比陈瑛有底气。
陈瑛不过是二品大员,而他王宁掌管后军都督府事,是正一品,何况还是驸马,和天子那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不见如今炙手可热的后军都督佥事徐辉祖,见着了王宁,也得笑脸相迎。
大家都是皇亲国戚。
但王宁是从太祖时期就受重用的后军都督府老人,你徐辉祖一个新晋都督佥事,说好听点是个从一品,说难听点的,都督佥事就是安置闲散人员的地方。
根本没多少大权。
王宁把鹰扬卫交给徐辉祖,那也是陛下授意,加上大家官场之上嘛,做事情还是要留有情面,要不然徐辉祖连鹰扬卫都拿不到手。
以王宁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无惧黄昏。
须知五军都督府可是连兵部都无权过问的重要部门。
所以王宁在短暂的心有戚戚后,重新振奋情绪,道:“这事不能说是黄昏的计谋,应该是纪纲下了一着臭棋,如此隐秘的一着棋,竟然被黄昏洞察,这和对弈一样,既然对手已经察觉到你落子的意图了,那么就该是一着废棋,如果换成是我,在黄昏和徐辉祖等人出使安南之前,就应该预想到军器监的大受重用,早就应该提前在军器监落子。”
靳荣笑着不说话。
内心深处只有一句话:事后诸葛亮。
不过没有王宁,就没有靳荣的今天,所以他一直很尊重这位权柄人物,内心再多的非议也不会表露出来,现在不会,将来不会。
哪怕是他将来的地位超过王宁,靳荣也不会。
朱高煦没想这么深,他沉思着道:“既然陈瑛死了,当下锦衣卫又在彻查陈瑛,恐怕是担心立储大典出事,毕竟纪纲怕死,要不然他也不会牺牲掉陈瑛。”
军器监落子,其实是他和纪纲两人商定下来的,所以他巴不得陈瑛背锅。
更不愿意此事再节外生枝。
万一出点幺蛾子事情,父皇说再重新彻查一下赵厘的事情,别到时候纪纲跑不掉,自己也惹得一身骚,想到这朱高煦再次问道:“关于立储大典,你俩明天没有什么动作罢?”
靳荣笑而不语。
自己不够格。
王宁倒是够格,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比较清醒,“我又怎么可能去做这等蠢事,太子储君之位定了下来,绝对不可能靠一个立储大典让陛下废储,才立就废,这不是打陛下的脸?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稳住殿下你留京的行动,绝不可再生意外。”
留京成功,那么未来的天下是谁的就未定。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