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第1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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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园,遗芳里。大内官,曹节别馆。
“阿父何在?”安素自宫中返回。
便有心腹小黄门,谄媚答曰:“禀公子,阿父正于内室小憩。”
“嗯。”安素自去后院。
自曹节避入函园,多已不问世事。然大长秋兼领尚书令,却并未辞去。宫中有事,曹节先知。
“阿父。”安素入内室拜见。
“我儿何事出宫。”曹节临窗高卧,悠然自得。
“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恐难两全。”安素言道。
“何以知之。”曹节似不意外。
“阿父何以先知?”安素不答反问。
“嘿!”曹节嘿声一笑:“前日。张让、赵忠等十常侍,暗遣家中老小,悉入九坂悬楼。此乃破釜沉舟,背城借一也。”
语出《左传·成公二年》:“请收合余烬,背城借一。”言指,竭尽全力,行最后一搏。
“阿父所言极是。”安素遂问:“为今之计,该当何为?”
闻此问,曹节徐徐坐起。目光慈炯,凝视养女:“我儿,欲全天子,(亦或)欲全汉祚乎?”
“两全可乎?”安素,神情坚毅。
“如此,天子、太皇,不可却也。”曹节与透深意。
“当如何施为。”安素,求问。
“我儿且附耳。”曹节遂授之以机密。
“云台之下,竟藏甬道。”安素纵自幼长于宫中,亦始料不及。
“先助天子,再救太皇。”曹节,一语中的。
“喏。”安素,再拜领命。
(
1。148 汉宫多事
洛阳东郭马市。
一辆安车,徐徐止步。黄门死士,举火列队。将车厢上下左右,团团围住。
随车小黄门,见四处无声,别动动静。这便躬身言道:“阿父,马市已至。”
“嗯。”机簧声中,踏板下落,车门开启。避入函园,颐养天年之大长秋兼尚书令曹节,稳步下车。眺望二宫火焰冲天,映红西边。曹节这便问道:“城中兵事如何?”
“大将军何进,火烧永乐,攻杀云台。”便有心腹小黄门答曰。
“尔等,戒备。”曹节举火出阵。独自走向马市子钱家。
子钱家,亦出黄门。早在曹节执掌蟾宫时,便已设下。谓“狡兔三窟”。“蟾宫折桂”、“贵女定制”、“诸园赎人”,乃太仓蟾宫,不传之秘。获利之丰,数以亿计。
贵女定制,需寻北邙秦太仓。诸园赎人,便要入东郭马市子钱家。另有蟾宫折桂,需先为大内官座上宾。且非曹节、封谞,不可为。便是张让、赵忠等十常侍,尚不足称“大内官”。
云台密道,出口有三。其一通胡姬酒肆。乃桓帝命曹节首造。其二便通马市子钱家。乃灵帝即位后,曹节私造。其三,多年前便已毁去,不提也罢。
见曹节入内。肆中黄门,纷纷上前见礼。曹节命人各去休息,室门紧闭,卧榻不起。不可窥探。黄门自幼驯养成习,自当唯命是从。
少顷,待肆中再无闲人。曹节自入后院庖厨。搬动机关,静待暗门开启。
谓“君子远庖厨”。此地少有人来。
举火下密道时,曹节喃喃低语:“麒麟降世国祚终,宗王三兴乃为始。”
此谶于洛阳,广为流传。妇孺皆知。闻乃出千秋观。却不知,何人首创。
桓灵年间,曹节多次往返。阶梯路径,早已烂熟于胸。何须火把引路。便伸手不见五指,亦足可转圜。立于中阶,俯看渠水无波。曹节屏气凝神,静待来人。
不知多久,忽闻兵戈之声。
须臾,便见机关船,自暗处驶来。
船首二人,火把高举。
正是董承、张绣。
舟船靠岸,董太皇并窦太皇,搀扶而行。
“前方何人。”仰见火光人影,张绣厉声喝问。
“老奴曹节,叩见太皇。”
张绣捉刀在手,健步登阶。举火抵近,显出粉妆红唇,曹节相貌。
“果是老大人。”董太皇,终得安心:“今日死里逃生,幸赖老大人相助。”
“老奴,不敢居功。实乃太皇,吉人天相,否极泰来。”曹节躬身引路:“请太皇移驾。”
“此密道,通往何处。”窦太皇,忽问。
“东郭马市。”曹节似随口一答。
董太皇,又问:“自朕入宫,未闻老大人有养子。”
“太皇,所言是也。”曹节答曰:“非老奴养子,乃养女也。”
“原是女扮男装。”陈年旧事,浮上心头。董太皇这便醒悟:“可是安世高女。”
“正是。”曹节前方举火引路。众人鱼贯登阶。出密道,穿子钱家。函园安车,已恭候多时。
远眺城中火光冲天,厮杀不断。二宫太皇,四目相对,皆心有余悸。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寝于积薪之上。今永乐大火,云台血溅,便是明证。
窃据高位,而无大权护身。便如二宫太皇这般。亦如何董二戚。难免斧钺加身,身死族灭。
二宫太皇,心事重重,相伴登车,趁夜色遮掩,驶入西郭函园。
见窦太皇隔帘回望东郭马市。董太皇遂出声相问:“妹,何所思?”
窦太皇答曰:“窃思,二宫多少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董太皇,亦心有戚戚:“妹言,是也。”
穿街过巷,一路无阻。凡有路口,必有黄门举火接应。洛阳十万黄门,忠于汉室。今夜可窥一斑。待车入函园,董承、张绣,前往交接。便有幕府精兵,护送太皇车驾,车入二崤城。移驾瑶光殿。
“曹大人何在?”下车前,董太皇忽问。
“老大人,似未同行。”永乐卫尉董承答曰。
“哦?”董太皇虽觉有异,却也无可奈何。彼时,便是曹节出使河间,迎回先帝母子。论从龙之功,曹节不落人后。以大长秋领尚书令,守尚书台多年,足见先帝恩重。
人老将死,各安天命。
董太皇暗自振作。与窦太皇,并入瑶光殿。静待洛阳城中厮杀,尘埃落定。
东郭马市,子钱家里道。
恭送函园车驾远去,曹节徐徐直立。
“阿父。”女扮男装,养女安素,亦经密道,出宫相见。
“诏书何在?”曹节柔声问道。
“诏书在此。”安素将尚书台存书,转呈养父。
曹节拆封细观,正是窦太皇《废帝诏书》。彼时,合肥侯继位为帝。为结好党人,欲除十常侍立威。命豪强黄纲,阴招死士。起鞠城兵乱。累及洛阳宗亲,死伤无数。因而被废。
“阿父何意?”安素不解。
“为存汉室也。”曹节叹声作答。忽又话锋一转:“蓟王三兴,不可逆也。”
见养女无语。曹节目光慈炯,含笑言道:“可为我儿良配乎?”
“何人?”安素还未醒悟。
“蓟王。”曹节语气轻扬。
“阿父,此言当真。”安素心有所想。
“当真。”曹节头也不回,自顾离去。
蓟王西宫,增成殿。
宫灯如昼,琉璃屏风。
“臣,贾诩。拜见太后。”幕府中丞,奉召入殿。
“中丞免礼,赐座。”王太后,隔屏示意。
“谢太后。”贾诩称谢落座。
“自伴驾归国,中丞深居独处。闻‘圣人深居以避辱,静安以待时’。又闻‘圣人瑰意琦行,超然独处’。”王太后语透深意:“洛阳旧事,不言只字。‘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乎?”
“臣,惶恐。”贾诩五体投地。
自随蓟王归国。中丞贾诩,深居简出。非出必要,少于同僚往来。乃至南閤祭酒许子远,名声鹊起,后来居上。蓟王一代明主,良臣何须藏拙。
“中丞,何不明言。”王太后,言道。
“喏。”贾诩再拜答曰:“臣乞数人,入宫为证。”
“何人?”
“掖庭令毕岚、越骑校尉曹冲、鲁相宋奇。”贾文和,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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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9 宴安鸩毒
“众人何在。”王太后,必有此问。
“掖庭令毕岚,人在洛阳。越骑校尉曹冲,居于函园。鲁相宋奇,今守鲁国。”贾文和,答曰。
见三人皆不在国中。便是轻舟往返,无所耽搁,来回亦足需一日。王太后,这便定计:“来人,速去洛阳,鲁国。”
“喏。”署长融漓,再去传命。
“中丞,且回。”王太后,居高问政:“蓟王,知否?”
王太后非问,蓟王知与不知。乃问,是否告知。毕竟,先前董太皇泣求,不告蓟王知晓。
南阳受禅台上之事,虽未传至国中。然贾诩,早已预见:“天下皆知,岂独主公?”
“善。”王太后,移驾寝宫。
贾诩,伏地恭送。稍后,起身自去。
甄都,都亭。
唯恐甄都帝位,被合肥侯争先。史侯自出南阳,日夜兼程,直达甄下。骠骑大将军张济,亲率三千西凉铁骑,护驾随行。谓“稍纵即逝”,当可比此行。
斥候来报,十里都亭,旌旗蔽日,接车如龙。史侯稍得心安。
自于受禅台上,昭告天下。董侯便已坐实,非出汉种。料想此刻,当已传至甄下。遍传河北,指日可待。如此,曹孟德,百无禁忌。一声令下,可夷董氏三族。家门血仇得报。只需趁势扶立史侯上位。再废董侯,除后顾之忧。则万事大吉也。
正因窥破时局,又悉知曹孟德,枭雄本质。故,史侯才兵行险着。不等尘埃落定,便急赴甄下。
所谓“富贵险中求”。莫过如此。
“臣等,拜见王上。”曹司空,携文武群臣,列队恭迎。
“司空,免礼。”史侯下车相见,如沐春风。欲得百官,大礼参拜。还需名正言顺,重登帝位。
谓“相互投名”,“交割利益”。事已至此,欲行最大得利。于君臣而言,曹孟德需夷董氏三族。史侯要废董侯帝位。如此,君臣联手,剪除祸患。如鱼得水,二全齐美。彼时,方可交心。
“请王上移驾。”曹孟德,以礼相待。
“司空,先行。”史侯,天子之风。
“喏。”曹孟德,携百官开道。引史侯,车驾入城。
过路甄都宫。烟熏火燎,残桓断壁。城上城下,血迹未干。史侯挑帘窥见,心中莫名畅快。此战激烈,断难作伪。曹孟德,为求同仇敌忾。不惜命刀笔小吏,勇为先登。事已至此,何言君臣。自绝退路,唯有至死方休。
曹司空,托言宫城残破,未及修缮。欲请史侯,屈尊鸿胪寺国宾馆。不料史侯,不愿绕行,执意入宫。
圣意难违。
曹司空遂命人,重开宫门。史侯车驾入宫,止于承光殿前。
仰望雄殿无恙。史侯意气风发。此计,谓“喧宾夺主”。又曰“迟恐生变”。若如曹司空,先前所想。先稳住史侯,再三思后行。待河北王命传来。非曹司空一人,骑虎难下。
“择日不如撞日”。“一鼓作气势如虎”。距甄都帝位,一步之遥。试想,史侯岂能坐等,形势急转,变生肘腋。
甄都百官,鱼贯登殿。三公九卿,无有缺席。便是司徒伏完,亦赫然在列。董氏举族下狱。董侯被禁御苑。关东群雄,又奉蓟王敕令,远避甄下,无可来援。朝野上下,遂成曹司空一言堂。此时忤逆,自寻死路。何况,二董不过入狱,尚未论罪。若被曹党诬告牵连,坐罪并罚。满门无存矣。
伏完焉不知时局。
如尚书令桓典等,王党残余,虽混迹于百官之中。然形单影只,曹党纷纷远离,避恐不及。
便是各为其主。然此时再看伏完、桓典,曹党亦多,兔死狐悲。
不等曹司空,恭请。史侯已率仪仗,直奔帝位而去。
百官心思各异,不时窥看曹司空。将司空,面色如常,不置一言。群臣,心领神会。
但凡有人,此时高呼一声:王上且慢。
必然,青史留名。
奈何,乌鹊巢堂,鸦雀无声。
待史侯,自居高位。
曹司空,朗声下拜:“拜见王上。”
群臣跟随:“拜见王上——”
“诸位免礼。”史侯居高俯瞰,难掩心神激荡。
坐等百官,各就各位。史侯,居高言道:“先帝,中道崩殂。传位叔父,再传于朕。贼臣董卓,篡权乱朝,妄行废立。才有今日之祸。叔父江东传书,董侯乃出(董)太皇,非先帝血嗣。朕,惊怖惕息,‘涕零如雨’。‘疾痛惨怛’,‘无以复加’。”
言及此处,史侯泪洒当场。非出虚情假意,乃因切肤之痛,委屈至极。
“王上,节哀。”曹司空,亦面露悲容。
“幸赖,‘天变不空(天生异相,必有原因)’,祖宗保佑。”史侯振奋续言:“君臣勠力,方有今日,拨乱反正。”
“王上,明见。”曹司空,领群臣再拜。
见机已到,史侯语透杀气:“董氏逆乱,董侯篡汉,罪不可赦……”
“禀王上。”曹司空,适时进言:“不赦大罪,不可轻慢。宜交有司考问,必有定论。”
“善。”史侯从谏如流。正如曹司空所言。若草草行事,恐为蓟王所忌,何况,日前蓟王传书,董事有罪,天子无辜。
不审而杀,必落人口实。蓟王焉能不罪。若恼蓟王,河北立帝。史侯追悔莫及。心念至此,亦自知,操之过急。
朝议,权且作罢。史侯传命,大开宫宴。犒赏百官,接风洗尘。
言行举止,反客为主,以汉帝自居。
曹司空,俯首听命。百官,各自驱从。
舞乐升平,其乐融融。
曹司空请命。骠骑大将军张济,率军入宫。拱卫皇庭。
史侯,涣然冰释,乐见其成。
话说,三千西凉铁骑,接管宫禁。史侯,当可安枕无忧。
张济率兵入宫,大势定矣。
冷眼旁观,曹司空与史侯,一问一答,君臣默契。便是杯中美酒甘霖,司徒伏完,亦如毒药穿肠。
殊不知,曹孟德乃行『请君入瓮·宴安鸩毒』之计也。
语出《左传·闵公元年》:“宴安鸩毒,不可怀也。”原意贪图享乐,不啻饮毒酒自尽。用在此处,乃指曹孟德,虚情假意,先安史侯之心,以待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