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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刘备的日常-第4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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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言语间,便有虎贲堂前通禀:“轻车将军杀尽余贼,掘地三尺。从刺史府密室,搜出往来密信数箱。粗略算来,王芬同谋,不下百人。”

    王芬捶胸顿足:“好你个背信弃义曹阿瞒!”

    陛下这才道破谜底:“正是轻车将军,入京揭发。朕方知,堂堂一州刺史,竟密谋废立大汉天子。殊不知,天子大位,尔等心中,所属何人。”

    王芬切齿冷笑:“正是‘合肥侯’。”

    陛下目光瞬间清冽无比:“却不知,是哪个‘合肥侯’。”

    “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人不成。”王芬横眉冷对。

    陛下目光又阴毒无比:“尔等欲废长立幼,不惜同室操戈乎。”

    “合肥侯礼贤下士,庄敬恭顺。陛下差之远矣。”王芬言道:“臣,亦未曾想以下犯上,弑杀君长。事成之后,陛下退位让贤,足可富贵终老。”

    “好一个退位让贤,富贵终老。”陛下切齿生恨:“先前,母后欲迁合肥侯为勃海王。朕本已有此意。不过是恰逢黄巾逆乱,恐群臣反对。故而徐徐图之。岂料合肥侯竟怀恨在心。不惜与尔等裹挟谋反。”

    王芬先是一愣,跟着仰天长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皆我一人谋划,与合肥侯何干。”

    “放肆!”陛下怒急叱骂:“尔等欲废立新君,当事之人,焉能不知!”

    “言尽于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芬反叱。

    受此一激,陛下两眼一黑,险些晕厥。稳住心神。再开口,陛下忽有些意兴阑珊:“将此獠押下,严加看管。此事未了前,勿伤其性命。”

    “喏。”虎贲郎领命而去。

    待收拾心情,陛下又冲孙坚、王越二人,好言宽慰道:“二位忠心护主,回京必有重赏。且先下去疗伤,替朕安抚兵士,收拾残局。”

    “遵命!”

    。九天神皇

 1。108 积重难返

    浑身披创,肤如刻画的孙坚,顾不得休息。包扎好伤口,便领人收拢船筏,清理战场。被坍塌的高楼,埋在废墟下的袍泽,已无力挖掘。这座将将建起,又顷刻间化为废墟的华丽宅第,便是大好儿郎,埋骨之地。

    众人心头隐隐约约,尚有数不清的疑团,未及梳理。

    奈何一场血战,死里逃生,刀下留人。筋疲力竭,倒头便睡,已无力去深思。

    滱水潺潺,长流向东。待打捞出沉尸,疏通沟渠。流水鱼群,自会将血水残躯带走。

    龙楼内灯火通明,彻夜不息。陛下安然无恙,军心乃安。血战一日的数百江东儿郎,与数百黑山众,就地宿营。孙坚与王越,全身披甲。守在楼前。

    夜风中泛着的浓烈血腥味,令人作呕。直到后半夜,才稍有消退。

    翌日。轻车将军曹操,领麾下人马,星夜驰援。破晓已至。

    遥见十里解渎亭,一片白泽。残垣断壁,高矮废墟,立于水面。居中独剩一座孤楼,巍峨高耸。心头一时,百味陈杂。

    数座高台,堆尸成丘。破晓前,由孙坚亲手举火点燃。三千江东儿郎,一日血战,只剩不足八百。饶是见惯生死的江东猛虎,亦不由虎目含泪。余下八百江东儿郎,更是对王芬等乱臣贼子,切齿生恨。

    驱马涉水,穿越废墟。又换乘革船,抵达龙楼。

    “臣,曹操。护驾来迟,有罪。”曹操身披甲胄,单膝跪地。

    “曹将军请起。”陛下和颜悦色,似无大碍:“赐座。”

    “谢陛下。”宫女搬来胡床,曹操起身落座。

    “此行如何?”陛下笑问。

    “幸不辱命。”曹操抱拳道:“臣领兵杀尽死士,攻入刺史府。掘地三尺,翻出往来密信十余箱。信中同党,不下百人。”

    “信函何处?”陛下面色如常。

    “正陈列楼外。”曹操答曰。

    “孙校尉。”陛下轻唤。

    “臣在。”孙坚神色坚毅,披甲而入。

    “取来一观。”语出,陛下终是动怒。

    “喏。”孙坚又领命而出。

    须臾。一卷卷细细收拢于锦囊中的信函,检视无误,依次呈到陛下当面。

    陛下耐着性子,逐一亲阅。

    时间分秒流逝,堂内落针可闻。忽见孙坚疾步入内,亲呈一锦囊。

    陛下展开一看,遂轻声诵读:“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伊尹怀至忠之诚,据宰臣之势,处官司之上,故进退废置,计从事立。及至霍光受讬国之任,藉宗臣之位,内因太后秉政之重,外有群卿同欲之势,昌邑即位日浅,未有贵宠,朝乏谠臣,议出密近,故计行如转圜,事成如摧朽。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诸君自度,结众连党,何若七国(前汉七国之乱)?合肥(侯)之贵,孰若吴、楚(前汉吴楚二藩)?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不等陛下来问。曹操已起身跪地:“此乃臣,《拒王芬辞书》。”

    “若非曹将军进京密告,朕此行危矣。”陛下笑道:“无需自责。”

    “臣,惶恐。”曹操再拜:“悉知王芬欲行大逆不道,废立天子,义之所向,遂回信规劝。不料王芬死不悔改,断难回头。再三权衡,这才上京密告。虽忠于国事,却愧对挚友。臣,心中有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宽慰道:“曹将军恪守臣节,朕心甚慰。”

    跟着话锋一转:“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平原陶丘洪等,连结豪强,欲谋废天子,立合肥侯。铁证如山,不容狡辩。传命各州郡,海捕王芬余党。”

    “喏!”

    “带王芬。”陛下心中仍有疑问。

    “喏。”

    须臾,草草包扎的王芬,五花大绑,押入大堂。

    与曹操目光一碰。恨从心起,破口大骂:“曹阿瞒,曹吉利!背信弃义,两面三刀,小人耳!芬,耻与你为伍!”

    曹操面色如常:“尔等乱臣贼子,有何颜面说别人。”

    “竖子不足与谋!”王芬含血顿足。

    冷眼旁观,待他骂完。陛下这才开口道:“王使君当知,大逆不道,夷三族。为家中老小计,可愿和盘托出,以求朕法外施恩。饶过家中老母幼子。”

    “无国,岂有家。”王芬一声长叹,不觉涕泗横流。胸前血衣斑驳尽染。颇多悲怆。

    须臾,强忍悲愤,继续言道:“臣闻,陛下曾问侍中杨奇:‘朕比桓帝如何?’杨奇答曰:‘陛下比桓帝,犹如虞舜比唐尧。’仅此一语,足见人心向背。陛下自登基以来,天灾人祸,四海板荡。上苍如此示警,仍起二次党锢。海内名士,多遭屠戮。人才凋敝,奸佞当道,至黄巾逆乱。今山河残破,百废待兴。陛下犹不悔悟,卖官鬻爵,大兴土木。年前更诏命州郡,尽输天下纹石秀木,只为重修宫室。劳民伤财,怨声载道。见我大汉四百年国祚,便要断送在陛下之手。臣,唯有拼死一搏。若成,另立新帝,再续国祚。不成,陛下当引以为戒,有所收敛。”

    此话,字字诛心。却又,发自肺腑。

    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芬只言国事,对身后事闭口不提。有道是“家国天下”。名士大儒,多以天下为己任。王芬位列八厨,有重名于天下。今时今日,果见一斑。

    陛下却不为所动:“所谓‘积羽沉舟,群轻折轴’。大汉煌煌四百年,国祚至此。乃朕一人之过乎?”

    时至今日,窃居高位,仍不思进取,反一味推卸责任。无道昏君,无可救药。王芬怅然一笑,不再言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

    见他早有死志。

    机辨如陛下,又岂能不知。正欲挥手,命人将其带下。

    “报——”亲卫虎贲来报:“平难中郎将,殿前求见。”

    “所为何事。”陛下眉头微蹙。

    “白波渠帅郭太,已被平难中郎将斩杀。枭首装匣,呈于陛下。”

    “好一个‘平难张飞燕’。”陛下眸中精光一闪。

    轻车将军曹操进言道:“白波贼纵横河东,郭太乃黄巾宿贼。常有渡河南下,抄掠京畿腹地之心。又与黑山互为倚靠,后将军董卓,屡攻不下,渐成大害。今白波来投,黑山授首。二害皆除,关东当无忧矣。”

    曹操一语中的。

    陛下欣然点头。又睥睨闭目等死的王芬,讽刺道:“王使君并称八厨。然若论识时务,尚不如一山贼耳。”

    无需他回答。陛下言道:“召张平难,入堂相见。”

    。九天神皇

 1。109 黑山飞燕

    为了此次觐见。张燕沐浴薰香,刮面剃须,更换内外朝服。这才从内官手中,接过黑漆木盒。

    昨日侥幸捡得性命,内官如何能不再三警醒。沐浴更衣的目的,一为清洁无垢。二为杜绝阴藏暗器。比起孙坚、王越,等近臣。平难中郎将张燕,占山为贼,初被招安。或贼心不死,亦未可知。不可不防。

    从头至脚,收拾停当。

    便是安放白波渠帅首级的黑漆木盒,亦被胆大的宦官,开盖检验。硝制好的人头,栩栩如生,并无异味。制作工艺,与火腿腊肉,大同小异。单此一项,足见时下“敛尸术”之高级。

    将底座旋转一周,遍观首级五官。又屈指如钩,细揉头上浓发。确认无误,这才重新封装,交由张燕捧入龙楼。

    “臣,张燕,叩见陛下。”洗净山野风霜,刮面剃须,露出年纪尚轻,相貌堂堂。

    陛下见之甚喜:“张平难请起。”

    “谢陛下。”张燕起身,将大漆木盒,陈列身前:“臣,身受皇恩,无以为报。计斩白波渠帅郭太首级,献于陛下当面。”弑杀旧僚,与过去一刀两断。对黑山飞燕而言。再没有比,与其并称的白波渠帅郭太首级,更能令人信服的投名状了。话说。若无此獠首级,如何能上呈大汉天子座前。

    深看木盒,陛下笑道:“黄巾乱后,群盗蜂起。唯白波、黑山最强。今有张平难洗心革面,手刃白波贼酋郭太。如曹轻车所言,关东无患矣。”

    “陛下谬赞。”张燕再拜:“燕年少轻狂,行事放浪。结伴呼啸山林,裹挟从贼。后被张牛角推为渠帅。本以为可学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料与蓟王傅一战,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败涂地,侥幸生还。日夜如惊弓之鸟。痛定思痛,遂遣使入京乞命。幸得陛下垂怜,洗心革面,终得善终。”

    此乃,张燕真实之心路历程。从少不更事,呼啸山林,裹挟从贼。再到众星拱月,一朝为帅,志得意满。后完败在蓟王傅黄忠之手,大小渠帅三十余人,被王傅手刃。太行四径,更被抄掠一空。再不敢北犯蓟国边境。人生际遇,如同自云端摔落尘埃。心灰意冷,稚气全无。脱胎换骨,重拾正途。

    所谓人生,便是如此吧。

    陛下,乃大汉四百年之第一皇商。善利益交换,贱买贵卖。

    张燕来投,可谓一本万利。

    有黑山飞燕,珠玉在前。天下蟊贼,或纷纷效仿。群起纳降,亦未可知。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一粮一秣。平定关东贼乱。何乐而不为。更有甚者。知张燕以郭太项上人头为进身之阶,受封平难中郎将。大小贼酋,当暗自防备,不敢轻易勾连。谨防项上人头,飞去为他人垫脚。首级首级,一“首”一级。秦汉之初,凡砍下敌人一人头,赐爵一级。古往今来,皆是寒门武夫,不可多得,进身之阶。

    也正因如此,陛下才破格相见。

    当然,陛下也想亲眼所见,抄掠河东,不可一世。令洛阳贵胄,人心惶惶的白波郭太,究竟是何方妖孽。

    人,或多或少,总归都有猎奇之心。

    “且打开一观。”陛下言道。

    “喏。”张燕浑身一凛。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匍匐虎躯,平伸双手,缓缓揭盖。

    随徐徐升起的黑漆盒盖。众人目光皆不由自主,落在底座上的郭太首级。

    “取画像。”陛下一声令下。

    便有内官,取来悬赏画像。两相对照,身份呼之欲出。正是白波郭太。

    “天佑炎汉。”陛下抚掌大笑:“妙极,妙极!”

    “咦?”在座人等,唯车骑将军曹操,惊诧出声:“陛下,此首有异。”

    自陪同张燕登堂,便一直引而不发的孙坚,虎躯骤然绷紧:“何处有异!”

    “吾观其貌,并无半分狰狞之相。似坦然赴死,引颈受戮!”曹操言道。

    “哦?”被曹操提醒,陛下亦不禁细看,郭太首级上凝固之音容笑貌。果然越看越疑。一时竟惊疑不定:“张平难,如何斩下此獠首级。”

    张燕伏地答曰:“那日,郭渠帅领三千豪杰,翻山越岭,赶来相会。席间,我举杯言道:若想成大事,还差一物。郭渠帅笑问:还差何物?”

    张燕语气渐变:“末将答曰:还差郭渠帅,项上人头。”

    “后事如何。”陛下追问。

    “末将摔杯为号,刀斧手四面杀出。郭渠帅,一言不发。将杯中残旧饮尽,在臣当面,自刎而亡,含笑九泉。”张燕缓缓昂头,目光尽赤,如野火燎原。

    “……”陛下浑身恶寒。

    曹操一声怒吼:“护驾!”

    堂内端坐之人,皆除去兵刃。唯有守在殿前的虎贲,手持长铩。鞭长莫及。

    说时迟,那时快。

    张燕并指一点,正中底座边缘。漆木下沉,机簧声响。郭太怒目圆睁,猛然张口,喷出一道利芒。

    正群起扑向张燕的曹操等人,浑身剧颤,愣在当场。

    噗!

    血花轻溅。

    胸口宛如蜂蜇,又麻又痒。

    陛下低头下看,只见一朵殷红的血花,正在华服表面,迅速扩散。

    “护,护,护……”毒性发作,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扑倒在地。

    “陛下!”孙坚目眦尽裂。含恨抽刀,扑向张燕。

    张燕却一跃而起,身如猿猴,翻上大梁。几个起落,破窗而去。

    “哇哈哈哈——”张燕剽捍,敏捷过人,军中称为“飞燕”。

    “张、飞、燕!”曹操怒急:“速传太医!”

    殿内老少侍从,遭当头棒喝,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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