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俗人-第1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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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当年曾随我一起征战吐谷浑，讨伐党项，策马击槊，扬威长孙家祖上曾立功建业的青海曼头山，可惜了。”
长孙延也不由的眼睛红了，李胤这个昏君舅父，无情无义，若不是长孙家男丁被分散长流岭南各地，他跟儿子长孙无翼估计也都已经一起同父亲被害了。
“太师为我寻到了阿爷尸骨遗骸，我心中感激不尽，太师又为我长孙一族平反，我们长孙一族心中永远铭记······”
“打住，我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了，我与你父亲都是尚圣祖公主，从你母亲那边，你得喊我姨父。而我又娶了你姑母和堂祖姑，从这边算你又要称我姑丈了，你说这亲上加亲的关系，我们还要这么见外吗？”
秦琅的兄弟秦珣也还娶了长孙延的一位姑母，而长孙延的十二叔又娶了秦琅的异母妹，这关系那真不是一般的亲。
说起长孙家族，贞观和开元初，那真是显赫无比，尤其是在李胤在位的前几年，俨然成了大唐第一贵族豪门。
秦琅离开洛阳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明劝暗劝过长孙，可惜长孙听不进去，最后落的个身败名裂家族几乎灭亡的下场。
媵妾长孙氏这时泪眼汪汪的过来求秦琅，“刚才妾身一看到元翼这孩子就喜欢，他是长孙家的嫡长曾孙，今年十二，却已经英武类臣妾先父，这孩子又聪明稳重，允文允武，妾十分喜欢，想求三郎一事，欲在家中择一孙女，许给元翼。”
秦琅瞧向长孙元翼，少年郎看着确实很有几分长孙无忌的样子，而且小小年纪站在那里也不认生，很成熟稳重，甚至有点少年老成，从洛阳朝中第一贵戚豪门，再到长流岭南，这两年也受是尝尽世间冷暖，虽然说到岭南后，秦家也派人过去给予诸多关照，但毕竟身份的巨大转变还是十分猛烈。
这个少年郎此时心态上还能这么稳重，就越发显得难能可贵，要知道很多豪门贵子，经历这么大的变化，往往就崩溃了，特别是在这个十来岁的年纪时更容易崩。
“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必能重振长孙家门，光耀赵公门楣的。这样，我儿孙满堂，孙女也多，今日便把年满十岁至十二岁，还未许亲定婚的孙女都叫来，任你小子挑选，你看中谁，只要那丫头也不拒绝，这亲事便定下了。若是你看中的丫头不愿意，你就再挑一个，直到双方都满意为止，可否？”
长孙延在一边听了，赶紧示意儿子拜谢。
长孙家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没有秦家帮衬，如何再起？
尤其是长孙家希望的长孙冲和长孙诠叔侄死在流放地后，长孙家想起来太难了。
长孙元翼若是能够跟秦琅的孙女订婚，那不仅是长孙元翼未来有了保证，就是长孙家族回到洛阳后，也不用再不安担心了。
“元翼谢过祖姑父！若祖姑父不弃，便请于此厅设一道帘子，请来诸位堂姐妹于帘后，让他们观察我，也可以在帘后向我提问，最后谁若觉得我还行，愿意与我订亲，便与祖姑父说就好。”
秦琅这下真惊讶了，这小子一套一套的啊。
秦琅说要把年龄合适的孙女们都叫来，让这小子选，结果这小子现在却说要在厅里设道帘子，然后让秦家表姐妹们在后面观察、考问他，由她们来选他。
这番话，既透露出这小子是个懂礼讲礼的孩子，更透着他对秦琅和秦家的尊重。
姿态摆的非常低，让秦家小娘子们选他，而不是他选秦家小娘。
“好，隔帘相看，若是有谁相中了你小子，我便让她出来给你相见，你若看不上，你仍然可以再选。”
一时间，倒是搞的热闹了起来。
长孙无忌的几个儿子如长孙涣长孙津等那是跟秦琅同辈的，不过地位相差太大，如今劫后余生，坐在秦家客厅里更是姿态摆的极低。此时见秦琅如此客气，居然让长孙元翼选秦家淑女，也不由的有些妒忌羡慕那小子了。
可惜自家孙儿不是嫡长曾孙，没这机会。
·······
秦家人丁兴旺，儿孙满堂，秦琅有二十一个儿子，到如今有了快二百个孙子，曾孙都已经有几十个了，这孙女自然也多，足有一百多个孙女。
十到十二岁，又还未订婚，还有不少。
不过秦琅就两个嫡子，嫡长子秦俞今年二十多岁，其年纪最大的女儿还是庶出，也不过十岁，嫡长女更只八岁，至于说秦琅的嫡次子秦伦，还没完婚，纳了几房妾侍，儿女也有几个，但都才几岁。
所以此时叫来的都是秦琅庶子所生的女儿，年龄合适的大约还有十来个，站在后面都有些新奇的瞧着外面。
秦琅走入帘后，对这些年少的孙女们道，“你们可瞧仔细了，外面的这位少年郎君便是河南长孙家族赵国公的嫡长子长孙无翼，今年十二岁，却是非常不错的一个少年俊秀，将来前途无量，你们谁若是相中，便告诉我，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直接对那少年郎发问。”
姑娘们像一群麻雀一样兴奋的小声叽叽喳喳嬉笑不已。
堂姐妹们一边看一边互相玩笑。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秦家的姑娘们平时也向来胆大，这个时候隔着道帘子，倒也没拘束，于是各种问题抛出，长孙元翼确实是对答如流，回答的既有礼貌也不失才学，秦琅都觉得越看越稀奇。
最后十来个姐妹倒还有六七个都觉得这小子不错，毕竟是长孙皇后家的曾侄孙儿。
“长孙大郎，现在我有七个孙女都瞧上你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总不能七个都娶了吧？要不现在轮到你来选，看上哪个就定哪个。”
长孙元翼听说有七个看中他，也有些崩不住的露出些激动之色，不过还是克制的表示不敢放肆，让秦琅为他挑选一位秦家淑女。
秦琅看着带着期待之色的孙女们。
“要不这样吧，给你们姐妹七个一人一个绣球，你们从楼上往下抛，让长孙大郎站在楼下，到时他接住谁的绣球，便算选中谁，如何？”
姐妹几个兴奋的点头，觉得这抛绣球选亲的仪式很好。
“长孙大郎，你觉得如何？”
长孙元翼也觉得不错，连厅中其它人也都觉得挺好，这样到时不管长孙元翼接到谁的绣球选谁，都不会伤害秦家小娘子们的心，更不会让秦家不高兴，毕竟小娘子们站在楼上抛绣球，长孙元翼也看不到人，这接了谁的全凭缘份。
第1427章 藩镇崛起
秦琅读着洛阳宰执们给他的来信，边看边用铅笔做着记录。
铅笔用的不是铅，而是石墨矿开采的石墨，加上木材便制成了书写便捷的铅笔，虽看似不太起眼，但就跟他桌上的那盒火柴一样，如今却正成为吕宋的特产之一。
夜深人静。
书桌上的玻璃马灯明亮又无烟尘。
秦琅放下手中的笔，陷入沉思。
洛阳朝廷很安稳，大唐天下也很兴盛，有一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的感觉，不过朝中主政的来济、裴行俭、上官仪等宰执们却也都发现了一些大唐盛世之下的隐忧，还不少。
大唐承袭自北朝，所以有胡风，对于扩张有非常强烈的欲望，从开国到如今，虽只四十多年，但已历五帝，征战的脚步从未停止。
东北征服了辽东、朝鲜，夺取了燕山北奚契旧地，甚至在更遥远的白山黑水设立了渤海、黑水、鲜卑三都护府，并有边镇、驻军。
西南也实控了黔中、云南，越过红河，征服了永昌丽水，以及骠越、藏南诸地。
西北方向，贞观朝就征服了党项、西山诸羌，又平灭吐谷浑，灭掉吐蕃，将苏毗、象雄皆纳为羁糜，遥远西域之地，从无到有，不仅恢复了汉朝安西旧疆，更深入河中地区。
这些都是近五十年来，几代唐军前仆后继用刀剑和热血打出来的。
虽然与大食刚达成了盟约和议，暂时休兵，但西域方向，未来将仍是大唐对外用兵的第一要地，甚至如今还在围剿西突厥诸部，同时也要面临着如何征服河中反叛的粟特人问题。
又得防范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吐火罗和大食人，甚至还得防着突厥可萨部。
不管是程处默还是来济，这些执掌中枢文武大政的宰执们，都有共识，未来西域还得屯驻重兵。
甚至因为西域太过遥远，得给予西域的主将们更高的权力，甚至不仅是限于军事指挥权，还得有钱粮监察等权，不然的话，无法应对西域那般特殊的局面，事事请示朝堂，万里之遥一来一往都两个月了。
而如果事权不一，前线相互掣肘，也更别想做事了。
以往的那套守时都督府，战时行营总管府的制度，已经越来越不合时宜，无法应对新的西域局面，未来西域需要重兵集团常驻，甚至对西突厥部落、河中粟特国家的用兵也是常态化的。
而以传统府兵制抽调组建西征行营也已经越来越跟不上形势，原来安西北庭府的镇戍边军里，就多是从中原内地抽调的府兵过去轮戍，这样的坏处是府兵一两年就得换番，会削弱前线边军战斗力。
甚至因为战事，朝廷经常延长戍边府兵的役期，这让府兵们常年在边，人心思归，家中妻儿生产也受影响。
目前迫切的需要更改这些不符合新形势的旧制度。
当年秦琅很早就曾经提议过要更改府兵制度，理由就是新的两税制度下，府兵制已经不符合新时代发展，尤其是在均田制已经被废弃的情况下，府兵制的根基不复存在了。
秦琅当初建议是以募兵制代替府兵制，辅以义务兵役，用汉人职业募兵加上蕃人义务兵组成新的大唐军队。
在府兵制时代，大唐拥有大量府兵，贞观初有六十余万，到如今更是高达八十余万，而这些府兵，又基本上集中在关中和河南地区，武德和贞观初，关中府兵占据了天下府兵的六成，而现在是关中府兵占天下府兵三成，河南府兵占四成，两地就占了七成，河东和河北各占一成，剩下的各地合占一成。
关陇府兵战斗力虽强，但军府部署过于集中于关中河南地区，也就带来新问题。武德和贞观初，面临的是天下统一战争的需求，军府集中于核心的关陇中原地区是应当的。
但如今中原核心区已经远离战争了，真正需要驻兵的是边疆之地，是朝鲜、辽东，是塞北河套，是陇右青海，是西域天山，是新征服的骠越藏南。
可恰恰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折冲府，连岭南交广如今这般富裕的地方，都还是当年秦琅守南疆时，增设的那点军府。
来济等都希望更改制度。
提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府兵移边，世镇边疆。
把大量的折冲府，部署到边疆地区去，以后直接以边地的折冲府兵轮番镇守边疆，不用再总是从中原内地抽调府兵戍边了，一来省了轮番远戍之苦，二来边兵更熟悉边地。
而且各地的原都督府制度与新府兵制相结合，到时兵将合一，将知兵，兵知将，兵将也都熟悉边土、边敌，甚至是以边地税赋钱粮留边供军。
这套东西，在秦琅看来有种浓烈的以辽人守辽土的感觉扑面而来，或者说，这就是唐朝自高宗武后开始出现边疆藩镇，在唐玄宗时形成正式节度使制度的一套东西。
本质上，都是因为边地军事攻防军事的迫切需要，原有的旧制度无法跟上形势，而采取的一种新制，或许称为打补丁。
这套东西当然有很强的实用性，比如说若是折冲府部署到边疆，不管把现在关陇中原的府兵迁移过去，还是以后在边地点选新府兵，以边民守边地，守的也是自己的家园，他们当然更有动力。
二者就算是轮番戍边，也是就近当值，不用说从河南到西域万里上番，路上就先浪费一两月，更别说过去后不适应那边的气候不熟悉地理，不熟悉对手敌人等等。
而给予边将更大的权力，那么实际上就是战区或军区制度了，到时拥有很强的指挥自主权，甚至是军区拥有相对独立而稳定的财赋钱粮供应，这对于西域这样万里之外的边镇，是非常有必要的。
处处由朝廷枢密院来指挥调动，这是跟不上节奏的，而如果边军的钱粮器械完全由朝廷调拔供应，也跟不上。
当然，边地穷，在如今的情况下，中原富裕，边地就算有一定的财政权，也还是穷，仍然还得朝廷财政支持养兵，但起码得让前线拥有一定的独立指挥权和财权。
想法是好的，这毕竟也是根据已出现的问题，提出相应的解决之道，属于头痛医头的办法，但这种打补丁式的措施，将来可能会带来的问题，他们也许能预料到，或预料不足，但先解决眼前出现的问题，也是当务之急。
如果将来出现说比如北魏的六镇这样的变化，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也许以后还能找到新的解决办法呢？
北魏立国之初，建都平城，处于代北，所以草原上的柔然对他们的威胁最大，为此北魏沿着阴山燕山一线，先后建立了数个军镇，其中以武川、怀朔六镇最强。一开始，北魏重视六镇，毕竟就在国门口，六镇待遇高，勋戚贵族甚至士族豪强子弟争相前往六镇，这相当于是镀金一样，也是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但后来随着北魏迁都洛阳，局势也渐渐好转，北魏对于处于塞北的六镇，慢慢的就忽略甚至轻视起来，逐渐功勋贵族高官子弟们就不肯再去六镇，六镇里的将士们也难再有好的升迁，甚至钱粮器械等也补给不足，甚至一度沦为罪犯们的流放之地。
北魏骄傲的六镇，成了人人厌恶的边荒，于是最终六镇大起义，把北魏掀翻了，而后来取代北魏的六欢集团和宇文泰集团，也都是当年六镇的人。
历史上，唐玄宗时建立起来的大唐边地十镇，最终也失控了。虽然造反的东北范阳平卢节度使安禄山，率领的东北军团，其实在当时几大军团里并不是最强的，剑南、陇右才是势力最强，甚至朝廷优先防范的，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