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俗人-第4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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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接到东宫官吏相请,得了太子所赐金银,让他来卫国公府时,他还很得意,想着借这机会,把金蟾仙泉的名气再弄大点。
谁成想,一来就看到西华观的秦英道长被拖死狗一样拖出去。
战战惊惊的被请进了大厅,韦灵符还没站好,接着就被张超一声喝令,吓的坐到了地上。
“大胆妖人,敢胆行妖作骗,还不如实招来!”
“贫道没骗人。”韦灵符哆嗦着道。
“你的灵泉水听说包治百病,能肉白骨活死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喝了你灵泉水都能从鬼门关救回来?就算没病,喝了也益寿延年?”
“确实如此。”
“哦,那小爷我倒也想瞧瞧这神奇了,来人,给我把韦灵符的四脚打断,然后给他喝点灵泉水,看能不能自动长上!”
那边家兵立即不客气的上来,一把就将韦灵符按倒在地,真的就提着棍棒要打。
“莫打莫打。”韦灵符哪见过这种场面,这些日子里整天被人称为仙师、大师的,早飘了。
“不愿挨打?那就弄杯毒酒来,看能不能起死回生!”
韦灵符满地求饶。
“你肯不肯说句实话?到底有没有灵泉,有没有金蟾仙?”
“有,无数人可以为贫道做证”
“打!”
乱棒交加,没几下韦灵符就扛不住了,全招了,都是他合伙行骗的。
秦琅坐在轮椅上冷眼看着这场面,这些如此低级的骗术都有人信。不过想想,就算后世之时,某位号称能够空盆来蛇的王大师,不也曾风声水起,甚至无数社会名流都捧他臭嘴,甚至有喊他干爹的。
只能说这世上傻子太多,骗不过来。
“查抄崇圣寺,把韦妖养的蛤蟆给他挂脖子上,游街示众,三日后同样杖毙大街。”
“那个朱灵感呢,来了吗?叫进来!”
朱灵感是直接被架进来的,吓的腿走不动路了,秦琅也懒得跟他再废话了,让这位号称能够炼制长生药的神棍,把他带来的丹药,自己吃了。
朱灵感吓的结结巴巴的,却也还有一套专门话术应对,他说在江南的天台山,是上古神仙所聚之处,多灵草,而他虽然知道,但能力有限,没法寻得。如果卫国公能够让他前去当地做一州刺史,或许能够借助州衙官府的力量,寻得此灵草,以炼制出真正的长生不老药。
秦琅对这种话术岂会不懂。
让他把带来的一些所谓小长生药,也就是缺少了仙草不能真正长生,但能包治百病,可以延寿百岁的小长生丹取来。
问他炼制之法和所用材料。
不出意外,朱灵感的所谓小长生丹,也是烧水银为不死药,还加了铅硝等多种材料,妥妥的就是化学实验啊。
这种丹药吃了,别说长生不老,只怕会死的更快。水银炼丹,肯定会有慢性汞中毒,就算含量不大,但长期服用,也会导致诸如兴奋症,震颤、口腔炎等症状,也会变的急躁、易怒或多疑等性格变化。
历史上唐朝许多皇帝都迷信丹药,想要长生,李世民一代圣贤天子,都开了唐代天子服丹求长生的先河,最后五十出头就死,也跟服丹药有很大关系。
可是唐朝的皇帝们,却还总觉得是服食的方式不对,从不觉得长生丹这玩意有问题。
水银丹、硫磺丹、硝石丹,铅丹,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长生丹,可原料却全是些杀人的毒物,甚至火药这玩意历史上,本来就是道士们炼长生丹的时候不小心混合了几样材料而导致的爆炸发现的。
“既然你说这些是小长生丹,那说全都吃下去吧。”
一大把丹药放在朱灵感面前,可他哪敢吃下去。虽然有不少道士本身也信丹药这玩意,但多数人其实是不信的,他们自己清楚都用的是些啥玩意。
更别说这样大把的丹药一起乱吃,那是会要人命的。
可秦琅不管这些,你自称全是仙丹灵药,那就吃下去。
今天吃不死,明天继续吃,先让你吃上一年半载的。
朱灵感崩溃了,哪有这种搞法。
平时面对那些贵族名士们很管用的话术,在秦琅这毫无作用,那些人怀着一点点的期望,因此会信他的话,可秦琅一点点都不信。
一把丹药塞入口中。
朱灵感猛烈挣扎着,抠喉催吐。
“道长为何浪费这些仙丹灵药?来人,给道长再喂进去!”
朱灵感哭了,他不想死。
只得招供,仙丹只是他照着几本丹谱胡乱炼的,并不能长生,更不能治百病。什么服食丹药可以脱胎换骨,就算死了都能尸解升仙,其实都是骗术。
“拉下去,游街示众,三日后当街杖毙!”
秦琅厌恶的摆手。
“传令京兆府,立即全面整顿京畿寺庙道观僧尼道人借符咒丹药欺世骗人行为,同时对江湖游医、术士加强打击,一经发现,立即抓捕审讯”
称心站在厅中,有些手足无措。
本来以为今天为太子殿下办事,送了几位仙师道长来为卫国公看病,能在卫国公这里露个脸,谁知道却摊上这么些烂事。
“秦相公,奴婢是真不知道这些人是骗子。”
秦琅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家伙,“你也只是被他们蒙骗了而已,本相不会怪你的。”
“那奴婢告退了。”
“等等。”
秦琅叫住称心,一直盯着他看,看的称心心里发毛,生怕秦琅一挥手,叫出亲兵把他也拉去游街示众,然后三日后当街杖毙。
“秦相还有何事?”
“你说你在太常寺是个乐童出身?”
“是的。”
“那你会什么乐器?”
“奴婢会吹箫。”
“本相很喜欢听箫,你便留在我府上,太子殿下那里,我会派人说明的。”
称心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支支唔唔要拒绝,又怕得罪秦琅,弄的在那里为难不已。
“怎么,难道本相这里容不下你?”秦琅加重了点语气,称心吓的花容失色,慌忙解释,“奴婢是怕太子殿下需要奴婢服侍。”
“本相跟殿下开口,殿下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你就留下吧。”
称心无奈,“容奴婢先回东宫,向殿下复命后再来。”
“不用了,你就留下来,本相另派人去复命便是。”
称心虽然长的帅,可身份卑贱,只是太常寺下面太乐署下的内教坊里的一个乐童,其实就是个宫廷奴隶,学习器乐,将来负责演奏宫廷乐器的学徒。这样的身份,太子一句话就能将他从内教坊要到东宫,秦琅自然也能一句话从东宫要过来。
毕竟他是太子的老师,一个乐童而已,太子岂会不给?
张超凑到秦琅边上,“三郎什么时候也有了分桃断袖的龙阳之癖好,居然男女通吃了?”
“滚,我真要有那爱好了,也是先收用了你。”
张超一阵恶心,赶紧捂住自己的屁股溜开,“别,千万别,被男人睡,那我别活了。”
称心在一边,隐约听到什么分桃,断袖,龙阳之语,也不由的面色大变,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望向秦琅,不由的惊惧起来,“秦相,奴婢只会吹那个箫,不会吹这个箫”
第691章 暗授机宜
东宫。
皇太子承乾正耐着性子听着于志宁在讲经论史,虽已监国亲政,可皇帝走前留下旨意,从二月至端午,从八月到冬至,一年两个经筵讲期,由宰相、学士们逢单日入侍,轮流讲读。
中书省下置弘馆,门下省置集贤馆,东宫下设崇贤馆,三馆加设大学士,下设学士、直学士,校书郎、正字等,皆备皇帝顾问,出入侍从、参政议政,三馆大学士以宰相兼,学士加五品阶,赐绯袍银鱼。
至于翰林院,号称北门学士,地位更尊,待诏敕,草内制,十分优宠,翰林院学士承旨号称内相。
三馆分藏国典朝章,天下书籍,同时负责编修史书、整理典籍、编修书目、储相养才、出版图书,以及为皇帝和太子筵讲。
东宫左庶子于志宁,也授有崇贤馆学士之衔,而崇贤馆大学士,皇帝还是授给了秦琅。王珪是弘馆大学士,魏征是集贤馆大学士,岑本则是翰林院大学士。
翰林院也拟中书之制,下设翰林学士六人,仿中书舍人,又置翰林学士承旨二人,仿中书侍郎,并置翰林院大学士,如中书令,此外又特派宦官二人为翰林院使,以负责皇帝与翰林院往来联络。
翰林院也因此称为翰林学士院,起草的是任免将相大臣、宣布大赦、号令征伐等有关军国大事的诏制,称为内制;中书舍人所起草的则是一般臣僚的任免以及例行的告,称为外制。
西梁吏部尚书岑善方之孙,隋朝虞部侍郎岑之象之子,南梁萧铣的中书侍郎,前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岑本,也一飞冲天,继秦琅、马周之后主掌翰林院,也因此被皇帝特旨,以翰林院大学士参知政事,入政事堂为相。
皇帝搞起了一个完整的三馆一院体系,授封了一堆的大学士、学士、直学士们,轮流给太子讲经,一年两个讲期,隔一天就一讲,每次得讲半天。
讲来讲去,其实也就是讲经论史,枯燥又乏味,特别是如于志宁这些人的讲课,承乾听的更是无味。
讲着讲着,他又要借古讽今,把承乾拿出来一通批评。
若是以前,承乾肯定早就把不满表现在脸上,甚至会发脾气,可秦琅几次三番提醒他,可以不理会于志宁,但得尊重他,他是东宫官长,也是老师。
所以现在承乾跟换了个人一样,心里万般不耐烦,却还能装做一副专注听讲,虚心受教的模样坐在那里,不管于志宁如何说他不对,他也能笑着点头接受。不过心里头,却早就浮想联翩了,一会想着永昌坊的裴氏美丽温柔,一想又想着东宫马球队要杀进大唐超级马球联赛的八强了,一会想着好久没出去打
“午时三刻,日中!”
东宫的报时博士敲声更鼓,打断了于志宁的讲经。
承乾立马笑着站起,对着于志宁躬身行礼,“于公辛苦了,请留下用午餐。”
于志宁本来东说西讲,导致今天预定的课程还没讲完,正想拖会课,谁知道承乾来了这么一招,见他满脸笑容,还十分客气的留他用餐,又不好多说,只好收起经书,“多谢殿下,臣下午还要去左春坊办公,直接去食堂用餐,正好可以顺便开个餐会,听听下面汇报今日工作。”
承乾还再三挽留。
“殿下记得把今日臣所讲的章,好好理解,最好是能写一篇策论。”
承乾心里骂了两句,面上笑着应下,还恭敬的送于志宁出殿。
送走于志宁,承乾回到殿中,看着面前的经书,直接甩到了一边,枯燥乏味。
“殿下,卫公派人来报,说今日东宫请去的那几位有道高人,都是一群骗子,如今骗术拆穿,不打自招,都被押往京兆狱了,另外,今日殿下派去的那位叫称心的乐童,卫公很喜欢便向殿下讨个人情,留下了。”
“骗子?”承乾意外。
那内侍便把卫国公府来人的话说了一遍,什么臂生金龙只是街头小骗术,金蟾灵泉更只是合谋行骗,朱灵感的灵丹更全是些毒药。
承乾听的腾的站起,“老师无事吧?”
“卫国公说他本无大碍,有劳殿下挂念了,还说请殿下以后莫要再轻信那些江湖术士。”
承乾恼怒的道,“孤也都让那些家伙给骗了,谁给孤举荐的骗子?革了差事,赶出东宫去。”
“殿下,卫公特意嘱咐,说那些人也未必是有意,且宽恕他们一次,申斥几句便算了,以观后效。”
“那好吧,人暂且留下,你去替孤好好训诫几句。”
“那称心?”
承乾想起那个英俊的乐童,人长的英俊漂亮,关键是能说会道,先前就让承乾极为满意,故此特从太常寺要到东宫,想不到这小子如今倒把老师也给哄住了。
“既然老师喜欢,那就赠给老师吧,对了,把上次孤从太常寺跟称心一起要来的那个乐班,全都送去卫国公府。”
“还是孤亲自把人送去吧。”
内侍赶紧道,“卫公说请太子安心,不要记挂他,还是专心于政务要紧。殿下监国虽有宰相们辅佐,可如今不比早前,殿下如今元服,已要亲政,还是得多用些心。”
“卫公还特让人来提醒殿下,说先前大理寺丞张蕴古审理的李好德一案,实有失出,请殿下让政事堂诸公复核此案,莫要急着结案放人。”
“卫公在家养伤,也还关注了此案?可这案张蕴古已经审的明白,说李好德只是得了失心疯,并非妄做妖言,意图谋反啊。”
李好德案子确实很简单,相州人李好德,妄做妖言,地方以谋反罪将他入狱,层层上报。因是谋反案,所以要由大理寺复核。
这样的案件大理寺复核通过后,才能上报刑部,最后押入京师秋后问斩。
可问题是,大理寺丞张蕴古把这案子一看,亲自审了押来长安的李好德后,便认定这只是一个冤案,因为李好德是个疯子,有精神病。得了精神病的人,经常说些胡话不是正常吗?怎么能因此,就定他谋反呢?
最后张蕴古给李好德案推翻原判,重新定案,却是判了个很轻的罪行,略示惩戒。
新的审判报到刑部,再送到尚书省左右丞,都觉得这样判没问题,毕竟疯子也是条人命嘛。
承乾也没想到秦琅在家还关注这样一个小案子。
“殿下,卫公说,此案张蕴古办的有瑕疵,首先,李好德是相州人,而张蕴古也是相州人,二人本是同乡,再其次,李好德之兄李厚德恰好又是相州刺史。”
“还有这事,为何孤没听张蕴古报告过?”
“卫公说这正是此案瑕疵之处,此案张蕴古最好是避嫌,他就算秉公执法,也不应当隐瞒这些情况,当在案件里说明,如今治书侍御史权万纪盯上此案,收集了许多情况,直接要弹劾张蕴古,这就很不利了。”
承乾想了想,“可李好德只是一个疯子,这案子本身应当没问题啊。”
“张蕴古虽深得陛下信任,但陛下也最忌讳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