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8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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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满脸的涕泪啊,啧啧,就写出一个字……惨!
“王爱卿负朕,满朝文武负朕……天下人皆负朕!”
听听,听听,敢情朱以海打心里还坚定地认为,这天下是朱家天下。
没办法,根深蒂固嘛。
王翊认同,他也被朱以海的深情流露,搞到不得不滴上两滴眼泪相陪。
“鲁王受苦了……!”王翊深情一叹,“臣来迟了!”
朱以海顿时呆如木鸡。
鲁王?
朕已登基!
朱以海怒目而视。
王翊轻喟道:“殿下息怒……臣非指责殿下登基……是得位不正,可自古以来,新君登基或先帝明诏,或百官拥立……敢问殿下占了哪样?”
朱以海立即道:“朕乃百官拥立……!”
王翊悠悠道:“敢问……殿下所言的百官,何许人也?我朝京都在应天府,文武百官、内阁军机……殿下占了哪样?”
朱以海语塞,其实他想过这些问题,只是……登基欲念正炽。
“可拥立朕的……也是朝廷重臣!”朱以海急了。
王翊叹息道:“殿下此举……确实有欠考虑,钱肃乐、张国维、张煌言……世人皆知是吴王殿下大将军府僚属……他们拥立殿下,试问天下,谁人能信、谁人肯信……可殿下,居然信了……!”
朱以海愣得只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脸忽青忽白,终于找到一词强辩道:“拥立朕的,不仅是他们,还有……诸公!”
“诸公?”王翊噢了一声,“殿下说得是……江南那些富商、达户?”
“不仅仅是那些商人,还有……宁国府周家!”朱以海振奋了些精神。
王翊摇头苦笑,“宁国周家……万历年前还排得上号,算一豪门世家,可如今……不过就是宁国府一破落户罢了!”
朱以海急道:“不,不对……周卿对朕讲,周家在宁国府可以呼风唤雨,只要朕一声令下,便有数万义士赶赴杭州府勤王……。”
“那殿下不妨试试真假。”王翊平静地道,“宁国府与杭州府接壤,非朝廷直辖,而是隶属大将军府所辖……而周家在万历年间就已经走了下坡路,能支撑到现在,无非是仗着周家十数代积攒下的土地,还有就是依仗当地人脉,勾结番商走私……。”
“……可殿下应该知道,吴王经营江南,施政最出名的就是减免农税,将税转移到了商人头上……如此一来,等于是断了周家的财路,被遏制了粮价,土地所产的粮食,没了往日随心所欲定价而产生的丰厚利润,走私经商的利润也因商税而削薄许多……据臣了解,周家已经连续三、四年巨亏,入不敷出……论起来,周家才是真正与吴王势不两立啊……殿下,三思啊!”
朱以海如同被雷击,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王翊,“周家……真败了?”
“早败了。”
“那周如璋说的一呼百应……?”
“臣只听说,不时有人上周家门索债的。”
朱以海是真被打击到了,王翊早在朱以海在应天府监国时,就是御史大夫。
谁的话朱以海都可以不信,可王翊从不诳语的名声,朱以海对他所说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
第二千零二章 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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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以海想着想着,又哭上了,“首辅……王卿,那朕……朕今日又该如何是好……朕不是自己想登基……是他们怂恿煽惑朕的……其实朕也越来越觉得这事荒唐,明明建兴朝有朝廷,新君登基居然不在京城……说好万民拥戴的……可朕登基时,就数十人见证……朕识得的,也不过七、八人……而今,城中民众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令朕如坐针毡、日夜不得安宁……可王卿哪,朕也是骑虎难下、回头无岸啊!”
看着这个说哭就哭,却依旧声声自称朕的朱以海,王翊开始时尚感觉一丝怜悯。
但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到这,王翊有些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殿下听臣一句良言……回头还来得及。”王翊真诚地劝道,“趁着大错尚未真正铸成……回头有岸哪!”
“真有岸?”
“吴王不是个嗜血之人,殿下可以想想,六七年间,吴王手上可有沾过一丝宗室之血……?”
朱以海刚听时,还点了点头,可突然叫道:“不……大长公主,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王翊一愣,竟无言以对。
朱媺娖确实死在吴争手上,连吴争都没有自辩过,而王翊当时并未在场,又怎能明白详情呢?
朱以海惊恐道:“他会报复朕……他一定会报复朕……朕记得,当年朕还失手推倒吴王侧妃,导致吴王侧妃小产……他一定会杀朕!”
王翊怎么也没想到,本来已经行之有效的劝说,会因这么一坎,而要前功尽弃。
可王翊确实没有办法了,他的心性,无法说服自己去哄骗朱以海。
然而,令王翊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朱以海突然一改惊恐的脸色,问王翊道:“王卿能保证……朕若退位,他不会害朕性命吗?”
王翊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可朱以海还在继续,“朕还能是王爵吗……朕可以再回陈钱山那海岛上去,绝不妨碍他……甚至,朕还能诏告天下,让位于他……王爱卿……王爱卿?!”
王翊突然间想哭,曾几何时,自己坚定地反对吴王,拥戴监国鲁王登基为帝。
甚至于在朝堂上当众喝斥时为镇国公的吴争。
可现在,王翊想起这些,竟有一种发现自己一番心血付诸东流的崩溃感觉。
被朱以海一催,王翊才回过神来,甩了甩头,收拾起心中乱绪,也是,这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殿下放心……臣以项上人头作保,保殿下无虞!”
朱以海追问道:“此话可当真?”
“臣虽为臣,却是一言九鼎!”王翊昂首答道。
“那就好……如此就好。”朱以海连连点头,然后问道,“那朕……那需要朕做些什么,王卿尽管说来,朕无有不应。”
王翊道:“殿下务必要保证城中民众安全,保证吴翁、王妃及王府中诸人安全……。”
“这容易!”朱以海毫不犹豫地道,“朕打登基始,就没想过为难吴伯昌和王妃们。”
“还须保证钱肃乐、张国维等人安全……。”
“这……。”朱以海踌躇起来。
“殿下何事为难?”
“非朕不应王卿所请……只是,如今城中诸事皆由周如璋全权施为,钱肃乐、张国维公然聚众谋反,事败被擒,如今人在周如璋手中……朕的旨意,怕也……咳!”
王翊听懂了,敢情,这皇帝做得,还是个傀儡。
这下王翊真为难了。
来时,王翊原以为,杭州府不管怎么乱,朱以海敢登基,总能管点事、掌点权。
同时,有钱肃乐、张国维等人在,那总能讲讲道理的。
可现在,钱肃乐、张国维等人聚众谋反,钱肃乐兵败被擒,张国维率部溃逃。
而朱以海竟只是个傀儡。
朱以海见王翊犯难,也急了,他怕之前王翊答应下的事不作数。
“王卿只管放心……朕既然能令周如璋带钱肃乐来见朕,就能令他保全诸人……。”
王翊知道这事难办了,可已经到了杭州,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刚想着交待朱以海几句,可这个时候,周如璋来了。
……。
周如璋冷冷地看了王翊一眼,没有理会。
径直上前,向朱以海施礼道:“奉陛口谕,臣带钱犯来见陛下。”
朱以海此时端庄地坐着点点头道:“首辅辛苦了。”
王翊心里松了口气,心想朱以海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与周如璋虚与委蛇,没有直接与他撕破脸。
可这口气刚松,就被周如璋身后钱肃乐一声喝,又提起来了。
不但是提起来,而且是再也放不下去了。
双手被缚,跟在周如璋身后的钱肃乐大呼道:“周如璋暗中勾结鞑子……王完勋,城中有清兵……!”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僵住了。
如果之前的算是内乱,那么现在就成了外争了。
哪怕是朱以海,也霍地起立,指着周如璋喝问道:“这……可是事实?”
周如璋后悔了,他后悔带钱肃乐来了,虽然他知道纸包不住火,钱肃乐肯定地讲出来,但周如璋没有料到,钱肃乐会在第一时间,当众讲出来。
因为这事,本就是自己一时口误,钱肃乐已经被擒,并无确凿证据。
只要不是当众讲出来,自己完全可以反指钱肃乐污蔑。
再就是,周如璋不知道王翊到来,他以为只是朱以海要见钱肃乐,那么,就算朱以海知道了,其实也没多大事,如今整个城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朱以海能干什么?
可王翊在场,且听见了,这事就麻烦了。
因为王翊是当朝首辅,他不会待在城中多久,一旦出城,就传到吴争耳朵里了。
吴争听闻,就有了攻杭州城的理由。
周如璋脸色铁青,他根本不搭理朱以海,目光阴森地看向王翊。
王翊一听钱肃乐喊,就知道要糟,可他做不出来指鹿为马、假斥钱肃乐血口喷人之举。
于是昂首直视周如璋,“对于钱大人对汝通敌的指控……周大人是不是该自证清白啊?”
第二千零三章 图穷匕现
周如璋此时心念电转,面对着王翊的质问,突然咧嘴森森一笑,“周某何须自证清白其实,只要将王大人留在杭州城,谁又能知道此事?”
王翊心忽地一沉,他其实意识到这点,对于一个丧家之犬般的人而言,做什么都是没有顾忌的。
而那边钱肃乐笑了,“完勋老弟咱们有伴了。”
王翊哭笑不得。
可那边朱以海怒了,是真怒。
他怒的不是周如璋叛国纳敌,而是周如璋不理睬自己,欺君呐!
“周如璋,朕已经答应王爱卿确保钱犯等诸人性命无虞!”
周如璋慢慢转身,直视着朱以海。
朱以海语声渐低,直至不可闻。
周如璋这才开口道:“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想必陛下已经答应王翊开出的条件,甚至想着主动退位,来换取吴争对陛下的优容了吧那就莫怪臣想辙自保了!”
朱以海脸色苍白,呐呐道:“力不如人奈何?可汝也不能勾结清兵汝真将清兵引入杭州城了?”
周如璋闻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钱肃乐、王翊不禁苦笑。
也对,都这个时候了,朱以海竟还不信,真是不识人间险恶啊!
周如璋慢慢止住笑,对朱以海道:“陛下就安心在行辕待着吧城中民乱再起,臣军务繁忙,就不陪陛下了!”
说到这,周如璋阴森地看着钱肃乐、王翊,“要委屈二位大人了不过时间不长,待周某平定城中之乱到时,必亲自送二位大人归西!”
。
刚被送入牢里的王翊,非常愤怒。
“希声兄这是何意?”王翊脸色铁青,“我奉监国之命,前来说降鲁王原本已经有了眉目,可你突然指证周如璋通敌好嘛,这下汝满意了,连我都出不去了也是,你希声兄是吴王岳丈,少不得有人陪汝赴黄泉!”
钱肃乐平静地看着一脸愤色的王翊,“不破不立。”
王翊沉浸在他自己的愤怒里,指着钱肃乐道,“汝就诚心的,就是想拉个垫背的非我王翊怕死,实乃肩上还负有吴王重托,不能死,亦不敢死呃,不破不立?汝说这话何意?”
钱肃乐慢慢坐下,“如今乱世就要太平了这汝承认吗?”
王翊不解地点点头,“吴王殿下如今兵锋已至敌京师若无意外,攻破顺天府指日可待汝此话何意?”
“乱世平定,便是盛世古往今来皆如此。”钱肃乐悠悠道,“依汝之见,谁将为天下之共主?”
王翊没好气地道,“这不明摆着嘛若是三年前,该由明室中遴选贤能之宗亲拥立之,可如今殿下力复失地,重振我族故往之雄风此尊位自然非吴王殿下莫属!”
“说得好!”钱肃乐淡淡道,“可汝也说了,三年前汝是转过弯来了,那没转过弯的呢?”
王翊一愣,随即悚然,手指着钱肃乐道:“汝非拥立鲁王,而是想毁灭整个宗室!”
“不。”钱肃乐微微摇头,“钱某从未想过于宗室不利钱某生为明人,死为明鬼!”
“那你?!”
“可钱某同样清楚,宗室无人哪!”钱肃乐叹息道,“世间尚未平定此时必需有个雄主抵定天下,鲁王不合适,宗室无人合适啊!”
王翊错愕地看着钱肃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怕是汝为自己拥立鲁王,致江南一片混乱,想要脱罪所找的借口吧?”
“脱罪?”钱肃乐哂然咧嘴,“钱某何须脱罪日后吴王若是登基,他忍心治罪于钱某吗国难之始,钱某毁家杼难,后将爱女嫁于吴王,将独子送至吴下麾下效命!”
王翊沉默下来,也对,如果吴王登基,那钱肃乐便是当仁不让的国丈。
只要吴王不追究,就无人能、敢追究钱肃乐一切过错和罪责。
“为何非要如此狠绝何至于此?”王翊重重叹息道,“鲁王已经有意退位让贤就让这事到此为止吧!”
钱肃乐摇摇头道:“除恶务尽,方可为万世开太平!”
“那也不必用数万城中百姓的性命为代价吧?”王翊激愤起来,“何况还有王妃、王子等人难道汝就不会他们的安危考虑王妃可是汝的嫡女!”
“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何怨乎?”钱肃乐面无表情道,“先有大长公主,后有卧子先生先贤在前,钱某自然不能只顾儿女私情!”
王翊惊悚地问道,“难道大长公主和卧子先生他们也是呃,我明白了,你们你们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不对,大长公主是宗室之人,她为何要铲除宗室这,这说不过去啊?!”
钱肃乐笑了起来,“不破,不立。”
王翊慢慢低下头,细品。
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钱肃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