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扫把星-第1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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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觉得自己一句话都没法插。
但却有一种情绪一直在胸口那里冒出来。
挡都挡不住!
这种情绪叫做幸福。
“殿下,该去读书了。”
大清早就有人碎碎念不是一种好体验。
“舅舅呢?”
曾相林说道:“赵国公那日进宫后就在兵部忙碌。”
“这样啊!”
太子看着有些恹恹的。
到了帝后那里,皇帝问道:“为何没精打采的?”
太子说道:“舅舅没来。”
李治笑道:“他刚回来,兵部一堆事等着他处置,这几日倒是勤勉,只出去了半日。”
那半日贾平安就去了高阳那里。
武媚笑道:“五郎也出去转转吧。”
李治点头,“今年本想带你们去万年宫,可想想还是再看看。”
武媚说道:“当年万年宫洪水,至今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水至柔不争,而天下莫能争。”
太子转身,那眼中就多了欢喜之色。
等他出现在了皇城中时,路上的官吏都纷纷止步行礼。
“这便是麻烦!”
李弘不喜欢繁琐。
进了兵部后,门子想去禀告。
“不必了。”
李弘觉得劳师动众没意思。
一路到了尚书的值房外。
“什么叫做应该?这年头能活到四十岁便是长寿,府兵却要六十方能退伍,这是什么意思?都弄死在军中的意思!”
李弘皱眉,“谁?”
门子说道:“吴侍郎。”
李弘眯眼,把吴奎的资料回想了一下。
“武人与普通人不同,你看看邢国公,如今依旧能杀敌这可是七十余岁的老将!”
这个声音听着很是平静。
门子低声,“这是王侍郎。”
太子看了门子一眼。
机灵!
曾相林笑眯眯的点头。
下属挣扎,舅舅会如何处置?
李弘很好奇。
贾平安的声音缓缓传出来。
“府兵在家务农操练,不时在折冲府聚众操练,轮番到长安番上。有战事点名出征这便是府兵。”
这是介绍,谁都知晓的事儿。
“一般来说,府兵多半是二十岁上下就被挑中了,随后便是数十年的服役,或是操练,或是厮杀,或是来长安戍守”
贾平安话锋一转,“此刻争执有何益?你二人可知晓府兵们的想法?”
里面默然。
“可知晓军队对此的看法?”
默然!
“可知晓户部对此的看法?”
默然!
贾平安的语气激烈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就就建言国策,这是拍脑袋还是拍屁股想出来的主意?”
拍脑袋,拍屁股舅舅说的真贴切。
两个侍郎灰溜溜的出来,见到太子惊讶了一下。
李弘随即进了值房。
“怎地出宫了?”
贾平安笑着让陈进法去泡茶。
李弘坐下,“舅舅,我听你一番话,那帝王坐在宫中岂不是也在拍脑袋决策?”
陈进法的动作僵硬。
曾相林动作僵硬。
贾平安微微点头。
“是!”
第1040章 动手的御史
李弘坐下。
曾相林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贾平安。
别说这个话题可好?
贾平安置若罔闻,“做决策需要的是什么?”
李弘说道:“聪明。”
贾平安摇头,“无数聪明人死在了聪明之上。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任何决策的出台都是建立在广泛的调研之上。出了一件事,你要想决断,首先是调查琢磨,调查清楚了,此事彻底的琢磨清楚了,那么再做出最恰当的决策。”
李弘楞了一下。
贾平安笑道:“可是觉着许多帝王都是拍脑袋就决策了?”
李弘点头,“汉武也是。”
“对。”贾平安鼓励的一笑,“所以汉武的决策不少都是错的。但人们只看到了他击败匈奴的功绩,忽略了他错误的地方。但若是那些决策可以不错呢?”
李弘带着这个问题回宫。
“殿下,该观政了。”
太子的事儿真的不少,李弘点头,随即去了。
君臣正在议事。
“陛下,太子求见。”
“怎么就回来了?”武后低声道:“莫非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太子进来,寻了自己的地方坐下。
开始!
被打断的上官仪继续说道:“庆州去岁水患,陛下免了半年赋税,今年便该收了庆州有参军却上书,言及赋税之事,说最好再免半年”
上官仪抬头道:“臣以为半年足矣,今岁再豁免半年,以后各处遇到天灾皆会如此恳求。地方官便得了好名声,可朝中却吃了大亏。”
李义府点头,“此风不可长!”
李治看到太子若有所思,就问道:“太子如何看?”
太子起身,“我想问上官相公,那参军为何建言再豁免半年?孤知晓地方官非大事不可越级上书,这位参军为何如此?”
上官仪楞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书,“此人说去岁庆州水患不小,百姓依旧元气大伤,再豁免半年,与民休息。”
太子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所谓观政便是旁观,带着耳朵来即可,嘴巴暂时闭上。
李弘说道:“那庆州百姓可是如他所说?”
上官仪含笑道:“庆州刺史上书,说去岁朝中赈灾及时,庆州百姓欢欣鼓舞,今年已经恢复了元气,可以缴纳赋税。”
李弘再问,“朝中可派人去核查过?”
上官仪:“”
李义府笑道:“殿下不知,大唐太大,天下每日要发生许多事,每一件事我等都尽力筹谋,但却不能每一件事都去核查,否则这事也不用做了。”
众人都笑了。
李弘却问道:“也就是说,朝中决策的依据便是官吏的话,若是有人说谎如何办?”
李义府说道:“那便惩治了。”
李弘摇头,“可百姓受的苦呢?百姓就白受苦了?就算是事先不能查探,可事后不能核查吗?李相说事情太多,可孤观政时日不短了,知晓大多事都无需核查。
就说今日庆州豁免赋税之事,庆州距离长安并不远,若是派一个御史或是小吏去查探如何?若是百姓果然恢复了元气,如此便是那个录事的问题,当处置了他。若百姓依旧煎熬,庆州刺史便是渎职,此人不该重用!甚至要处置!”
少年的脸有些红,“孤以为当查!”
上官仪看了一眼皇帝。
“陛下!”
太子炸了,该如何应对?
李义府有些不满的道:“殿下有些偏激,臣看便是同出一脉。”
太子的眸子猛地一亮,“李相是想说舅舅让孤变得偏激了吗?”
李义府看了一眼皇后,随即默然。
这便是默认!
太子的脸有些涨红,“李相可知晓庆州如何吗?你若是不知晓,为何敢断言庆州百姓已经恢复了?”
李义府默然。
上官仪笑道:“殿下虽说急切了些,不过却仁慈。”
太子,别闹了好吗?
武后轻声道:“陛下”
儿子要被欺负了。
这一刻没有对错!
有的只是护犊子!
皇帝淡淡的道:“如此王忠良。”
王忠良上前,“陛下。”
皇帝说道:“令御史杨德利去庆州核查,快去快回!”
散会!
不!
“散朝!”
君臣各自散去!
太子走在前方。
李义府低声道:“贾平安回来了。”
贾平安一回来太子就出幺蛾子,这等人就该让他远离太子!
上官仪赞同,“殿下该稳!”
你不是皇帝,头顶上还有你老爹和老娘,你这般逼迫宰相为啥?
这便是宰相们不满的地方。
观政观政,你蹲边上听着就是了,非得要给宰相出难题!
太子走的很坚定。
李义府微笑道:“作为国储吃些亏是好事!”
上官仪赞道:“此言甚是。”
郁闷的许敬宗冷笑道:“上官相公看来与李相很是契合!”
上官仪楞了一下,“呵呵!都是同僚!”
他是皇帝的狗,李义府也是,只是李义府这条狗比较奔放,而上官仪比较保守罢了。
都是狗!
谁比谁高贵
李义府看着太子的背影,“许多事不能做,要认错!”
这是一种隐晦的暗示。
“杨御史!”
杨德利在御史台的日子很不错,此刻正在看书。
“谁?”
他抬头问道。
外面进来一个小吏。
“陛下令你前去庆州”
杨德利接了任务,按照别人的手法比如说当年的李勣,接到先帝让自己去叠州任职的命令后,出了皇城就直奔叠州,连家门口都没路过。
但杨德利还是先回家。
两个女儿和儿子都在家。
“娘子,我要去庆州一趟,你在家带着孩子,小事寻丈人丈母,大事去寻平安!”
杨德利急匆匆的交代完毕,去厨房提了一溜粽子开溜。
王大娘跟着,急切的道:“夫君,粽子冷的!我给你热热。”
杨德利一边出去一边说道:“当年能有冷饭时我和平安就欢喜的不行,这粽子就算是冷了半月也能吃,你别管,好生在家带着孩子,我去去就来。”
杨德利带着一串熟粽子出发了。
四日后他到了庆州。
庆州官方来迎接。
“杨御史一路辛苦。”刺史黄英尊笑吟吟的拱手。
杨德利明显感到了隔阂。
“他们在戒备!”
“我很忙。”
杨德利丢下这个理由,带着随行的小吏去庆州各处查看。
他们到了一个村子。
“看看,这里还有淤泥!”
杨德利走到了干透的淤泥上,“当年华州遇到过水患,我带着平安跑到了高处,幸而刺史带着人堵住了口子。”
他站在淤泥上,看着下面那些田地,面色阴沉。
“去问问!”
远处有一骑在眺望这边。
杨德利看了那人一眼,骂道:“猖獗之极!”
他进了村子。
“竟然都是破屋子!”
眼前的村子破败不堪,屋子一眼看去就是拼凑而来。
一群老人在外面坐着木然晒太阳。
杨德利走了过去。
“老丈,看着日子不好啊!”
杨德利毫不犹豫的坐在他们的对面地上。
老人们眼神警惕,不肯说话。
“我是杨德利!”
杨德利拍着胸脯,“陛下令我来此便是查核庆州可需要继续免税。你等只管说,我若是有半点私心,便天打雷劈而死!”
那些老人眸色微动,一人问道:“可是官呢”
杨德利的嘴猛地瘪了下去,嘴角用力的往下弯曲,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便是官,我乃御史!”
老人叹道:“御史怕是也不管用呢!”
杨德利起身,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我弹劾过陛下!”
老人们愕然,旋即震惊!
杨德利怒道:“我弹劾过陛下多次,你等只管说,若是我不敢为你等出头我就此改姓!此后不姓杨!”
改姓是对男人最大的羞辱,堪称是仅次于死亡的羞辱!
那个老人耸然动容,“快给杨御史弄凳子来。”
杨德利坐下,“不用,我本是农夫,坐在地上才舒坦。”
他笑了笑,“屁股不挨着泥土我便不安生!”
老人颔首,“是呢!不是庄稼人就没这等感觉。泥土才是咱们的根!”
“说吧。”
杨德利拿出纸笔。
“苦呢!”
一群老人在唏嘘。
“去岁庆州水患,咱们村子被淹了,庄稼没了,屋子也没了,家中大多家什都没了”
杨德利点头,“水无情!”
“哎!”
“去岁免除了一半赋税,都说陛下仁慈,确实是仁慈。”
“可还是难熬呢!”
“去年没收成,今年看来还行,可屋子垮了,家中的许多东西都没了,这些得添置吧?”
杨德利点头,“是该添置!”
“可那些官人都说庆州一片大好呢!局势大好还是什么,要咱们感谢陛下的洪恩,可”
一个老人从家中出来,拎着一个布袋子。
布袋子看着就下面装了些东西,杨德利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晓不会超过五斤。
老人苦笑道:“家中的存粮就这些了,晚些就准备带着儿孙去寻摸野菜,好歹糊弄到了收成的时候。可大人能糊弄,孩子呢?看着娃们饿哭了,老夫老夫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血肉给他们吃呢!”
一群老人看着这位御史。
御史面色铁青!
“我管!”
杨德利径直去了州廨。
“赵参军何在?”
这个问话为他带来了不少冷眼。
一个小吏说道:“回家了。”
“寻了来!”
杨德利站在那里说道。
没人动!
杨德利怒吼,“黄英尊何在?”
一直在值房里不肯出来的黄英尊没办法,出来勉强笑道:“杨御史这是何意?”
杨德利盯着他,“酷吏说的便是你等!想用百姓的苦难铺平自家的宦途,耶耶若是不把你弄下去这御史便不做了!”
“杨御史!”
黄英尊面色大变,“此乃误会”
“且等等”
杨德利转身就走。
黄英尊冷着脸,“他这两日去了何处?”
“去了几个村子。”
“有人多嘴了?”
“是。”
黄英尊看了一眼其他官员,“老夫今年任满,老夫想回长安,你等也想各进一步”
“是!”
这便是各取所需。
黄英尊说道:“此事若是被捅上去,老夫就不说了,大不了回家去,可你等还年轻,宦途还长。”
一群官员神色各异。
一个官员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封口。”
黄英尊点头,“封口之后老夫上书长安,杨德利这等搅风搅雨的御史要不得!要不得!”
他面色严肃,“随意污蔑地方官员,这是什么心思?”
“下官赵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