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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朝为田舍郎-第35章

小说: 朝为田舍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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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青咂咂嘴,又喝了一大口,感受到熟悉的心跳加快的酣畅感,心情不由愈发欣悦了。

    “好酒!”顾青脱口赞道。

    其实酒一般,比前世的高度酒差了不少,但喝完赞一声“好酒”是礼节,不管再难喝都要赞的。

    张怀玉看着他,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喝着酒,就着鹿肉,三人边吃边喝,顾青找到了前世烧烤摊边吃宵夜的感觉。

    “行走江湖累吗?那种寄情山水同时血溅五步的日子,一定很刺激吧?”顾青没话找话,气氛太干了,总要说点什么。

    张怀玉喝着酒,神情淡然:“若非不得已,谁愿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你是孤儿?”

    张怀玉脸色忽然有些冷:“对我来说,孤儿反倒是件幸福的事了。”

    顾青怔怔看着她,默默脑补了十万字的狗血亲情伦理剧,剧终结局是有情人终成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年纪轻轻却是个有故事的人,顾青却不忍再问下去,有人总喜欢撕开别人的伤口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顾青不是。

    喝了大半坛酒,张怀玉已有些醉意,迷蒙的双眼望着星空,幽幽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的生活,山林田园,朝夕休作,平淡却踏实。”

    “你也可以定居在这里。”顾青笑道。

    张怀玉摇头,欲言又止。长久孤独流离的生活,她已不擅长表达和倾诉,刚才说的那几句已是破例了。

    仰头饮尽酒坛里的酒,张怀玉潇洒地将酒坛一扔,忽然望着顾青道:“你也不会长久定居于此,你非池中之物,终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

    “你怎么看出我非池中之物?”

    张怀玉平静地道:“为了给一位老人报仇,你敢杀人,而且前后谋划得非常周密,心善而冷静,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样的人,不会永远沉寂在这样的小山村里,这里容不下你的志向。”

 第五十五章 流离的人

    顾青觉得莫名其妙,不止一个人说过他不是池中之物,也不知道他们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他对这个世界仍旧陌生,至今只出过一次村子,还是为了杀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他有点好奇,但没有好奇到没事往外面跑的程度。见惯了前世的繁华,这里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简陋贫瘠的,哪怕是离此不远的青城县,顶多就是个农家赶集般的小镇子而已,充其量人多一些。

    志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需要什么志向?

    没人惹他,没人爱他,没有任何动力去做那些称王道孤的事,平平淡淡住在村里,赚着卖瓷器的钱,过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日子,不好吗?

    火光衬映着顾青那张安静的脸,明与暗闪烁交替,仿若人生的无形枷锁现出了本来的模样。

    安静的气氛里适合思考,那些前世今生种种的不堪和幸福,在脑海里走马观灯一般闪过,顾青唯一能记得清晰的只有一双眼睛,凄然而绝望,从楼顶纵身而下的瞬间,他在笑。

    那是顾青前世的梦魇,是他持续做噩梦的根源,也是导致他穿越的因果。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似乎很久没有做过那个噩梦了。上天是放过我了吗?

    如此,也好。

    静谧不知多久,张怀玉忽然起身,道:“我走了。钱赔给你了,你快把该补的东西都补齐,烤肉终归不如你做的鱼。”

    顾青点头,不假思索说了一句礼节性的客气话:“这么晚了,你就睡在这里吧……”

    话刚说完,顾青一愣,接着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是喝酒上头了么?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现在抽自己一耳光会不会显得很造作?

    张怀玉对他的客气话似乎也很吃惊,定定注视顾青那张悔恨交加的脸,良久,点点头:“好啊。”

    顾青脸色更难看了:“你……就不推脱一下吗?应该能听出我说的是客气话吧?”

    张怀玉摇头:“没听出来,我觉得你很真诚。”

    “你眼睛这么瞎,是靠什么行走江湖的?”

    “拳头和一腔正义。”

    “眼睛没有用处的话,可以考虑捐给有需要的人啊。”

    张怀玉看着火堆,淡淡地道:“我快忍不住要揍你的冲动了,你继续说。”

    顾青只好闭嘴,开始琢磨怎么睡的问题。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把好朋友宋根生家的那张床也算上,有三种分配方式,第一是顾青和张怀玉挤一张床,像梁山伯和祝英台那样的,中间放杯水,过与不过都是禽兽,这个方案可行性不高,如果真这么干,顾青觉得今晚应该是自己人生诀别夜,明早他可能已成了一具无名男尸,或许会跟姚贵堂合葬一处。

    第二个方案是宋根生和张怀玉,这个更不可能了。

    第三个方案,顾青和宋根生挤一张床,这是可行性最高的,但顾青不喜欢跟别人同挤一张床,太没安全感了。

    幸好顾青很机智,他想出了第四种方案,他和张怀玉各睡一床,宋根生打地铺。

    完美!

    “走,去你家睡觉。”顾青勾过宋根生的肩膀往外走。

    宋根生喝的酒不多,但他天生酒量不好,此刻已迷迷糊糊,被顾青勾得踉踉跄跄,两人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

    张怀玉仍坐在火堆前,托腮注视着跳跃的火光,俏脸浮上几许淡淡的怅然。

    与顾青刚才的对话仍在耳边回荡。

    “若非不得已,谁愿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是啊,似乎很久没回过那个家了,渐渐的,她已习惯了没有家的日子,“寄情山水”这样矫情的话,是那些坐在家里的文人们想出来的,他们哪里知道漂泊流离的辛酸。

    火堆轻轻一炸,惊醒了沉思中的她。随手拨弄了一下火堆,火光明亮了几分。

    张怀玉环视院子四周,嘴角露出轻笑。

    有意思,没想到顾叔唯一的儿子竟然如此有意思,她忽然间有一种留在这个山村定居的冲动。

    …………

    第二天一早,宋根生从地上醒来,宿醉的不适令他痛苦地捂住头,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房子是自己家的,屋子里的各种摆设也是熟悉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自己躺在地上,而顾青却躺在床上睡得那么安详……

    唯一的感动是,好心人在地上铺了一层褥子,还给他盖了被子。

    可……心情还是有些忿忿不平啊。

    不客气地推醒顾青,宋根生正打算与他理论,屋外老爹宋根在叫他,让他叫醒顾青。

    郝东来和石大兴两位掌柜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官员,甄官署的掌事。

    顾青披衣而起,飞快穿戴好,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走出门外。

    郝东来和石大兴在半山上的瓷窑栅栏外,满脸堆笑陪着一位穿着碧色官袍的中年人,二人脸上那谄媚逢迎的笑容,是顾青从来不曾见过的。

    顾青远远看见三人,略微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迎上前。

    郝东来看见了他,指着他笑道:“费掌事,这位少年郎便是瓷窑的主人,名叫顾青。”

    费掌事眯眼望去,见顾青身形单薄但气质不凡,虽穿着粗布陋衫,却自有一番温润典雅,不卑不亢之气象,费掌事扫了他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顾青上前朝费掌事行了一礼:“草民顾青,见过费掌事。”

    费掌事的态度不冷不热,他不是官,而是吏,吏是不入品的,甄官署的最高官员甄官令也才从八品,一个蜀州地区的掌事自然不能算官了。

    虽然不是官,吏也是很有权力的,至少他一言可定顾青这个瓷窑的生死兴衰。

    郝东来将顾青悄悄拉到一边,轻声道:“栅栏能打开吗?费掌事想进去看看窑口。”

    顾青点头,吩咐守在栅栏内的村民打开栅栏门。

    憨叔死后,顾青请了另一个老实本分的村民看守窑口,窑口最大的秘密是煤,挖煤的坑口在不使用的时候已被填上,上面堆满了干柴和木炭,外人眼里看来,这座瓷窑与别的瓷窑没什么不同,至少不会怀疑燃料有什么不同。

    所以顾青放心大胆地让他们随便看,除非费掌事忽然下令把所有的干柴木炭全搬开,否则顾青的瓷窑看起来就是普通寻常的瓷窑。

 第五十六章 弄巧成拙

    这是顾青第一次跟大唐的官吏打交道。

    看起来不难相处,唯一不适的是有股子略显做作的官威,明明只是个不入品的吏,做派看起来像朝中一品大员。

    官越小,谱儿越大,古今皆如是。

    费掌事的官步走得很稳,进了栅栏后慢慢吞吞朝窑口走,步履很慢,后面跟着的郝东来和石大兴不敢与他并肩,只好落后一肩的位置跟着他慢慢走,顾青笑了笑,索性站在原地没动,待到他们快走到窑口时顾青才举步上前。

    走到费掌事他们身后时,费掌事正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点江山状,对着瓷窑指指点点,这里太简陋,那里要重修,如果有来世,这位费掌事大概会投包工头的胎。

    顾青将郝东来悄悄拉到一边,道:“孝敬给了么?”

    郝东来眯眼笑:“自然要给的,不然他怎肯大老远来瓷窑。”

    顾青的下巴朝那位掌事努了努,道:“这货什么时候啰嗦完?你去跟他说说,走个过场差不多了,钱都收了,还想留下吃饭咋地。”

    郝东来吃惊地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少郎君,莫……莫闹,掌事面前万不可玩笑……”

    顾青冷笑:“敢收贿赂的官,那就不是官,而是跟你我一样都是商人,对他就不用太恭敬。”

    没理会郝东来难看的脸色,顾青又道:“送贿赂后你们聊到哪一步了?”

    郝东来道:“他说愿意帮我们给长安甄官署的甄官令递一封书信,向朝廷荐举我们瓷窑的瓷器,若甄官令有意向答应,自然会给蜀州回信,那么接下来我便动身去长安打通关节了……”

    顾青听得直皱眉,人情世故方面他有缺陷,但关于打通关系这方面他的经验很丰富,毕竟前世也是个领导,如何与商人打交道,花钱如何花到位,如何请客送礼,如何促成一个项目顺利通过立项,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很显然,郝东来这件事并没有办到位,否则那位掌事不会给这么一句轻飘飘等于废话的回复,郝东来却把这句回复当成了宝。

    “你前后送的物件,歌舞伎什么的,总共合计多少钱?”顾青问出了这句关键的话。

    郝东来想了想,道:“大约四十来贯吧。”

    顾青又问道:“若我们的瓷器能被定为贡瓷,每年能赚多少?”

    郝东来喜欢这个话题,一提起便眉飞色舞:“那可赚得多啦,送进皇宫的贡瓷可以不论,白送都行。光是‘青城贡瓷’这个名头,整个剑南道的官员和商人们怕是会趋之若鹜,供不应求,更别说那些名声啊,官场人脉啊之类无形的好处了。”

    顾青点头,然后叹息:“如此大的好处,你就给那位掌事四十贯钱?别忘了,能不能被定为贡瓷,第一关可还卡在他手里呢,四十贯,当他要饭的?”

    郝东来一愣,接着额头冷汗潸潸,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个错误恐怕已很难纠正了,难怪今日与费掌事进山时他的表情比以往冷淡了许多,郝东来一直以为是他嫌山路行走辛苦,被顾青提醒后他才明白,这件事从根子上就错了。

    一个摆明了将来每年至少千贯纯利以及无数人脉资源好处的买卖,打通第一个关节居然只送了四十贯,这可真是得罪人了。

    这事也不能怪郝东来,以往他跟官府打交道,送出去的贿赂差不多也是这个数,费掌事不是官,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吏,正因为看在贡瓷之事非同小可的份上,他才咬牙将待遇提到与官员平级,郝东来自以为送得足够了。

    可他忘记了就事论事,大家都不蠢,这笔买卖的赚头稍微估算一下便能算出大概,费掌事自然也是清楚的,你这边每年或许能赚几千上万贯,还能跟长安皇宫的内侍搭上关系,给我却只送了区区四十贯,这不是行贿,这是打脸啊。

    郝东来擦着冷汗,肥厚的大脸纠结地挤成一团,哭丧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这回可糟了,难怪费掌事今日对我颇为冷淡,他这一关若过不去,贡瓷之事再也休提。”

    顾青瞥了他一眼,行贿这种事,分寸若没把握好,便成了羞辱,眼下这桩便是典型案例。

    “解铃还须系铃人,郝掌柜,你再去跟费掌事聊聊,就说之前送的钱物不过是抛砖引玉,此事若成,咱们每年给他送五十贯,记住,就五十贯,不能多也不能少,他这个位置,能帮我们做的事,只值五十贯。”

    郝东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顾青。

    这位少年郎的沉稳气质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郝东来下意识便产生了信任,早从他打断店伙计的腿却没有跟他们公开撕破脸那时起,郝东来便不再将他当成不通世事的少年了。

    暗暗组织了一下措辞,郝东来堆起职业性的笑脸,屁颠颠跑到费掌事面前,将他请到一边,二人微躬着腰说起了悄悄话。

    没多久,顾青看见郝东来的脸色已放晴,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一浪接一浪,荡漾得很,顾青知道事已谈成。

    送走了费掌事后,郝东来吩咐随从转告顾青,费掌事刚才补充了几句话,他说会向长安甄官署发送正式的公文,并且随之寄去瓷窑的样品,还会向甄官署交好的同僚写几封私人信件,请同僚在甄官令面前帮忙成全此事。

    顾青满意了。

    这几句话才是干货,才是做事的态度,每年五十贯钱的效果在这几句话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

    回到家,顾青发现张怀玉还没走,令他颇觉意外,意外之后更多的是担忧。

    这女人该不会睡他的床谁上瘾了吧?这就过分了。

    “你怎么还没走?”顾青很不客气地问道。

    张怀玉托腮望着远方层峦叠起的青山,悠悠道:“一时没想好去哪里,先在你家将就住几日吧。”

    若换了旁人,顾青懒得说太多,一脚踹出去便是,可眼前这位……顾青打不过,对待比自己更强的人,顾青只能选择隐忍,直到有一天能把她揍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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