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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朝为田舍郎-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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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过如此欺辱?

    回过神来的赵县尉勃然大怒:“贼子尔敢!”

    说完便扬起了拳头,顾青却丝毫不惧,反而迎了上去,挺着胸道:“来来,往我要害处出手,我绝不还手,胆敢以下犯上,三年流徙是免不了的。”

    赵县尉一惊,高举的拳头顿时动作凝固。

    顾青笑了笑,忽然又一记耳光扇在他另一边脸上。

    啪!

    这次赵县尉可忍不了了,右手下意识便按住了腰侧的刀柄,喀的一声轻响,刀已出鞘一半。

    顾青忽然厉声暴喝:“赵县尉,你敢拔刀?你竟敢对上官拔刀!是要杀官谋反么?谋反是什么罪?满门抄斩,诛九族!”

    赵县尉吓得一抖,已出鞘一半的刀立马重新塞了回去,一脸愤怒又不得不强忍的憋屈样子。

    顾青这一声暴喝彻底吓住了赵县尉,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是长安的武官,而且是卫戍皇宫的左卫亲府武官,能在长安皇宫里当差的官,无论官大官小,都不是他一个地方县尉能惹得起的,谁都不知道这位武官有着怎样的背景。

    在青城县,赵县尉是除了县令和县丞外的第三号人物,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土著,平日里跋扈惯了,欺负宋根生这种老实书生式的主簿自然不在话下,可眼前这位,理智告诉赵县尉,这人惹不得,京官再小,来到地方后就连县令也要礼让三分的,他若再敢无礼,确实是给全家惹下大麻烦了。

    于是赵县尉决定忍气吞声,能当到县尉的自然不是什么蠢货,最基本的识时务还是做得到的。

    扇了赵县尉两个耳光后,顾青暂时满足了,揪过宋根生的袖子,用他的袖子擦手,边擦边淡淡地道:“赵县尉当了多久的官?上下尊卑的规矩没人教过你么?”

    赵县尉一凛,忍着怒气抱拳躬身行礼:“下官赵福深,拜见上官。”

    顾青笑道:“我同乡宋根生刚当主簿没几天,承蒙赵县尉照顾了,我代宋根生多谢你。”

    赵县尉心一沉,顾青的话说得客气,可分明是讽刺,赵县尉再蠢也听得出味道。

    事已至此没法解释,赵县尉确实指使了下面的人欺辱宋根生,连着好几日没让宋根生好过,顾青的讽刺赵县尉不敢反驳,更不敢狡辩。

    刚才顾青毫不讲道理地突然出手,废了一名差役,还扇了他两记耳光,赵县尉意识到顾青是个狠人,一言不合当场搏命的那种狠人,对狠人别玩心眼,因为谁都无法猜测狠人说着说着会不会突然拔刀捅人。

    “下官……不知宋主簿与您是同乡,多有得罪。”赵县尉躬身赔礼。

    顾青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表面上赔礼,但心里还是有仇恨的,是不是在想着等我走后,寻机再报复宋根生?”

    “下官不敢。”赵县尉额头冒了一层汗。

    “我不喜欢说狠话,也不相信你真的不敢,不过待我走后,你不妨向魏县令打听一下我,我名叫顾青,昨日以前,只是石桥村的一个农户,今日以后我是长安左卫的武官,我认识哪位权贵,做过什么事,你都可以向魏县令打听,打听清楚后,如果你还是认为惹得起我,那么,宋根生就在县衙,任杀任剐,若觉得惹不起我,还请以后对宋根生客气点,赵县尉,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吧?”

    赵县尉心跳加快,这番有恃无恐的话愈发让他觉得顾青惹不起,否则不会这么坦然淡定地让他自己选择为敌还是为友。

    顾青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这人不喜欢讲道理,世上的道理总是模糊的,争论起来太麻烦。宋根生以后在县衙若受到任何委屈不公,我只找你。”

    赵县尉一怔,忍不住道:“这位上官……”

    顾青打断了他:“不,我不听道理,就是这样了,我只认准了你。我在长安会时常与宋根生通书信,他若信里说在县衙有半点委屈,那就是你干的,或者是你指使下面的人干的。那么,接下来便是你和我之间的仇怨了,那时你我好好斗斗法。”

    赵县尉又惊又怒又委屈,不讲道理这种事,平日里他也干过不少,可是他对天发誓,自己也从未干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事。

    顾青没再理他,踮起脚看着县衙侧门,忽然扬声道:“魏县令,看了这么久的戏,该现真身了吧?”

    侧门打开,魏县令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内朝顾青笑。

    顾青也朝他笑,不过是冷笑:“县令当得一手好官,顾青领教了。”

    魏渡的笑容愈发尴尬,仿佛被揭穿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青扭头看着宋根生,忽然问道:“县令是几品官?”

    宋根生深知他的作风,急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认真地一字一字道:“莫问了,县令铁定比你官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强硬背景

    顾青见过魏渡好几次了,每次相处还算愉快,魏渡是鲜于仲通向朝廷推荐来青城县为官的,自然有要魏渡关照瓷窑和顾青的意思。

    只是这一次,顾青与魏渡两两对视,气氛却没那么愉快了。

    魏渡在尬笑,顾青在冷笑。

    旁边的宋根生满头雾水,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两人的关系忽然变得如此僵冷了。

    只有当事人明白。

    顾青冷笑不是因为魏渡刚刚一直躲在门内看热闹,魏渡尴尬也不是因为被顾青拆穿了他看热闹。

    真正的原因,聪明人之间心知肚明。

    听宋根生说县令比自己官大,顾青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能抽县令,未免有些可惜,看来还是自己的官太小了,以后在长安一定要混出名堂,将来升了官再回来抽他。

    魏渡一脸尴尬地走到顾青身前,叹道:“少郎君这是……何苦呢。”

    顾青瞥了赵县尉一眼,笑道:“下官帮县令教教下面的人,有的人欺软怕硬,目无尊卑,不得不教训一下,越俎代庖情非得已,是下官僭越了。”

    魏渡急忙道:“不僭越不僭越,少郎君教训得好。”

    望向赵县尉时,魏渡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向少郎君赔罪!”

    赵县尉见魏渡对顾青如此客气的态度,心中愈发觉得惹不起,反正今日的面子已丢得不能再丢了,于是索性光棍起来,躬身朝顾青行礼:“下官有眼无珠,不该为难宋主簿,以后绝不再犯,请上官恕罪。”

    顾青笑道:“无妨,你欺负了他,我打了你,有因有果,咱们两清了。以后你若再欺负他,便又是另一段因果,那时可就不是打你那么简单了。”

    赵县尉垂头唯唯。

    顾青又看向魏渡,笑道:“魏县令,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渡面色一苦,还是与顾青走到县衙外一处偏僻的地方。

    顾青的笑容渐渐变冷:“魏县令,抛开鲜于节帅与你我二人的关系不说,县令上任青城县以来,我顾青对你还算礼数周到,并无得罪之处吧?”

    魏渡叹道:“少郎君,此事是个误会……”

    顾青摇头,缓缓道:“县令,县尉,主簿,三人都在县衙办差,县尉指使下面的差役明目张胆欺凌主簿,我就不信你身为县令居然完全不知情,魏县令,明人不说暗话,莫当我是傻子。”

    魏渡苦着脸道:“县尉欺凌主簿,本官确实略有耳闻。”

    顾青冷笑:“魏县令,莫欺我年少。此事对县令来说恐怕并非‘略有耳闻’,从头到尾应该都是县令的手笔吧?”

    魏渡惊愕抬头盯着他。

    顾青接着道:“赵县尉在县衙为官多年,又是本地土著,魏县令是刚从外地调来的外官,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县令上任时日尚短,与本地根深蒂固的赵县尉之间自然有一番明争暗斗,官场的烂俗套路,县令不说我也明白。”

    魏渡抿唇不说话了。

    “所以县令把战火引到宋根生身上,借由宋根生把我引出来,我不是青城县的官,行事自然百无禁忌,无论打赵县尉的脸,还是帮宋根生在县衙立威,对魏县令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无非是制衡的把戏而已。”

    “官场忌讳颇多,魏县令不能直接借鲜于节帅的势,日后不妨可以借宋根生的势,毕竟宋根生背后站着我这么一个又护短又不怎么讲道理而赵县尉又得罪不起的狠人,魏县令日后只要拉拢宋根生,便等于在县衙树立了威望,赵县尉的影响会被打击得节节败退,从此县衙内魏县令有了绝对的权威,这个官儿便当得很爽了,对不对?”

    魏渡额头冒起潸潸冷汗,不自觉地擦了一把,目光敬畏地看着他:“你……果真只有十七岁?”

    “十八了,岁月不饶人呐。”顾青唏嘘地道。

    魏渡沉默半晌,忽然朝顾青长揖一礼,道:“是我错了,不该利用宋根生,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青笑得有点森然的味道:“魏县令想要打击本地势力,其实不用绕那么多弯子,直接跟我说明白,我岂有不帮之理?宋根生可还在你手下当差呢,魏县令何苦跟我耍心眼?利用我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点度量我还是有的,可你实在不该利用宋根生,他是一个踏踏实实做事的老实人,拿他当刀使我可就心里不舒服了……”

    魏渡只好苦笑着继续行礼:“我错了,向少郎君赔罪,日后绝不敢再利用宋根生了,我会好好关照他的。”

    “县衙有风也有雨,那是县令你该操心的事,主簿只是主簿,做好他份内的事便可,以后那些风风雨雨的,我不希望再波及到宋根生身上,魏县令,言尽于此,这件事揭过去吧。”

    顾青扭头朝县衙侧门外一脸忐忑的赵县尉看了一眼,笑道:“此事还未收尾,魏县令不妨搬几块招牌震一震赵县尉,我与宋根生便不参与了,您自己好好发挥。”

    魏渡苦笑着与顾青道别。

    顾青走到宋根生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离开了县衙,两人并肩逛起了青城县。

    县衙侧门外,赵县尉一脸惊疑地看着顾青和宋根生离开的方向,朝魏渡拱了拱手,忐忑地道:“县尊,不知这位名叫顾青的人,究竟是何来头?”

    魏渡重新端起了官威,面色冷淡地道:“怎么,若他来头不大,你还打算继续欺辱宋主簿不成?”

    赵县尉连连道:“不敢不敢。”

    “哼,赵县尉,人外有人,行事不可太跋扈,今日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往后再遇着你得罪不起的人,可就不是挨两记耳光那么简单了。”

    赵县尉垂头恭顺状:“是是,县尊教训得是。”

    魏渡冷眼看着他,道:“看来你心里还是不服气,本官只告诉你三件事,你便知分寸了。”

    “第一,蜀州青窑你应知道吧?在青城县石桥村,去年被定为贡瓷,那座瓷窑的主人就是顾青。”

    赵县尉震惊地看着魏渡,他当然知道青城县有一个瓷窑,但他完全不知道瓷窑的主人是顾青。赵县尉这个官大多只在县衙办差,而且眼看升迁无望,近年对县内事务多有疏忽懈怠,县城之外的事情他很少过问了。

    “第二,‘蜀州青窑’是剑南道节度使鲜于节帅取的名,还亲自为瓷窑题了字,节帅与顾青的交情可称莫逆,当初节帅曾在顾青府上住过一些时日,赵县尉久在县城,怕莫很少下乡体察民情吧?”

    “第三,去年腊月,当今贵妃娘娘回蜀州省亲,曾经亲自召见过顾青,娘娘对顾青的印象上佳,顾青今日去长安赴任,娘娘定然也会召见他的,左卫亲府戍卫皇宫,往后顾青也是经常在贵妃娘娘面前行走的人。”

    赵县尉如同挨了一记雷劈似的,整个人恍恍惚惚,半晌没回神。

    魏渡冷笑道:“顾青与宋根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过命交情,你竟然敢欺负宋主簿,真以为人家是软柿子么?他只是不屑跟你计较罢了,否则今日纵然顾青一刀杀了你,也不见得会有什么麻烦。赵县尉,你好自为之。”

    赵县尉身躯被震得直摇晃。

    节帅,贵妃娘娘,对他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人物啊,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背景,早知如此,他怎敢得罪宋根生?

    赵县尉此刻终于感到有些后怕了,今日差点对顾青拔刀,若那把刀真的拔出来,他会是怎样的下场?

    魏渡哼了一声,负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县衙。

    赵县尉呆立片刻,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快步跑进去追上魏渡,哀求道:“县尊,县尊!还请县尊居中牵个线,下官在最好的酒楼设宴,向宋主簿赔罪,县尊帮帮下官!”

    …………

    顾青和宋根生并肩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顾青满是怀念地舒了口气。

    宋根生讷讷道:“有些突然啊,为何毫无预兆你便当了官,而且是去长安当官……”

    顾青笑道:“不算突然,只是你最近在县衙当差,村里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看着宋根生那张老实巴交的脸,顾青忍不住想叹气。

    这性子怎么当得了官,真的好想劝他悬崖勒马,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走了一阵,顾青道:“根生,我今日便要出发去长安了,往后你若在县衙受了欺负,受了委屈,马上写信告诉我,我会帮你出头的。”

    宋根生点头:“我不招惹事端,通常不会受欺负的。”

    “你不招惹事,事难道就不会主动招惹你了么?”顾青淡淡笑了笑:“反正你记住,出了任何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宋根生乖巧点头。

    顾青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通知你一声,我和你爹给你说了一门亲,回头跟县令告个假,回村先定亲,过两年再圆房。”

    宋根生心不在焉地点头,走了一段路以后终于察觉不对,一手拽住他的胳膊,震惊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和你亲爹给你定了一门亲……”顾青语气有点慢,将自己和他亲爹相提并论,这个句式似乎有点怪怪的。

    宋根生没在乎句式里的古怪,神情继续震惊:“我跟谁定了亲?”

    顾青笑道:“我还会害你吗?当然是你日思夜想的杨叔母她家……”

    宋根生呆愣半晌,脸上渐渐露出狂喜之色,傻乎乎地哈哈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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