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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山河赋-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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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水影不通军务,若论有用,怎么都该点昭彤影,那人又是迦岚第一心腹,当初他想要结交都不得门路。这一次乘着皇帝特许他随意点兵,点了那人过来,正好能够花心思慢慢试探,即便不能让她改弦易辙,或许也能让她不再对自己敬而远之,留一个日后进一步结纳的机会。然而,他就是不愿意,只因为前几日他拜访迦岚时清杨也在。几人随口谈论些旧事,清杨突然说昔日女官长何等才华,仅仅当王傅实在可惜,要是王弟你没有用她的想法,还不如让我带回永州。

那时迦岚听了就是笑,然而他满肚子不是滋味,便是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于是几日后点兵,他毫不犹豫带走了水影。他不要留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更不要她离开他。这些日子朝廷里结党拉派的那些花样他不是没感觉,也看够了昭彤影、黎安璇璐甚至苏台清杨与那个人往来密切,谈笑饮宴、同车而行。

她来找他的时候说:“殿下,水影请求您的保护。”

那个时候他说的大概是多少人要求本王,本王为什么要理你的意思。那人的回答是“水影会效忠于殿下。”她说效忠于他,而他做了什么……

远处又传来鼓声,将他纷繁思绪打断,但见远处烟尘又起,显然辽朝元又来挑战。这边城下也是鼓声阵阵,丹夕然等人领军在城下摆开阵势,迎战敌人。

这已经是他来到边关后的第二十一天,也是水影离开后的第十一天。

望着城下军队,再看看周围士兵们疲倦的神态,苏台花子夜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水影,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这边白鹤关守军疲惫不堪,那边作为进攻方的辽朝元也已经快到极限。

兵法本来就说兵贵神速,又说一国出兵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敌人,而是距离,距离会造成补给困难。为了养活一百人的军队,筹备的粮草要倍数于此,因为很大一部分在运输过程中就会消耗。远征的军队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士兵会思乡,将军会懈怠,最可怕的是粮草会紧缺。

辽朝元此刻还没有深入敌国境内,但是白鹤关所在之地已经远离南平富庶的城池和粮食重镇,不可能就地征集。出兵的时候预计两个月内能拿下玉珑,然而扶风、鹤舞两地的军队迟迟没有移动的迹象,进攻到四五十天居然来了个正亲王,这一守又是二十多天。辽朝元一边安抚军心,一面派人飞马回京上书皇帝,说明当下白鹤关的形势,并请求皇帝改变战术,允许他索性一举夺下白鹤关。

也就是水影和流珩等人离开白鹤关后的第七天,辽朝元的上书也放到了南平国君的书案上。正当盛年的国君微笑着望向下首侧座着的男子道:“宛明期,这场仗看样子不好打啊。爱卿的计算恐怕要落空了,本来朕还想看你再度立在玉珑城楼上的样子。”

唤作宛明期的男子也正当盛年,眉目依旧俊朗迷人,听了这话淡淡一笑道:“陛下,臣一开始就没打算二破玉珑关。”

旧版 第二十二章 汉家旗帜满阴山 四

此话一出,南平国主都为微微显出惊讶之色,旁边两名大臣更是掩藏不住的震惊。便有一人都忘了自己是在君主面前,脱口喝道:“当初大家谋划时不是你说的要攻打玉珑关,为此还让辽将军在白鹤关耗了那么久,现在你又说不攻了,你难道是在玩弄我南平士兵?”

宛明期一开始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脸上带一个淡淡笑容,听到最后一句脸色突然一寒,冷冷道:“丞相此话何意?难道宛明期不是南平臣子,不心痛南平士兵?”

丞相反口欲讥,但听国君用力一拍书案,冷冷道:“朕三番五次说过,宛明期和诸卿一样,是朕的重臣。”

除了宛明期外,其他几个人都是一阵冷汗,想到六年前南平军大败之后,新登基的皇帝将宛明期请回来时为了让他点头,为了留住这个人才,接连杀了好几个侮辱过他以及当初进谗言害他丢官的人。甚至连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之兄,不过在朝廷上说了一句“你不过是背叛自己国家,象条丧家犬一样逃到南平来的”,就被皇帝挺杖三十,连降数级。这些年宛明期在外训练士兵,很少回朝,与这些大臣的矛盾也少了,时间一长,就连丞相都忘了他平日最大的忌讳就是别人提起他背叛苏台的往事。

主君一变脸,空气顿时僵硬起来,只有闹出事端来的那个人神态自若,到了这个时候又恢复淡淡笑容:“玉珑关极险峻,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正因为太过依赖于险峻地势,当年才让我有可乘之机。更何况,微臣在鹤舞为将多年,对此关布防、调军等皆了若指掌。而今十九年过去,布防之法不知道换了几次。且昔日夺取玉珑关乃是苏台上下切肤之痛,只要一与我南平对战,不免要想到昔日之事,就算平日不防备,此刻也会谨慎三分。”

他不许别人提起叛国之举,自己倒是毫不在乎的开口,皇帝也只能苦笑一下道:“如此说来,爱卿果然自一开始就不曾想过重夺玉珑。那么,爱卿到底有何打算?”

“臣的计划是,夺取——定水关。”

这是水影和流珩等人离开白鹤关后的第六天,两人没日没夜的行军,如今却不是奔驰在扶风郡的荒野,而是行进于鹤舞郡治明州的繁华集市。

进了城就只能放慢速度,不紧不慢行过街巷,但见这明州果然不愧为鹤舞第一大城市。城高池深,城门口就熙熙攘攘;进了城,只见街道宽阔,铺的都是上好的青石板,所见往来之人虽不是人人富贵,可也神态从容、衣装整洁,显然此地百姓生活的富裕宁静。而集市上货物充沛,这两人忙着赶路自然不可能去逛店铺,但打尖时偶然听人议论米价,竟比京城还要便宜几分。流珩久在扶风,也算和鹤舞比邻,加上都是前线边关,平日自然留意,如今亲眼看到郡治的繁华也不过小小感慨一下。可水影看在眼中却是百感交集。

她少年时就知道前皇太子将鹤舞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个时候翻阅鹤舞上来的折子,不管是领主修整当地律法,还是告之降低赋税,其间那份用心和爱民都叫她心惊。去年偌大一个苏台,几十万朝廷精兵居然挡不住北辰的骑兵,区区一个封地的兵马就力挽狂澜。那时她在京城,看着城外鹤舞军旗帜鲜明、军容严整的样子,便在想若是有一日能亲眼看看明州就好了。

如今简简单单看下来,便相信盛名之下无虚士,她自己走过的地方不过,可看着城池大小、街市繁华,大概不逊色于东方鸣凤郡的那几个名城。本来也就是,鹤舞郡占了苏台正南和西南的边境,共辖五州,除了西南与扶风接壤的几个地方多山地、峡谷,较为贫困之外;其余地方多为平原,加上一面临海,气候湿润、降雨充沛。而山地与平原的分界点就在定水关,定水关以东,崇山峻岭变成蜿蜒丘陵,地势也不断降低,直到与鸣凤接壤的海边,就成了一望无际、富庶至极的千江平原。郡治明州位于定水关以东,差不多是整个鹤舞中心偏东的地方。按照鹤舞的地理自然条件,本来应该不逊色于鸣凤。可鹤舞糟糕也就糟糕在这多平原的地理条件上,当然,鸣凤也多平原,而且是一马平川。问题在于鸣凤绝大部分边境都临海,放眼望去除了水还是水,鸣凤军与其说每年忙着和敌军交战,还不如说终年和海潮搏斗。将军们平日开玩笑常常说到鸣凤的士兵不是去参军,是去服徭役。鹤舞就不同了,绝大部分都是陆疆,邻国的数量并不少,且还都是虎视眈眈的那种。故而虽是富庶土地,民众的生活却往往朝不保夕。

人们常说鹤舞与扶风两地百姓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最能反映这个王朝的兴盛与否,一般王朝鼎盛之时,四海就不算不来朝,也不敢动兵马。边关百姓没了兵祸,自然过的安静。而王朝一旦衰败,别说大国,就连盛世里称臣纳贡、摇尾献媚时时刻刻为你摇旗呐喊的那些零碎小国都扑上来咬一口。那个时候,扶风有崇山峻岭还有沙漠,还能抵挡一下,鹤舞就任人宰割了。

苏台迦岚来到鹤舞的时候年仅十四,就算再聪明能干也有个限度,鹤舞能有今日,就不得不提几个人功劳。

首屈一指,当然是与迦岚一同遭贬的皇三子蕴初。苏台。蕴初这一年也是二十七岁,与花子夜同龄,为爱纹镜雅皇帝正妻也就是后来自杀被废的皇后所生,迦岚的同胞兄长。苏台律法,家中有人犯了炒家灭族罪的时候,男子可以从轻发落,若是未行服礼,除非真的是弑君谋逆,否则可以免除死罪。皇后的确是某逆,可爱纹镜念在她受人欺骗的分上从轻发落,连身为女儿的迦岚都没杀,更不要说他这个儿子。而且蕴初虽是皇子中最贵,可性情更比花子夜娴静三分,爱纹镜赞他“倒是皇后性情”。故而在皇子间和朝臣中口碑极其好,那时多少大臣求情说,皇后虽然最不可恕,可那个时候三皇子陪伴陛下在离宫,委实不知情,就不要怪罪他了等等。可蕴初自己跪在皇帝面前,留着泪请求父皇允许自己陪伴年少的妹妹前去封地。他说“儿臣一定会辅佐王妹治理好鹤舞,确保边关宁静,为父皇分忧……也为,也为母亲赎罪。”初到鹤舞的日子,蕴初就是后来的花子夜,为迦岚尽心尽力,捡拾起他过去从来没上过心的那些政务、军务。如今迦岚留在京城,又将整个鹤舞交给他打理。

另外几个功臣,就是同时被贬的太子傅西城。雅、少司马秋叶。林声、地官司门黎安。永、地官司救白皖以及秋官士师铭英。这几个或者与恒楚家结亲,或者当过东宫属官,太子获罪,自然一个都逃不掉,其余零零落落还有二十多名官员,陪伴着年少的苏台迦岚,开始鹤舞郡传奇般的振兴。

而今西城雅和白皖两人已经去世,其余几个都是鹤舞六官官长之一。而水影与流珩两人昼夜兼程、策马飞奔就是要去求见苏台蕴初和秋叶林声二人。

旧版 第二十二章 汉家旗帜满阴山 五

鼓声震天,杀声震天。

前代诗人云:鼓声鸣海角,兵气拥云间。

又有缠绵句子: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只有在边关戍守过的人才真正明白这些句子的意思,那种策马关山、烽火明月的苍然;念佳人楼头眺望,看转眼红颜消退的思乡和自怜。西珉、乌方等国有士兵少小离家老大归,终身但伴大漠月;安靖的士兵没有那么苦命,普通士兵若是守内地,二十年必能解甲归田,倘若守的是边关,那就是十五年岁月。然而将军的留任没有期限,封侯拜将、位在高阶还有调动的希望,最苦就是中层将领,不知道多少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女,便在一关一塞终老此生;乃至安家于此、歌哭于此、葬身于此,

丹夕然左悬弓,右执枪,身先士卒。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存在什么布局、布阵,纵然计谋百出也没处用。但见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也不知到底是胜是负,反正就觉得敌人向潮水一样,涌一阵、退一阵。

藜褚雁的伤势这时已经好了大半,不顾同僚再三劝阻,一定要出城和丹夕然一起迎敌。花子夜本来想用亲王的权威压下来,然而洛西城劝道:“末将猜想藜褚雁将军的心思,已经有一个丹家人为他而死,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保住另一个丹家的人。”花子夜为之震动,也就随他去了。

在边关时间长了,最初的强烈不适应过去后,也就慢慢开始体会军中生活的乐趣。往日在京城接见那些边关回来的将军,但见一个个都是皮肤粗糙、肤色黝黑,容貌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而且大半满身伤痛。可那些人还就喜欢往军中跑,往往朝廷念其功劳,给与京城官职或者送到太平富裕的地方为封疆大吏,他们还总嚷嚷说不习惯,还说三五日不听战鼓就丢了魂一样。再看看洛西城,一个出了名的美人几年下来就算完了,这次回京再没有一大堆女人围着他花心思,可看他跟着出京一点没有难过样子,反而显得颇为雀跃。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这些军中武夫的心思叫人难以理解,当然,也有人说这叫作“贪恋军权”,还说越是喜欢在军队中的越该尽早撤职调任,军权大了必定朝廷心腹之患。

这一次自己亲自在军队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又见到这些豪爽磊落的扶风将士,他倒觉得那些人对军中生涯的留恋大概比他们想象的单纯许多。他们留恋的,或许正是这种轻生死、重情义的豪侠之风,还有只有曾并肩出生入死的人才懂得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一日辽朝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改过去小心谨慎的作风,投入全部军力猛扑过来,一副今日要么破关要么全军覆没的狠劲。

白鹤关守军数量本来就远远少于南平军,加上久战疲惫,军需供应也不充沛,支撑到今日已经到了极限。当然,辽朝元也是强虏之末,昨日丹夕然等人和他商议军务的时候也预料到南平进入内应该会发起总攻。洛西城这么说:“辽朝元到了今天也到极限了,只要顶过这一次,他不大败也必退兵。只不过……”

众将默然不语,都知道他想说的是“只不过我们现在军力不够,恐怕顶不住这最后一攻。”或者还有半句话:“要是援军来了就不一样了——”

事实上,人人都在想这么句话,可都象洛西城那样顾忌着花子夜的感受,没有说出来罢了。

当然,从严格上来说,这件事情谁也不能怪,毕竟那是他们共同商议的结果。老实说,辽朝元围白鹤关围了两个月,其中的异样大家不是没有感觉到。那几日他们讨论军情,都说照辽朝元的本事,加上前些日子进攻的水准,早就该攻破白鹤关了。可辽朝元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刻收兵,接着两三天都不来攻城,好像刻意留出时间给他们修补城墙、援救伤员,喘回那么两三口气继续守城。

藜褚雁一句话说得最干脆:“那模样,就跟猫捉老鼠,捉了放,放了捉。哪里象打仗的样子。”

几个将军在一边拼命点头附议,花子夜也没有异议,因为这么些天下来也发现了辽朝元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略微受一点挫就退兵。一退兵,起码隔一天才会来。花子夜也觉得,要是他手下那个将军打仗打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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