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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山河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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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王朝时神与巫是分开的,那些观察星象、求雨请风,年年祭天大典上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朝堂之上、乡野之间上观天象,小则推演数日气象,大则阅读百年兴衰的人应该被称为神女或者神士。素凰族相信,他们是拥有神的血液的人,是水缨女神、谷神和火神等上古神祗留在人间的一点血脉。清渺王朝千月家族的创始人千月江漪应该被称作神女而非巫女。

而那些跳神、通灵,自称连同阴阳两界,能请神、驱鬼、避邪,以及用诡秘之法下咒叫做“巫”,使用这些东西的就被称为巫女或者巫师。

最初神与巫只是代表对天地间神秘力量的掌握程度,并没有正邪之分。千月家第五代传人据说有一双看透阴阳的神眼,又说在与某国战斗中她在军营行法三日,敌营那百战难敌的勇将就“暴病”而亡,吓得那国皇帝当即放弃战斗,派出使臣纳表求和。至此之后神女和巫女的界限开始混淆,再往后就是巫蛊横生的历史。

很多人说清渺王朝兴于神术,毁于巫蛊。清渺十五代皇帝笃信巫蛊,以巫代法,朝臣迎合其所好纷纷进献巫女,其中就有一人深的皇帝宠爱,朝夕相处、同卧同起。第十六代皇帝设“神司”一职,为全国巫女之首,位更在大宰之上。第十八代皇帝宠信神司,言听计从,朝官三位之上居然有三分之一是巫蛊出身,神司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着朝臣生死荣辱,即便皇室贵胄、王公贵族也避让三分。巫蛊盛行离间了君臣的感情,朝臣畏惧巫蛊更畏惧巫术那种无事不知的本事,君臣之间再无信任二字可言;巫蛊更败坏了清渺的吏治,君王有所好,天下从之,无数少年男女抛弃书本开始学习巫术,更多的人拿出金银讨好大权在握的巫师。巫女和巫师拉帮结派,以神灵的名义鱼肉百姓,许多地方甚至出现以占卜代替审判,以下咒代替刑法草菅人命。而以巫术杀人不受律法管辖,而是由“神司”等高级巫师来处置,其间更不知有多少人枉死。在此期间,千月家族也不可避免的牵扯在内,第十六代皇帝任命的首任神司就出于千月,后代的史学家们认为这就是千月家族神女地位的彻底消失。其后,千月家的历代家主都有与神司勾结或者本身就是神司的记载,直到千月璋母女出现,才有所改善。末代家主的千月素是千月璋曾孙,出于巫蛊第一名门的素也许是看到“巫蛊”对清渺王朝造成的伤害,令人惊讶的对这种技艺嗤之以鼻。千月素留在《清渺王朝史》中的形象端庄高贵、白璧无瑕,她精通文学、箭术、天文、数算,堪称一代俊彦,三十六年人生中没有使用巫术的任何记载。

或许就是吸取了清渺王朝因巫蛊亡国的惨痛历史,苏台建国之后,开国皇帝苏台兰下旨严禁巫术;期间不知道杀了多少巫女巫师,又不知道上演了几场血雨腥风。苏台禁巫不禁神女,朝廷照样有专司天文、历法、占卜的官职,只不过没有了昔日权限,为春官下属,受到敬重礼遇却没有权力。更因为清渺巫蛊盛行之时,许多巫女与权贵乃至与皇帝之间都有暧昧不明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绣襦”,苏台兰在登基后第七年诏令皇族宗亲严禁绣襦之行,后宫之后若是发现就以“秽乱宫闱”论处。

然而,很多东西并不是说禁止就能够禁止的,苏台建国百年之后巫蛊在民间又开始盛行,这一次朝廷的禁令并没有建国初期那么严酷。而鹤舞,这个多民族聚居又山高水远的地方就是苏台巫蛊之术最为盛行之所。

鹤舞郡治明州四季如春,号称南方第一名城,位于定水关以东三百里,鹤舞郡的核心地带。过去十年间,坐镇明州统领鹤舞的是前皇太子苏台迦岚,而从去年起,这里的主人变成了迦岚胞兄蕴初和当初陪伴年少皇太子一同踏上流放之路的官员们——秋林叶声、黎安。永和白皖。

昔日与太子一同流放的自然多半是东宫属官或者与恒楚家结过亲的,大小二十余人,其中的翘楚就是太子傅西城。雅、少司马秋叶。林声、地官司门黎安。永、地官司救白皖以及秋官士师铭英。而今西城雅和铭英两人已经去世,其余几个都是鹤舞六官官长之一。

此时明州城门刚刚打开,就有一队要入关,看架势恐怕是昨夜就到在门口熬了一晚上等开城门的。士兵验过官凭,见为首两人带的是京城军中的印记哪里敢怠慢,快快让了进去。这队人上了马也不顾这是在城中,一阵狂奔直到“鹤舞亲王府前”方止住,为首两人中的青年男子快步上前道:“京师少王傅水影、扶风军文书官洛西城有紧急军务禀告亲王殿下!”

上篇 第十五章 高歌过汉关 三

“父帅,为何殿下还不下令全军进攻,败西平军于城下,斩辽朝元于马前?”

城楼上丹舒遥父女正在巡查,远远望去南面林木稀少初灯火闪烁,那就是南平军地大营所在。援军到来之后,两国军队就这样长时间的保持不动的状态。一方高挂免战牌,令一方也坚守营地。

两军拉锯以来,丹夕然已经不知道几十次向父亲抱怨,她阶在六位,中军帐中没有太多发表意见的余地,只能私下里向父亲询问原委。有一次甚至沉着脸说:“难道殿下担心辽朝元勇猛,那么就让我当前锋好了,我倒要看看这个辽朝元到底是不是铜墙铁壁无人能敌。”

丹舒遥冷笑两声说“就凭你的话,上去十个也是送死。就算是父亲我年轻力壮的时候也不是他对手。邯郸蓼算是女子中少见的勇武,那年与他对战的结果就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捡回性命。”

“父帅,这打又不打,撤又不撤,十万军队在此虚耗粮草算是什么名堂呢。殿下到底有什么打算,还有……父帅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丹舒遥苦笑一下,叹息道:“夕然啊,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名将,你的路还很远……”

“父帅何出此言?”

“你既觉得古怪,可曾想过其中的原委?”

“想过,想不明白。”

“想过……好,我问你,你为何主战?”

“我军倍数于南平,粮草充沛、以逸待劳,前两次交兵不也十分顺利么。”

“好,你能想到这层,难道南平辽朝元就想不到?明知敌众我寡、取胜无望,他为何不退兵?即便不退,又为何没有后续援军?”

“那……那自然是军令难为。”

“不错,那么,宛明期又为何下次军令?如此形势攻克白鹤关已然无望,宛明期又为何留兵马在此,不撤不援?”

“这——”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夕然被训了一顿心中颇为不平,认真想了一会儿又道:“父帅说得都有道理,可是孩儿觉得父帅也只说其一,未说其二。”

“哦?”

“若是担心宛明期另有所图,便如藜褚雁将军所言,那人妄图声东击西,那就更该当机立断破敌城下;到那时管他想要击哪一个‘西’,白鹤关围既解,这十万大军随时可用,岂不是比如今对峙城下要强许多。父帅说的那些,不成道理。”

“呵——”丹舒遥拍拍女儿的肩膀:“不错啊,这几年邯郸蓼果然教了你不少东西。”

“女儿参不透的是父帅的心思。”

“夕然啊,成为一个勇将甚至一个良将,懂得如何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能够运筹帷幄、料敌制胜就足够了。然而,要作一个名将这还远远不够,你需的要懂得如何为人处事,如何立足朝廷。”

“象父帅这样么,只怕儿做不到。”

“哈哈——”他爽朗的笑了起来:“你父帅我还远远称不上名将二字,否则也不会差一点死在天牢之中。”略微一顿,又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捉摸宛明期的举动。从头到底,此事便透着难言的鬼魅。夕然,这白鹤关守军数量向来稀少,你可知道是为何?”

“一来白鹤关无险可据,易攻难守;二来,即使攻破白鹤关,离开任何一地的城池都甚远,且行径之处多为人烟稀少的山区。”

“不错。不管是掠边,还是侵犯一个国家,用兵最大的难题就是粮草供给。而要事半功倍,莫过于就地征用——嗯,就是掠夺了。而要获得补给,就要占领人口稠密的城池,长时间在荒原中行军只能虚耗军需。白鹤关不处于要道,从这里入关,不管到鹤舞还是扶风的城池,都至少要经过两重关卡,且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且一旦一地守敌,两郡都能派兵,敌人难免腹背受敌,或者被迫分兵以据。故而白鹤关从来不是扶风防守的要塞。若非鹤舞为迦岚亲王封地后,亲王又曾立誓不奉皇命,世世代代不出鹤舞一步。这才有人几次想要从白鹤关这个防守疏松之处,讨得一点好处,也正为此此官守军方从两千增为五千。然而,白鹤关毕竟有太多不便之处,此关偷袭的手还有些价值,一战未克就没必要打下去了。偷袭此关为的是偷袭此后那两处关口,任何一关破了都能长驱直入;可一旦拉锯,两郡皆有准备,即便破了接下来的仗也不见得好打。”

“照父帅这个说法,白鹤关守不守都无所谓了么?”

“若不顾念关后数千百姓,便是如此。”

“既然白鹤关没什么了不得的,为何要派出正亲王亲征?”

丹舒遥但笑不语,那神情就是“夕然啊,你总算问到事情的关键点上了……”

上篇 第十五章 高歌过汉关 四

陈亲王苏台蕴初时年二十七岁,与花子夜同龄,为皇三子。去年这个时候,他的封号还仅仅是蕴郡王,随着胞妹迦岚三级跳的成为正亲王,他的地位也跟着上升到了亲王的地步。蕴初是帝后所出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皇子而非公主让爱纹镜和皇后都有点失望,可人们还是殷切的希望这个孩子的诞生可以改善帝后间从成婚起就不曾融合的关系。非常可惜的是,人们的期望落了空。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们认为帝后之间大概不会诞生第二个孩子了,然而四年之后皇后再度传出喜讯,这一次生下了公主迦岚。

也许爱纹镜雅皇帝觉得皇后再度受孕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对迦岚也缺乏期待感,导致这位公主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不受父亲的疼爱。相反的,皇三子蕴初却和母亲以及妹妹截然相反,是爱纹镜的掌上明珠。和花子夜一样,蕴初也曾是皇子中的翘楚,他容貌不若花子夜出色,然而风姿绰约,举止端庄、言谈高雅、精通六艺。花子夜擅长古琴,下得一手好棋;他精通笛子,书法更是独步京师。少年时代的宫廷夜宴上他和花子夜常常分坐爱纹镜两旁,都是皇帝用来向朝臣和外国使臣炫耀的所在。

宫变之后皇帝剿灭恒楚一族,蕴初和迦岚作为皇后所生也在处罚行列。然而苏台律法,家中有人犯了炒家灭族罪的时候,男子可以从轻发落,若是未行服礼,除非真的是弑君谋逆,否则可以免除死罪。皇后的确是某逆,可爱纹镜念在她受人欺骗的分上从轻发落,连身为女儿的迦岚都没杀,更不要说他这个儿子。加上他性格娴静,在皇子间和朝臣中口碑极其好,那时多少大臣求情说,皇后虽然最不可恕,可那个时候三皇子陪伴陛下在离宫,委实不知情,就不要怪罪他了等等。

迦岚出京时蕴初自己跪在皇帝面前,留着泪请求父皇允许自己陪伴年少的妹妹前去封地。他说“儿臣一定会辅佐王妹治理好鹤舞,确保边关宁静,为父皇分忧……也为,也为母亲赎罪。”初到鹤舞的日子,蕴初就是后来的花子夜,为迦岚尽心尽力,捡拾起他从来没上过心的那些政务、军务。

迦岚服礼之后蕴初就卸下了肩头重担,受妹妹尊敬,受百姓敬仰,端庄高雅的尽一个郡王本分,为一郡男儿表率。尽管重新担负起鹤舞领主的职责,蕴初也没有太多的压力,鹤舞经过多年整治早就上了正轨,作为统治者只要确保前进的轨迹不出现偏离就足够了。

然而此时蕴初却被一件事情困扰着,已经好几天愁眉不展,时不时传来一干官员一讨论就是一个下午。据说有一次这位温柔的陈亲王还摔了杯子。

这日又是从一大早起就愁眉不展,翻翻公文叹叹气,早饭也没吃多少。陈亲王妃一直给下人使眼色,意思就是“离他远点,让他一个人发疯去”。刚看了前一天心情欠佳留下来的几份公文就有人报说京城少王傅水影,扶风军七位文书洛西城求见。

蕴初一惊,第一个念头是:“啊呀,那件事传的那么快……”

转念一想觉得不对,那件事他下了命令要严守秘密,再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传到京城。再说,就算传出去了,朝廷也没理由不下文书先派人。而且还是一个出于春官,一个出于扶风军,怎么看都配不到一起去。

一面传令开门迎接,又派人通知王妃说京城的熟人来了。自己返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一耽搁也就想到原委,自己都苦笑起来,心说这些日子我被那件事缠糊涂了,怎么就忘了白鹤关遇袭正亲王亲征呢。不过,少王傅怎么又牵扯进去了……

下人将两人请到偏殿请坐上茶,不一会花子夜换了衣服出来见客。他们三个都是熟识,彼此上下打量一下感慨时光易逝。一个心想“皇三子长大成人了”,一个想的是“少王傅变化不大,洛西城倒是没有小时候漂亮了”。

双方寒暄了几句,蕴初忽然道:“王傅到此可是要我鹤舞出兵援助白鹤关?”

此言一出,洛西城和水影对看了一眼,都显出一点惊讶神情。

“王兄领军亲征,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所辖所领该都是本朝精英良将,区区一个辽朝元难道还拿不下么?”

洛西城暗地里叫了一声,心道“陈亲王可没外界传说的那么单纯。”这么几句话一说,真的来借兵一时都开不了口。一愣间又听蕴初缓缓道:“再说白鹤关虽在鹤舞、扶风交界之处,可距王姐的封地永州要比距离我这明州近许多,王傅怎么千山万水舍近求远的跑到我这明州来了?”

水影清清淡淡的笑了起来,拉一下衣襟身子微微前倾,缓缓道:“殿下何出此言?”

“哦——难道王傅和洛文书不是在这里要兵马的?”

“便如殿下所言,正亲王殿下出征十万兵马左右、满朝英才相随,区区一个辽朝元算得了什么。还有,若是要救兵,十万火急的事,怎么着都不能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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