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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痴人说梦-第15章

小说: 痴人说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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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念着的还是那穆家七小姐。便是狠了心买下同行船票,一路随着那七小姐的车生生是追到了杭州。
云书自是想不到与这叶槐青的不期而遇,浪潮阵阵,观潮楼间早已被打湿一片。低了头,愕然瞥见叶槐青手里紧拽着的票儿。
“革命形势在即,孙先生已是急电催吾南下,叶某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七,八小姐一道同行。”
一旁的云画听得这一句,转了身却是讥笑起面前人来,“怎么,叶先生你还想拉两个人走呀?”
“世界之大,二位小姐原先也是爱着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何况年轻人气血方刚,理应一闯天下。”
云书犹豫着,张了张嘴,却是只字片语叫人听得模糊气软。
“革命之事……尚且未有……定论……侬……侬……这番冲动若是革命不成……岂不……身败名裂……”
“五星连珠应是改朝换代之象,革命定会成功,届时七,八小姐也定是会扬名上海,哦,不,是全国。”
两潮相撞,十字浪头起而入雷霆,江心瀑布横直掀起数丈浪花,浸透了那七小姐额前碎发,面上的妆自也是凌乱成片。
“可是……”
“革命迫在眉睫,如今只待二位小姐一句答应,叶某即日便可同二位一道启程。”叶槐青说着,张开掌心里早已捏的浸透的三张船票,“船票吾已买好,今日下午的起航。”
云书自是想不到叶槐青决定的是这般急促果断,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得很。对叶槐青的喜欢同对自主婚姻的向往云书自是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然柳夫人苦口婆心一番劝阻又是反复涌上脑海,更何况这七小姐多少也是从小高墙深院下娇生惯养而生的主儿,如今是叫她同这叶槐青一道私奔南下,有违伦理不说,何况是前路渺茫便更是添了云书心头慌乱。
“槐青说过,若是七小姐答应着槐青,槐青必然是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叶槐青句句誓言字字珠玑,云书听着眼前是闪过那叶槐青蝇头小楷上说的词词爱慕,进退两难,不知所从。
“槐青,”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和着浪声丝丝入心,“还是你自己去吧……我……等你回来。”云书低了头,从包袋里拿出了些许个金叶子,“一路准备的匆忙,这些个金叶子你就是拿去以备不时之需罢。”
“你果真还是不愿同我一道南下……”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叶槐青断然是失望至极,红了眼眶。然手里却是拽着那七小姐送上的金叶子,话调里虽说是失落着不失也是带着感激,“我是真心感谢你,这些就当是借给我的罢。”
云书也是上了情绪,一时间泪落溃堤,疙疙瘩瘩地念着那些个保着平安的话,却是一席的语无伦次,“……你要自己小心……革命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我……那……那些个金叶子你还没还我……将来……将来定是要回来……我等你……等你回来……”
拍岸大浪,儿女情长,叶槐青点头转了身,却是不愿再去看那七小姐的眸儿。便是抬了步子,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姐姐……这……叶先生……不会是……真的要去……革命吧?”望着远处人渐消的背影,云画愣也似地回过头,眼间却已然只剩是平沙白虹,素练横江。

再说是柳夫人这头,推说着是身体不适的缘由便是同那罗云汉一道留在了府上。平日里闹腾着的穆公馆如今已然是清净得很,柳三娘挑着长烟,面上却是一改前些日子的疲惫。
“招商局那边怎么样了?”
罗云汉低下头翻弄了一阵儿手上的碎纸,便是逐字逐句念了起,“据说是过些日子要重开董事会,四少爷的事儿在招商局里的影响不小,只怕是这一回是要将四少爷从招商局除了去。”
“不是说四少爷,”柳三娘抬了头,眸子里是叫人说不清的神韵,“我是问傅玉堂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
“上次四少爷同那绿凤的事在被登报之前傅先生来找过您两回,说是既然三娘愿意还这个人情他也就不客气笑纳了,至于招商局那头似乎是知道了四少爷那事是傅玉堂从中作梗,董事会多少是会做些处理的。”
举手掐了剩下的半截烟,柳三娘直了身子,浅是笑然,“七小姐那头呢?”
“兰蛾传话回来说是叶槐青一路跟着小姐他们去了杭州观潮,却是不知怎么地今个儿就见七小姐一人哭哭啼啼了回了舍。前些日子传闻叶槐青被孙中山提拔急需南下革命,面上看来或许是为的这事儿。”
“叶槐青现在还在杭州否?”
“听港口的人说他前些日子买了三张今个儿下午南下广州的船票,照着时辰来说,应该是不在杭州了。”
“三张?”皱起眉,柳三娘暮地站了起,“备车,难得钱塘江大潮,三娘我现在来了兴致想去看着些了。”

翌日。
日落三分,江潮滚滚,看潮人各怀所想,听潮人联翩浮愿。
柳夫人一路上了观潮楼,正巧是潮浪夕阳应和之时,观潮楼上自也是摩肩擦踵。上了顶的厢房,便见是兰蛾一路下跑着过了来,面上倒也是诧异得很。
“夫人……您……怎么来了?”
“心里头总念着这钱塘江大潮是人间奇景,倘若错过了这机遇,只怕是下回没了机会。”柳三娘自嘲地念了几些,抬头望着厢房里的空空如也不由又是皱了眉,“少爷小姐们呢?”
“……”
“少爷小姐们呢?”升了音调,柳三娘心底隐隐带起不安。
“七……七小姐……回舍之后……八小姐前去找她……却是……却是不知怎么地没了……没了影……少爷小姐们……便是都出了厢房去寻……寻七小姐了……”
“这是多久的事了?”
“……昨个儿……晌午……晌午时候……”兰蛾微微颤颤地说着,调子里几分是唯诺几分悚然。
“云汉,扶我进去。”柳三娘却是定了神,举步进了厢房,“兰蛾,待会少爷小姐要是回来了就同他们说三娘在这儿等着。”

定知玉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钥,留得夜潮月中看。十万军声半夜潮,入夜时分,潮声沙沙如整军待发,叫人听着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穆家上下的小姐少爷们却是没了那个心情,一个个耷拉着脑儿,垂头丧气的模样同那楼外波澜壮阔是好一个天差地别的意境。柳夫人面上自也是难看得很,却是迟迟不见开口,气氛自亦是又压抑了几分。
“娘,我看这云书八成是同那叶槐青私奔了去,姓叶的小子不是说要南下么,还什么订了船票……你看都这么些时候了,还不见云书……不是跟那姓叶的走了难不成还被这钱塘大浪吞了不成?”穆老四终是耐了不住性子,一路屁响似地咕哝起来。却见是柳夫人冷眼瞥过,自也是没了言语。
“云画,观潮那会你同七丫头一直在一道,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了?”
“我……”一时间云画是成了那众矢之的,慌了举措连话也是破了断句,“……姐姐说……说是不去的……可是我回头姐姐就……就不见了……先生确实买了船票,可是……姐姐只是给了他一打金叶子……只是……”
挥手断了面前人一路支吾,柳三娘语气里竟是忽然生出几些个温和来,“行了,好好出来观个潮也是不容易,为了这云书搅得没了心情自是划不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改明儿若是还找不着就再想办法罢。”
“可是……”一旁五小姐云琴似是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见众人各个是立身离了去,便只好是话到嘴边,亦留一半。
说时迟那时快,门边上顿然显了个浑身湿透的人影儿,兰蛾开了门,厢房里原先还是动着步子的人们忽是纷纷停了下。
寂如洪波。
而那人儿面上早已是哭红了一双水灵大眼,红肿的颊边上带着些许破皮的印象,亦是罗裙浸湿,好生一副狼狈模样。
柳三娘抬了头,谁料却是满面的若无其事。
“七丫头,晚了……”话音未落却又转了调子,几分是似笑非笑,“哦?暮久,这会还真是巧了。”
喷珠吐沫,波涛连天。素车白龙,形单落影冷残凄凄。

  裂痕(修)
对影三人,钱塘江潮浪声却却,而月光是照得将人原有的几些困意都撩了去。
虽说只是两日的功夫,方才骤然见得云书一副邋遢模样,这屋子里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也是窃窃私语了好一会的功夫。
“姐姐……你说你这是去了哪里……害得吾险些是吓得没了魂,”云画愣了一阵儿,便是一步向前拽住了面前人的指尖儿,却是忽然一阵寒意,“你这是去了哪儿了……怎么……这番狼狈……”
“我没事,”颇是吃力地笑着,云书面上见不得半毫情绪,“只是……娘,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观潮么,娘在家里待了好些日子,这上海滩上的夫人们却是各个来这杭州观潮来了,叫我是连个搓麻将的伴儿都找不着,闷得慌,”柳夫人答着,言语里却是自然得叫人狐疑着几分,“瞧你这副模样,叫外人看了多不好,赶紧让兰蛾带你回屋洗洗。跑了那么些天恐也是累了,回了屋就别来了。”转眼撇过周身那些个不解的面儿,柳夫人轻咳了一声,调子里虽是温和得很,却仍叫人听出了几些喝令来,“你们也都去睡吧,这么晚了还叫人是折腾着,不好……不好……”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只好是闷声不响地各自离了去。只留是柳暮久一人显着疲累地坐着,面上尚带着未干的汗渍。

“你这一来倒是叫你三姨我几分讶异了起,”柳夫人掏出长烟,顿然引得是雾气散漫,“我原以为你对观潮这样的事没什么兴致。”
“三姨说得一半一半,我原确是没观潮的打算,不过道听途说了些事,心里念着,就顺道来了。”
低头浅笑,柳夫人转手便又是一阵吞云吐雾,“是为了七丫头那档子事儿吧。”
“嗯。叶槐青毕竟在上海滩上多少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这点事就算报上不登,被那苏家大小姐一口一个地传着,也是没几些个不知道的人了。”
“哦?你说苏流琪?”
柳暮久点了头,继续着方才的桩儿,“我想这叶槐青如今最放不下的约莫便是云书了,又是听闻着启程的日子刚好同是钱塘观潮佳期,心里念着云书,便是来了。”
“这几日莫不是你一直是随着那七丫头一道?”
“暮久若是想,云书恐怕也只是不愿意得很罢。”柳暮久笑得无奈,嘴上却依旧一副是轻描淡写的调子。
“暮久,”柳夫人抬了头,面上三分是恳求,“三姨求个事,不知合不合你意就是了。”见是面前人点了头,柳三娘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若是倾泻般一股而出,“三姨是想总算你也同七丫头算是有缘,不如过两天就来馆上提了亲将亲事给定了,三姨老了,近些日子觉着身子骨也是弱了些,七丫头身边往后要是有你支持着,三姨就算去了心里也放得下些。”
顿然噤声,只闻是江潮鹊起,不见人声。
柳暮久皱了眉,几分是不知所措,“……暮久……这会恐是要……叫三姨失望了……”
“你莫是要同三姨说你心里容不下七丫头半分影子,亦或是说,你早已有了心上人?”柳三娘惊得不小,拽着长烟的手禁不住抖着,三三两两落了几些烟烬。
“三姨说得有欠偏颇,只是暮久心里那道坎自个儿过不去罢了。”言语里多的是无奈,柳暮久笑着,去接面前人陡然掉落的长烟杆儿,“三姨的嘱咐暮久自然是句句记得,往后七小姐若是有了什么事,暮久定是挺身相助。只是云书心里多少还是有个叶槐青在,这时候即便是勉强着提了亲,往后三姨你又是叫暮久如何是好?”
约莫是夜晚天凉了,柳三娘笑着,身上却是禁不住打起寒颤。
“三姨也是知道这样为难了你,往后若是七丫头太过执念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暮久你心里也总得帮三姨惦念着几分。”
柳夫人话里说得竟是让人觉着几分凄楚,柳暮久听着,心里竟是莫名萌生出些怜惜的念头来,正要是开口,却是话到嘴边生生卡了住。
日出三分,东方泛白。
柳暮久愣也似地回过神来,面上却早已是吓得惨白。几近是跌撞地冲出门,由不得丝毫犹豫。
江潮拍岸,盖得几分怜愁。
柳三娘僵直的身子直愣愣地躺着,叫人分不清究竟是面如灰镐,还是,灰镐如面。

穆家柳三娘中风的消息在这十里洋场上不出几天的功夫便已传得沸沸扬扬,政商名流们更是交头接耳着在这大街小巷上流窜着,探讨着的却大抵都是穆家老爷生前交托给那柳三娘的大笔银两。
一连几日,这滩上有名的中医西医几近是通通到过了那穆公馆,然约莫真是要变天了,药吃了好些日子,那柳三娘的病情却丝毫是不见好转。
而穆家那些个少爷小姐们也似是收敛了平日娇奢的习性,一个个乖也似地蹲守在府上,昼夜交替轮番守着几近病入膏肓的人儿。
云书自也是哭得红了眼,一连几夜睁着眼望着,怕是一个不小心便是叫三娘叫不着人说着那些絮叨,叫人看着,心里也是怪心疼的。柳暮久便也是陪着那七小姐没日没夜地在馆上守着,柳夫人先前一席话还是句句在耳,却是转眼便成了如今这番景象,柳暮久眼里看着,心里自也是五味杂陈。
然虽说是大事当前,却也总有那么几些个“闲云野鹤”般的人处得自在,穆老四大约就是其中一个。
没了柳夫人的管束,这穆老四平日性子里那些个不羁劲儿一股脑是倾泻而出。前些日子同那绿凤的事儿尚未平息,便又是一连几日的昼寝夜出,流连于那些个灯红酒绿的地儿倒也是不见腻味。
穆家上下看在眼里,却是碍着柳夫人的面儿不去计较,终归是庶出,柳夫人既已是病得如此田地,众人自然也不愿是雪上加霜。

这一日穆老四又是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站在馆上大叫大嚷的模样早已是引来一片的指指点点。罗云汉一路寻着声响小跑着出了门,穆恩生一副狼狈模样卓然是叫人直觉丢脸得很。便是咬咬牙,费了半晌的功夫总算是扶了其进来,嘴上却也是不甚待见。
“我说四少爷……柳夫人如今病成这样,你却还在外头夜夜笙歌。家里人不说你,那是顾忌着三娘的面子,外头的风言风语也早已是不少了,四少爷也该收敛着些才好。”
“我知道那老婆子……病得不轻……啊哈哈……哈哈哈哈……”穆恩生甩手便是将那罗云汉生生推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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