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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芙蓉锦-第24章

小说: 芙蓉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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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却没有车上那样多的话了,只单说了一句,“还没有时间准备,只在这里留了一个看门的老伯。”她领着贺兰上了楼,走到左转第二个门前,推开门就是一间客室,贺兰走了进去,三姨娘笑道:“我这房子不错吧。”
贺兰微微一笑,“是不错,我刚才看了你的园子也很大,如果搭些蔷薇花洞或者是紫藤花架子,到了夏季肯定美极了。”三姨娘抿嘴笑道:“还是少奶奶会布置,我到底没有请错人。”又道:“你坐会儿,我去泡点茶来。”
她转身走了出去,贺兰站在窗前朝外看着,就见花园里居然还站了几个人,竟都是一身黑衣打扮,头戴着礼帽,分不同方向站着,目光警戒,贺兰先是一怔,接着便惊出一身冷汗来,心突突直跳,转身就快步走向客室的房门,才走了几步,那客室的门就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他进门的同时顺手将房门又重新关上,门把发出“咔嗒”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竟然分外的刺耳,那声音仿佛一根刺狠狠地刺到她的耳膜里去,她的身体在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朝后退了一步,耳垂上那一对蓝宝石坠子,摇晃地碰触到了肌肤上,凉凉的。
他叫她,“贺兰。”
贺兰僵硬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望着她,目光里千情万语,忽然快步朝她走过来,那双臂微微张开,竟是控制不住要拥抱她的样子,然而“啪”的一声,她狠狠一个耳刮子便打在了他的脸上,满面怒容,咬着牙道:“高仲祺,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他怔了怔,看着贺兰愤怒的眼瞳,他定定地看着她,末了却缓缓出声道:“怎么不敢?!我就是死了,我也要死在你面前。”贺兰从心底里往外泛着冷意,一双眼瞳冷得仿佛深井一般,“无耻!”她用力地将他推开,就要往外走,他却一把将她的手臂攥住,直截了当地问道:“芙儿是不是我的孩子?”
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样子简直是惊讶,继而又是冷笑,眼神里充满了冷漠的嘲讽,近乎于恶毒地道:“你怎么敢这样想?!你也配!”
他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道:“那孩子的出生日期……你不要以为你瞒得了我。”
贺兰越发淡淡地轻松道:“芙儿早产,她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若不是承煜,我已经死在你一手安排的炮火里,你以为我还会为你生孩子?你做梦!”她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慢慢地将头仰起来,雪白的面容犹如高不可攀的玉象一般,“承煜把我从废墟里挖了出来,他让我活到现在,我就该给他一个孩子,他在邯平的时候就喜欢我,这你比我清楚!”
他咬牙道:“不可能。”
贺兰冷笑了一声,“怎么就不可能,你真以为承煜那么傻,会因为喜欢我而甘愿去养别人的孩子,还对孩子那样好……”她语气一顿,心里却仿佛是叫猫抓了一般地难受,眼前都是承煜温柔的面孔,眼眶一阵发涨,几欲落泪,她更觉得自己连一秒钟都没法在这里待了,“高仲祺,从我知道是你炸了玉山别墅那一刻起,我们就完了,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家,你却下得去这样的狠手!我那时候只想着杀了你,我恨你入骨。”
他觉得胸口里有一样东西,隐隐地生疼,她的目光太淡漠了,甚至再也找不到曾经属于他的那一丁点的回忆,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面孔上,眸光黑幽幽的,半晌道:“如果你真想要我的命,大可以现在就动手。”
她果然勾起唇角,轻轻地一笑,“高仲祺,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以为我还对你有情,故意说这话气你么?”她竟嗤之以鼻,波澜不惊地道:“我还有芙儿,我还有承煜,这些对于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想失去他们,至于你,你又算什么?不过是我曾经的一个错误,我因为这个错误差点死在你手上……”
高仲祺脸色一变,目光雪亮地盯着她,嘴角微微抽搐,出口激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要炸别墅之前,我把你带到遥孤山去,可是我没想到你又回去了,当我知道你在里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了,我那时恨不得陪你一起死!”
“那如果我没有回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猛然怔在那里,脊背升腾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之意,他甚至没办法控制这样冷入骨髓的寒意,慢慢地蔓延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处,她立在窗前,那透进窗户的日光,笼着她的身形,碎云披的流苏软软地垂下来,无声地摇曳着,他的双眸里透出焦灼的光来,却哑口无言,她的问题就是一个陷阱,一个足可以置他于死地的陷阱。
她望着他,神色平静下来,半晌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编一个借口给我,我为我的家人惨死而伤痛难过,却永远都不知道这个杀人凶手就在我身边,我要在你的谎言中度过一辈子,高仲祺,这就是你的全套计划,你如此卑鄙无耻。”
她的一句一句,便一点点地划破了他所谓的痴情与疯狂,他被她那样冷漠平淡的目光笼着,无法控制地从心底里升腾起来的一股无力感,仿佛是挣扎一般地呻吟了一句,“贺兰,我只想爱你,我真的只想爱你……”徒劳无力的挣扎,他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冰冷的潮水一点点蔓延到他的胸口,淹没他的心脏。
她的眼珠里透出冷漠的颜色,静静道:“把我骗出来,你就可以心中无愧地去杀我的家人,这就是你对我的爱。”那日光从长窗里照进来,万千道地洒在地板上,好似给她镀上了一层光辉的金色,就在那一瞬,她变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影子,他被她那样清冷的目光逼视着,五内如焚,竟然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在这将近两年的时光中,她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与折磨,此时此刻,她已然脱胎换骨,再也不是邯平那个满心依赖着他的小女孩,曾经那些山盟海誓般的美好誓言,年少时随追求的炽热和浪漫,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般的空虚和可笑。
她生命中的那个人,再也不是他。
他胸口激动的起伏,眸子里迸射出一股子孤注一掷的光芒来,硬生生地道:“我也只是按命令行事,金士诚是秦鹤笙多年死敌,秦鹤笙知道你姨妈与金士诚的关系,非除她不可,我有什么办法?!”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抖瑟,眸子里透出无奈的光芒来,说,“高仲祺,秦鹤笙是怎么知道我姨妈与金士诚有关系的?”
他竟被她一句话堵在那里,哑口无言,她冷冷一笑,“我进门就忘了说,恭喜你升迁,从邯平督军府的参谋长到楚州军属参谋长,无异于一步登天,身份自然是非比往昔了!”她这句话简直是用小刀子剐他的心,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贺兰……”她淡笑,“怎么?我说错了,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绝情,但现在我懂了,你处心积虑,全盘计划,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步么!”
她的语气冷漠得仿佛是一把冰凉的锥子,狠狠地往他身上刺,苍凉感一点点地遍布他的全身,他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那屋子里一片死寂,窗外种着一棵高大的石榴树,树叶间透出散碎的阳光,也在屋子的地板上留下一片细细碎碎的光影。
“但你千算万算,精心谋划,却没有算中一点,其实在炮弹炸开的前一刻,我姨妈就已经杀了金士诚,之后她就自杀了,你们这些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女人若是狠下心来,会是怎样的坚决。”贺兰慢慢地转过头,看着窗外被日光照耀着的石榴树,那些碧绿的叶子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秦鹤笙不知道梅太太对于贺兰意味着什么,可是你太清楚了,你明明知道是我姨妈把我养大的,你知道我姨妈对我有多好,高仲祺,你如此歹毒,设计杀我至亲之人却还面不改色,就算是你当时不想杀我,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她决绝的让他心惊!
她说:“承煜救过我的命,他敬我,爱我,我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高仲祺缓缓地抬起眼眸来看她,声音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犹如溺水之人寻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想放开,因为一放开,就是万劫不复的命运,他把自己降到了最卑微的一个位置,痴痴地望着她,“贺兰,我求求你,留下来,我们重新开始。”
她淡淡一笑,“你别做梦了。”
心绪凄迷,红泪偷垂贺兰从洋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家里的汽车四面都站着人,都是黑衣礼帽,看到她走下来,便低着头退到一旁去,其中一个向着大门外的几个人挥了挥手,示意放行,那大铁门豁朗朗地打开了,露出一条平整的柏油大马路。
贺兰低头坐进车内,果然就看到三姨娘俏脸煞白,瑟瑟发抖,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的人,一把攥住贺兰,惊恐地低声道:“贺兰,吓死我了,这些人是不是龙枭帮的人?你在里面的时候我真担心,等回去一定要告诉大帅,不能饶过他们……”
贺兰转过头看了三姨娘一眼,目光清冷如新月。
三姨娘只觉得一瞬间都被她那目光看透了,连后背都泛起一股寒浸浸的冷,她脸上还是那样惊恐的表情,只是僵成了一个很可笑的弧度,再也装不下去了,贺兰目不转睛地看了她片刻,只说道:“三姨娘,劳驾,让你的司机开车送我回去吧。”
三姨娘用左手扶了扶别在发髻上的攒花簪子,那簪子闪动着一点点钻石的光芒,冰凉中带点华丽的悲怆,末了,她放开攥住贺兰手臂的手,很大方无畏地一笑,“那天拜堂的时候,他看你的目光,简直就是要吃人。”末了又是带点愤恨的一句,“我就不信我哪一点不如你,我就偏偏不信。”
贺兰微微一笑,“如果让父亲知道,你和高仲祺有这样的关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三姨娘既然敢如此做,那么也早就想好了这一层,便回道:“那么如果让大帅知道你和高仲祺的关系,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我生死不过一个人,你就不管芙儿了吗?”她说完这些话,贺兰的脸色已经变了,三姨娘却又很亲热地挽着贺兰的胳膊,“其实也没什么,少奶奶今天就是来陪我看看房子,我们看完了,就回去了,只是这样,大家都落得消停日子过,如何呢?”
贺兰本就不想参与到这些纷杂的事情中去,索性道:“还问我做什么,你不都安排好了。”三姨娘喜气洋洋,嫣然一笑,“少奶奶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怨不得这样招人喜欢。”
贺兰默默地把头转向车外,那车道两侧种满了杜鹃,一丛丛的,正结着花苞,再往远处望,就是一整排的花砖磨墙,她转过目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就见那三楼的长窗前,立着一个颀长的影子,是他。
她把生命中最单纯热烈的爱都给予了他。
她还记得邯平的茶楼,她总是在茶楼里等他,因为等得时间久了,也会不耐烦起来,便到桌前寻了毛笔写他的名字,高仲祺、高仲祺、高仲祺……不停地写着,一笔一划……慢慢地心里就会快乐起来,当爱一个人的时候,只是看着他的名字,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她总是等着他,他说什么她都坚定不移地相信,她想他们总是会在一起的,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一切,那时候天真单纯的她,从未想过有这样的一天,她要用生死的代价把他从自己的心口上狠狠地挖了出去。
而今才知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目春风百事非,她靠着车窗,那车玻璃上的凉意一点点沁到她的肌肤里去,原来从前那些甜蜜的岁月,此刻想来,就好像是在慢慢地啜饮一碗苦药,苦涩的汁液,直往腔子里流,一路烧到心底。
这天渐渐地热起来,已是初夏,到了傍晚,天边一片灿金色,宛如绚烂流彩的锦缎,一整片的扶桑花被金色的夕阳照耀着,越发地明媚鲜艳,秦太太还在后面花园子里剪供佛用的新鲜折枝花,李妈跟在她身后,捧着插花的瓶子,就见一名侍从官疾步过来,向着秦太太急道:“太太,大帅要收拾大少爷,唐副官劝不住,请您赶紧过去看看。
秦太太怔道:“承煜怎么可能惹他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他又不是兆煜那野马性子。”
侍从官道:“就是大少爷,这回是大帅发火了,但大少爷的火气更大些。”他这话说得已经十分严重了,语气又惶急,秦太太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将手中的花剪递给李妈,道:“那我过去看看。”
她走了几步,李妈也跟了过来,秦太太就道:“你就不要跟着了,忙你的去吧。”李妈就站住了,看着秦太太出了花园,就听到花园子的另一角传来很担心的一声,“李妈,母亲怎么了?走得那样急?”
李妈回过头,果然就看到在一片凤尾草旁站着的,正是贺兰。
秦太太绕过静深的回廊,没多久便走到了秦鹤笙平日里办公的书房,那几名侍从官站在门外头,一见到秦太太立即行礼,秦太太隐隐便听到办公室里面传来秦承煜的说话声,果然是从未有过的高声大气,依稀就是“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认定她了”,还有什么“她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你这么费心力地去查”。
秦太太那心中就是一惊,然而就在这当下,忽听得办公室里传来“哗啦”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砸碎了,秦太太慌地推门进去,就见地上碎了一个花瓶,秦承煜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那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怯意。
秦太太道:“你这是干什么?真要下手打承煜么?”
秦鹤笙一看秦太太走进来了,更是怒道:“你先问问他自己干的好事,他居然把邯平第一交际花的外甥女给我娶回家来了。”
秦太太一怔道:“承煜,你父亲说的是真的?你当真这样胡闹?”
秦承煜硬生生地道:“我不管她是谁的外甥女,我只管我自己的心,我就是喜欢她。”秦鹤笙怒不可遏,指着秦承煜道:“我告诉你,你娶谁都行,偏偏就不能是她,你自己想办法让她离开秦家,我是不管了。”
秦承煜道:“你若是让她走,我就与她一起走。”
秦鹤笙气得又抓起一个砚台来,朝着承煜砸过去,秦承煜躲都不躲,幸好那砚台也只是砸到了他的肩膀上,秦鹤笙怒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虐,这辈子摊上你们这两个混账儿子!”
秦太太心疼儿子,急道:“承煜,你这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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