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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翡冷翠-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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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世情如汤(8)
亮敞的房间里一共有五个人,包括一个金发碧眼的纯洋人。段依玲坐在沙发中间,背挺得笔直,玉臂就露在无袖旗袍外。她很得体地笑着,不掩口不大笑,恰到好处地呈现她待客的热情。
 
大家说的都是洋文。柳碧瑶把咖啡一杯一杯地摆在客人面前,递到溥伦面前时,他对她说了声谢谢。他穿了件休闲的白衬衣,一种阳光般的深沉热度。
 
恋爱的感觉是奇妙的,那身影,那眼神,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湮没她明灭不宁的心绪,哪怕这只是她的一相情愿。柳碧瑶感到快乐。
 
段睿不这么觉得,相反,他的心情糟透了。段睿一个人靠廊站着,月亮在浅浅冷风里矜持地移动,浓光淡影稠密地交织着一支忧伤的夜歌,他的心情徐徐冷却在清凛的月色里。他以为林静影也会来,她到底没来。他去林家找过她,她却说他爸爸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现在交男朋友……总不能让他每天晚上爬墙约会吧?烦透了。
 
柳碧瑶双颊嫣红地从他身边走过,像只快乐的羚羊。
 
“梧桐妹。”段睿叫住她。
 
柳碧瑶停下脚步,侧脸看着段睿,他看上去很落寞。客厅里那么热闹,他一个人在这里独自闲行独自吟,他并不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呀。或许都是这样,兄弟对自家姐妹带来的男子不外乎两种态度:要么两三句话成哥们,要么冷淡如陌生人。
 
柳碧瑶想到白天的事,很爽快地对他说:“对不起。”
 
“哦……”段睿没想到柳碧瑶会这么说,更觉孤独了,他低低地回应,“没事。”
 
“那我走了。”柳碧瑶拿着托盘,欢快地融入了夜灯散开的暗色里。
 
段老爷子不搭年轻人的热闹,早早地用完了餐,让佣人把竹摇椅搬到风口来,乘风凉爽一下。老爷子的房里有架留声机,铜质大喇叭朝门开,上面躺着张黑实的大唱片。段老爷子躺了会儿,嫌闷,起身摆弄起了留声机。
 
细巧的指针徐徐划过唱片的纹路,尖亮的女音溜窜出喇叭,“……盛会噢喜宴开,嗳宾客啊齐咦咦咦来嗳——红嗡男绿哦女,好不开哎哎哎怀唉唉唉……”
 
“过时了。”老爷子拨去唱针,换上另一张唱片。
 
纺锤似的声线又从喇叭口引出,“……上海呀本来呀是天堂,只有噢欢乐呵没有悲唉伤,住了大洋房,白天搓麻将……”
 
“俗。”段老爷子不太满意,翻找不到合此时心意的唱片,招手唤了在走廊里经过的柳碧瑶,“去阿睿的房间里找几张唱片过来。”
 
柳碧瑶去段少爷的房间里抱了一大堆唱片过来。段鸿取出一张,眯起老花眼,拿着唱片把手伸得远远的,左瞄右看,无奈还是看不清楚上面的小标签,又叫柳碧瑶过来,“你帮我看看。”
 
柳碧瑶凑近,小标签上描的几个字她一个也不认识,为难地对老爷子说:“我不识字。”
 
“不识字?”段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一下,竟噙了抹欣赏的意味。他看着柳碧瑶说:“不识字好。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他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陈眉公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谓至言。”
 
一大堆酸文让柳碧瑶听得糊涂,她能明白个大概:段老爷子欣赏不识字的女孩。柳碧瑶就更糊涂了,他欣赏不识字的女孩,却为自己的孙女选了所那么好的学校,还学洋文。
 
段老爷子眯起眼选了张唱片,喇叭筒又吱吱呀呀地唱了开来:“夜上海哎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嗯……”
 
老爷子似乎很满意这歌声,躺到摇椅里,微闭了眼,手指敲打起拍子,哼了半天的歌才道出柳碧瑶心里的困惑,“什么事都要顺应潮流。唉,世风日下啊!”
 
“想当年,宫里的十三格格跟洋人跑了,生生把老佛爷气出病来。乱了纲常,乱了纲常。”
 
一曲唱罢,段鸿打了个响指,佣人俯身上前,“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设夜宴,我要亲自招待溥伦先生。”
 
段老爷子说的“夜宴”也就是小小的一桌,他、乌泽声掌柜和溥伦。老爷子吩咐厨房里炒几个下酒菜,自己进房打开酒柜,摸出了几瓶好酒。
 
“Brandy,Whisky,Rum,茅台,白干,二锅头。”老爷子哼哼地说着,“酒后吐真言。古今中外,大家都一样。”
 
段依玲想不明白爷爷的这种做法,毕竟是她的朋友,她有些嗔怪。乌泽声在一旁轻道:“醉了可以留宿。”她便不再说什么。
 
客厅里的灯光很亮,光线透出窗外,映亮了墙角。柳碧瑶躲在窗户下细听动静,那些被酒精所引诱的高亮的话语不时灌入她的耳中。
 
阿瞒也被段老爷子叫来了,几杯酒下肚,他的声音最响。隔了一扇窗,柳碧瑶还能听到他吃东西时吧唧的声音。
第36节:世情如汤(9)
“三个人灌一个,这算什么。”柳碧瑶小声地咕哝着,表示不满。
 
这时,尤嫂过来叫柳碧瑶去厨房帮忙。等她再回来时,客厅里的席宴散了,空酒瓶子东倒西歪,溥伦不见了。段老爷子和乌掌柜说说笑笑,不见丝毫醉意,倒是阿瞒面面通红,满嘴酒气,脚步不稳地来到走廊里跟人说起了不着边的玩笑。
 
他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勾出个意思,“俺还能整八两!”
 
柳碧瑶扶了下他,问道:“那位先生呢?”
 
阿瞒醉眼蒙,舌头僵直地回答:“他不行!睡去了!俺还以为他挺能喝的,半瓶白干没喝完就晕了。这里的酒香归香,可淡得跟水似的,要是去俺村里喝自酿的烧酒,俺担保他一杯下肚眼就直了!”
 
浓烈的酒气拂入鼻腔,柳碧瑶没好气地推了一下阿瞒,“还吹,你也不行了;睡觉去!”
 
阿瞒的脚步趔趄了一下,不服,又伸出两个手指,“俺还能整八两!”
 
“那你就继续整去吧。”
 
“舅公不让俺喝了,要不俺还真整去!其实,洋人跟咱一样,有酒量好的,也有酒量不好的,”阿瞒半眯着眼,酒气冲天,“俺给你讲个笑话。”
 
阿瞒憋笑了几下,仿佛那个笑话是如此逗人,让人刚想到就忍俊不禁。他停止傻笑,开口说:“俺村口有家香烛店,钱家婆子开的。你知道,就是专门卖死人用的香烛、锡箔金元宝、纸钱这几样东西。有天晚上,刚吃完晚饭,天还有点儿亮,钱家婆子一个人守着店,门没关,就点了盏洋油灯在那儿数钱,算算这一天赚了多少铜子……”
 
没想到阿瞒说故事还有一手,柳碧瑶听得来了兴致,问:“后来呢?”
 
“就在这时候,门口闪进来一个人。钱家婆子还以为是上门买货的哩,就对那人说:‘店打烊了!’天已经黑下来了,俺那里天黑得快,不像城里,晚上亮得跟白天似的。那个人好像没听懂钱家婆子的话,只管自己进来了,嘴里还哇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那个人说什么了?”
 
“谁知道呀,香烛店里就一盏洋油灯,乌七抹黑的,那人越走越近,一边哇哩哇啦,一边还像道长做法事一样挥舞着双手。钱家婆子这下子看清楚了,这一看差点儿把她的魂吓散。你猜她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
 
“她看见了一个浑身长毛的大怪物,高鼻血口,头发是黄的,眼睛是绿的,还抠进去这样。一边哇哩哇啦地说着,一边舞着双手。你想想,又是香烛店,钱家婆子肯定想,地府里的鬼讨钱花来了!她就叫啊叫啊,把俺家的老水牛都惊跑了!”
 
“碧瑶,”段依玲袅娜的身姿从暗里隐出,一段灯光淡淡地贴在她精致的裙摆,她眉目平淡地说,“去打盆热水,送到二楼的客房里来。”
 
柳碧瑶应声离去。
 
段小姐的出现使阿瞒清醒了不少,意识却更加迷乱,他还在续着刚才的笑话,声音弱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其实,这只是个来村口问路的洋人……”
 
段依玲面无表情地走过,连看都不看阿瞒一眼,仿佛阿瞒对她来说,只是眼前飘过的风,完全没有存在的实体形状。
 
通往客房的木楼梯人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响,楼板是上好的木料,每日被佣人擦得干净润洁,只是旧了些。这犹如段老爷子的辫子,陈腐中透着物华天宝之感。
 
楼梯口的灯泡坏了,黑暗像一面轻薄的网包裹住视线。柳碧瑶很小心地端着盆热水,白毛巾搭在肩上,一步一探地往楼上走去。客房的门开了条细缝,从门缝里轻轻地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
 
推开门,眼前骤然一亮,房间里浮游着丝缕清浅的酒气,猩红的落地窗帘掩得密密实实,一种软浓香蜜的感觉就在口鼻之间徐缓漾开。桌上一盏乌润的茶汤,用手试试碗沿,还是温热的。
 
段依玲坐在床沿,她的神情雅致而矜持,仿佛只是在为一位醉酒的老友宽衣候寝,她很自然地拉过薄薄的丝被,转过头,神情明媚地对柳碧瑶说:“把毛巾拧干了给我。”
 
柳碧瑶把新毛巾浸入温水中,再捞起来拧干水。她把毛巾递给段小姐的时候,心里在想,段小姐和溥伦,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段依玲拿着温热的毛巾,点点拭去溥伦额头上细密的汗,轻柔的动作中有着段小姐特有的妩媚。这样亲密的动作落入柳碧瑶的眼底有三分酸涩。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好像睡得很沉。
 
“爷爷也真是的……”段依玲把毛巾重新递给柳碧瑶,咕哝了一声。
 
死老头。柳碧瑶心想。
 
“行了。”段依玲站起身,丝质旗袍上两道浅浅的折痕。她面如粉色芙蓉,胭脂细描出来的嫣红此刻晕得更深,回眸时长睫笼下一扇淡影。段依玲走时嘱咐柳碧瑶,“你把窗户打开,房间里太闷了。”走到门口又吩咐,“就开一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把窗户带上,窗帘就不用拉了,看着怪闷。动作放轻点儿,别惊动他。”
第37节:世情如汤(10)
说完,她一个轻盈的转身,陈旧楼板上响起了清脆的鞋跟点击声。柳碧瑶听着清亮的声音渐渐行远,融汇入夏夜的深处后,把目光挪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溥伦脸朝里躺着,一头浓密的黑发陷入松软的枕头,衬衣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随呼吸轻微起伏的优美胸肌。夏日的凉被面是用丝绸裁的,如绵柔细雨织就的如烟春纱,翠色捎带的丝滑甘凉,未动仍能滑落。柳碧瑶看在眼里,始终不敢上前掖被子,她没有段依玲那么大方。
 
到了夏季,段家的佣人就会拆下所有厚实的窗帘,换上轻软的防蚊窗纱。这一年的夏天来得有点儿早,积了一冬春的灰的窗帘还没有来得及换掉,又是赤色,看得人实在烦热。柳碧瑶哗地拉开窗帘,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重,回头看了一眼溥伦,他还睡着。
 
窗帘有两层,内帘是层细透的轻纱,纱帘过滤了室内的灯光,从外往里看,草木深处的一抹暖色。
 
柳碧瑶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另外两扇窗,霎时,清风涌进,卷走了不少热气。她满意地拍了拍手,一个转身,脚下一绊,碰翻了沉实的红木椅,蓦地,陈年楼板上响起轰天雷似的一声巨响,震得柳碧瑶从心口麻到了手指尖。
 
尤嫂疑虑的声音从灰暗的楼道里传来。
 
柳碧瑶跑到楼梯口,嚷着:“尤嫂,是我!我碰翻了椅子。”
 
尤嫂低低地说了些什么,很快的,又是弥漫在黑暗里的一片寂静。
 
慌乱加上心惊,柳碧瑶的额头沁出了层细密的汗。她回房间摆好椅子,又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昏黄的灯光下,柳碧瑶看到外套袖口的一个扣子脱了线,挂丝似的垂着。柳碧瑶手脚麻利地翻出剪子和针线,剔掉线头,捻好线脚。
 
很安静的夜晚。夜风丝丝缕缕地从窗棂间挤入,绕卷着纱帘,纱帘便有了神采,有了类似飞翔的美感……
 
柳碧瑶做着针线活,顺势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溥伦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正盯着她。
 
溥伦醒了,乌黑的瞳人带着如在梦中的神情,目光迷惘恍惚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缝扣子的姑娘。
 
柳碧瑶毫无准备,被吓了一跳,攥针的手抖了下。她低头嗫嚅了声,像是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扣子掉了,我缝缝。”
 
转眸斜睨过去,他还是看着她,幽深的眸子,仿佛对她的这句话无动于衷,抑或是,没听到。柳碧瑶想,他是喝多了。
 
柳碧瑶按着纽扣,穿针到背面飞速地打了个结,再用牙齿咬断线脚。放下衣服,她起身来到床边,抱起滑落的凉丝被,盖到溥伦的身上。
 
人醒了她就不顾忌那么多了。
 
酒气微熏,交缠着一抹隐隐的香气。柳碧瑶熟悉这味道,他的外套上也有这缕虚软精致的香味。离得越近,味道就越清晰。窗开着,倚风相送满室清香,若有若无地浮游着浅浅暧昧。
 
有钱人家都讲究这个,柳碧瑶暗想。她瞅了一眼溥伦半醉半醒的模样,后悔刚才的毛手毛脚。不过,他好像又要睡着了。柳碧瑶想归想,还是轻柔地问道:“要喝水吗?”
 
桌上的茶汤散尽了白薄的热气,已泛凉。柳碧瑶问话的时候,把凉被往里掖了掖,确保它不会再滑落。溥伦睁开眼,困倦的眼神闪了一下,唇角现出一个浅笑。在柳碧瑶看来,这笑容是愉悦的。
 
蓦地,溥伦捉住了柳碧瑶掖被子的手。火热的掌心围裹着她的手背,柳碧瑶一惊,防备地往后一退。溥伦并没有因此放手,反而攥紧了手心,被酒精熏染的双眼异常明亮,说不清他是完全醉了,还是完全醒了。
 
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人已完全离榻。
 
一瞬间,有无数的念头穿梭过柳碧瑶的脑海,她怔了一下。溥伦拽握着她的手,缓缓举到唇边,像是依循着某种礼仪,轻轻地吻着她的手背。这温柔的动作淡漠了适才的鲁莽,春风度水般的缱绻温情。
 
“Mademoiselle。”
 
他乌顺浓密的黑发涨满了她的眼帘。这一刻,他呈现的柔情近乎忧郁。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手背上,柳碧瑶的双颊烧得像两枚熟透的红杏。她下意识地要抽回手。溥伦用劲不大,柳碧瑶却挣脱不得,他抬眼,手仍旧摩挲着,灼灼眉目钟于流情,嘴角开始扬起一弯奇妙的弧度。
 
柳碧瑶烧得面红耳赤。她喜欢他,可她还没准备好去接受这逾越常规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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