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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离魂-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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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再地不想去想夏阳的生死,但忍不住还是为他担心。又想《牡丹亭》里柳梦梅和杜丽娘的父亲杜宝都和敌人打过仗,何况夏阳这样的有志男儿?
慢慢站起身来,回首漫声唱道:“唉,白云亲舍,俺孤影旧梅梢。道香魂恁寂寥,怎知魂向你柳枝销。淮扬千里,长是一灵飘。回生事少,爹娘呵,听的俺活在人间惊一跳。”她在这里日长无事,油灯昏暗又做不了针黹,只好把旧时听熟的曲子唱上一唱,以解烦闷。这一曲唱的是杜丽娘闻听父亲杜宝在淮左遇敌,放心不下,请柳梦梅前去打听父亲生死,随便告诉父亲,自己回魂得生,又嫁了柳郎。
她一曲未唱完,忽听有人接着下半阙唱道:“平白地凤婿过门,好似半青天鹊影成桥。”曲声清丽,宛转妩媚,还带着一点惊喜,不是曲中该有的哀伤。之琬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六七十岁,消瘦清癯;少的二十出头,清俊潇洒,都是一色的灰布长袍,稍远处的河汊里停着一只船。原来自己独自伤怀,没听见橹摇水流,来了客人。只是这墓地里忽然出现两个陌生男子,之琬吓得心下乱跳,双手在腰间福了半福,便要逃走。
谁知那年少的男子回了一礼,不说话,只唱道:“素妆才罢,缓步书堂下,对净几明窗潇洒。”却不唱完,似等之琬来接下文。他唱的是《闺塾》一折中杜丽娘的唱词,词底又暗赞眼前女子,虽是素妆,却是风姿潇洒。
之琬无法,再回一礼,吟道:“《昔时贤文》,把人禁煞,恁时节好教鹦哥唤茶。”正是下文中春香的台词。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害羞,垂下眼不敢抬头。暗思什么人唱得如此好戏,却来到这深山老林中?她虽身处现世,仍不惯与陌生男子说话。
那男子施下全礼,道:“敢问姑娘师尊何人?可是沈九娘门下?”
之琬听他报出沈九娘名字,猜想定是与乔家有旧,害怕之心去了两分,答道:“不是。只是与九娘有旧。”
那男子喜道:“原来如此。难不得姑娘唱的是沈调。在下白荷衣,这位是我恩师琴湘田,正是九娘的弟子。不知姑娘与九娘是怎么的旧交?”
之琬听了他自报家门,才想起为什么他的嗓子听来这么熟悉,原来夏阳的唱片就是此人唱的。而他身后的老人,却是当时青春年少的琴湘田。父亲六十大寿时,曾请他来唱过戏,之琬见过他扮的春香和杜丽娘。只是没想到,寿宴之后再次重逢,当年的红伶已经成了老人。之琬上前行礼,道:“琴老板有礼,白老板有礼。小女子秋紫菀,烟霜散人乔老爷正是小女子先祖,沈九娘乃是旧家人。”
琴湘田也“哦”一声叹道:“原来是秋小姐。你母亲是乔老爷的外孙女,你是乔家在国内的最后一人了。你母亲我没有见过,但我曾见过你外祖母一面。吴夫人天姿高洁,秀雅清绝,神仙中人也。不知吴夫人可安好?”
之琬一愣,暗想什么时候你见过我?我怎么不记得?是不是后来见过紫菀?面前老人算来已过六十,不好失礼,便躬身施礼为答:“吴夫人去年六月过世,琴老板不知么?可是没有接到讣告?”她想琴湘田既然与乔家有旧,老年之琬去死,紫菀爸爸应该会通知的吧?
琴湘田一呆,过了一会儿才怅然道:“原来吴夫人也去了。我却不知,不然,怎么也会来追思祭奠。”又问:“秋小姐戏唱得很好啊,跟谁学的?”
之琬待说没跟谁学过,怕没人信,也不好说清,便随口道:“白老板的唱片。”说着低头一笑。这话也不算瞎说,她可不是跟着唱片哼过好多次吗。
白荷衣听了呵呵一笑,道:“没想到这里还有我的女弟子。”
琴湘田道:“你才大人家几岁,就好意思自抬辈分。秋小姐在这里是来扫墓的吗?怎么就你一
个人?家人呢?”
之琬摇头道:“因为战事,失散了。我如今和两个家人住在那边祖屋里。琴老板今日来此,可是扫墓?”
琴湘田道:“正是。我与乔老爷一见如故,承他不弃,在乔府上盘桓了一月。后来九娘嫁与我伯父,乔老爷送了好大份的陪嫁,如同嫁自家女儿一般。我此后跟九娘学戏,进益不少,说起来还得多谢乔老爷。今年是乔老爷百岁冥寿,我想乔家也许没有家人在此地为他做华诞,便来祭扫一番,看来是我想错了。呵呵,乔老爷对昆曲的痴迷扶持,让我等受益非浅。荷衣,替我谢谢秋小姐。”
白荷衣上前行礼,之琬忙回礼,道:“言重了。难得琴老板有心,兵慌马乱时节,在家里上一柱香,心到意诚也就是了。”
琴湘田凝视之琬半晌,感谓道:“看你神情,听你说话,几乎怀疑是乔老爷的女公子复生。你小小年纪,住在这深山祖坟边,实是可怜。”
之琬凄然一笑,无言可答。
琴湘田叹一声,转头对白荷衣说:“你看秋小姐神情,这才是大家女孩儿的姿态。你的杜丽娘,就少这几分婉转愁容。”
白荷衣细细看着之琬,答:“知道了师父。”看得之琬大窘,避过脸去。
琴湘田呵呵一笑,道:“咱们先祭拜吧。”白荷衣依言摆上香烛,退到琴湘田身后拜了三拜,之琬立在坟边答礼回拜。
浇过酒浆后,琴湘田问道:“不知吴夫人葬在何处?今日一并祭扫了罢。“
之琬却不知,推诿道:“吴夫人葬在吴家坟山,不在此间。”
琴湘田点头道:“不错,是我没想到这层。那秋小姐,你有什么打算?就在这里住下去吗?要不要想法子找一找家人?”
之琬沉吟稍时,方答道:“不知琴老板现住何处?”
琴湘田道:“我在上海有一所小房,荷衣也在我边上买屋傍居。不如秋小姐随我们回沪,也好打听家人消息。你一个女孩儿家年少力弱,住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没人照应。我家里只得我与老妻两人,还有一个小大姐和阿妈帮佣,人口简单,又不与外间交往,秋小姐若是愿意住下,老妻也有人做伴了。”
之琬还在考虑,白荷衣道:“师父这个主意好,秋小姐住过去,师母可要高兴了。秋小姐,我师父师娘是世上一等一的好人,你不用怕的。”
琴湘田道:“一回到上海,我们就去报纸上寻人,秋先生秋太太不见了女儿,还不知怎样的难过。你家的宅子被烧,来时我已经看到了,他们一定想不到你会避到这里来。你在这里长住,总不是个事。”
之琬想来想去,去上海还是最好的法子。吴霜妈妈和紫菀爸爸不见女儿,怕是找得心都碎了,夏阳也不会弃自己不理,还不知怎样的失魂落魄。这世上还有这三人和她血肉相连,她怎么能弃他们不顾,任他们伤心呢?琴湘田和白荷衣凭空而至,正是老天爷怜她孤苦,送来的救星。想清这一节,之琬再拜道:“如此,多谢琴老板和白老板了。那边这是乔家祖屋,就请过去吃个便饭,歇一歇脚,此事还须和赵妈妈赵大爹说明。”
琴湘田道:“好,好。正要相扰。秋小姐请带路。”
之琬和白荷衣收拾了香烛酒盏,往祖屋而去。
见了赵妈妈,把来龙去脉一说,赵妈妈虽然舍不得,却也觉得让小姐和太太团聚才是正理,抹了抹眼泪应了,催滚了水,沏上新茶,请两位名伶坐下吃茶。佐茶的小点是笋豆、薰干、盐梅、杏脯。虽是山居简朴,却也极尽心意了。
赵妈妈安顿好了客人,去屋外抓了只鸡,宰杀褪毛,炖了一锅,又放了些竹笋香蕈,炖得喷香。屋后菜园里种得有乌青菜,割了两棵,之琬要拿去洗,被赵妈妈拦下,只让她陪客人说话。三人说些戏文曲词,越说越投机,说到后来,荷衣又比又唱,琴湘田打着拍子,之琬含笑倾听。不觉辰光易过,赵老大卖笋回来,两下里厮见过了,说起之琬将来的行止,赵老大也觉得到上海去较好,却又担心伶人会出戏言,便道亲自送秋小姐去。琴湘田知道老家人不放心把小姐托付给两个陌生男子,便道:“乡下艰难,不如你们两人也一起去吧,秋小姐也要有人服侍的。”
赵老大点头称是,赵妈妈原舍不得和之琬分开,也答应下来。
之琬泪盈于睫,道:“素昧平生,小女子唯有感激乔老爷结下善缘,庇护子孙。琴老板,大恩容后再报。”
琴湘田摆手道:“算不得什么,故友凋零,老去无多了。你我也算世谊,秋小姐不用太客气。令祖折节下交,从不看轻我等戏子,我替他照顾一下孤女,也是应该的,何况九娘于我又是伯母又是师父,你我两家可称通家之好。这样,你也别叫我琴老板了,听上去生分。我收你做个记名女弟子如何?在外行走时也方便。”
之琬还没回答,赵老大先道了好。忙忙地催赵妈妈备上薄酒,作拜师之礼。之琬奉上酒浆,拜了九拜,口称师父。琴湘田呵呵笑着,让白荷衣扶起之琬。之琬又拜过师哥。
白荷衣笑道:“师父今日来得好,白捡个女弟子。师妹,今后我们可以常在一处说戏了。”
之琬道:“还要请师哥费心。”
赵老大嘿嘿一笑,方才放下了一颗心。有师徒之名在,秋小姐也算多了一层保险,将来才有脸去见先生和太太。

第十五章 认女

一时走不了,琴湘田和白荷衣便让送他们来的船家先回去,明天再来接他们,晚间在乔家祖屋借住一夜。
既然打定主意要走,那祖屋也得收拾一下。木器家具可以不理,养的鸡种的菜总不能放任不管。赵妈妈说把公鸡杀了,都做成风鸡,一只下蛋的母鸡留着,带去城里,让它继续下蛋。菜就算了,总不能也腌成咸菜带走,时间也来不及。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赵老大一口气杀了五只鸡,控干净血,也不拔毛,从颈下开个小口,挖出内脏。赵妈妈炒热了茴香和盐,把鸡从里到外抹一遍,挂在檐下吹干。鸡心鸡肝鸡胗等什件洗干净用雪里蕻加笋尖炒了,鸡血加一点盐煮成血豆腐,一起放在鸡汤里,再加上炒乌青菜,这一顿饭是赵老大两口儿饭桌上少有的丰盛。琴湘田和白荷衣是吃惯精细食物的,这样的乡野粗食算尝个新鲜,倒吃了许多,还添了半碗饭。之琬用汤淘了饭吃了半碗,便搁了筷子。
晚饭后稍收拾一下,天便黑了。山间早暗,油灯又昏暗,一屋子人早早睡下。白荷衣一时不惯这样的深山寂静,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见屋外鸡窝里那硕果仅存的母鸡咯咯咯地叫起来,跟着又是叽叽吱吱的打斗声。他刚想下床去看,另一间屋子里的赵老大已经开门出去了,然后是一阵鸡飞兽咬的声音,过一会儿,声音停息,赵老大进屋插上门,大声说:“没事了,是一只狐狸来偷鸡,被我赶走了,鸡也关进来了。秋小姐,两位老板,放心睡吧。”
两位老板应一声,又睡下了。之琬听见是狐狸偷鸡,心念一动,暗想是不是那只老狐死心不息,又来缠着自己呢?好在今晚没有出去,赵妈妈自她来后也一直睡在她屋内陪夜,让她安心不少。也许等到了上海就好了,那老狐不会跟到上海去吧。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赵妈妈就起身了,先把堂屋里的鸡笼子拎出去,煮了早饭,烧水给小姐和客人洗漱。吃过饭后归置东西,打点包裹,什么要留下,什么要带去。赵老大把农具柴禾都收了,船也拖上岸,倒扣在檐下,又用干稻草把晾了一夜的鸡一只一只的严严实实包上,用草绳扎紧了。这样不拘到什么地方,把稻草捆好的盐渍带毛鸡吊在北窗下吹一个来月,风鸡就做好了。这时放进一只大篮子里,拎了就可以上火车走。
琴湘田和白荷衣插不上手,等早雾散后,便在河边吊嗓子。之琬还想着昨夜老狐来访的事,便去鸡窝那里查看,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在草丛中躺着的,不正是那枚玉璧?赵老大黑夜关鸡,没有细看,玉璧在鸡窝里扔了一夜。而老狐写进鸡窝,怕不是要偷鸡,而是想借鸡鸣惊醒之琬。
果然不出所料,昨夜是这只老狐来过,不知怎么让它又得到那枚玉璧,它送来给之琬,是还想借之琬之力达到它的目的吗?但这玉璧不是被放在吴夫人之琬的棺木里头随葬了吗?怎么又被它得了去?嗯,狐狸会打洞,何况这只老狐诡谲狡猾,得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光华,年深岁老,什么事瞒得过它?又想到吴夫人之琬死后还要被老狐骚扰,不觉又是叹息和恼怒。也许这只老狐真是和两人有渊有缘,有仇有怨,生生死死要这样纠缠下去?
之琬思虑半晌,欲待不捡,到底不忍,还是从草丛中把那枚玉璧用手帕包了,拿回屋去,塞进打好包的铺盖里。
稍后船家来了,五人上了船,把铺盖卷衣服包菜篮子鸡笼子堆在船尾,四个人挤在船舱里,赵老大在船头帮船家撑篙。两人行船,快了好些,不过小半天就到了镇上,谢过船家付了船资。白荷衣又掏钱买了火车票,一行人坐在候车室内等车到站。之琬对坐火车仍然心有余悸,却是忍着,朝琴湘田和白荷衣强言欢笑。好在这一次无惊无险。火车上乡民占了多数,因此对他们的大包小包、菜篮鸡笼也没说什么,大家都是这样出门的,相互忍让一下,到了地方各自散去,不过是陌路一程。
到了上海,月台上摩肩接踵的人群挤得之琬左右避让,她再想不到有这么多人闹哄哄地推推搡搡,横冲直撞,看得她心慌不已。赵老大夫妇抓住东西,紧紧跟在之琬身后,不敢错一下眼珠子。秋小姐上次就是在火车上和太太失散的,这次再不能出这样的事情。
白荷衣领着他们出了站,叫了五辆人力车,说了地址,先让琴湘田坐了,扶之琬坐上一辆车,吩咐跟上,他自己坐最后一辆人力车押后。之琬抱着铺盖被窝,赵妈妈拎着一篮子风鸡和鱼干,赵老大脚边是一个鸡笼,里头有一只活母鸡,另一手还抱着他们两口儿的衣服包袱。三个人十足乡下人模样跟在琴湘田的车后,警觉地左看右顾,被来来去去的汽车电车人力车自行车和人流吓得半死,暗自强作镇定,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车上不动。眼睛看了这里看那里,两边是高楼大厦,铺子里橱窗里是明晃晃、亮闪闪、花花绿绿的叫不出名儿来的东西,男男女女挎着胳膊挤做一处走路,脸上红是红、白是白的,好看煞人。车夫奔出好一阵后,离了拥挤的大马路,进了小弄堂,边上是一幢一幢红砖的小房子,门口有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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