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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无心法师-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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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拿无心和月牙没办法,于是决定省省口舌,横竖凭着自己的本事,很能够养活一对胸无大志的穷鬼夫妻。到了晚上,他领着头把院门一锁,果然是带着无心和月牙去了戏园子。 
园子里面乌烟瘴气,然而戏是真好。无心月牙全都看直了眼睛,嘴里没滋没味的嚼着顾大人买来的蜜饯。及至午夜散戏了,三个人顶着寒风往外走,月牙忽然又傻了眼,因为看见一辆汽车旁站着个妖娆女人,数九寒天的,居然光腿只穿了一层丝袜子。 
她看,无心顺着她的目光也去看,看得十分持久,最后还是顾大人叫来两辆黄包车,把他俩全撵了上去。到家之后,顾大人端了一盆热水回到东厢房,脱了衣裤坐在床边烫脚。正是烫到销魂之际,房门一开,一身单衣的无心跑进来了。 
顾大人莫名其妙:“有事?” 
无心关了房门,然后走到小洋炉子旁边站住:“月牙把我撵出来了。” 
顾大人登时来了精神:“为什么啊?” 
无心显然是在害冷,拱肩缩背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她说我看女人看丢了魂,还说我小白脸子不老实。” 
顾大人的赤脚在水盆里踩出了浪花,摇头晃脑的发表意见:“嗨哟,你那个媳妇还要造反不成?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都是天经地义,何况只是看一眼?我不是挑拨啊,如果换了我,早就一个大嘴巴抽过去,让她认得老子是谁了!” 
无心抬腿滚到床里,扯了棉被向上一直盖到肩膀,同时轻声说道:“她不打我就不错了。” 
顾大人侧过身,长长的伸出手臂戳了他一指头:“你是怎么个意思?还不走了?” 
无心翻身背对了他:“先跟你挤一夜,明早再去哄她。” 
 
一夜过后,顾大人一睁眼睛,就发现无心没了。 
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大哈欠,顾大人照例是披上棉袄出了门,前去厨房拎热水,结果刚刚到了门口,他就见月牙和无心在厨房里嬉皮笑脸的打情骂俏。原来无心凌晨便醒,贼似的潜回了西厢房。而月牙睡得昏天黑地,怒气早散了一干二净。无心预备的一番甜言蜜语尚未施展,两人在热被窝里就自动的抱在一起了。 
顾大人出了门,晚上回了来。月牙炖了三条大猪尾巴,满院都是肉香。顾大人先是回房脱了军装卸了武装。等到月牙把一大锅猪尾巴端到上房桌上了,他才单手插着裤兜,颇为潇洒的出现在了人前。 
掏出三张电影票扔到桌子上,他洋洋得意的垂下眼帘,瞄着锅里的猪尾巴说道:“告诉你俩,我今天改名了!从今往后,我大名就叫顾国强!” 
无心率先坐到了桌前,笑吟吟的仰头看着他不说话。月牙一边盛饭一边问道:“不叫玄武了? 
顾大人一挥手:“不许再提那个王八名字!国强可是老帅亲自起的,嘿嘿,老帅说我作为军人,应该把国家放在心上,叫国强正合适!” 
月牙想起了玄武二字的由来与成本,不禁发出感叹:“早知道今天要改名,当初不如一直就叫顾石头,还能省一块大洋。” 
顾大人不屑一顾的伸手一指她:“听你说话就是小家子气,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娘们儿——你找个盘子,把中间那条大猪尾巴给我盛出来。” 
月牙一撇嘴:“真是大人物,吃猪尾巴都得抢条最大的。将来你要是当上大帅了,是不是还得改名字?” 
顾大人一屁股坐下来,理直气壮的答道:“当然!国强虽然比玄武强,但是听着还不够雅。万一我有了当督军总长大总统的命,还不得换个更体面的名字?不过那是后话,眼下姑且不必提。你赶紧把筷子递给我,吃饱了我带你们看电影去!”
 47、快乐的新年 
 
月牙生平第一次当家作主,手里又有余钱,所以大手大脚的张罗置办了一切,兴高采烈的过了个肥年。顾大人也有了进项,虽然暂时还买不起钻石坠子,但是决定给月牙做一件新皮袍子。月牙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穿上皮子衣裳,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等到成衣店把皮袍子做好送来了,她关上房门左一遍右一遍的试个不休。袍子紧随潮流,尺寸太合体了。月牙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就见皮袍子明目张胆的勾勒出了身体曲线,显得大奶子大屁股,腰又太细,整个儿的像是葫芦成了精。 
于是月牙就有些为难,小声的问无心:“裁缝也是的,恨不能把皮袍子做成紧贴身。你看看能不能穿出去?” 
无心作为唯一的观众,伸手捏了捏皮袍子的松紧:“只要尺寸不错就行,现在街上不兴穿直筒棉袍子了。” 
月牙又转了个圈:“瞅着不浪啊?” 
无心很笃定的摇了头:“我看挺好。” 
月牙一横心,决定效仿戏园子电影院里的摩登女性,也跟着展示一下曲线美:“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敢穿!” 
 
大年三十的夜里,无心和顾大人蹲在院子里燃放烟花。顾大人自从改了名字之后,精气神都变化了,走起路来一步一响,是个意气风发的好模样。月牙捂着耳朵站在一旁,一直是连说带笑的看热闹,最后把嘴一闭,才发现牙齿舌头全冻成了冰凉。伸手捂住了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娘家——当初要是不跑,现在就是在马家过年了。老头子是好伺候的?姨太太是好当的? 
月牙扑闪着笑眼望着无心,无心穿着件单薄的小棉袄,正在很认真的和顾大人抢鞭炮。从相貌上看,他可以做顾大人的老弟;只要女人目光短浅一点,头脑糊涂一点,他就真是个最可人疼的好丈夫了。 
顾大人喝了酒,醉得天下无敌,一屁股把无心拱出老远。回头一看无心跌坐在雪地上了,他大发慈悲,转身伸手又把无心拽了起来。无心坐了一屁股雪,自己不知道,还是月牙过去给他拍了拍裤子:“就知道闹!再闹都回屋吧,万一大除夕的你俩再打起来了,我可劝不开架!” 
顾大人翻脸如翻书,毫无预兆的就和无心恢复了友谊。抬手揽住无心的肩膀,他对月牙发笑:“嘿嘿嘿!” 
几分钟后,三个人蹲成了一圈。顾大人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然后用橙红的烟头点燃了中央一管烟花的引线。五颜六色的小火星窜了出来,不高,可是五光十色的很持久。顾大人冻得耳朵鼻尖通红,很得意的问道:“漂亮吧?” 
无心把双手揣进袖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烟花,黑眼珠特别的大,满眼都是流光溢彩的影子:“漂亮!” 
月牙本是抬手在嘴边呵热气,呵着呵着不呵了,对着烟花笑出了个红彤彤的苹果脸儿:“是漂亮!” 
细雪簌簌的飘落,落白了三个年轻的脑袋。待到最后一簇火星熄灭在了低空中,顾大人心满意足的长吁了一口气:“好,有点意思,没白花钱。” 
月牙知道顾大人买烟花时专挑贵的下手,正是开口想要作答。不料无心忽然伸出双手,一边握住了月牙的手,另一边握住了顾大人的手。把两只手拉过来贴上了自己的面颊,他学着电影里的男主角,郑重其事的低声说道:“我爱你们。” 
月牙无声的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顾大人愣了一下,随即对着月牙说道:“听见没有?电影没白看,学会发骚耍贱了!” 
月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索性忍笑沉默;而无心不和顾大人一般见识,自得其乐的闭了眼睛,感受着二人掌心的温度。 
月牙手软,顾大人手硬。无心爱死了他们,恨不能分别咬他们一口。月牙笑眯眯的始终是不言语,而顾大人对着无心望了半晌,末了抬眼和月牙一对眼光,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新年过得很顺,从初一到初五,就没发生过别扭事情,连顾大人的口齿都比平日甜美了许多。到了大年初六,顾大人慈眉善目的夸奖月牙:“月牙干别的不行,厨房里的手艺倒是真不错。” 
月牙听他夸奖自己,先是笑,笑着笑着感觉不对味:“我干啥不行了?无心屁也不管,家里外头还不都是我一把抓?别说我还是个小媳妇,凭我的本事,老媳妇都赶不上!” 
无心倚着门框站着,听闻此言,略微感觉有些不安,怀疑战火要烧到自己身上。结果顾大人果然把矛头转向了他:“师父,你说我是做大事的,从早忙到晚,不用提了;月牙才十七八,当家立计也不容易;就你是个闲人,你是不是也该干点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装什么闲云野鹤啊?” 
无心的大眼睛在眼眶里左转右转,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着,神情和姿态都很像一只落网的鸟:“你想让我干点什么?” 
顾大人想了想,想不出该让无心干点什么。现在天下太平,老帅也很好伺候;他基本就是无忧无虑。 
正是三人一起哑然之时,院门忽然被敲响了。无心和顾大人很坦然的原地不动,月牙则是不假思索的跑出去开大门。及至见了来客,月牙惊讶的“哟”了一声,原来门外胡同里停了一辆乌黑锃亮的新汽车,前后车门全都开了,两名小道士簇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大个子,正是一身便装的出尘子道长。 
月牙看出尘子和看活神仙也差不多,立刻连话都说不出了,张皇失措的去喊无心和顾大人。无心先出来了,满面春风的对着出尘子一点头:“道长,过年好。” 
出尘子周身穿戴得华丽璀璨,乌黑长发就垂在貂皮褂子上面,褂子亮,头发也亮。淡然的一点头,他垂下眼帘低声诵道:“福生无量天尊,过年好。” 
对着后方赶出来的顾大人一颤睫毛,出尘子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只旧信封,直接送到了无心面前:“你寄给本道爷的,是什么玩意?” 
无心听他语气有了变化,就知道老道可能是上门闹脾气来了。双手插到衣兜里,他没接信封,单是笑道:“令太师祖的遗迹,除了道长,我也无人可寄。” 
出尘子一甩袖子:“百年之前的恩怨,与我无关!” 
无心问道:“既然和你无关,你又何必要登门见我?” 
出尘子叹了一声:“你当我愿意见你?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没想到……” 
他是欲言又止,余音袅袅。无心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出尘子答道:“没想到……她竟已与我近在咫尺了。” 
 
无心把出尘子请进上房,让他慢慢的细讲。出尘子习惯成自然的盘腿坐在椅子上,摆了个打坐的姿势,唉声叹气的开了口:“我并没有亲眼见到她,可是我见到了一位姓丁的旅长。” 
无心立刻问道:“文县的丁大头?” 
出尘子点了点头:“是的,未料大年初一,我的道观里会迎来这样一位香客。” 
无心微微向他探过了头:“丁旅长怎么了?” 
出尘子放轻了声音:“他……已经腐烂了。” 
无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想驱使一具尸体冒充活人,对于岳绮罗来讲,并不算是太难的事情。当然,她与傀儡之间也存在着一条无形的绳子,比如小春子走得太远,便会不再完全的听话。 
出尘子继续说道:“丁旅长大年初一上山烧香,乃是多少年来定下的常例。烧过香后,时常还会在观里吃一顿素斋。贫道对他不算陌生,所以见了他的情形,十分心惊。” 
无心端起了桌上的热茶,低头啜饮了一小口:“既然已经腐烂,想必再过些时日,丁旅长成了不堪的模样,文县的人马就不得不为他发丧了。只是岳绮罗失掉了丁旅长,接下来又要操纵谁呢?” 
出尘子从鼻子里向外出冷气:“她操纵谁,我不关心。我只知道她纵是单枪匹马,神通也已远远的超过了我;如果再有了全副武装的军队,后果必定不堪设想。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城门在哪里姑且不谈;反正我是不想成为一条鱼。当然,贫道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青云观毕竟是太师祖的心血,如今传到我的手里,总不能让它毁于邪祟之手。” 
无心认为出尘子忧患的很有道理。青云观是一片十分可观的大产业,天下道观何其多,可是能够穿貂皮坐汽车的住持道长,却是罕见。出尘子显然是打算一直舒舒服服的活到羽化登仙;让他像自己一样吃米粥咸菜炖猪尾巴,他肯定是不能愿意。 
“令太师祖的符咒,我只抄写到了四分之三。”他对出尘子说道:“余下四分之一,道长能补出来吗?” 
出尘子为了显示自己道行深厚,没好意思说自己为了研究符咒,闹了一个多月的失眠,并且毫无成果:“太师祖的符咒自成一派,想要补充,并不容易。” 
无心笑着一点头:“道长加把力气吧!若能效仿令太师祖把她再封起来,是最好不过。” 
出尘子又问:“还有其它方法吗?” 
无心不再说话,单只是微笑。他看出尘子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并且喜怒不定,所以有所保留,不肯实话实说。 
 48、蛊惑 
 
正月十五的夜里,文县丁宅一片寂静,只有内宅深处的一间小院亮了电灯。 
院中房屋是整整齐齐的三间,卧室客厅书房俱全。书房里面摆着一张很威武的大书案子,书案上面依次排列了笔墨纸砚。岳绮罗独自站在案前,背后白墙上挂着一副烟波浩渺的山水画,画上题了一句偈语,是她读厌了的两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她新近剪了头发,蓬蓬松松的打着齐刘海,像是从女子小学里走出来的半大姑娘。穿着一身绛红色绸缎裤褂,她微微侧身抬起右手,抄起毛笔蘸饱了墨,在面前的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笔走龙蛇一气而下,最后一笔却是半途而止。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作品,她发现自己又画了一张符。 
灵魂虽然独立,可多少还是要受躯壳的影响。她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然后从案角上的小玻璃碗里捏出一粒糖豆送进了口中。糖豆咯嘣脆,正适合她一口少年人的小白牙。一粒接一粒的吃起来,她感觉很寂寞。 
她是不屑于和人相谈的,即便有心事,即便憋得慌。和“人”是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她认为自己超凡脱俗,已经不算人了。 
无心的尸首在新年前夕彻底腐朽成了灰烬。当时子弹射得激烈,他的皮肉骨头被打飞了不少,导致岳绮罗没办法确认他是否真的彻底消失。无心显然也不是个真正的人,岳绮罗很想和他建立起一点感情,没料到他会说没就没。她想不通,感觉事情不应该是如此的简单;自己所见到的事实,也许并非事实。 
房门一开,张显宗参谋长轻车熟路的走进来了。 
张参谋长今年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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