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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银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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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些慢些,你会压到孩子……”
  对呀!你压到我了啦,蠢母貅!狍枭也凑热闹在吠。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离开地府……你——”
  “你忘了吗?你被天将打伤之事?”
  经他提醒,她才缓声轻“呀”,那不是恶梦,对,她被天将打得几乎昏死过去,那时发生的后续,她全处在混沌之间,记得不是很清晰,即便隐约看见他,隐约听见他说话,她也分不清是虚是实。
  原来,关于他英雄救美的部分,不是她幻想出来的美梦。
  “你怎会来得这么凑巧,刚刚好救了我?”
  “不是凑巧。你没有像平时那样在池畔出现,我不放心,怕你出了意外。”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有忠实呈现他与文判、黄泉之主那段追逐阻止,以及险些引爆的激战。
  幸好,他不顾一切,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虚弱晕厥那一景,仍教他胆颤心惊,必须依靠此时牢牢握住她的手,听见她说话,感受她平稳吐息,才能稍稍得到安定。
  “你还是关心我的嘛!”银貅咧嘴大笑,他没有否认,因为确实如此。她抱着他不放,嫩颜轻蹭。“我一开始没能赶去地府,是因为狍枭的缘故,他让我痛上好久好久,想逼我允许他霸占肚里孩子的肉胎,原先肉胎里的小魂被他一脚踹走,哭着跑掉了,他还戏弄我们的女儿咕叽咕叽咕叽——”
  银貅将狍枭的恶行恶状全盘说出,不为告状,只是想让方不绝多流露一点点对她的疼惜目光。
  喂喂喂,你加油添醋!我哪有这么坏?!我只是让你小痛,你不要越说越夸张!
  “这小家伙,亏我夸奖他保护其余妹妹的英勇举动,原来一开始他做出这样的事。”方不绝冷眸瞪向她的肚子,眼光足以穿透,让狍枭清楚感受到寒意。
  “呀!孩子……都没事吗?”银貅没忘了这重要大事。
  “没事,狍枭在紧急时候,用尽全力保护着他和其它孩子,他们才能在天将攻击之下,毫发无伤。”他有义务替狍枭陈述他值得赞扬鼓励的英勇之举……
  她放下心来,拍拍肚,像在摸狍枭的头。
  哼哼哼,没有我狍枭大爷纡尊降贵附身在这只人貅小混种身上,你们夫妻俩现在应该是哭着替小孩挖坟,或是愤而直接杀上天庭去开打。狍枭可跩了。
  狍枭提到了“人貅小混种”,激起银貅的不满——对天庭赶尽杀绝的手段,怒火大爆发!
  “真的太过分了!他们以为他们是什么东西!凭啥决定别人的生死?!满口歪理想矫正错误,错不错误不是他们说了便算!我一点都不觉得怀这几只小家伙何错之有!”她气呼呼的,方不绝在一旁安抚她,不让她过度激愤而再动到胎气。
  “冷静些。”
  “怎么冷静呀?!万一他们再来呢?!不,不是万一,他们一定会再来,而且数量由三个变十个,只要我肚里小家伙一天没死,他们不会放过我!”
  “小银。”方不绝这回牢牢箝握她挥扬的双手,要她静下心来,别因恼怒伤身。确定她温驯听话,只剩红润双颊鼓鼓的,还轵着好大一口怨气,嗔怒的模样精力充沛,俏美迷人,他才续道:“就算他们再来,我也会保护你,上回的情况,我不允许再发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及孩子。”
  “你……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银貅细细打量他的改变。
  对,方不绝变得不太一样。
  向来束冠的长发,不再整齐收拢成髻,一丝不苟,而是狂漫如瀑,任其披敞宽阔肩脊,不似文人受礼教拘谨限制,而是不羁随意地滑过他结实的身躯、贲起的肌理,他宛若大山,黑发是清冽山泉,相辅相成一幅晴翠欲流的山水美景。
  不单单只是散发一件事,她又不是没见过他甫睡醒时相仿的模样,可,那时的他还有“人味”,此刻的他,却比她第一眼看见他时,觉得他像兽不像人的感觉更强烈。
  人类的弱小,人类的无助,人类的绵软如柿、一捏就烂……在他身上全然消失无踪,他的五官虽仍是她熟悉的那些,但她很清楚地察觉,他,不一样了。
  银貅凑鼻,在他身上东嗅西闻,他的气息……变得好干净,不是人,不是兽,当然,更不是鬼,像极了她闻惯的神味,此一猜测,让银貅眸里添了惊讶,抬头与他相视。
  “我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仅仅有些吗?以前的他,可不会飞天遁地,更别提是与天将干戈相向,这是变成鬼魂后的改变吗?那也改变得太凶猛了点,他很明白,他改变之处太多,多到无法细数,然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由他口中轻吐缓述的那些:“但我仍是方不绝,你腹里孩子的爹,你的夫君。”
  “还夫君咧,你都休掉我了。”她故意摆出脸色吓唬他。
  “我是休掉陆小蝉,又不是休掉那只名唤”银貅“的貔貅。”
  “歪理。那件事,我还没原谅你呢!”休书事件,她心里早已淡忘掉愤怒,只是仍有些不甘,自己竟被他轻易休离,男人心,超绝情。嘴上说的“没原谅”,九成虚,一成真。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也不曾后悔当时那么做过。”
  “为什么?!”银貅几乎整个人弹跳起来,双眸燃火,对他的答案明显不满。“你那时是真的以为我是妖,所以巴不得快快赶我走吗?!你们人类的爱情,只取决在对方是不是同类?!只要一发现对方不是人,你们就收回全部的爱,管它曾经多浓情蜜意、生死相许,一概打散,当它是个屁?!”
  她的反应仍是激动挂帅,一古脑宣泄不满。
  “那时我已经知道你是神兽貔貅,不,应该说,在那之前……从我改口喊你”小银“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身分。”
  银貅怔住。
  “那……那距离你丢休书给我,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你——你知道我是貔貅?!”她好生惊讶。在他知道她是貔貅的那段时日中,他待她多好,好到足以教一只貔貅甘愿永远留下,在他身边,与之相伴。
  既然他早就知道,他为什么还说出那番伤人的指控?!为何以此为理由,逼她离开方家、离开他?!为何假装对她的敌意和嫌恶——
  思绪本来零落散乱,现在却逐渐拼凑成形,有了头绪。
  勾陈不愿意给她的答案,加上方不绝轻描淡写的透露,他死前突兀地呼喊勾陈,他的狠绝态度,他在她离开的同一日结束性命……总总在她脑中交缠,一经一纬,纺织出始末环节。
  “是勾陈教你这么做的?因为他知道你的死期,他要你故意让我恨你怪你埋怨你,愤而掉头离去,如此一来,我根本不会知道你死去,他想……使我别太伤心难过,我说对了吗?”这是她做出的结论,并且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自己的猜测相去不远。
  他已经死去,却只记挂她,那时借着勾陈的法术走向海棠院的他,仅是一具甫断气的尸体,他说得多绝情,驱赶她驱赶得无所不用其极,他拿剑向她,他写下休书,他喝令她滚……那些要耗费他多大的气力和心伤?
  他想着在自己死后,如何不害她哭,不害她疼痛,不害她尝到死别,宁愿被错认为负心汉,担下她的臭骂、怨恨及怒火……
  方不绝没有点头或摇头。她猜得泰半皆对,只是关于“理由”,并不单单是不忍她伤心哭泣,更深一层的原因,是担心她的鲁莽会闯下大祸。
  结果,大祸是闯了,他也必须算上一份——天不愿容许的孩子,还有,他私逃黄泉,更打伤三名天将,已经……无法粉饰太平,他希望换取她平安快乐的消极逃避,再也没有意义,她仍是受了伤,仍是身陷险境,仍是差点失去孩子。
  “你怎么这么笨?!怎会去听勾陈的话而忽略我再三担保过的——我会保护你,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就算是我一时大意松懈,害你死去,遭鬼差拘走,我也一定会硬闯地府,救你出来——”银貅的豪气话语,被方不绝的笑叹打断。
  “小银,这才是我与勾陈真正害怕之事。”熟知她的性子,她确实会那么做,不许谁带走他,她光是方才说着,便一副要同谁拚命的狠样,若当时她在场,直接与鬼差杠上,后果不堪设想。“你的莽撞和不顾一切,教谁放心得下呢?”
  银貅又是一怔,慢慢领悟,咀嚼他的用心良苦。
  “你……就是不希望我犯险去把你救回来,才连死都不让我知道?”
  “我要你毫发无伤,连一丝丝的不测都不会有,哪怕是以仇视我为代价,诅咒与我百世不再相见,我也要完成这个心愿。”方不绝轻触银貅白皙芙颊,见她眼眶渐红,银眉拢蹙,结满千言万语,贝齿咬着唇,像是下一刻就会连串骂他蠢呆愚笨,又像是咬住呜咽轻泣,随时都会哇地爆出大哭,相较于她,他则是流露出担忧的苦笑。“现在此一心愿面临的难题,不再是你恨不恨我便可以达成,而是”他们“放不放过你。”
  “他们才不会!他们眼中根本容不下半粒沙,只要是他们认定不该存在的人事物,他们便无所不用其极想抹去,当作从没发生过,以正义和天道为名——”银貅气愤道。
  对!她说得没错!头上那群家伙就是如此!把我们妖物当成世仇,老找我们麻烦,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看不顺眼,动不动就冠我们罪名,哼!狍枭在一旁帮腔,他与神族也有深仇大恨,总是被神族追着扁,当然气他们气得牙痒痒。
  方不绝的观点倒与两人不同。“对我们人类而言,他们被崇拜着,上香拈祈任我们求财、求名、求富贵、求姻缘、求风调雨顺,在人类眼中,他们宽恕慈悲,怜惜众生,能观世音、闻世苦,应该不至于如你们两位所言恶劣,难以沟通。”
  他当过人,拜过神佛,求过平安,绝大多数的“人类”对于神佛皆充满崇敬之心,相信神佛的庇佑及仙威,自然不似银貅和狍枭两兽——前者听多了仙佛严惩恶徒的手段,后者则根本就是受惩恶徒中的某一只。
  “你的意思是?”银貅偏头,不解其言。
  “找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谈?你白痴呀?!在你刚动嘴要跟他们谈之前,他们就先开扁了!狍枭马上传来不屑嗤笑。
  因为你一动嘴就是出口成脏,被扁活该。银貅与方不绝很清楚狍枭所得到的待遇全是自作自受,没人想表达一些些同情。
  “你觉得……他们会心平气和与我们谈?”银貅对此抱持怀疑,有太多不好的前例,清楚告诉她:神族的处世方式,便是铲除所有他们眼中叛道之物。
  哼哼哼,看到蠢母貅被打成这副惨样,你还相信他们怜惜众生?你脑子装屎吗?!呿,没想到我未来的爹娘全是笨蛋。狍枭酸不溜丢道。
  “不准再说你娘是蠢母貅这种大不敬的话。”方不绝寒声斥责,按在银貅腹上的手充满胁迫恫吓,令狍枭感到强烈压力,乖乖闭嘴。
  小孩子的劣性,要早点拈除,才不会越养越叛逆。
  “我认为你想得太容易了,万一他们不肯谈,还是坚持要伤害我们的孩子呢?”银貅对狍枭的恶劣言语一点也没在意,唯一悬念的,只有方不绝要与神族“谈谈”这项提议。
  对呀对呀!怎么办呢?!攸关生死,狍枭也急,这回倒没有再穿插白痴啦笨蛋啦这类刺耳字眼。
  “无论谈成与否,孩子的性命我们绝不退让。”这是最低底限。
  “只要他们摇头,就开打?”银貅补充。
  “你不许动手,你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顾好自己。”方不绝的原则不容更改。
  反正到时打起来,她才不会温驯地躲在他背后寻求保护哩,这个想法,不能让他知道。
  银貅又有新问题产生,“可是你要如何做呢?直接上天庭去?你现存的情况允许吗?万丈神光不会烧融你吗?”天庭,是鬼魂不容前进的圣地,他这只由地府私逃的鬼,怕是连靠近都困难。
  “我不清楚靠近天庭会发生何种变化,姑且先试吧。”否则一直待在这里担心也不是办法
  “答应我,只要有一丝丝不对劲,我们马上回来,不要硬闯。”回来再想其它方法,或是等天庭派人找他们麻烦时再面对,就是别拿魂体去尝试天庭神光有多炙烫。他不要她受伤,相同的,她亦然。
  “我答应你。”
  如何能不答应呢?她银色美眸里蕴涵的关怀,万般璀璎,被她深深注视,进而发觉自己的身影投映其间,成为眸心中最纯粹、最重要的唯一存在,多教人迷眩感动,多教人骄傲自满?
  何其有幸,能让她这样爱着。
  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填补这段日子里,两人错失的那些,让他在她眸中看到他自己对她隐藏不住的爱恋,浓银瞳间的男人,有着怎生喜悦的容颜。
  喂!我警告你们!我人还在这里!你们别给我含情脉脉凝望凝望凝望就突然发情!我可不想被迫听你们嗯嗯呀呀!喂喂喂!嘴不要黏上来!你们不知道干柴烈火都是发生在一个吻之后吗?!住手——不,是住口!你们两只——
  银貅一眨也不敢眨眼,觑望身旁不需依靠她之力,便能飞翔自如的方不绝。
  湛蓝清澈的穹苍中,他宛似巨鹰,双譬轻松平放腿侧,无翼自腾,毫不见吃力喘息,黑浓长发如绸溢下,仿佛失手滑开的一匹上好锦缎,在天际间、在他身后柔软披覆,飞着、扬着、撩舞着。
  发觉她的注视,他回以微笑,以为她需要帮助,他向她靠近,轻托她腰后,将她往怀里带,让她毋须费力,全由他来负责飞腾。但她却不是因此才始终没挪走目光,她担心他出现身体不适的状况,更担心他会逞强忍下,不肯撤退,她细细凝视,倘若察觉他有一丝不对劲,马上拉他掉头走人!
  进入了天庭范围,圣洁温润的光芒,七彩落下,任何宝矿亦无法比拟其璀灿炫亮,神兽不觉其难忍,甚至浸淫光辉之中,感到无比暖意包围,但魑魅魍魉及精怪不同,看似美丽辉煌的神光,是天庭不容侵犯的第一道关卡,神光烧灼诸恶邪气,小妖小怪抵挡不住它,见不得日光的鬼魂当然更是相同。
  她在圣光间,银发更亮闪,一圈薄辉围绕她纤细娉婷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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