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园烟云-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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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婉菱见状，不怒反笑，她昂起头带着挑衅言道：“怎么？连你也想教训我？！”
韩涛轻叹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低语道：“唉，你又何必为难晴芊呢，毕竟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
萧婉菱咬牙不语，转念又狠起心肠道：“哼，我就是念着当初的情分，在她重新踏进萧家时才没有戳破，结果放任她继续兴风作浪……”
“婉菱，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了？”水晴芊捕捉到萧婉菱话中的漏洞，“怎么可能呢？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随后她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帮我遮掩下蛇毒的事，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
萧婉菱轻咳一声，自知失言。她不安地看了韩涛和水晴芊一眼，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反身往门外跑去，也不顾外面还下着雨，径直往雨中冲去。韩涛愣了一下，随后也追了出去。
“婉菱！”韩涛上前一个大步，拉住萧婉菱，“下着雨呢，你跑哪里去？快跟我回去，别胡闹了。”
“不要你管我！”萧婉菱挣扎着，“我就是要胡闹，我本来就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她用力推开韩涛，“你知不知道，韩涛，我很讨厌你。我讨厌你随时随地的冷静自持，讨厌你总是高高在上的漠然旁观，讨厌你装模作样的大度包容。你越是这样，越是衬托得我是多么的任性可笑，多么的胡搅蛮缠。韩涛，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心里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我总是猜不透你的心呢？”
韩涛怔怔地立在庭院中央，任凭雨水渐渐将两人淋湿。片刻，他苦笑道：“婉菱，这是你的真心话么？还是又跟我闹脾气，故意说来气我的？”
萧婉菱硬起心肠不去看韩涛的表情，径自又继续说道：“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对我，你让着我，你对我好，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就非得嫁给你不可？所有的人都把这看作理所当然的事，总是劝我要珍惜，总是怪我任性。是啊，一切都是我的不对，你这么一个伟大的人，错的当然是我了。”
韩涛一阵默然，心中涌起一股伤感，他低声道：“原来，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婉菱，我，我真的让你如此困扰么？你告诉我，究竟要我怎样才好呢？”
萧婉菱看着韩涛难过的神情，心中也不禁有点后悔，但脾气上来了又不肯低头服软。她头脑一阵发胀，一股脑地继续宣泄着自己压抑了许久的不满情绪：“我要你离开萧家，离我远远的。你趁早死心吧，我是不会嫁给你的……”突然她看到韩涛渐渐黯然的脸色，不禁住了口。
两人在雨中站着，相对无言。许久，萧婉菱轻咬住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她转身往园外跑去，不敢回头看韩涛一眼。
韩涛呆呆地站在雨里，也没有伸手拉住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一直到雨水慢慢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眼前总是韩涛在雨中孤独的身影，那么哀伤，那么绝望。窗外的梧桐树，三更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天明……——萧婉菱）
【83】胭脂泪（三）？眼前人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秋 萧府药房
萧婉菱疾步走在花径上。水晴芊刚才来找自己，将萧逸恒如何欺骗陷害她、韩涛如何救她的经过以及她为何又回萧家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自己，临走时水晴芊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韩涛在收拾行装，好像要离开了”。萧婉菱闻言大惊，连忙起身赶往韩涛的药房。
其实，即使水晴芊不告诉自己这些，萧婉菱也从未真正怀疑过韩涛和水晴芊之间的关系。那日她不过是气糊涂了，加上心慌意乱，所以才口不择言伤了韩涛，事后又放不下脸来道歉。
长期以来，韩涛对自己的感情和付出，萧婉菱心里一直很清楚，正因为很明白，所以才越发畏缩，越发愧疚，越发不敢面对。
如今，韩涛竟被自己气得要离开了……
临到韩涛房前，萧婉菱缓下了脚步。房门开着，看得到韩涛的身影正在书桌前忙碌。萧婉菱踌躇片刻，还是轻轻地走了进去，小声唤道“韩涛”。
韩涛闻声转头，手上还捧着几本医书，见到婉菱，他神色有点不自然，“婉菱？你……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你要走，是真的吗？”萧婉菱慢慢踱步到韩涛跟前，轻声问道。
“恩，有个朋友捎信来，想邀我去北平。”韩涛望了一眼萧婉菱，又转过身到书桌前，把手中书放进行李箱中，“我……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先收拾着吧，可能过一阵子就走，我，我想先搬回药铺住。”
“北平啊，很远的地方。”萧婉菱低头绞着手中的丝帕，心中有点不安。“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要过个一两年吧，”韩涛停下手中的动作，垂首低语道，“现在北方不平静，在打仗，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
“哦。”萧婉菱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好了。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沉默片刻。“你……”韩涛和萧婉菱又同时抬头开口。
“你先说。”萧婉菱望向韩涛。
“你……你自己多加保重。”韩涛犹豫了一下，继续补充道，“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惹你爹娘生气，也别任性妄为了，凡事三思而后行，有什么事先和逸心他们商量着办，还有，你的脾气也得改改了……”
他话未完，萧婉菱已伸手抱住他的腰，“小老头，你不要走好不好？”
韩涛一怔。萧婉菱见他没有反应，咬了咬唇，继续道：“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我是昏了头才胡说八道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我的气了，也不要离开好不好？”她抬首看向韩涛，“我不是真的要赶你走的，我那都是气话，我不要你去北平，你留下来好不好？你说的那些我都照做，你也别再跟我赌气了。”
“你呀……”韩涛轻叹一口气，“本来还有点气你的，现在也气不起来了。你的火爆脾气我还不清楚么？总是这样，说话做事都这么冲动，不顾后果，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他伸手扶住萧婉菱的双肩，“其实我也想了你那天的话很久，也许我以前真的是忽略了很多，光想着自己的……恩，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有想过你是否愿意接受。这样也好，离开一段时间，不再给你造成压力。我，我现在心情很乱，也需要好好想想，想清楚我们之间的事。而且，我想去北平也不是跟你赌气，我想用医术帮助更多的人……”
“你……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萧婉菱有点急了，一步退开来，脸上说不出的失望。她喃喃念道：“你们个个都这样，丢下我就这样走了，扔下我孤孤单单的……”
韩涛想伸手拉住她，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低声道：“对不起。”他背转身去，强迫自己不去看萧婉菱失望的表情，心乱如麻地继续收拾桌上的医书。
萧婉菱愣愣地看着韩涛的背影，一个声音在心底深处呐喊着：留下他，一定要留住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于是她不假思索，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韩涛，我们成亲吧。”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久久回荡在静谧的房中。
“啪”一声，韩涛手中的书落到了地上。
半晌。望着自己空空的手，韩涛一阵苦笑，“婉菱，我……我凡事都会认真的，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不，我不是开玩笑，”萧婉菱疾步上前，急急地解释道，“我也是认真的，你不要走，我们，我们成亲吧。”
韩涛没有吭声，眼睛牢牢地望着她，脸上神情看不出是惊喜，还是怀疑。
萧婉菱心里一慌，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接着说道：“我，我知道，我很任性很霸道，有时候还很蛮不讲理，经常把人气得够呛，还总是欺负你，我也许不是一个好妻子。”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不想你走，想你留下我只有这个法子了。我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大哥是这样，二哥死了，羁轩哥哥和锦儿也死了，雪珞和我决裂了，这园子走的走，散的散。我……我心里害怕，我讨厌这死一般的寂寞，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不可以丢下我的，就，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吧。”
韩涛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完。”萧婉菱已抢先一步抱住他，埋首继续说道，“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你爱我那么多那么深，以后我会努力爱你的，我会努力对你好的，我会把以前欠你的一一补上，我一定努力做个好妻子，我……”
话未说完，萧婉菱突然觉得腰上一紧，原来韩涛已将自己牢牢地锁在怀里，头顶上传来他低沉的略带哽咽的声音：
“好……”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如果今生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我就努力让身边的人快乐吧。——萧婉菱）
第十九章 胭脂泪（下）
【84】胭脂泪（四）？鸳鸯锦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秋 萧府听画园
萧婉菱和舞儿兴致勃勃地挑选着桌上的锦缎和盘里盛着的首饰。
“小姐，这付八宝耳环晶莹剔透的，您瞅瞅怎么样？好看不？”
“这匹鸳鸯锦听说是布坊连夜赶工织的，就这么一匹哦，给小姐您做套新衣，到时候回门穿正好。”
“还有这支玲珑步摇，上面的蝴蝶就像真的似的，来，我给您带上。”随后舞儿又将镜子拿到萧婉菱面前，“小姐您真漂亮，小韩大夫，不，姑爷一定很喜欢的。”
萧婉菱面上一红，她娇嗔着瞥了舞儿一眼，“你这丫头这么贫嘴，小心我不要你了，还让你回二娘房里去。”
“是是是，我不多嘴啦。”舞儿吐了吐舌头，赶紧告饶，随即又说道，“小姐我到太太那里去一趟，给您拿新做好的嫁衣。那些小丫鬟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
“恩。”萧婉菱点了点头。舞儿离开了，屋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萧婉菱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纤纤手指懒懒地拨弄着琴弦。她望向窗外，几个小丫鬟和婆子正忙着扎红绸，挂灯笼，贴喜字，周围弥漫着一派喜气洋洋的和乐气氛。
自从萧婉菱和韩涛的婚事定了以后，萧府上下就像炸开了锅似的。长久以来，众人早就看好韩涛和萧婉菱这一对，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萧家人心中，韩涛早就是萧府姑爷的不二人选了。可是两人一直这样没有下文，萧老爷和夫人都是忧心忡忡，但又不敢勉强倔脾气的萧婉菱，就这么一直拖着。如今终于等到萧婉菱点头，大家也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萧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如今几个儿子都不成材，韩涛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情人品自不用说，行事也稳重，稍加调教必能独当一面，萧家的生意今后交给他也是一百个放心。于是，还没等二人成亲，萧老爷便开始着力培养韩涛。而萧夫人更是忙上忙下，短短一个月时间，又是订做嫁衣首饰，又是请客布置的，事无巨细，都要亲自一一打点。整个萧府里一扫萧逸恒死亡带来的阴霾，都沉浸在大办喜事的喜悦之中。
墙外一阵桂花的清香淡淡地随风飘了进来，萧婉菱收回了眼光，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抬头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羁轩哥哥，锦儿，我就要和韩涛成亲了，韩涛对我很好，我也会好好珍惜的，你们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我高兴吧，也会为我祝福吧……
萧逸心踏进听画园里，看到的就是萧婉菱斜斜地倚在窗前，嘴角淡淡地浅笑着，一付幸福满足的表情。他不由得一阵踌躇，连带着脚步也放慢了，最后缓缓地进了房里。
“婉菱，我……我有事想跟你说……”萧逸心迟疑良久，还是开了口。
“恩？什么事啊？逸心你说。”萧婉菱兴高采烈地坐回到梳妆台前，逐一取下刚才试妆带上的项链和步摇。
“我……你……怎么开口呢？”萧逸心犹豫着，看着萧婉菱一脸喜色，有点于心不忍，但是那个秘密又压在自己心里，越来越沉重。
“逸心？你究竟想说什么？”萧婉菱转过身来，看到萧逸心一脸凝重的表情，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安，“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萧逸心深吸一口气，“韩涛他……他对你好么？”
“啊？”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萧婉菱一时转不过弯来，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失笑道，“他对我当然好了，怎么，你发现他什么秘密了？”
接着萧婉菱起身到萧逸心跟前，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开玩笑道：“嘻嘻。逸心你可不要‘挑拨离间’哦，小心我告诉韩涛你在背后说他坏话哦。”
“不，我不是挑拨离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萧逸心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萧婉菱脸色一僵，笑容一点点从脸上褪去。
萧逸心定了定心绪，接着说道：“婉菱，你还记不记得，小黑是怎么死的？”
“小黑？”萧婉菱呆呆地看着他，“小黑不是吃坏了肚子么，是你告诉我的啊。”
“不是，我没告诉你实话，其实小黑是中了砒霜死的，是真的。”萧逸心盯着萧婉菱慢慢变白的脸色，一字一句地继续言道，“我后来问过舞儿，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小黑那天只在袁少爷那里吃了点药渣，回来后就吐白沫了。’”
萧婉菱一点点地消化着萧逸心的话，慢慢回想着当天在袁家的情景，听到最后一句，脑子顿时就如被雷击过后一片空白。她喃喃道：“羁轩哥哥……药渣……砒霜……逸心你是在骗我，你在暗示什么？！我……我不相信……”
“婉菱！你醒醒吧！你为什么不肯承认现实呢？！”萧逸心抓住她的双臂，直截了当地揭开了残忍的真相：
“袁羁轩喝的药里下有砒霜！而下砒霜的人就、是、韩、涛！！”
（婉菱曾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但是如今，我却不得不来亲手摧毁她的幸福，我不忍心，可是，也别无选择。——萧逸心）
【85】胭脂泪（五）？风波恶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秋 萧府听画园
帘卷西风，一阵死一般的冷寂。
忽然屋外一阵喧闹，原来是一阵秋风刮过，卷走了还没挂上的灯笼，小丫鬟忙着满地追寻。
萧婉菱收回目光，冷淡地道：“逸心，韩涛没有道理会下毒害死羁轩哥哥的，我……我就要和他成亲了，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你，你回去吧。”
“呵呵。婉菱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喜欢自欺欺人了？！”萧逸心轻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