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园烟云-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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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个小娃娃好可爱呀。轩哥哥，他要抱呢，呵呵，好有趣的。你不晓得，他好软呀，还有一股奶香味，闻上去好舒服，我好喜欢呀。”
我一径拉着他絮絮叨叨说着。不觉间已经是深夜。才发现他已是倦得倚着床，只是默默地望着我。我停下话头，摸着被角，心上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抬起头，我迎着他的眼，咬咬嘴唇。
“轩哥哥，我们，我们也要一个小娃娃吧。”我羞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还是坚定地望着他。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青白，眼睛里的光竟一点点暗去。嘴动了几下，终是低下头。
“轩哥哥……”
“霜儿。”他放开我的手，缩了一下，依旧低着头。
“我，我不能。”
我愕然，这是什么意思，啊，原来，原来……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好象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翻身下了床，冲出房门。只穿着寝衣的我一下子落入刺骨的寒风中，可是，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霜儿。”袁羁轩拉住我。
“放开我。你不要碰我。”
“霜儿，霜儿，是我不好，你别这样。”
我转过身，甩脱他的手，对上他的眼。
“你不好，你有什么不好？！自从我进了这家里，你给我吃，给我穿，陪我读书，教我作画，弹琴，你对我多好呀，可是，你问我过想要什么吗？你能陪我去骑马，去赴宴，去街上玩，去山上跑吗？我才十五岁，却要每日象个老妇人一样安静地生活，只因为你喜欢静，我喜欢热闹，喜欢疯跑，喜欢胡闹，这些，我能做吗？都知道我喜欢穿红衣，可是，谁知道我最恨的就是红色呢，只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穿上红衣，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为了这一点安慰，我只能穿着我最恨的颜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为了你。我只想要个孩子，我只想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为什么？为什么？”
我声嘶力竭，怒火己经把我烧得神志不清。
袁羁轩木然地听着，看着，象泥胎雕塑一样停止着。雪花在我们身边围绕着，激动地跳着寒冷的舞蹈。
他突然笑了，凄楚得如冬风。“好。我知道了。”便栽倒于地。
仆人婢女冲出来把我们弄回房里，一片混乱，我听着她们在呼喊，看着她们忙碌，似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忽然好想笑呀，可是又好累呀。睡了吧，睡着了就好了。我还可以睡……慢慢的，所有的意识便失去了。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红色，可是，只有穿上红衣，我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我的生命和青春，为什么会像潭死水一样，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袁羁轩！——夏云霜）
【26】良辰美景奈何天（二）
（本节作者：夏云霜）
民国十年 冬 袁府
好冷啊。我强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嗯……”
“小姐，你醒了？”是乳娘。
昏黄的灯光慢慢而来。
“这是哪儿呀？”
“小姐，是厢房。唉，姑爷晕过去了，袁老爷和太太听说是你们吵架，一时气恼才把你移到这儿的。”
“哼！”我撑起身子，“乳娘，给我杯水。……这么冷，怎么喝呀？！”
“唉，小姐，你就将就用下吧，如果姑爷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连冷水都没有了……”
我不觉嫣然一笑。果然，什么疼爱，这世上只有“交换”，我用我的青春换来袁家少爷的健康，报酬就是荣华富贵，现在没有了价值，自然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都这样了，你还笑。快想想办法吧，姑爷这会儿倒是醒了，可是，一直不肯吃东西，都一天一夜了，这可怎么得了！”
“哼！”
“小姐？”
“行了，乳娘，你先出去，让我想想。”
“好吧，小姐，我去拿点吃的给你。”
“嗯。”
望着如豆的灯芯，我的脑子一点点清明起来。
我闯祸了。袁羁轩让我给气得不想活了。但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也得给他陪葬。我才十五岁，如花似玉的年华。我还要享受生活，我还要吃喝玩乐，我要活着，就算他们都死掉，我也要活着，笑着看他们一个个死在我前面！
“小姐，你将就吃点粥吧。”
“算了，凉粥我不要吃，乳娘你扶我回房里。”
“小姐……”
“别啰嗦。快点！”
扶着乳娘走在刺骨的风里，我越发清醒。轩哥哥，我来了。
进了房，暖气扑面而来。我不觉打着寒战。
“哼，你来做什么？我的轩儿被你害成这样，你还有脸过来！”
我没有理会袁母的恶语，挣开乳娘，跌跌撞撞扑到床边，“轩哥哥，轩哥哥……”眼泪象开闸的水都挥洒在袁羁轩的身上。他全身紧张着，却不动，不言。
“你你你，还要怎样？！轩儿哪里还禁得你这样闹！快来人，拉开她。”
我抓住袁羁轩的手。仆妇们便上来拉扯我。我已无力挣扎，只在口中叫着“轩哥哥”。正拉扯间，袁羁轩睁开眼，“放开她”。
我被扔在床边，我尽全力扑到他身上，哆嗦着说：“轩哥哥，我错了。我……”
“霜儿，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是命。我不要再拖累你了。我走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不要！轩哥哥，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俯身倚在他肩头，贴低他的耳朵，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死，我也得给你陪葬，你要真有良心，就给我好好活着！”
他惊诧地望着我纯真的泪眼。
“轩哥哥，是我不懂事，我不该气你，你不要生气了，原谅霜儿吧。”我就不信这样的梨花带雨还打动不了你！
他的眼越来越深，寒意越来越浓。那是绝望。沉吟许久，他伸出手，抱住我，“做些姜粥，我和霜儿一起吃。”
“好好好，快去做。再拿衣服来，给霜儿换上，可别着了凉。”哈，慈母，多么体贴的慈母呀。
她们折腾我，想让我暖起来。可是没有用，身子暖了，心却再也不会暖了。他也如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已经是心如死灰。
吃了，暖了，散了，静了。房里只余两人对影。
“霜儿，你总要为自己做些打算。我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没有回他。打算，我自然会做，否则岂不是等死。袁家，要想立足，只有让这个呆子多多活着。偏他又不能，不然有个孩子，我也可安身。夏家，二妹夏雪珞也是个不懂事的，只要除掉了她，家产自然是我的。
“轩哥哥，那个，你那个不行的事别人知道吗？”
“不知道，只除了韩涛。”
“哦，那你不要告诉爹娘好不好？”
“好。”
“轩哥哥，你最疼我了，不要轻易离开我好吗？”
“好，你放心，我会支撑下去的，尽我全力来撑下去。”
我轻笑着钻到他怀里。
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霜儿，你知道吗，自我见了你，生命便亮了起来。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只是贪心，想你多陪我些。霜儿，你骗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不在意。现在，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只要你要的，我都助你拿到。”
我愈加抱紧了他。我知道，你会的，呆子，你在我的手心儿里呢。
袁家又恢复了一派平静祥和，只是，所有人都更加的谨慎小心，更加的谦恭和顺。
在袁羁轩的坚持下，我开始参与袁家的生意。一年后，袁家大少奶奶的精明能干传遍各个分号，我基本负责起了各地的周转和运作。只是，袁母不给我主事的名号。她不会给的，除非……
哈，她要心想事成可是比登天还难。我只能祝她长命万万岁，也许哪天老天开眼，让她老蚌生珠，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身子暖了，心却再也不会暖了。）
第八章 如梦令（上）
【27】如梦令（一）？神秘女人
（本节作者：袁紫芊）
民国十三年 冬 袁府羁园
“紫芊，紫芊！你在哪儿呢？”袁羁轩用他微弱的声音喊着。
从袁紫芊记事儿起，哥哥袁羁轩就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是什么病，娘也总不跟她说，郎中来她家的时候，娘也总是让丫头们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她喜欢哥哥，因为他总给她讲笑话听。
“哥哥，我在这儿呢！”袁紫芊赶紧放下母亲养的君子兰，提着裙子就往袁羁轩那里跑，生怕他的病又犯了。
“哥哥，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
袁羁轩拉着袁紫芊的手让她坐在他的床边，轻轻地颤抖着用他那因为重病而发黄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汗，“紫芊，哥哥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不许你这么说！”
“紫芊，听哥哥说完，刚才哥哥作了一个梦，梦见哥哥和你去村外爱茗湖滑冰，滑着滑着，我就变成一片雪花飘走了，想抓住你，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袁羁轩盯着袁紫芊的眼睛，充满了不舍，她知道，他是真的怕了。
这几年他的病越来越重，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以至于镇里最好的郎中在给他看过病之后都连连摇头，娘也为此夜夜抹泪，爹的头发也越发的白了。
“哥哥，看你说的，就是一个梦嘛！你肯定是看逸恒哥给你的小说看多了！哼，我这就找他算账去！哥哥，我一会儿让小想把药端来，你乖乖的喝下去就好啦。我走啦！”
袁羁轩试图拽住她的手，被她抽开了，袁紫芊不想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洋车！”她披上一件斗篷就从家里跑了出来，都没有和爹娘打招呼，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逃出刚才的那种环境，那种有些伤感的环境。“车夫，去北京街2号，萧宅！”
“坐好了您呐！”
萧府。“咚咚咚”
“谁呀？”
“王叔，是我！紫芊。”
“呦，紫芊小姐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啦！我们逸恒少爷还说过会儿要过去呢！”
“王叔，我就是找他的，他在就好！”
“好好，您先内堂小坐，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袁紫芊走在萧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花园小路上，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快十六年了。
袁家和萧家是世交，两家祖上年轻的时候就同朝为官，后来又在一起做生意，一直走到了现在，成为镇上名门望族，所以从袁紫芊小的时候就经常被萧家二老抱着在花园里面玩。
萧家有四个孩子，三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最小的萧婉菱从小就调皮，总想做姐姐，但是大哥萧逸书二哥萧逸恒都不同意，只有三哥萧逸心答应了她，于是袁紫芊就跟着萧逸心管她叫姐姐。萧逸心比袁紫芊大九个月，脾气特好，所以平日里袁紫芊，萧婉菱还有萧逸心三个人是最要好的。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把袁紫芊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紫芊妹妹，在花园里想谁呢？”
“婉菱，你又调皮。”
“嘿嘿，叫我姐姐，要不我就不让你见逸心！”
“讨厌啦，别说笑了，我今天要找逸恒哥。”
“找他干嘛？”
“我哥哥的事儿，想找他借几本书。”
“那还不容易，我带你去拿。”
萧婉菱不由分说便拉着袁紫芊就往萧逸恒的屋子里跑。袁紫芊轻笑出声，别看婉菱她生在贵族之家，可一点儿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从小跟着逸书大哥跑来跑去，萧伯伯为此没少说她。直到水晴芊到她家，萧伯伯就彻底不管她了，为此婉菱拉着自己哭了好几回。
正想着，突然袁紫芊眼前一黑，撞上了一个人，厚厚的胸膛让她一下子就陷进了他的怀里。
“哎呦，这是谁呀？……婉菱，你看你，客人来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要是让爹看见了又得说你！”
“他现在可没工夫管我。”萧婉菱一撅嘴，瞪了眼前的这个人一眼。
袁紫芊抬头看，原来是萧逸心，不知不觉她的脸邆一下就红了，虽然他们年龄相仿，但是萧逸心像他的父亲一样身材高大魁梧，面容俊俏，是出了名的萧家美男子。
“逸心哥，我，我，我找逸恒哥来了……”
“哦，是紫芊啊，那你去吧，他在家呢，你们小姐儿俩好好玩儿吧，”说完，萧逸心扭头就走了，恍惚间那穿着青衫的背影让袁紫芊如痴如醉……
萧婉菱扑哧一笑，“傻丫头，别看啦！你不是要找我二哥嘛，快走快走。”
袁紫芊赶紧收回目光，和萧婉菱一起快步来到了萧逸恒的房间。
“……呵呵呵……你真讨厌。”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讨厌呢……”
“……啊哈哈哈，哎呀，你轻点儿……”
在门口突然隐约听到了萧逸恒和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不等袁紫芊想出所以然，萧婉菱早已叫道：“二哥，快看谁来了！”
袁紫芊赶忙拽拽她的衣袖，瞪了她一眼。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今天不就是专程来找他的么？……二哥！快开门呀！”
吱呀呀……门开了个缝。
萧逸恒头发蓬松，一边系领口的扣子，一边搭拉着没穿好的皮鞋推门出来，略有些发怒地叫道：“谁这个时候来找我啊？！”
看到是袁紫芊，他怔了一下，立刻堆满了笑脸说道：“哎呀，是紫芊妹妹啊。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么？”
袁紫芊顺势想进屋，却被萧逸恒用胳膊挡了回来，他笑语晏晏，“当然能来了，我的紫芊妹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那你还不让紫芊进屋啊。”萧婉菱说着就绕过他想要去开门。
“住手！”
萧婉菱吓了一跳，赶忙把手缩回来，“干什么呀，你屋里又没有大老虎，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呀？”
萧逸恒一把搂过袁紫芊和萧婉菱，把她们带到屋外的院子里。袁紫芊边走边回头，透过窗户仿佛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这个人会是谁呢？
“婉菱，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说在房里看书，就知道到处乱跑，二哥这里有客人，不方便被打扰的！”萧逸恒哥放开她俩，对着袁紫芊说道，“紫芊，你找我什么事儿？”
“哦，是我哥哥。”
“他又犯病了？”就在萧逸恒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袁紫芊听到他屋子里面一声茶杯摔碎的声音，刚要扭头去看，又被他板过脸来，“你哥又犯病了？”
看着他深邃得仿佛能看穿自己的眼睛，袁紫芊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赶紧整理了一下情绪说：“不是，是他昨晚做了一个梦，说他将过不去这个冬天了，所以心事重重的。我想肯定是你又借给他什么外国小说让他看了，所以……”
“所以找我兴师问罪来了？呵呵，我的傻丫头，”说着就要抱住她，袁紫芊连忙推开，看了一眼在旁边的萧婉菱，她倒好，朝自己做了个鬼脸就跑了。
“我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