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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浮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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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样他心里无端便更加烦闷,于是动起了怒气:“谁让你来的?”
云殊被他一吼就醒了,只看着他也并不说话,黎绍铮也看着她,心里实在是气极,却又不知道该与她说什么,面对着她,他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千古罪人一样,只是连头也抬不起来。唤来姚任浦,披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怎么把她带来的,就怎么把她送回去。马上!”
姚任浦也不答话,他转身就想出去,云殊却开了口:“我不回去!”
她波澜不惊地说着,在他听来却如一把烈火,直把他心中的炸药全部点燃,他一步上前,睁着眼睛看着她:“你不过是要那纸休书,我现在写给你就是,马上走!”
说着就提笔要写,云殊却从背后紧紧抱着他:“我不走!我不要休书!我要与你一起。”
即使隔着那样厚的衣物,黎绍铮依旧感觉得到她的眼泪,那样灼热,就如一颗子弹,直直地贯穿他的心脏。想说什么,喉咙一下下紧起来,话出口时竟颤抖着:“我朝不保夕,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听着也不退缩,只义无反顾地说着:“我要与你一起。”¬;
黎绍铮久久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任她抱着。一直以为她心里终究没他,与他在一起也不过是受了逼迫。如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一切于他来说都已经是枉然,想着倒不如还她自由。可却没想到她说出要与他一起这样的话,令他一时便觉得心如墙头的艾草,随风左右摇摆,不知道该停靠在哪里!
云殊一直哭着,紧紧抱着他也不松手,仿佛只要一放开他便会消失不见一般。黎绍铮终于回过身把她揽进怀里,只低低哄着:“你不要哭。”
姚任浦早就悄悄退了出去,房内只余了他们两个。关山的气温一直都是十分地低,就连这样的夜里都是如此春寒料峭。黎绍铮抱着她在怀里只觉得通身上下都被暖气包围,也许不天荒地老,只要这一刻她陪着他,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并不惧怕。

战局依旧僵持着,虽说东北军处于劣势,但毕竟都是戎马生涯的铮铮汉子,有着严明的纪律和视死如归的决心,要一举攻下并不那样容易。因此湘军也并没有办法,只能围困,并不敢贸然进攻。关山祁水一带因着这样的军阀混战,早已是乌烟瘴气,一片人去楼空的萧索荒凉之景。
黎绍铮依旧是没日没夜地开会,毕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如若自己行差踏错一步,那整个东北军将葬送在他手里。他只觉得累,一回来便躺在榻上,用手臂盖住眼睛挡着壁灯懒懒的光晕,也不言不语。
云殊知道他心里烦闷,自己却是什么也帮不上,只能看着他这样剑眉深锁而束手无策。走到他旁边坐了许久却不知道说什么。黎绍铮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手,她心里一震,只说:“你不要太着急,会有办法的”
“情势太过险恶,赵云天这次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了。我明天让姚任浦送你回家去。”
她听着也并不答应,只紧紧咬着下唇,直咬得毫无血色。黎绍铮见她这样心里有万般不舍,但又实在不能让她陪着自己去送死,当下便硬着心说:“你不要耍性子,孩子还在家等你回去,你明天就走。”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后顾之忧,如果自己在这里只能是他的包袱。但明知道要是一走可能就是天涯陌路了,她又怎能留他一个?
房门却在这时被叩响,姚任浦在外边说着:“绍官,奚副官在厅里候着,说是有要事禀告。”
听说是前锋奚子俊求见,黎绍铮马上便下床赶了出去,云殊也在他之后到了外厅,隔着幕帘,只听一个年轻的少将说:“刚才探子来报,说关山古道上有一条蹊径可以通往附渠,如果到了那里我军就不必再受制于湘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需要湘军后退三十里。”
黎绍铮本是微闭的双眼突然就睁开直瞪着眼前的奚子俊,语气一下便冷了下去:“赵云天现在巴不得见我全军覆没,他凭什么后退三十里?你这是耍我?”
奚子俊立刻低头行军礼,只说:〃下属不敢,只是以为。。。”
他手一挥,依旧皱着眉,并不想听下去:“我不想听这样没意义的方案,你们看着办吧。”
奚子俊听他这样一说也便退了出去。






第十七章:跃马横钩总白头

奚子俊离开后,云殊才从幕帘后出来。只见黎绍铮一个人坐在书案后,一直用手揉着眉心。她看着突然就生起了心疼,叫了一声‘幕棠’,黎绍铮便抬起头来,却见她娉娉袅袅地笑着,那样的笑让他一时竟害怕起了生离死别,看着她也并不说话。¬;
云殊等了很久,见他并没有开口。自己便说:“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来。”¬;
黎绍铮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紧紧揽在怀里,直到她轻轻咳着,他才放开手,看着她的脸色竟是无比地痛心疾首,只说:“我对不起你。”¬;
“我想与你骑一回马。”¬;
她很少在他面前任性,连撒娇也不曾有,今天突然多起了这一分女儿姿态。他看着也就笑开了,走进房内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便牵起她的手朝外走去。¬;
在廊子里遇到姚任浦与程运灵也并不说话,只是带着她一路走着。程运灵并不知道什么,只以为这夫妻两人又闹起了矛盾,现在正是危急时机,那容得他一走了之,于是迈步就要追上去,姚任浦一把扯住,只说:“绍官明天就要送少夫人回京都,这一别可能再也没有相见之时,就由他们去吧!”¬;
程运灵听着,心里也难受起来,战争就是这样,成王败寇。封侯听将,哪个不是用累累白骨堆积而成?这之中最过悲伤的不过是相见无期,只能梦魂相依。就算是黎绍铮这种将相才人也并不能免俗。两人静静地站在廊子了,今夜正好是十五,天上那一轮满月直照得这一整片关山披银带霜。漫无边际的崇山峻岭,只如心中的思念一样遥遥无期。而家国更是远在那迢迢山水的千里之外。¬;
¬;
黎绍铮骑马带着她一路沿着临水北岸慢行着,云殊靠在他怀里突然就想起了报纸上登的那张照片,想起他的马背上曾经坐过别人,他的怀里曾经靠过别人,一时并不说话,只一直抚着手上的戒指。清冷的临水在月光下碎金跳跃,岸边的艾草浸在水里却柔软得有如孩童的发线一样。¬;
两旁都是高耸的峡谷,四周静极了,在那么浩瀚无边的天地之间,他们倒显得渺小如尘埃,一切纷扰得失突然就显得那么无关紧要,只要他与她在一起便是天涯海角。¬;
黎绍铮看着她说:“如果累了我们就回去。”¬;
云殊摇着头只答道:“我不想回去。”¬;
他依旧带着她一路往上游去,离扎营的地方已是很远,她看着草丛中长着整片整片的灯笼花,那样小巧的花骨朵虽是长在野外却有着万种风情,直胜过了那千千万万养在温室中的名贵花种,真真应了那句‘仙风道骨只合生于幽石野径之中。’云殊看着便觉得喜欢,只回过头看着黎绍铮说:“我想要那个。”¬;
黎绍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便看到那一片在月光下摇曳生姿的灯笼花,把她抱下马后便牵着她走进那花丛中。看着他弯腰为她捻着一朵朵的小花,她的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只是想着他们跌跌撞撞这一路走来记忆里剩的也只有那无尽的互相伤害,现在想想也不过是太爱,不过是怕失去,才这般用疼痛证明着彼此是属于对方的。如果等到繁华落尽还能与他这样踏星访月,看着晨曦,朝朝暮暮,那所有苦痛于她来说也真的只是斑驳的往事而已,在时光荏苒里,岁月剥落中虽然依旧清晰,却也不过是回忆。¬;
见他捧着满手的花已然回身走过来,云殊赶紧便拭掉颊边的眼泪。只听他笑着说:“这花倒不比家里的水莲差,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茉莉,今天看着这花也是跟你极为相衬。”¬;
说着便捻了一朵别在她的发间,刚放下手,却被她紧紧抓着,低着头,鬓发遮住眼帘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说:“你答应我要回去的,如果你再骗了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如琥珀一般透着凄美,那样夹着温度的冷意竟活生生钻进了他的心里,像有条小线在拉扯着他的心,密密麻麻地疼着,却没有任何办法。黎绍铮把她抱在怀里却也无法止住她的眼泪,她的那一句‘幕棠,我爱你。’轻飘飘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之中,只是又远又近,荡气回潮。¬;
¬;
黎绍铮就这样带着她骑了一夜的马,沿着那长长的临水来了又回,期间并没有说什么话。他只是把云殊圈在怀里,想着她的眼泪,看着她的侧脸,只想把她永远刻在心中才好。而她毕竟是累了,靠在他怀中便睡去。黎绍铮也并不叫醒她,只拉着缰绳,信步行于这悠悠天地之间。¬;
待他们回到营地之时,那边早已是人仰马翻。姚任浦立刻迎了上来,刚要开口说话,黎绍铮却出手止住。他转头一看,才知道云殊正睡着,当下也并不做声。黎绍铮压着声音问:“车子备好了吗?¬;
“在行辕外候着呢。”¬;
黎绍铮轻轻把云殊抱下马后,便直往车子那边去。姚任浦在他生后跟着说:“绍官,是不是等少夫人醒来后再走?”¬;
他也并不理会,抱着她就放进车子里,把自己手腕上串着红绳的白玉莲花解下绑在她的腕上,姚任浦一看才知是他从小便不离身的‘天锦幽莲’,此时在这般境地下相送,看着倒是令人伤心。¬;
黎绍铮看了熟睡的云殊许久许久,旁边一地的人并没有一个敢出声说话。最后,他才回过身对姚任浦说:“一定要毫发无损地把她送回京都。”¬;
姚任浦答了声‘是’,便见黎绍铮迈开步子朝军帐走去,他马上也追了上去:“适才传来消息,说徐朝阳在逃往沙俄的途中被我军截获,绍官要怎么处置?”¬;
“就地解决!”¬;
姚任浦看他的背影许久才回到车中,不多时那车子便驶离了营地。¬;
¬;
云殊醒过来时,周边已是一片月明星稀,天地茫茫之间,并分辨不出自己是在何处。她恍惚地唤了一声‘幕棠’,前方却传来姚任浦的声音,只说:“绍官今晨便要下属送您回官邸,现在已经离关山远了。”¬;
她听了只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周围一下便静了下来。¬;
云殊放在腕上的手突然触到了一阵温凉,她低头一瞧才知道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一朵‘天锦幽莲’,平日里他并没有解下来过。她知道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自出生起便有自己的一件吉祥物,象征着平安如意。如今他给了她,是想让她知道他时时在她的身旁。可是,她知道自己要的只是他,旁的任何东西并不能代替。手了的白玉一阵温一阵凉地恪在她掌心上,就好像他的心跳一般。¬;
她的脸隐在暗处并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姚任浦想着她毕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知道他这样安排自有他的一番良苦用心。而国难当头哪容得下那么多的儿女情长。当下便对她说:“还请您多多谅解绍官,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姚先生,请先送我到凛尹一趟。”¬;
姚任浦不防她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唐突一下便赶紧踩了刹车。只是颤着声问:“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云殊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也并不知道从何解释。想了许久才道:“我只是不能眼睁睁地见幕棠如困兽一般。”¬;
姚任浦双眉拧得死紧,行军打仗他会,出谋划策他会。可是就偏偏不知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云少对您的心思下属也是知道的,如果送您到凛尹,则该如何向绍官交代?”¬;
“请姚先生一定送我去一趟。”¬;
她这样的决绝,姚任浦并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把车子调转方向往南边的凛尹开去。¬;
进入凛尹时,天已微亮,一条护城河绕着整个偌大的凛尹城。因着是南边的城市,所以在这样的清晨中笼着一片迷迷茫茫的水雾。那样的白墙灰瓦,依水门户,倒令她无端便想起了定州,想起了父母。自从那日与他们分别后已是一年半了,而她却再也不能回去。¬;
河边几个妇人在捣着衣服,其中一个应该是新婚的小媳妇,穿了身水红的牡丹绣袄,头上挽着新髻,几缕鬓发散在颊边,生得并不十分好看,只是那样的幸福倒把她整个人衬得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如黛的秀眉之间满满都是喜悦,看得她不由羡慕了起来。身边只有三三两两赶早市的摊贩,货架上那还染着白露的青菜,水灵灵的,很是令人喜欢。这整个城市一片烟火人间之景,就在她的身边却好像与她无关一般。¬;
到了晚上竟下起了雨,云殊披了雨篷就要出去。姚任浦为她开了车门,她却并不上车。他抬头一看,只见雨中一辆汽车停在拐角处,后座的车窗降下一半,模模糊糊却是赵云天。姚任浦哪里能让云殊上他的车,只喊道:“少夫人,万万不可。”¬;
云殊并没有停下,依旧上了那辆车子。看着他们绝尘而去,姚任浦突然就恨起了自己。心里想着,如果云殊出了事,那他就是万死也并不能相辞。 

车子行驶在雨幕中,周围静极了,连空气流动的频率听着也是这样地清晰。赵云天并不看她,只是轻轻抚着手上的玉扳指。云殊心事重重,一时也并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云天领她到了‘雅园’,在湖中的‘泊心亭’落座后,他依旧微闭双眼,远处歌楼上渺茫的小曲一阵远一阵近,竟听不出唱的是什么。
云殊今天穿了件白缎的织锦旗袍,只在袖口刺了两朵幽兰,娉婷卓约的身韵倒衬了这一派的湖光水色。
赵云天睁开眼时正好见她在别着鬓发,腕上的“天锦幽莲”就这样猖狂地摊在他的眼前,一时心头是说不出的烦闷,只问她:“今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听着他的声音,云殊的心一下便紧了起来,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她这样吞吞吐吐,他更是气结,只紧紧捏着手中的茶杯,那袅袅的热气喷在他脸上,竟令他昏昏欲睡了起来,云殊唤了他一声‘云天’,他一时没回过神来,只觉得恍惚。却见她把一个锦盒推到自己面前,上面用绸线绣着五彩祥云,即使不翻开看他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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