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黄皮-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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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又听善姐继续说：“还有呢，她都没打扮过，我特地把胭脂水粉放在她床头边上，有一天她居然指着胭脂问我这是什么？”
苏放悄悄问苏非独：“那个白色的土疙瘩，整天泡水里的就是水粉吗？”
苏非独道：“是啊！大姐连水粉都不认识？”
苏放道：“小玉用的都是紫茉莉掺珍珠研的簪花棒，胭脂也是装在小瓶里头的，我没见过一张红纸似的胭脂，原来水粉是泡在水里的，怪不得叫水粉！”
苏非独吃惊的道：“我听娘亲说过，最好的粉是粉末。一根粉棒要几十两银子，这边没的买，也没听说过里头掺珍珠粉的，小玉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吧？”
苏放道：“算是吧。”
善姐说的高兴了，接着道：“不过也是，她脸那么黑，要是上了粉不就和秋梨上了霜一样吗？”
苏放一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没笑出来，道：“非独，你听这丫头形容的多生动！”
非独真生气了，道：“姐姐，我去让她住口！”
苏放道：“不用你，看我的，我让她自己剥一层皮！”
苏放折远几步，又重重走回来。看到她那两个当然住了口，苏放愉快的和她们打招呼：“碧萧！你来玩了。”
碧萧叫了声‘大姑娘。’苏放道：“有空多来陪陪善姐，我这住的偏，她都憋出毛病了。”
善姐脸上有点变色，苏放突然走进打量她：“善姐，你长的真好看！看那皮肤白的！”
善姐有点高兴，喜滋滋道：“谢谢姑娘夸奖”
苏放又接口：“可惜有点雀斑，你咋不治治呢？”
这正是善姐的心病，皮肤白的人多数会有雀斑，其实她的颜色很淡，不怎么显的。但每次对着镜子，还是希望这些斑点消失。
她道：“这个、这是治不好的。”
苏放道：“谁跟你说的，雀斑最好治了，你拿个湿面团贴在脸上睡一宿觉，第二天揭下来，一下就好！”
善姐迟疑道：“这样就有用了？”
苏放道：“这个叫穷人方，没钱人也治的起。我以前街口铁匠铺的女掌柜，那外号叫‘满天星’！她那雀斑都叠锣，不也治好了？”
善姐被她鼓动，苏放道：“你自个看着吧，反正你这雀斑也不显，你和碧萧玩着吧，一会去厨房告诉刘胖子一声，我今晚要吃‘金丝窝，让他准备一下。”说罢离去。
苏非独在暗处看的糊涂，等善姐不注意追上苏放，道：“大姐，你这是干什么？”
苏放道：“你明天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善姐就折腾着请大夫，她脸上完整脱下一张皮来，吓的她哇哇大叫，大夫说她好有一个月不能出门了。
这一天屋子里客人不断，善姐是个有脸面的，各房的丫头婆子都来看她。
苏放等晚上了，来到善姐床前，抱着手看着她。
善姐脸上包着白布，说：“大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苏放道：“昨晚厨房送来的点心‘金丝窝’，你吃了没有？”
善姐道：“吃了，酥酥的，很好吃，难道用这个方儿不能吃这个？”
苏放道：“那倒不是，金丝窝是南方点心，活面的时候要揉进大量的面碱，然后用醋蒸，这样才能一丝丝的酥到心里去，面里全是碱，你在脸上贴一宿，那还能好？”
善姐又惊又怒，道：“大姑娘你、你是故意的！为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你。”
苏放道：“再好好想想，你有没有得罪我？”
善姐语塞，苏放拍拍她：“过去就算了，我告诉你，跟我这样的小姐，只会长脸，不会丢脸，你慢慢就知道了。我今天先教会你一件事，少说不符合身份的话。记住了没有？”
善姐立刻点头。
苏放道：“你不是嫌自己闲的痒痒吗？现在给我准备洗澡吧。”
善姐那敢推迟，爬起来替她打水，然后伺候她换衣服。
苏放背后纹的大龙吓了善姐一跳，她越发觉得这个大姑娘不简单。
苏放闭目坐在裕桶里，说：“这个不舒服，明天换成个浴盆，能躺的那种。善姐，我来这么多天了怎么没见到二夫人呢？”
善姐道：“回姑娘的话，二夫人很少出门，奴婢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的。不过听碧萧说您回来的当天二夫人哭了一夜，然后就病了，碧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放转过头看她：“你也不用前踞后恭到这个地步，以后说话不用加前面的‘回姑娘的话’罗嗦不罗嗦！这个二夫人和二老爷都有点意思，替我找件黑色的衣服，我去拜会一下二叔二婶！”
善姐算是把今天教她的事记得牢实了，姑娘要在晚上穿黑衣服拜会二叔，她也没插一句话。乖乖的拿了衣服出来。
第三章 苏无畏
苏放那个离家出走十五年的二叔苏无畏正一个人在马房里呆着，他自小就喜欢马儿，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马儿才听的懂他说的话。此刻他正摸着一匹黑色骏马自言自语：“她来了，没想到我们害她吃那么多苦！事情拆穿了怎么办，我还以为这事会瞒一辈子呢……”
一个声音接口：“瞒一辈子你难不难受？”
苏无畏吓了一跳，问：“谁！”
苏放走出来，道：“二叔，是我！我在家里找不到二叔，就猜你会来马房。二叔还真喜欢马啊。”
苏无畏吃惊的道：“是苏放！”
苏放道：“怎么这么不友好，我是你亲侄女，和你缘分大着呢，你该叫我放儿！”
苏无畏定了定神，道：“放儿，怎么这么晚不睡觉。”
苏放道：“二叔，我刚来全家都见了，怎么不见你夫人，听说她可是苏家最美的美人呢。我还想给二婶请安。”
苏无畏道：“啊、她、她病了，等好些了就给你们引见。”
苏放道：“二婶可病了有些日子了，我有个方子能治好她。”
苏无畏问：“什么方子？”
苏放道：“只是一句话，你回去说——就说我不怪她，我娘也不怪她，让她别内疚了。”
苏无畏整个跳起来，颤声问：“你、你知道了什么？”
苏放道：“什么都知道，你就是当年和杨家五小姐私奔的马夫，你夫人当然就是那个江南第一美女杨剑如了。”
苏无畏满脸苍白，道：“你！你怎么知……不！你怎么胡说八道，我不是马夫小魏。”
苏放笑着摇摇头：“二叔，你看你撒谎都不会，现在没人知道杨小姐是和马夫私奔了，你要不是小魏，根本不会知道有小魏这个人。二叔！别怕，我真没有恶意，本来不想拆穿这件事，但你们自己疑神疑鬼，觉都不好好睡跑来和马说话，我想让你们放心而已。”
苏无畏疑惑的道：“那你怎么会知道？”
苏放道：“杨老太爷死的时候，你们夫妻俩在城外破庙里拜祭，二婶哭的昏过去了，是不是？”
苏无畏道：“是！到死我们也没敢回去见老太爷一眼，内人到现在仍然难过，是我累了她不能尽孝。”
苏放道：“当时我也在扬州，有人告诉了我，说一个画上似的美人在城外痛哭爹爹，以后我就注意上你们了，你后来去了惠州，我特意找认识杨剑如的人去认过，你这几年都干什么了我全知道。”
苏无畏道：“你是什么人？”
苏放道：“一个混混罢了，记住我是帮你们的，那天二婶不是还说了这话吗，多亏当家的是大哥，要是三哥当家，我娘和大哥就没活路了。”
苏无畏指着她：“你、难道这也是你做的？我说三少爷怎么会连连把事情办砸了，大少爷才能远不如三少爷，居然事事都能办好……你到底是谁？”
苏放诚恳的道：“我是谁有什么要紧？我今天不和你显摆，二叔，你们内疚是觉得让我和我娘替你们受了很多苦，可是你看看我，我不象你们想的那么可怜，回去好好说说，让二婶别难过了！”
苏无畏道：“可要没有我们两个，你娘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你又怎么会流落市井，我们对不起你！”
苏放道：“没有你们，恐怕我娘不会遇到我爹，那当然就没有我了。整个这件事情，你们是最善良的人。连我娘都是有目的的，就只有你们没有错，两请相悦怎么会错！”
苏无畏道：“我该告诉大哥，我一向敬佩大哥的，我告诉了他，也许他会原谅我。”
苏放道：“你大哥凭爹爹给他定的亲事就去娶老婆，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真心的爱，我娘的出现已经是老天对他的眷顾了。如果没有你，他娶了杨小姐，两人未必会爱的这样刻骨铭心！”
苏无畏如同醍醐贯顶，多年的心结豁然解开，他道：“放儿，你说的对！谢谢你谢谢你，我这就去告诉大哥整件事情。”
苏放拦住他，道：“不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杨家苏家都还有这么多人在，你讲出去不是徒添烦恼吗？留在心里吧，你就是我二叔，她就是我二婶。”
苏无畏激动的道：“放儿，我怎么谢你才好？”
苏放笑了：“过年时候给我的压岁钱要加倍！”
苏无畏也笑了，道：“对了，明天二叔来找你，我把这匹宝马‘紫玉’送给你！”
那紫玉豹头雁颈、竹耳鹤腿，一身黑色长鬃迎着晚风飘拂不定。苏放喝彩：“好一匹神驹！我见过好马也不少了，可没一匹赶的上它！”
苏无畏得意的道：“当然！紫玉这样的马，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第二匹！”然后他又说：“放儿，你先回去吧，我和紫玉交代几句。”
苏放道：“二叔，君子不夺人所好，这马你自己留着吧。给我可惜了”
苏无畏怒道：“你可是看不起我，二叔说给你就给你，直说！想不想要？”
苏放笑了：“要！”苏无畏也转怒为喜。
第二天苏放睡了个懒觉，天大亮了才起来。苏无咎过来看她，问：“放儿，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苏放‘唔’了一声，道：“挺好的。”
苏无咎又说：“听非独说善姐对你很不好，要不要换个丫头？”
苏放笑起来：“爹！你也和非独一样，怕我被丫头欺负？”
苏无咎也笑了：“忘了你是四爷了，曼风和非双对你不好，你生气了吧？”
苏放道：“没有不好啊，说几句风凉话，派个小奸细，那都是小事，无关痛痒。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这点事我还能忍的。”
苏无咎说：“那你剥善姐一层皮，我还当你发火了呢。”
苏放道：“管家婆和我说过，为人处世就得一紧一松，关键在自己到底想让事情怎么发展。我和伊曼风要长久相处，就算不当回事，我也要在小地方发发火。要不等事情闹到我不能忍了，爹你怎么办？
是不要老婆还是不要孩子？那时侯责任不光在她，我一路纵容就不该埋怨吗？“
苏无咎道：“放儿，你说的对，爹知道你怎么想的就放心了。”
苏放道：“别说这些了，爹，你知道我娘最擅长什么乐器吗？”
苏无咎道：“最好是琵琶，其次是萧。”
苏放道：“我没法学琵琶，吹萧给你听！”
苏无咎想想也对，以前她扮男人，从来没见过男人弹琵琶的。
他这边想着，那边苏放悠扬的萧声已经响起了。
苏放不知什么时候坐到窗棂上，她穿着薄薄的黑衫，萧声随着清风飞舞……这种感觉，叫洒脱！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越的琴声和萧声相和，琴声愉悦萧声妩媚，配合的天衣无缝，就象趁和了无数遍似的，这般动听的声音苏无咎几乎没听见过，苏放也融入这意外之喜，继续吹萧来和那悦耳的琴音，一曲终了，苏放放下萧，喜洋洋的问苏无咎：“谁弹的琴？”
苏无咎道：“不知道，这里靠近树林，以前没人住。”
苏放跳起来，道：“我去看看！”
便在这个时候，苏无畏在下面喊起来：“放儿，丫头！出来骑马，你二婶我都带来了！”
见探出头来的是苏无咎，无畏吓了一跳，殊不知看到无畏这样兴高采烈的样，苏无咎还更吓一跳呢！
就没见到弟弟这么开心过，而且还带着常年不露面的妻子一起来。
就这时，琴声停止了，苏放惋惜的叹了口气，下楼来看二叔二婶了，杨剑如现在化名水柔青，她果然美丽非凡，此刻看苏放有点羞怯。
苏放大声对二叔道：“你的眼光，硬是要得！”
苏无咎奇怪的问苏放：“放儿？你和二叔几时这么熟了？”
苏无畏道：“放儿送了我一份礼物。”他面对哥哥也不再委琐。
苏无咎问：“是什么？”
苏放接口：“是水果，开心果……”两人相视而笑。
苏无畏道：“和我去看紫玉吧！今儿起它就给你了。”
苏无咎道：“你们再搞什么鬼，紫玉是你二叔的命根子，也能送人。”
苏放道：“还不是我魅力无穷吗？善姐，和我一起去骑马吧！”
苏无畏拦住她，道：“善姐不能去。”
苏放奇道：“为什么？”
苏无畏道：“紫玉幼年的时候马厩失过火，它最怕看见红色的东西，搞不好就惊了。”
苏放看着善姐身上的大红裙子，道：“那下次你再去吧。”
黑衣的苏放骑在黑色的马上，纵使白天仍象一朵黑色的云。苏无咎想起看见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杨虹说的：相好的，朋友别交一个，咱俩握握手如何？后来她又对玉宁宁：“靠你个小娘皮！我也黄黄的，还比它齐整，你咋嫌我难看呢！”
这样不羁的孩子，现在她毕竟不骂脏话了。他暗暗对天说：“慧君！我们的女儿现在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吧……”
第四章 乱起萧墙
苏非独一早就被娘亲叫过去了，他到的时候，娘正和管家说话，自己的妹妹坐在一边。
苏府的管家原名叫韩扶，现在改了个很土的名字，叫苏福。苏放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夸他：“全府上下，就你名字起的最好！苏福——舒服！”苏福是马贼出身，手底下着实有些功夫。
听得伊曼风正在问：“大姑娘才来一个月，你就说她不对，她怎么不对了？”
苏福道：“大姑娘已经和全府上下都交了朋友”
伊曼风道：“那只能说大姑娘为人爽利，也没有什么太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