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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王道无敌-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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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矩,你未听说过联名状?”
  又有卫门故作平静,道:“在下有所耳闻,不过流言似乎有些过分了。”
  “你认为东西虽不假,但不可深信?”
  “正是。方今天下,有三大隐患。”
  “唔……你说说。”
  “第一,乃南蛮和红毛的宗派之争。”
  “不过红毛人……”
  “不管怎生说,他们还未打到头破血流。但南蛮人忐忑不安,担心早晚会被将军赶出日本。”
  “这便是所谓的杯弓蛇影吧。”
  又右卫门道:“第二,乃关原合战以来的浪人心思,他们担心,若是太平持续下去,他们恐就再无出头之机,故时时摩拳擦掌,希望再生动乱。”
  “唔。我对此很是清楚。”
  “第三,便是丰臣氏和德川谱代大名之间不合。此矛盾虽已逐渐淡化,但一旦因某事激化,便可掀起滔天巨浪。联名状一事被这三大隐患过分夸大了……不管联名状真伪,必须对这些情势有充分估量。”
  “晤。你是说,即使联名状不假,处置此事也要格外谨慎?”
  “在下……”又右卫门蹙着眉,坚决道,“在下想,联名状非为了谋反,而是大久保长安不谨而授人口实。将军您说呢?”
  秀忠陷入了沉默。他也不是完全没这种感觉:大久保长安有时确实是夸夸其谈,流于轻薄。不过对那些署了名的人,怎可掉以轻心?
  “那么,你认为它到底是何用意?”
  “正如开头所言,长安平时也常挂在嘴边:进入世间海域,让日本更加繁荣……”
  “因此,你认为签名之人不可疑?”
  “正是。”
  “不过,其中可无伊达政宗。”
  又右卫门微微笑了,“将军认为,无陆奥守的名字,便有阴谋?”
  秀忠心里仔细玩味了一下又右卫之言,道:“好,那我再问你,要是你,欲如何处置?”
  “首先,以大久保长安私匿金银的罪名,予以处罚。”
  “唔。”
  “因世间既已对此议论纷纷,自不能置之不理。有功惜赏,有罪无罚,必生祸乱。”
  “唔,私匿金银……只以这个名目施以处罚?”
  “对联名状一事严格保密,在下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烧了它。”
  “哦?”
  “这样,便能让相关人等相信事情已然了结,斩断骚乱之源,树立幕府威信。”
  “倘若……”秀忠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倘若事情平息了,那些野心之徒松懈下来,反而露出狐狸尾巴,也是大有可能。”
  又右卫门不言。也许事情真如秀忠所言,但身为将军府修正,他不能这样想。
  秀忠叹一声:“唉!请先生即刻去骏府一趟吧。”
  “是。”
  “我先让土井大炊等一等。你就禀告大御所,说大久保长安牟私,故要立刻逮捕其遗族加以惩罚。”
  “联名状一事呢?”
  “先生就听大御所示下,不要说我任何意思。”
  “是。”
  “事情和上总介有关。若是让时日无多的父亲知道兄弟不和,有违孝道。我方才听你讲时,颇为感触。”
  又右卫门无言,伏地施礼——秀忠果然严格按照义理约束自己。
  “为慎重起见,请容在下重复一遍:将军大人的意思,由于大久保长安利用职务牟私,故要抓他的家人查办。那牟私是……”
  又右卫门还没说完,秀忠便接下去道:“作为金山奉行,瞒报采量,没其家产,流放族人,尚有余辜。联名状流入世间,即使按照先生之言烧掉,也已无任何意义了。”
  宗矩再次郑重地垂下头,“说到长安的遗族,大都值成年。知道家主牟私却不加以阻止,应按同谋论罪。”
  秀忠不答。又有卫门说罢,便立刻站起身来。周围十分寂静,室内一片肃杀。
  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门时,又右卫门已出了一身汗。
  无论秀忠心中存有多少疑惑,似都打算把忠辉交给家康处置。然而已经看过联名状的家康,现在怎样想?对于家康的心思,又右卫门终是无法推测。直到关原合战之前,他对家康都是敬惧参半,唯最近却生了变化。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吗?这也许只是又右卫门的想象,然确让他感到全身紧张,这种感觉,和有信奉之人在神佛之前却不能正襟危坐,从而产生的那种惧怕相同。
  此事仿佛是神佛对人世的嘲笑和憎恶。家康公英杰一世,值此暮年之际,却发生了这等骇人之事。大御所一生坎坷,为了太平盛世倾尽全力,然而令人悲苦的是,他的脚下竟有人挖下了深深的陷阱——自己的儿子和大坂城携手,等父亲死后,便要灭了兄长!
  但宗矩不得不去见家康。他来到大门前的拴马桩处,天空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此时的又右卫门却无所感了。他只是苦苦寻思,家康将会如何裁决?
  家康公相信自己乃是太平盛世的创建者,然而现在,这自负已在他脚下撕开裂口。他会怎样呢?宗矩很难想象失去自信、彷徨无助的家康公会如何行事。他深信,就像先父锻出一柄“无取之剑”、到达绝对境界一样,家康如佛如神,有如富士山,然而如今……不得不承认,家康把许多小石子一颗一颗堆积到了一起,又赫然发现其早已坍塌……
  家康公通过武力平息了乱世——对朝鲜战事作了妥善处理,又在关原合战中消除了乱世隐患。然后,他费尽苦心,传播儒学,与海外交易以求强国,制定严格的等级,稳定人心,终于建起了连南蛮人和红毛人都赞叹不已的太平国家。终于到了静静念诵“南无阿弥陀佛”,每日净书佛经,等待归天的时刻,却意外发现脚下已裂了一个大洞。
  柳生宗矩回到宅邸,立刻着手安排去骏府,但他一直全身发抖。人生并无所谓永远的“安心”,在流动不息的时日中,经常萌发毒芽。只是,他并不觉得大久保长安乃是为了给家康寻麻烦。
  三浦按针恐也无法想象,他的存在让旧教徒把怨恨都转移到了家康身上。大坂的秀赖、越后的忠辉,都是在太平中长成。若说有纠葛,便是本多父子与大久保忠邻之间的争斗,然而也不过是在如何为幕府效力方面,有些微差异罢了。然而,这些善意互相碰撞,瞬间便将家康抛入不幸的浊流……
  又有卫门和两个持枪牵马的随从连夜离开江户,赶赴骏府。
  第三十二章 万雷惊落
  德川家康戴着老花镜,正在房里心无旁骛书写佛号。本多正纯捧着那份从服部正重处得到的联名状候在一旁。
  “上野介大人,这么晚了,有要事?”家康言语仍甚是尊重。他缓缓摘下眼镜,靠近灯火,“好像有些闷热,是不是要下雨的缘故?你也当保重身体啊。”
  正纯只是默默颔首,他不欲主动解释联名状一事。然而就算他不说,家康也自会问。到那时,再冷静、不带私情地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禀报,由家康去判断。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
  “哦,戴上眼镜,这么小的字也能看得清楚啊。”家康重新戴上眼镜,突然面色一变,“上野介大人,这似是联名状啊。”
  “是。”
  “这是谁的?”
  “存于大久保长安藏金子的地板下,上面还用金子压上了。长安的女婿服部正重寻到后交了上来。”
  “服部正重乃是正成之子?”
  “正成次子。”
  “地板下铺满了黄金?”
  “是。黄金数额之巨超乎想象,不过还未正式检视。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知道究竟有多少。”
  “唔。长安果然牟私了?”家康默默把联名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道,“上野介大人。”
  “在。”
  “既把这拿给我看,你心里必已有打算了吧?”
  正纯拼命摇头,“在下只是吃惊,想不出任何办法,便只有来拜见大人。”
  “唔。你的意思……你无法判断?”
  “是。”
  “仔细看看,这些签了名的人,多是洋教徒啊。”
  “是。”
  “京城的所司代对洋教徒闹事怎么说?”
  正纯不答,他怕不小心说错话,误导了家康。
  家康又看了几遍,把联名状卷了起来,表情出人意料地平静,“上野介大人,刚才你说,只是吃惊……是吗?”
  “是。想不出任何办法……”
  正纯还要再重复和刚才一样的话,被家康抬手阻止了:“这世上恐怕没有想不出办法的事。事情发生了便要处理。不能妥善处理,干脆辞去官职,痛痛快快承认,事情发生乃是因为自己的疏漏。”
  “这……”
  “切腹便是这种时候应做的,是武者承担责任的方式。”
  正纯想说些什么,又顿住。导致事情发生,是主事者的责任。如此说来,也许真的不得不“切腹”。
  “嗯,长安牟私了啊。”
  “联名状上的偌多人,均非在下能够查办的。”
  “是忠辉、秀康,还是秀赖?”
  “这……都有。”
  “这么说来,你认为,是要齐心反将军了?”
  “请……请大人明鉴。”
  “我看,这并非什么值得担心的东西。”
  “啊?”
  “值得担心的人,反而未出现在这里。”
  “大人指……伊达陆奥守?”
  “我不说,不过这里确实没有陆奥守的名字。”
  “其实,这才是让人不能放心的地方。若这的确是上总介大人和交好之人写下的毫无恶意的联名状,他的岳父陆奥守自当出现其中,可是……故在下觉得,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也不知是不是想多了。”
  “唔。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你也知长安的性子吧?”
  “是。甚是了解。”
  “你既了解,不觉得这联名状并无恶意吗?”
  “大御所大人,”正纯不得不说,“在下想,问题不在于长安是否有恶意。”
  “唔。”
  “问题在于,已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却不知这些签了名的人的想法。”
  “嗯。”
  “假如人心惶惶的洋教徒们因为有了联名状,欲涌进大坂城避难,心中不平的浪人便以为举事的时候到了,那可就是大问题了。在下担心的是这一点。”言罢,正纯小心地闭嘴。
  家康并未立刻发话。正纯似已认定,背后另有隐情,设若如此,世上恐已传开忠辉和将军兄弟不合的风言风语,但谁会把这样的传言说给家康听?
  “是啊。”家康叹道,“恐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会再想想。你可退下了。”
  “是。在下告退。”
  家康有个习惯,经常让别人退下后,又半路把人叫回来。正纯心下想,今日会不会还这样呢?但是没有,可见家康心中难过。正纯躅躅走在湿气浓重的夜色中,心中隐约有些歉疚。他说自己完全没有见解,那是说谎。他不只认为大久保长安为人轻率。就算长安并无恶意,在超过自己能力的位置之上掌握权柄,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野心勃勃之人聚到他身边,趁机作乱。大久保长安对这样的人,不分好坏,一概亲近,甚至写下了会引起乱事的联名状,又把它藏了起来,岂能让人放心?既将其藏起来,长安便是知这东西会带来危险。
  这样一想,本多正纯更觉可怕。最开始时,长安心中可能并无如此可怕的大阴谋,然而他越来越受到家康的宠信,忠辉又成了大名,他的想法便突然发生了改变:为何不让自己的主君当将军?即便这只是一闪之念,他最后也可能涉险。忠辉乃家康六男,有伊达政宗为后盾,此外,越前秀康亦支持他,若再把秀赖笼络进来,那便有了可以撼天动地的力量。
  大门已关上了,正纯通过便门,朝家中走去。他对自己道:“不可这般惶惶无主。今晚当好生思量思量。”
  转日,柳生宗矩被唤入家康房中。
  宗矩一行从江户一路快马加鞭,于昨日半夜抵骏府。当宗矩见到家康时,发现家康的脸色甚不平静,眼角堆积了许多皱纹,脸上似也有些浮肿。
  “辛苦了。来,到这边来。”家康通常和人坐得甚远,连忠辉的生母茶阿局也是远远地候着。“其实,昨夜,上野介大人先你一步到了。”
  这在又有卫门预料之中,他默默无语。
  “真是让人头疼啊。你有什么想法?”
  “将军今日恐会派人去大久保府上搜查。”
  “这么说,将军着恼了?”
  “是。”
  “将军都知道了?”
  “是。故又引起了另外一个大误会。”
  “误会,从何说起?”
  “将军命大久保相模守面见,被相模守推拒了。据在下看,自从儿子去世后,相模守身心俱疲,这已是事实。然而将军身边的人不这么看。”
  “他们怎么看?”
  “他们认为,相模守有反心。”
  “反心?”家康声音尖利,吓了又右卫门一跳。然后,家康又压低了声音,道:“又右卫门,真让人头疼啊。上野介言外之意是等我裁断。”
  “言外之意?大人的意思是……”
  “是在责怪我啊,我太宠信长安了。不,因为我只顾自己安稳,未作最后的努力,他的眼神在责备我。”
  又有卫门沉默,此事可不能随随便便作答。
  家康又道:“捕役们已经去了?”
  “是。长安的女婿服部正重亲口说长安牟私。”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牟私只是金银方面的事吧?”
  “不,不仅如此。从长安藏匿金银的地板下;发现了一份奇怪的联名状,抄本已送到了将军手中。”
  真迹便在家康手中,宗矩虽心里清楚,但家康什么也没说,他也只能这般禀报。
  家康的嘴唇果然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他似还不知有抄本一事。他苍白的双唇剧烈颤抖着,脸上的表情甚是可怕。
  从未见过家康这般模样,又右卫门感到全身寒毛直坚。
  过了许久,家康还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在想些什么,又右卫门很难猜测。
  “又右卫门,”家康发呆了约莫一刻钟,终于重新开口,声音颇为疲惫,“是我疏忽了,被钻了空子,我还不够老到……”
  “大人……”
  “对于世事,我还是太松懈了,唉!这个责任不可推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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