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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紫禁聊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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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猫以为得了讯号,竟也跟着一跃,划了一道漂亮的白光,稳稳地落在榻上,用爪子轻轻按住金步摇。
  长平看到就笑了:“这飞儿!扑得倒快!”
  白猫得意地“喵”了一声。
  沐浴更衣,长平换上一身隆重的宫装,怕路上寒风吹到,宫女特意又为她在外面披上一袭雪狐长袍。
  她淘气的用手抚着软软的银毫,对白猫说:“飞儿,你看我们竟有几分相像了呢!”白猫听到名字,以为主人在唤它,忙从榻上跳下来。
  “不不!”长平制止它,“你不能去!父皇不喜欢猫的,他最恨玩物丧志了,若不是他偏疼我,断断是不许在宫里养猫的,你还是乖乖地等我回来吧。”
  白猫像是听懂了一样垂下头。
  “微雨,你想着给飞儿多加条小鱼吃啊。”临走还不忘叮嘱。
  一个青衣的小宫女忙应着。
  一行人终于出了寝宫,伺候公主上了软矫,望不远处的坤宁宫去。
  今夜,宫内灯火通明,宫人穿梭着,却听不到一丝欢声笑语。周皇后已经接受过了各宫的拜贺,无外乎祈祝明年天佑大明,尽灭反贼,万里江山,一片锦绣。
  长平跪在一旁听着,想,今日我给父皇送的礼物就是锦绣江山,父皇不但不高兴,还偏偏悲愤起来……
  “长平,起来吧。”周皇后微笑着,母仪天下。“你想祈祝什么呢?”
  “我只想叫父皇母后开心,高兴,我只想能看见大家都笑起来!”长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几位嫔妃闻听,面面相觑,又忙不迭做出喜笑状。
  周皇后笑笑:“好了,今天是除夕,大家都别拘着了,皇上还在等战报批奏折,我看,我们也别都拘在这儿了,还是先各自回宫吧。”
  嫔妃们各自谢了,同自己的宫人退了下去。
  皇后这才挥手叫长平坐过去。
  “儿啊,你怎么竟冒出那么一句呢?”
  长平眨巴眨巴眼睛,慢慢地把白天叫小太监送锦绣江山盆景的事情说给皇后听。
  周皇后听了半晌不语,她下了凤椅,缓缓走到殿门前,伸手推开门。
  不知何时,雪花飘落,鬼魅一样,夹带着寒气冲进门来。周皇后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一旁的宫女忙过来为她披衣。
  “在我看来,早已是寒冬了,皇上他,还当是秋……”
  除夕夜,后宫没有一个人等到皇上驾临,谁也不知道他在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屋的哪一间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紫禁城内各处灯火长明,昏沉沉的雪夜里,放眼望去,像是紫薇星辰落地。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比喻,因为第二天,崇祯十七年的大年初一,闯王李自成在西安宣布称帝,建大顺,年号“永昌”。
  三月,春寒料峭。
  这一日,崇祯皇帝朱由检竟难得地走出乾清宫,在御花园召见了长平公主。
  “父皇……”不知怎的,竟有些哽咽,父皇清瘦了许多啊。
  “怎么你一下子长了这么高的个子?”崇祯皇帝捻着胡须,端详着这个大女儿。
  “父皇,你都两个月没见孩儿了呢!”长平微嗔着。
  “是啊是啊,你今年十五了吧?”
  “马上就十六了呢!”
  “呀,那父皇是该惦记选驸马的事情了!”皇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父皇……您……”十六岁的女儿,羞得面升红云。
  “对了,过年的时候,你送父皇一个盆景,那里面的石头,可都是你一枚一枚挑拣的?”
  长平雀跃起来:“父皇!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皇上摊开手,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淡淡红色的石头,“父皇昨日细细把玩,竟发现了这枚石子,甚是有趣!你看……”
  石头被轻轻翻了个个儿,长平接过来,呀,这石头的背面,竟有淡紫色的花纹,纹路清晰可辩,是个“有”字!
  “有?……”
  “是啊,你看那上面是不是像个‘有’字?”
  “是啊。”
  “你猜那是什么意思呢?”崇祯拉过女儿在身边坐下。
  “我猜不出……”
  “那是一个吉兆啊,是说我大明江山有,百姓有,世代长有,永不衰败!”
  不知道为什么,长平见父皇说这番话时,却并不开心,眼角还有隐隐的泪光。
  她忙笑着说:“父皇,这枚小石子便是我在这花园里拾的,我一会再去找找,兴许还有更好看,更吉利的石头呢!”
  “恩,父皇把这小石子就赏给你了!你好好存着吧,莫丢了。起驾,回乾清宫。”
  望着仪仗远去,长平在风中打了一个哆嗦。低头看看,那小石子已经被父皇攥得温热了,似乎颜色也更红了些,那个“有”字,倒有些模糊了……
  半夜,狂风乍起,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洗刷着重重殿宇,长平被隐隐传来的悲鸣声惊醒。
  “公主……公主……”一个白衣宫娥站在床前。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奴婢姓费,公主叫我费娥就好了。”
  “怎么回事?怎么我的人都不见了?还有,是谁在哭?”长平欲披衣而起,被费娥轻轻按住。
  “公主,您听我说,反贼李闯已经进了北京,方才射箭逼降,皇上不允,现在文武百官作鸟兽散……”
  “啊?到如此地步了?”长平大吃一惊,深宫中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那贵为真龙天子的父皇,竟然会被贼人逼到如此,那些宣誓忠心事君的臣子呢?那些俯首听命的宦官呢?
  “奴婢曾问内臣王承恩,他却说深宫之中何必知晓君国之事。公主,奴婢却想,若人人混沌,谁以君国为意?就算终有一死,也不能平白而死!”
  “死?我会死吗?”听到这个恐怖的字眼,长平不禁紧紧抓住费娥的手。
  “不会啊,不会啊我的公主……”费娥缓缓蹲下身子,把头靠在长平腿边,轻轻摩挲。
  两行清泪滴在她的脸上。
  “费娥,你知道吗,昨天父皇赏我一枚石子,那上面是个‘有’字,父皇说,我们大明江山有,百姓有,世代都有的……”
  费娥站起身,眼睛里闪出一丝幽蓝的光:“有?有字上面大不成大,有字下面明不成明,大明终不成大明……”
  长平浑身一阵战栗,她从枕头下摸出那枚石头,果然,那个‘有’字正渐渐模糊,仿佛被水洇开了,“有”终于变得没有了……
  “啊……”长平惊叫一声,把手中的石子奋力向窗外掷去!石头破窗而出,飞入雨幕,暗夜中,竟划出一道霓虹!
  “这是什么诡异石头!”
  “这便是……”费娥欲言又止,“这是一块有灵性的石头罢了,公主,天意如此。”
  “天意如此,我该怎么办?”
  “奴婢斗胆请公主依我的计策而行。”
  “你?”
  “请公主赐奴婢一身宫装,公主则请穿上奴婢的衣服……”
  “这,这……”
  “非常时刻,勿念体统!”
  忽然外面有人高叫,“皇上有旨,长平公主乾清宫见驾!”
  费娥竟不多言,麻利的为公主穿上一身宫女装扮,自己却在一袭白衣外,罩上了长平公主的一件猩红长袍。
  “公主,您多保重……”
  长平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我的猫呢?飞儿呢?带它过来!”
  费娥把头埋得低低的。
  “飞儿?飞儿?”
  “公主,别再叫了,您见不到它了,您,自己多保重吧!”费娥深深地叩头。
  “我的飞儿一向最听我话,从不乱跑的,难道国破家亡,它也跟人一样,背弃主人了吗?”
  费娥摇着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太监进来,架了长平公主就望乾清宫跑去,竟不顾风吹雨打这金枝玉叶。
  费娥久久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叹了口气。
  “公主啊,你可知道,世间是人最无情无义,你的飞儿,竟是比人要知恩图报的……”
  天亮,凄风苦雨过后的紫禁城宛如一座死城,周皇后、袁妃等早已白绫自悬,宫女殉难者无数,最惨的是崇祯帝的幼女昭仁公主,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剑砍死,血泊中,仍睁着眼睛,不明白地看着一切……
  有农民军向头领李自成禀报:“太子、永王、定王据说已被外戚周氏田氏带出宫,正在搜捕,崇祯皇帝和太监王承恩已经吊死在万岁山寿皇亭前。”
  李闯王点点头。大明江山,至此终结。
  “还有吗?”他随意问道。
  “还有一个公主……要投井,被我们用铁勾子捞起来了!乖乖,那女子……”
  闯王轻咳一声。
  带上来的女子果真有着不同凡人的气概,她走路轻飘飘的,似在水上,双目如电,隐隐透出令人胆寒的幽蓝。
  “你果真是长平公主徽怫?”闯王亦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
  女子点点头,把猩红的长袍略紧了一下,似乎有些畏惧春寒。
  “何以为凭?我怎么听说,崇祯皇帝昨夜令后妃自尽,并砍杀公主,一剑歪斜,去了长平公主一臂?”
  “哼,”女子轻蔑的一笑,“你是听那些绕嘴的太监说的吧?他们是不是还要带你去抓太子邀功请赏呢?想来,多抓我兄弟姐妹一人,便可多分一份赏金了?可惜啊,那宫娥伸臂阻挡,却终没能救下我的妹妹,我念她忠心救主,放她出宫去了。怎么,这样一个忠心事主的宫女,闯王你也不能放过吗?”
  闯王默不作声,看看她,仍是摇头。
  女子伸手入发,从脑后散乱的发髻中拔出一只金步摇,不屑地甩在闯王脚下。
  有旁边的兵卒忙拣起来,递与闯王。
  那是宫廷式样的金步摇,凤嘴上浅青色细小珠玉坠成一串,最下面是一枚夜明珠,果然不是民间之物。
  闯王点点头:“你可知,你朱家的大明天下已经完了?”
  女子点点头,“大不成大,明不成明,这紫禁城建好的那一天,就已经埋下了今日这一笔。”
  “你这小小女子倒能看开乾坤,只不知你爹,你的父皇昨夜最后说了什么?”
  “他说,他不是亡国之君,可他的臣子俱是亡国之臣,文武百官皆可杀,百姓不可杀。”
  “哈哈哈哈……”闯王对天狂笑。“好好,我便依他最后一句,你若是不做公主做个百姓,我也饶你不死!”
  “但不知闯王如何处置我?”那女子安静地问,没有一丝惊慌的表情。
  “我部中罗将军尚未娶妻,我看你嫁与他,也算般配!”
  女子浅浅一笑,“我本宫中贵胄,如今国破家败,父母双亡,这件事情嘛,闯王既与我做主,我也没奈何,但求鼓乐喧天告慰亡灵,仪式庄重也显闯王大义。”
  闯王点点头,这女子,果然有一番见识。
  当夜,酒宴大摆,城门上三盏白灯未去,紫禁城一曲欢歌再起!
  却不料,天再放明,那罗姓将军竟在酒醉酣睡中被人刺死!
  闯王命人大肆寻找那个“长平公主”,却哪里还找得到她的身影?紫禁虽小,天下却大,去哪里找呢?
  但是闯王坚信她就在宫中!他经常能在暗夜中看到她的幽蓝的眼睛,听到她在他耳边说,江山虽锦绣,怎奈处处秋……
  然而别人却听不到这些,他们听到的,只是幽幽的禁宫深处,静夜中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猫叫,凄厉而悲伤。
  风雨飘摇,自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攻进北京城,到四月三十日撤出北京,四十几天,虽然春风早吹绿了杨柳岸,但是一片大好江山,却仍是处处秋意……
  六、血滴子
  “丫头,这两天你埋头看什么书呢?”哥问。
  “恩,杂书……”我没有说这书是润枫给我的,我还不想叫哥哥知道我们的关系。
  果然,哥微皱起眉头。
  “没多久你就要开学了,不看正经书,看杂书?”
  “恩,野史杂谈,也算丰富一下课外知识啊。哥。你不知道,我们那儿的人,个个都有一肚子故事,说起故宫里的奇闻轶事,都是一套一套的呢。”
  我把书合上,塞在枕头下面。
  “怎么着?还都一套一套的?故宫那是他们家开的啊?”哥一边笑着一边走过来,“给你看我在清西陵的照片,我们那儿一个小导游给照的。”
  “你又拉的是清西陵的团啊?”
  “是啊,最近社里净组去那儿的团,你说那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皇帝的陵吗?都长得差不多。”
  “你说皇帝都长得差不多?你见过啊?”
  “我是说,那些陵寝都差不多!没什么好看的!”
  “呀!好看!”我指着一张照片叫,“这火焰门真好看!”
  “你还懂这个叫火焰门?”
  “这是神道,这是石像牲,这是……”我忽然楞住了。
  哥接过来瞥了一眼,“这是你哥我啊!”
  “哥,你站的这是什么地方啊?”
  “什么地方?记不清楚了,那帮游客进去游览啊照相啊,我在车上等,后来导游小鹿先回来了,抽空给我照了这么一张。”
  “到底什么地方啊?”我追问。
  “好像是哪个妃子的陵寝吧,反正不是皇上的,怎么了?”哥很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地方特眼熟……”我说。
  “为什么?你又没去过?”哥不解。
  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在哥身后的那片天空,飘荡着一只红风筝吗?……
  “是啊,是没去过,哥你下回接团能不能带我去啊?”我跟他耍赖,虽然我已经大了,但是耍赖这个本事还是延续了下来。
  “恩。”哥故做沉吟,“那得等接个散客团,还得碰上个关系好的导游,争取叫你蹭一回吧。”
  我差点脱口而出,那就等润枫的团吧,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看我发呆,哥出其不意地从我枕头下面抽出那本书。
  “我检查检查,这看的是不是健康读物!”
  “呀,哥你快还我!健康!健康的!”我想抢,却哪里抢得过来呢?
  “这书看着眼熟啊……对了,我还看过的嘛!是……是……是那个谁……”哥苦思冥想。
  我只好坦白:“是你们那儿的‘疯子’的,他借给我看的!”
  哥一拍脑袋,“我就说嘛!眼熟!我肯定还看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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