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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梁书-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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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仕,与族弟訏并隐居求志,遨游林泽,以山水书籍相娱而已。常欲避人世,以母老不忍违离,每随兄霁、杳从宦。少时好施,务周人之急,人或遗之,亦不距也。久而叹曰:“受人者必报,不则有愧于人。吾固无以报人,岂可常有愧乎?”
  天监十七年,无何而著《革终论》。其辞曰:
  死生之事,圣人罕言之矣。孔子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而不违。”其言约,其旨妙,其事隐,其意深,未可以臆断,难得而精核,聊肆狂瞽,请试言之。
  夫形虑合而为生,魂质离而称死;合则起动,离则休寂。当其动也,人皆知其神;及其寂也,物莫测其所趣。皆知则不言而义显,莫测则逾辩而理微。是以勋、华旷而莫陈,姬、孔抑而不说,前达往贤,互生异见。季札云:“骨肉归于土,魂气无不之。”庄周云:“生为徭役,死为休息。”寻此二说,如或相反。何者?气无不之,神有也;死为休息,神无也。原宪云:“夏后氏用明器示民无知也;殷人用祭器,示人有知也;周人兼用之,示民疑也。”考之记籍,验之前志,有无之辩,不可历言。若稽诸内教,判乎释部,则诸子之言可寻,三代之礼无越。何者?神为生本,形为生具。死者神离此具,而即非彼具也。虽死者不可复反,而精灵递变,未尝灭绝。当其离此之日,识用廓然,故夏后明器,示其弗反。即彼之时,魂灵知灭,故殷人祭器,显其犹存。不存则合乎庄周,犹存则同乎季札,各得一隅,无伤厥义。设其实也,则亦无,故周人有兼用之礼,尼父发游魂之唱,不其然乎?若废偏携之论,探中途之旨,则不仁不智之讥,于是乎可息。
  夫形也者,无知之质也;神也者,有知之性也。有知不独存,依无知以自立,故形之于神,逆旅之馆耳。及其死也,神去此而适彼也。神已去此,馆何用存?速朽得理也。神已适彼,祭何所祭?祭则失理。而姬、孔之教不然者,其有以乎!盖礼乐之兴,出于浇薄,俎豆缀兆,生于俗弊。施灵筵,陈棺椁,设馈奠,建丘陇,盖欲令孝子有追思之地耳,夫何补于已迁之神乎?故上古衣之以薪,弃之中野,可谓尊卢、赫胥、皇雄、炎帝蹈于失理哉?是以子羽沉川,汉伯方圹,文楚黄壤,士安麻索。此四子者,得理也,忘教也。若从四子而游,则平生之志得矣。
  然积习生常,难卒改革,一朝肆志,傥不见从。今欲剪截烦厚,务存俭易;进不裸尸,退异常俗;不伤存者之念,有合至人之道。孔子云:“敛首足形,还葬而无椁。”斯亦贫者之礼也,余何陋焉?且张奂止用幅巾,王肃唯盥手足,范冉殓毕便葬,奚珍无设筵几,文度故舟为椁,子廉牛车载柩,叔起诫绝坟陇,康成使无卜吉。此数公者,尚或如之;况于吾人,而当华泰!今欲仿佛景行,以为轨则,傥合中庸之道,庶免徒费之讥。气绝不须复魂,盥洗而敛。以一千钱市治棺、单故裙衫、衣巾枕履。此外送往之具,棺中常物,及余阁之祭,一不得有所施。世多信李、彭之言,可谓惑矣。余以孔、释为师,差无此惑。敛讫,载以露车,归于旧山,随得一地,地足为坎,坎足容棺,不须砖甓,不劳封树,勿设祭飨,勿置几筵,无用茅君之虚座,伯夷之杅水。其蒸尝继嗣,言象所绝,事止余身,无伤世教。家人长幼,内外姻戚,凡厥友朋,爰及寓所,咸愿成余之志,幸勿夺之。
  明年疾卒,时年三十二。
  高幼时尝独坐空室,有一老公至门,谓高曰:“心力勇猛,能精死生;但不得久滞一方耳。”因弹指而去。高既长,精心学佛。有道人释宝志者,时人莫测也,遇高于兴皇寺,惊起曰:“隐居学道,清净登佛。”如此三说。高未死之春,有人为其庭中栽柿,高谓兄子弇曰:“吾不见此实,尔其勿言。”至秋而亡,人以为知命。亲故诔其行迹,谥曰贞节处士。
  庾诜,字彦宝,新野人也。幼聪警笃学,经史百家无不该综,纬候书射,棋釐机巧,并一时之绝。而性托夷简,特爱林泉。十亩之宅,山池居半。蔬食弊衣,不治产业。尝乘舟从田舍还,载米一百五十石,有人寄载三十石。既至宅,寄载者曰:“君三十斛,我百五十石。”诜默然不言,恣其取足。邻人有被诬为盗者,被治劾,妄款,诜矜之,乃以书质钱二万,令门生诈为其亲,代之酬备。邻人获免,谢诜,诜曰:“吾矜天下无辜,岂期谢也。”其行多如此类。
  高祖少与诜善,雅推重之。及起义,署为平西府记室参军,诜不屈。平生少所游狎,河东柳恽欲与之交,诜距而不纳。后湘东王临荆州,板为镇西府记室参军,不就。普通中,诏曰:“明扬振滞,为政所先;旌贤求士,梦伫斯急。新野庾诜,止足栖退,自事却扫,经史文艺,多所贯习;颍川庾承先,学通黄、老,该涉释教;并不竞不营,安兹枯槁,可以镇躁敦俗。诜可黄门侍郎,承先可中书侍郎。勒州县时加敦遣,庶能屈志,方冀盐梅。”诜称疾不赴。
  晚年以后,尤遵释教。宅内立道场,环绕礼忏,六时不辍。诵《法华经》,每日一遍。后夜中忽见一道人,自称愿公,容止甚异,呼诜为上行先生,授香而去。中大通四年,因昼寝,忽惊觉曰:“愿公复来,不可久住。”颜色不变,言终而卒,时年七十八。举室咸闻空中唱“上行先生已生弥净域矣”。高祖闻而下诏曰:“旌善表行,前王所敦。新野庾诜,荆山珠玉,江陵杞梓,静侯南度,固有名德,独贞苦节,孤芳素履。奄随运往,恻怆于怀。宜谥贞节处士,以显高烈。”诜所撰《帝历》二十卷、《易林》二十卷、续伍端休《江陵记》一卷、《晋朝杂事》五卷、《总抄》八十卷,行于世。
  子曼倩,字世华,亦早有令誉。世祖在荆州,辟为主簿,迁中录事。每出,世祖常目送之,谓刘之遴曰:“荆南信多君子,虽美归田凤,清属桓阶,赏德标奇,未过此子。”后转谘议参军。所著《丧服仪》、《文字体例》、《庄老义疏》,注《算经》及《七曜历术》,并所制文章,凡九十五卷。
  子季才,有学行。承圣中,仕至中书侍郎。江陵陷,随例入关。
  张孝秀,字文逸,南阳宛人也。少仕州为治中从事史。遭母忧,服阕,为建安王别驾。顷之,遂去职归山,居于东林寺。有田数十顷,部曲数百人,率以力田,尽供山众,远近归慕,赴之如市。孝秀性通率,不好浮华,常冠谷皮巾,蹑蒲履,手执并榈皮麈尾。服寒食散,盛冬能卧于石。博涉群书,专精释典。善谈论,工隶书,凡诸艺能,莫不明习。普通三年,卒,时年四十二,室中皆闻有非常香气。太宗闻,甚伤悼焉,与刘慧斐书,述其贞白云。
  庾承先,字子通,颍川焉陵人也。少沉静有志操,是非不涉于言,喜愠不形于色,人莫能窥也。弱岁受学于南阳刘虬,强记敏识,出于群辈。玄经释典,靡不该悉;九流《七略》,咸所精练。郡辟功曹不就,乃与道士王僧镇同游衡岳。晚以弟疾还乡里,遂居于土台山。鄱阳忠烈王在州,钦其风味,要与游处。又令讲《老子》,远近名僧,咸来赴集,论难锋起,异端竞至,承先徐相酬答,皆得所未闻。忠烈王尤加钦重,征州主簿;湘东王闻之,亦板为法曹参军;并不赴。
  中大通三年,庐山刘慧斐至荆州,承先与之有旧,往从之。荆陕学徒,因请承先讲《老子》。湘东王亲命驾临听,论议终日,深相赏接。留连月余日,乃还山。王亲祖道,并赠篇什,隐者美之。其年卒,时年六十。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世之诬处士者,多云纯盗虚名而无适用,盖有负其实者。若诸葛璩之学术,阮孝绪之簿阀,其取进也岂难哉?终于隐居,固亦性而已矣。
  列传第四十六 止足
  顾宪之 陶季直 萧视素
  《易》曰:“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传》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然则不知夫进退,不达乎止足,殆辱之累,期月而至矣。古人之进也,以康世济务也,以弘道厉俗也。然其进也,光宠夷易,故愚夫之所干没;其退也,苦节艰贞,故庸曹之所忌惮。虽祸败危亡,陈乎耳目,而轻举高蹈,寡乎前史。汉世张良功成身退,病卧却粒,比于乐毅、范蠡至乎颠狈,斯为优矣。其后薛广德及二疏等,去就以礼,有可称焉。鱼豢《魏略·知足传》,方田、徐于管、胡,则其道本异。谢灵运《晋书·止足传》,先论晋世文士之避乱者,殆非其人;唯阮思旷遗荣好遁,远殆辱矣。《宋书·止足传》有羊欣、王微,咸其流亚。齐时沛国刘献,字子珪,辞禄怀道,栖迟养志,不戚戚于贫贱,不耽耽于富贵,儒行之高者也。梁有天下,小人道消,贤士大夫相招在位,其量力守志,则当世罔闻,时或有致事告老,或有寡志少欲,国史书之,亦以为《止足传》云。
  顾宪之,字士思,吴郡吴人也。祖捴握蚓⑾嬷荽淌贰O苤慈豕冢荼僖椴艽邮拢傩悴牛矍ㄌ由崛恕⑸惺楸炔坷伞⒏Ь鞑尽T罩校ǹ盗睢J庇械僚U撸恢魉希琳咭喑萍号#掖侵さ龋昂罅钅芫觥O苤粒财渥矗蕉以唬骸拔尬嘌裕岬弥印!蹦肆罱馀#纹渌ィ>痘贡局髡琳呤挤涔肌7⒓閿‘伏,多如此类,时人号曰神明。至于权要请托,长吏贪残,据法直绳,无所阿纵。性又清俭,强力为政,甚得民和。故京师饮酒者得醇旨,辄号为“顾建康”,言醑清且美焉。
  迁车骑功曹、晋熙王友。齐高帝执政,以为骠骑录事参军,迁太尉西曹掾。齐台建,为中书侍郎。齐高帝即位,除衡阳内史。先是,郡境连岁疾疫,死者太半,棺木尤贵,悉裹以苇席,弃之路傍。宪之下车,分告属县,求其亲党,悉令殡葬。其家人绝灭者,宪之为出公禄,使纲纪营护之。又土俗,山民有病,辄云先人为祸,皆开冢剖棺,水洗枯骨,名为除祟。宪之晓喻,为陈生死之别,事不相由,风俗遂改。时刺史王奂新至,唯衡阳独无讼者,乃叹曰:“顾衡阳之化至矣。若九郡率然,吾将何事!”
  还为太尉从事中郎。出为东中郎长史、行会稽郡事。山阴人吕文度有宠于齐武帝,于余姚立邸,颇纵横。宪之至郡,即表除之。文度后还葬母,郡县争赴吊,宪之不与相闻。文度深衔之,卒不能伤也。迁南中郎巴陵王长史,加建威将军、行婺州事。时司徒、竟陵王于宣城、临成、定陵三县界立屯,封山泽数百里,禁民樵采,宪之固陈不可,言甚切直。王答之曰:“非君无以闻此德音。”即命无禁。
  迁给事黄门侍郎,兼尚书吏部郎中。宋世,其祖觊之尝为吏部,于庭植嘉树,谓人曰:“吾为宪之种耳。”至是,宪之果为此职。出为征虏长史、行南兗州事,遭母忧。服阕,建武中,复除给事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未拜,仍迁太子中庶子,领吴邑中正。出为宁朔将军、临川内史;未赴,改授辅国将军、晋陵太守。顷之遇疾,陈解还乡里。永元初,征为廷尉,不拜,除豫章太守。有贞妇万晞者,少孀居无子,事舅姑尤孝,父母欲夺而嫁之,誓死不许,宪之赐以束帛,表其节义。
  中兴二年,义师平建康,高祖为扬州牧,征宪之为别驾从事史。比至,高祖已受禅,宪之风疾渐笃,固求还吴。天监二年,就家授太中大夫。宪之虽累经宰郡,资无担石。及归,环堵,不免饥寒。八年,卒于家,年七十四。临终为制,以敕其子曰:
  夫出生入死,理均昼夜。生既不知所从来,死亦安识所往。延陵所云“精气上归于天,骨肉下归于地,魂气则无所不之”,良有以也。虽复茫昧难征,要若非妄。百年之期,迅若驰隙。吾今豫为终制,瞑目之后,念并遵行,勿违吾志也。
  庄周、澹台,达生者也;王孙、士安,矫俗者也。吾进不及达,退无所矫。常谓中都之制,允理惬情。衣周于身,示不违礼;棺周于衣,足以蔽臭。入棺之物,一无所须。载以輴车,覆以粗布,为使人勿恶也。汉明帝天子之尊,犹祭以杅水脯糗;范史云烈士之高,亦奠以寒水干饭。况吾卑庸之人,其可不节衷也?丧易宁戚,自是亲亲之情;礼奢宁俭,差可得由吾意。不须常施灵筵,可止设香灯,使致哀者有凭耳。朔望祥忌,可权安小床,暂设几席,唯下素馔,勿用牲牢。蒸尝之祠,贵贱罔替。备物难办,多致疏怠。祠先人自有旧典,不可有阙。自吾以下,祠止用蔬食时果,勿同于上世也。示令子孙,四时不忘其亲耳。孔子云:“虽菜羹瓜祭,必齐如也。”本贵诚敬,岂求备物哉?
  所著诗、赋、铭、赞并《衡阳郡记》数十篇。
  陶季直,丹阳秣陵人也。祖愍祖,宋广州刺史。父景仁,中散大夫。季直早慧,愍祖甚爱异之。愍祖尝以四函银列置于前,令诸孙各取,季直时甫四岁,独不取。人问其故,季直曰:“若有赐,当先父伯,不应度及诸孙,是故不取。”愍祖益奇之。五岁丧母,哀若成人。初,母未病,令于外染衣;卒后,家人始赎,季直抱之号恸,闻者莫不酸感。
  及长,好学,淡于荣利。起家桂阳王国侍郎、北中郎镇西行参军,并不起,时人号曰“聘君”。父忧服阕,尚书令刘秉领丹阳尹,引为后军主簿、领郡功曹。出为望蔡令,顷之以病免。时刘秉、袁粲以齐高帝权势日盛,将图之,秉素重季直,欲与之定策。季直以袁、刘儒者,必致颠殒,固辞不赴。俄而秉等伏诛。
  齐初,为尚书比部郎,时褚渊为尚书令,与季直素善,频以为司空司徒主簿,委以府事。渊卒,尚书令王俭以渊有至行,欲谥为文孝公,季直请曰:“文孝是司马道子谥,恐其人非具美,不如文简。”俭从之。季直又请俭为渊立碑,终始营护,甚有吏节,时人美之。
  迁太尉记室参军。出为冠军司马、东莞太守,在郡号为清和。还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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