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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张居正-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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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榷商的来往账目,”李顺沉吟了一下,又道,“常言道,十商九奸,商贾之至奸者,莫过于勾结官府。你金大人名声在外,恐怕还没到荆州,这些榷商们就早有防范了。”
  “谢谢李大人指点,我金某就是钻天入地,也要设法查出一个账外账来:”
  “好,但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顺也兴奋起来,“再说第三句话,不过,下官先得申明,这件事你可做可不做。”
  “做何事?”
  “牵住牛鼻子。”
  “牛鼻子,”金学曾咂摸了半天,又问,“谁是牛鼻子?’'
  李顺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四下里瞧瞧看清了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金大人,你知道荆州城中最大的偷税户是谁?”
  “是谁?”
  “是当今首辅大人的令尊。”
  “你是说张老太爷?”
  “正是。”李顺的口气不容置疑,“隆庆二年,当时的江陵知县赵谦把长江边上一片无人认领的荒田作为礼物送给张文明,这片荒田有一千二百亩,张老太爷得了这块田,只收谷米不交赋税,也不摊丁,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哇。”
  金学曾倒吸一口冷气,愣了半天,才喃喃自语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怎么,为难吧?”
  “是。”金学曾点头承认。
  李顺摇摇头,说道:“你一进咱家,咱就劝你找门路回京城,为的就是这层。你想想,首辅家里的事,谁敢乱插手,太岁头上动土,那后果是什么?话又说回来,若真的把张老太爷这块骨头啃动了,其他的难题儿,还不是小菜一碟?”
  李顺的话句句在理,金学曾不住地点头,这时候大门外有人高喊:
  “这里可是李大人的家。”
  “正是。”李顺起身答道。
  只见一个人气喘吁吁跨进门来,焦急地问:“请问李大人,金大人在不在贵府上?”
  金学曾认出是税关承差,
  承差一见他,连忙禀道:人把张老太爷打得血流满面,连忙踅出客堂,问:“你有何事?”
  “金大人,出了大事了。咱税关的当街昏死了过去。”
  “什么?哪个张老太爷?”
  “就是首辅的令尊大人。”
  金学曾闻讯大惊,朝李顺匆匆拱一拱手,飞也似地随着承差跑去了。
  
  
  第十一回 赵知府蝎心施毒计 宋师爷巧舌诳冤囚
  张文明被税关差人乱棍打成重伤的消息,不消半日就传遍了荆州城。第一个赶到大学士府来看望的,是荆州知府赵谦。他惶惶如丧家之犬赶到张老太爷的床前,看到老太爷头上包扎着的白绫尚有血丝渗出,顿时就抹起眼泪来:“哎哟哟,老太爷,你痛得很吧?”
  张文明敷了金枪药,火辣辣的痛已是止住了,只是血流得多了点,脑子昏沉周身酸软无力。他靠在垫高了的枕头上,哼哼唧唧答道:“郎中看过,只伤着皮肉,静养几天就会好的。”
  “老太爷,你可不能这么说,堂堂首辅大人的高堂竞挨了承差的闷棍儿,国朝两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棍子打在您老头上,我的心里头也好像被人剜了一刀。”赵谦一副伤心的样子,接着又吊起嗓门,跺脚骂道,“金学曾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唆使差人对您下此毒手,这一回,我饶不了他!”
  张文明摇摇头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赵谦鼻子一哼,不以为然地说:“老太爷呀,你再慈悲为怀,也不能学东郭先生哪。”
  “唔,唔?”
  “您难道还没看清,金学曾是一匹中山狼!”赵谦满脸怒气,一个劲儿地煽呼,“平常他架起膀子自称是圣是贤,其实,他满肚子杂碎,坏得很哪!依咱说,干脆利用这件事,把这姓金的赶出荆州!”
  “赶他走?”张文明一愣,觑着赵谦,嗔道,“为什么要赶他走?”
  赵谦半跪半蹲地趴在床前,撺掇着说:“老太爷你还没估透?这姓金的打来荆州城那一天起,就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所作所为,都是冲着您和我来的。”
  “这,不会吧?”张文明狐疑地说,“他可是咱叔大亲自挑选来的。”
  “嗨,有什么不会,愚职方才说过他是匹中山狼,逮着谁咬谁,首辅大人器重他,是没看清他这副德性。”
  赵谦阴一句阳一句煽风点火,数落了金学曾一大堆的不是,倒把张老太爷弄得没了主意。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他并不会太在意,但赵谦如此说,就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了。这赵谦与张老太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又如此痛恨金学曾?说起来却是有一段隐情:
  隆庆二年的时候,赵谦尚在江陵县令任上。境内长江改道,淤出一片荒田约有一千二百多亩,赵谦利用县衙名义招了一些流民前往耕种。两年过去,那片田已被培植成上等沃土。那年七月间,赵谦借口游海子湖赏荷花,把张老太爷请出大学士府。赏荷归来途中,在那一大片田亩跟前落下轿子,赵谦指着眼前这一片已抹了青籽儿的稻田,问张文明:“老太爷,您觉着这片稻田怎么样?”张文明看着和风吹拂下的青青稻浪,随口答道:“好哇,这可是上等的好田。”赵谦爽快地说:“老太爷既然喜欢,这块田就送给您了。”“送给我?”张文明一惊,问,“这田是谁的?”赵谦道:“荒田,现由咱县衙暂管。”张文明一听连忙摇头答道:“既然是县衙管着的,那就是官田,我怎敢要。”赵谦察颜观色,试探着说:“只要老太爷肯赏脸收下,下官就帮你办妥一应手续,把这田过继到您的名下。”张文明迟疑了一下,不免兴奋起来,也顾不得毒日头晒人,竟绕着那一块田亩走了一圈,然后担心地问:“拿下这块田,会不会犯事儿?”赵谦大包大揽回道:“犯啥事儿?下官想好了,这是你家的祖业田,被水淹了几年,现水退泥现,合该归还。”说着就从衣袖里抽出早已办好的田契,恭恭
  敬敬送到张老太爷手上,原来他早就办好了这件事。张老太爷意外获得这价值上万两银子的田产,实乃大喜过望,从此对赵谦刮目相看。第二年,由于他写信向儿子极力举荐,赵谦升任荆州府同知,专管税关,这算是对赵谦奉送田产的回报。自得了这一肥缺,赵谦对张老太爷感激涕零,心里头也就越发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人间至理。
  自主政税关以后,赵谦真正开始了他一脚踏金一脚踏银的宦海生涯。他生性贪啬,在江陵县令任上,过手的银钱太少,想贪墨也弄不到多大甜头。再加上那时他还在打垫铺底寻靠山,行事还守几分本分。到了税关却不同,一来他觉得自己多年媳妇熬成婆,是该索取回报的时候了,二来这税关银钱进出像大河里淌水。仅榷场交易税一项,就有多少油水可捞?赵谦自恃有张老太爷这个大后台,大小事情有恃无恐,上任不到半年,家中的门槛几乎被大小商贾们踏破了,这些商人都是挖窟窿生蛆的主儿,为了逃税,什么样的事情干不出来?那些时究竟在他家中做成了多少笔肮脏的交易,只有天知道。可是好景不长,他管了两年税关之后,户部一道咨文下来,把税关收为部属,主关的巡税御史改由户部直接任命。赵谦本想再请张老太爷出面找张居正求情继续留任,怎奈户部尚书王国光早就作出议决,全国十大税关的老堂官一个不留,咨文下达之日,新任命的十大巡税御史姓名都上了邸报。不过张居正还是给了家父的面子,将赵谦官升一级,改授荆州知府。以往税关隶属知府衙门管辖,如今却与荆州知府平级,都是四品衙门,这种改变冲消了赵谦升官的喜悦。以往坐在税关衙门值房里,他的感觉是坐在金铺里。如今坐在府衙的正位上,权力虽然大了,但过手的银钱却少了许多,因此心下常常怏
  怏不乐。所以,当新任巡税御史李大人前来荆州与他交接,半是敷衍半含诚意向他这位前任讨教时,他竞毫不客气地向那位李大人送了四字机宜:“无为而治”。李大人在户部当了多年的郎官,税政之事无一不通透。但此人从来没有做过独当一面的大事,因此儒雅有余而霸气不足,是非曲直心中有数,摆上桌面却怕得罪人。他一到荆州,就知道赵谦是张老太爷的第一号座上宾,各衙门的人都对他敬畏三分。知道这个背景,李大人虽然对赵谦的霸道心下不满,却也不敢分庭抗礼捋他的“虎须”。再加上这赵谦虽然盛气凌人,对这位李大人却还算礼敬。来的头一个月,几乎天天都有饭局请他。赵谦只是牵头,轮流做东的都是荆州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珍馐海馔美酒琼浆,把个李大人嘴都吃麻了,胃气滞胀老长时间也消不下去。连续这么吃下去,李大人总
  算明白了“无为而治”的含义。他情知自己斗不过赵谦,索性就当一个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的散仙,一年以后,终落得个革职回籍的下场。
  当接任的金学曾来到荆州时,赵谦本想如法炮制,但碍于金学曾是首辅跟前的红人,正扯着顺风旗,加之他在京城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揭短参邪,因此不敢贸然行事。那一日,金学曾例行公事前来府衙拜会,赵谦特意换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官袍走到廨房与他相见。行过礼后分宾主坐定,约略寒暄,接着说起公务,金学曾实心实意想得到帮助,赵谦却一味地打哈哈王顾左右而言它,金学曾心里头老大不高兴,讪讪问道:
  “听说我的前任李大人来,赵大人赠给他‘无为而治’四个字,愚职此次到任,不知赵大人又有何真言相送。”
  赵谦听出金学曾话含嘲讽,便反唇讥道:“金大人,你前程远大,焉用本官提醒。”
  “前程远大,就不会从北京跑到荆州来了,”金学曾一笑,又道,“愚职到荆州的第二天,就去看了那座大学士牌坊,听说是赵大人倡议修建的,功德无量啊!’’
  赵谦脸色一红。自宋师爷去北京带回消息,说首辅大人要拆毁这座牌坊时,这事儿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现在听到金学曾的奚落,他回道:
  “湖广官员以及荆州地方百姓,莫不都以首辅为荣。本官此举,乃是顺应官心民心,难道做错了么?”
  “愚职并没有说你做错,作为首辅家乡的父母官,赵大人可是行事有方啊!”
  话不投机,赵谦干脆不搭腔。金学曾起身告辞,赵谦又假意挽留,说道:
  “都午时了,金大人若不嫌弃,就在衙中膳房里吃顿便饭。”
  “也好,那就叨扰一顿,”金学曾心想在饭桌上摸摸情况,竟不推辞,笑道,“下官蹭饭吃,在京城里出了名的。”
  赵谦命衙役备下四菜一汤,那四道菜是:一小碟花生米,一盘子炒茼蒿,四块酱干子,一碗蒜苗炒鳝鱼算是荤菜,汤是神仙汤——一钵子放了盐的清水,撒了点葱花,旋了些蛋花。那饭的颜色黄得像痨病人的脸,原是发了霉的糙米煮成的。一看这饭菜,金学曾就知道赵谦故意整他,此前他已听说前任李大人上任伊始,就被赵谦拉进醉乡,天天泡在酒缸里,大盘海碗吃出了胃胀。如今对他这般接待,说明赵谦对他不仅心生芥蒂,而是要成心作对了。此时他也不计较,自添了一大碗,津津有昧地吃起来。倒是陪吃的赵谦自己消受不下,一粒一粒往嘴里挑,像吃药似地,金学曾看在眼里,一边大嚼,一边笑道:
  “赵大人,你这荆州府衙门的糙米饭,真正称得上天下第一美味啊!好吃,好吃!”
  赵谦看到金学曾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这家伙怎么像头猪,嘴里却说:
  “金大人,咱衙门里头平常就这膳食儿,很多人吃不惯,没想到倒对上了你的胃口。”
  “赵大人,看你这身旧官袍,又品尝了你的衙门饭,下官心里头佩服,你是个难得的清官啊!”
  “食俸之人,司牧地方,焉敢忘吐哺之心,不才所为,仅守官箴而已。”赵谦说的虽是假话,却一脸庄重。
  “这糙米饭已表现了赵大人的官箴,”金学曾扒尽碗中的最后一颗饭,打着饱嗝说,“去年秋上,下官写了一首十字歌,也算是官箴了。”
  “啊,请金大人念给咱听听。”
  “好,你听着。”金学曾不假思索,随口念道,“一肚子坏水儿,二眼泡儿酸气,三顿发霉的糙米饭,四品吊儿郎当官,五毒不沾,六亲不认,七星高照走大运,八面玲珑咱不会,九转真丹是惩贪,十面埋伏谁怕它。”
  金学曾一板一眼念下来,非韵非诗的一段文,竟被他念得铿锵有力。赵谦仔细听来,感到字字都有玄机,暗自忖道:“什么去年秋天写下的,明明是这歪才现编的,他这是向我宣战呢。”心里头毛焦火辣,嘴里却哈哈笑道:“金大人的官箴,大有孤臣风范,下官敬佩,敬佩。”
  经过这一回合,两人生下了龃龉。赵谦认定金学曾是个鬼难缠,已是十二分的防范;金学曾则相信“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古训,断不肯与赵谦互通声气。过不多久,金学曾就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一来荆州税关现有的吏员,多半都是赵谦招进的部羽,他上午在衙门里讲一句话,足不出户坐在府衙的赵谦下午就知道;二来赵谦是一府之长,手上掌握着地方上民政司法大权,税关虽也是四品衙门,毕竟是户部派出机构,行事若得不到府衙配合,也是寸步难行。凭自己的直觉与经验,金学曾断定赵谦在税关主政时一定会有贪墨行为,但税关的账上,竞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双方暗中较劲儿时,突然发生了张老太爷挨打的事件,正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整垮金学曾的赵谦,乍一听这个消息,立刻感到这是天赐良机,于是匆匆登轿,赶来大学士府中探望。明里是探视张老太爷的伤势,暗中却是想说服老太爷,借此机会向儿子张居正告金学曾的刁状。
  眼看张老太爷躺在床上迷糊了,赵谦却赖在房间里不走。这当儿,张文明的老伴太夫人踅进房来,对枯坐着的赵谦说:
  “赵大人,老太爷的伤势稳住了,谅不会有事,府衙里有不少公务,你先回去吧。”
  赵谦一脸苦相,以下辈的口吻恭敬答道:
  “老太爷出了这大的事情,咱怎能一走了之。首辅大人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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