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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张居正-第171章

小说: 张居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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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张四维的值房对面正是新任阁臣马自强的值房。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用手朝对面一指,问,“你是说,第三个是他?”
  “不是他,是他的小舅子,这个口气小一点,开口要的是五十个:”褚墨伦做了个鬼脸,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马大人刚刚离开礼部尚书的位子,又荣升阁臣,说什么着,咱也不能过河拆桥哇。”
  张四维点点头,不禁由马自强想到新任礼部尚书万士和,此公从南京礼部堂官任上调来,很得张居正信任,于是问道:
  “你们新堂官万大人是何态度?”
  “卑职请示过他,他只说按章办事,余下再也不肯听卑职禀报。卑职猜他的心思,这件事是在他上任之前定下的,当时的礼部尚书是马大人,自应还由马大人负责。再加上首辅大人亦把此事交给你张阁老督责,他万大人就干脆不伸手,落得清闲。”
  “万大人知道这是一团浑水,所以不肯搅和,”张四维说话素来不带感情,因此你听不出是褒是贬,这会儿他接着问,“你说的紧要人物,就是这三个?”
  “是。”
  “阁臣里头,再没有人打招呼了?”
  “没有,吕调阳大人向来荤腥不沾,申辅时大人谨小慎微,加之他从来与礼部没关系,所以说不上活。”
  张四维问话的目的并不是指吕调阳与申辅时,听了褚墨伦的回答,他干脆挑明了问:
  “首辅身边有什么人找过你吗?”
  “没有,”’褚墨伦说着,朝张四维挤了挤眼言道,“张大人,听说去年冬上,首辅因他的管家游七娶了户科给事中孟无忧的妹妹做了小老婆,顿时冲冠一怒,动家法打断了游七的一条腿,还把孟无忧连降三级调往云南,管束如此之严,首辅的身边人哪里还敢造次。”
  张四维信奉“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对张居正的做法大不以为然,但他不肯在褚墨伦面前表露,便转了个话题问:
  “上次拔出二十个名额由你处置,都用完了?”
  “甭说二十个,就是二百个也不够呀,”褚墨伦苦笑了笑,又感激地说,“不过,卑职很知足,张大人就是一个名额不赏,咱还不得办事?”
  “你嘴巴倒甜。”
  张四维一言未了,两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不过,张四维很快就收敛了笑容,忧心忡忡地问:
  “五千多名僧人齐聚京师,争抢二千张度牒,僧多粥少,稍一不慎,就会惹出祸事。”
  “正因为如此,卑职才急着来向张大人禀报,”褚墨伦顿时又紧张起来,把双手交叉放在凸起的肚皮上,那样子看上去很滑稽,他焦急说道,“这些僧人敢来京师,肯定都是使了大把的银钱,如果得了钱又弄不到度牒,包不准会有人寻死放泼打官司告状。别看这些秃驴平常敲着木鱼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真正逼急了眼,一样变成疯狗咬人。”
  “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发生,”张四维沉吟着问道,“你是执事者,你想到什么好主意没有?”
  褚墨伦晃了晃臃肿的身躯.言道:“卑职想了一个主意,但不知是不是好主意。”
  张四维手一指:“你讲。”
  褚墨伦说:“卑职想给皇上写一份折子,请求再增加一千份度牒,把京官们的那些条子对付过去。”
  这个主意早在张四维的意料之中,但是他感到把握不大。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皮,问:
  “增加一千份度牒,该照顾的就都能照顾,但是,皇上会同意吗?”
  “皇上听三个人的,第一是李太后。咱们当朝的圣母到处捐资修庙,多剃度几个和尚,料想她不会不同意。第二个是首辅。现首辅正好回家葬父,他即便不同意,也与皇上说不上话。第三是冯公公。他的管家徐爵插手了这件事,谅他也不会站出来杀横枪。”
  张四维听了褚墨伦的话,在心里头反复权衡,觉得办成此事最大的障碍还是张居正,以他一贯奖勤罚懒的思路,他肯定不会同意增额:但转而一想,多增加一千个和尚,放在全国范围来考量,终究是小事一桩。如果皇上真的同意增额,张居正日后知道,也未必会为这件小事与皇上翻脸。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就此事先去请示吕调阳,张居正走后,内阁由他临时牵头,一旦取得他的同意,就等于找到了一面挡箭牌。主意一定,他便对褚墨伦说:
  “你这主意不妨一试,你先回去写折子,咱这里瞅空儿,也与吕阁老先行通气。”
  褚墨伦刚走不一会儿,张四维就来到吕调阳的值房,他刚推门进去.就发现吕调阳蜡黄的脸上泛了一点喜气出来。
  “吕阁老。”张四维喊了一声。
  “啊,是凤盘兄,来,请坐。”
  吕阁老说着起身离开文案后头的坐椅,踱到前面来与张四维对面行揖而坐。这吕调阳长张四维八岁,已经六十岁开外,一年到头总是个病蔫蔫的样子,说话做事都打不起精神。不过,这老头子待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哪怕再熟的人,一天见过多次,每次也不少一点行揖逊让的礼敬。吕调阳刚坐定,又起身从文案上拿出两张内阁专用文纸递给张四维,说:
  “你来得正好,不谷这份条陈,正想请你过目,帮我斟酌斟酌。”
  张四维接过文纸,只见上面写道:
  世之筑城,必建谯楼。此乃汉之遗风。谯楼者,谓门上为高楼以望也。谯楼内每悬巨钟,昏晓撞击,使城
  民闻之而生儆惕之心。天下晨昏钟声,数皆一百零八,而声之缓急、节奏,随方各殊。杭州歌日:“前发三十
  六,后发三十六,中发三十六,声急通共一百八声息。”蓟州歌日:“紧十八,慢十八,六遍凑成一百八。”益州歌曰:“前击七,后击八,中间十八徐徐发,更兼临后击三声,三通凑成一百八。”此三种击法,为天下南北谯楼鸣钟击奏之蓝本。大内紫禁城谯楼之击法,与蓟州击法,庶几近之。
  击钟之数,为何一百零八,此乃暗合一年气候节律也。盖一年有十二月、二十四气、七十二候,三者相
  加,正得此数。释氏念珠数亦一百零八,转借此义也。又紫禁城谯楼每次击钟前,必先奏以画角之曲。曲有三
  弄,乃曹子建所撰。初弄曰:“为君难,为臣亦难,难又难。”次弄曰:“创业难,守成亦难,难又难。”三弄日:“起家难,保家亦难,难又难。”此画角三弄,盖提醒君臣,不忘创业守成之义,一言一行,必欲尽忠国事。
  张四维将这文章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一遍,却不知来由,便狐疑地问:
  “吕阁老,您说这是条陈?”
  “是啊,是给皇上的,尚未定稿。”
  “皇上为何要这个?”
  吕调阳便说了事情的起始缘由:昨日,皇上遣乾清宫值事太监魏清到他的值房传达圣谕,说王皇后每夜闻听紫禁城谯楼钟声,都是一百零八响,这里头有何讲究,望能告之。吕调阳接旨后不敢怠慢,翻箱倒柜地找书搜证,忙乎了一天后,才写出了这份条陈:
  张四维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由,不由笑道:“亏你吕阁老学富五车。不然,断然写不出这份条陈。王皇后这问题看似平常,实很刁钻。不信,就这谯楼钟声的来历考考百官,恐怕没有几个人答得出来,不说别人,就说咱自己,也是两眼看锅底儿,一抹黑。”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事,多翻书就行。”吕调阳脸上显现出一种怡然自得的神情,“就这份条陈,不谷查找了曹昭的《格古要论》,郎瑛的《七修类稿》,甚至佛氏的《楞枷经》等书,才找出敲钟的根由。”
  张四维一半是奉承一半是实话,赞道:“吕阁老学问博洽,阁臣中,恐怕只有前朝的李西涯可以与您相比。”
  吕调阳仿佛触动了什么心思,叹道:“当初洪武皇帝废除宰相而设内阁辅臣,其本意是替皇上拟制文告,回答皇上一时想不清的事体,实际上是备顾问之职。阁臣用自己的学问取信于圣主。可是到后来,这阁臣的职责变得混淆不清。到近朝,特别是夏言、严嵩之后,简直就同宰相无异。洪武皇帝若地下九泉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张四维从吕调阳的话风里,听出某种难以言表的怨气。这也难怪,他自隆庆六年被张居正荐拔人阁,这六年来,基本上是在张居正的阴影中讨生涯。前朝内阁,虽然以首辅为重,但余下阁臣分职其责,都有一块实打实的权力。即便如高拱这样威权自用的宰揆,依然让张居正分管了兵部与礼部。这张居正却大不一样,京城各大衙门,天下各府州县,哪个衙门要办的大事,必欲经过他的同意才可行文。无权并不等于清闲,一些无关痛痒诸如调解是非行文建制的小事,都堆在吕调阳头上,让他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这种局面的形成,固然同张居正专权有关,但也不全是他的责任。在小皇上的脑子里,“一切听凭张先生作主”的观念已根深蒂固。这次增加马自强、申时行两位阁臣,皇上干脆谕旨他们“随元辅人阁办事”便是明证。身为阁臣而不能参与决策,吕调阳的尴尬可想而知。他虽然自甘淡泊隐忍为先,但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堪的事发生多了,心中的芥蒂也就越聚越多。特别是去年冬,“夺情事件”发生后,翰林院一帮词臣穿着大红袍子跑到内阁向吕调阳拜贺,意为张居正若去职,吕调阳可顺理成章迁升首辅。这事儿本与吕调阳无关,但毕竟发生在他身上,张居正知道后极为不高兴,好长一段时间见了吕调阳都紧绷着脸,害得吕调阳亲登张居正的家门主动检讨,张居正的态度才稍有缓和。张四维人阁不到两年,对张居正牢牢控制权力不肯让人分享的感受,比吕调阳更为强烈。但慑于张居正的威势,他从来都不敢有一丝半点儿的表露。这会儿听了吕调阳的牢骚,他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又何尝不是一朝制度。当今皇上登基时才十岁,自然得有一个勇于任事的宰辅担当摄政的角色。”
  “是啊,这也是天意,”吕调阳无可奈何地感叹一声,脸上又显露他惯有的漠然。
  扯了半天“条陈”,张四维并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于是,他变着法儿引出话题:
  “吕阁老,你在条陈中说,释氏的念珠之数,是因钟声的一百零八响而借用。这一点,恐怕大多数和尚都不知道。”
  “和尚们也不必知道。”吕调阳笑道。
  “这次和尚给牒,要出题目考他们,我看,就把念珠之数的来历这道题加进去。”
  “这是偏题,不能这样考他们。”
  “题目不出难一点,让多数人顺利过关,恐怕事情就更难办理。”
  “为何?”
  “吕阁老大概有所不知,今年共有五千名和尚聚集京师,来考度牒。”
  “怎么有这么多?”
  “往常三年颁一次度牒,现改成六年,积下来的人数就多。方才度牒司主事褚墨伦跑来找我,诉说难处,主要是名额太少,难以照顾。”
  “照顾,照顾谁呀?”吕调阳不解。
  “唉,当今皇上的生母李太后笃信佛教,天底下想当和尚的人就多,还有一些当路政要,有权势的人物,也想借此机会做功德,都写条子到褚墨伦那里要度人出家。”
  吕调阳虽然迂板,但也知道度牒发放中的幕后交易。从一开始议这事,他就躲得远远的。他现在的心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张四维既然找上门来,不管怎么着总得搪塞一下,便说:
  “首辅让你分管此事,该拿什么主意你就拿呗。”
  “褚墨伦的意思是,能否上折恳请皇上增加名额。”
  “如此甚好。”
  “那么,吕阁老同意如此办理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定夺就是。”
  吕调阳一味推委,但既有了这个口风,张四维也就满足了,正欲起身告辞,忽见有人撩起了门帘儿。两人扭头一看,进来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
  “啊,是张公公,”张四维站起来一揖,笑道,“自那天在真空寺你代表皇上设宴给首辅饯行,一晃五六天了,都没见着你,这一晌忙些什么,每天早上的云雁功,你还在练吗?”
  “练,怎的不练,”张宏顺着做了一个云手大模大样回答,“我早年落下个结肠的毛病,内火重,常常一连几天拉不出屎来,现练了半年云雁功,竟把这毛病给练好了。张阁老,咱劝你也练一练。”
  “好,等啥时有空儿,请你来教我。”
  张四维说着,打了个拱就要告辞,张宏忙拦住他,道:“张阁老不要走,皇上要奴才来对吕阁老和你传达谕旨。”
  张宏一进门就和张四维拉嗑子表示亲热,吕调阳一旁看着心里很不舒服,他早听说张四维同*宦打得火热,这下算是眼见为实。但当他乍一听到“谕旨”二字,便也顾不得再作他想,立马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掸官袖提起袍子就要跪下接旨,张宏伸手将他拦住了,一笑算是表示了敬意,言道:
  “吕阁老不必行大礼,皇上着奴才传的是口谕。”
  吕调阳便局促地站在那里,张宏瞄着他,用传旨时的那种严肃口音一字一顿说道:
  “皇上口谕:说与吕阁老、张阁老知道,元辅张先生离京归乡葬父这三个月内,凡遇各衙门所奏一应大事,你们不得擅自处置。重要奏折要传给元辅看,由他秉断。”
  说到这里,吕调阳以为口谕已完,便躬了躬身子,蹙着眉头说道:
  “臣吕调阳遵旨。”
  “吕阁老,还没有完哪,”张宏接着又道,“第二道谕旨,说与内阁:朕大婚之后,尚未赏赐内臣,着你等知会户部,调银二十万两入内廷宝钞库,钦此。”
  “这……”
  吕调阳一下子愣住,张宏传旨完毕,没来由地高兴起来,一拍巴掌,盯着吕调阳几乎全白的胡子说道:
  “吕阁老,调银子的事万不可耽误,咱们一万多名内侍,都等着皇上的赏赐哪。”
  张宏说完朝张四维挤了挤眼,然后高打一拱飘然而去。吕调阳盯着他的背影,忽然一跺脚,怒气冲冲言道:
  “皇上大婚,你一个奴才,凭什么得赏银。”
  “正因为是奴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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