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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张居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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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居正现在不已经是阁老了么?”
  “阁老与宰辅还不一样,宰辅是首相,如今的宰辅是高拱,张居正只是一个次辅而已。”
  李延一番解释,觉能听得无味,只依自己的思路回答:“当年沈山人与张居正究竟谈了些什么,老衲无从知道。但张居正在祝融殿里抽的那支签,倒有人把那签文抄来送我。”
  “签文如何说?”
  觉能想了想,念了四句诗:“一番风雨一惊心,花落花开第四轮。行藏用舍皆天定,终作神州第二人。”
  李延仔细听过,说道:“这签诗倒是明白如话,只是不知藏有什么玄机。”
  觉能回答:“玄机在第二句与第四句上。人生十二年逢一个本命年,即一轮。四轮加起来是四十八岁,这是第二句中的玄机。第四句其实也没有什么玄机。神州第一人是皇帝,在皇帝一人之下,万民之上的是宰相,就是本朝的首辅。神州第二人即是首辅。”
  李延惊诧地说道:“张居正今年正好四十八岁,难道他要当首辅了?”
  觉能目光一闪,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这是天意。”
  李延顿时觉得周身冰凉。觉能看到李延脸色大变,也是疑惑满胸。但他谨守出家人本分,无心打探别人隐情,倒是李延按捺不住,沉默一会儿后说:“觉能师傅,你看在下近期内是否有灾?”
  觉能歉然一笑,答道:“李大人,方才老衲已经说过,尘世间吉凶悔吝之事,老衲一概不去预测。”
  李延以为觉能推诿,仍央求道:“觉能师傅若能为在下指点迷津,也不枉我到福严寺走这一遭。何况佛家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觉能停止拨动手中念珠,盯着李延说:“李大人此话言重了,你如今解甲归田,好端端作天地间一个闲人,如何要人救命?”
  李延长叹一声,欲言又止。觉能接着说:“今夜月白风清,不知李大人可否有兴趣,陪老衲出去走走。”
  “去哪里?”
  “我们这寺院后门外,掷钵峰上有一个台子,是当年李泌登高远眺之地,那里至今还留有一块大石碑,镌刻着李泌亲书的‘极高明处’四个大字。”
  “极高明处?”
  “对,极高明处!”觉能说着站起身来,探头看了看窗外月色,悠悠说道,“到了那里,你就明白李泌为何会写这四个字。”
  李延深深吁一口气,说道:“我随你去。”
  两人走出寺院后门,沿着院墙一侧迂回而上不过百十来步,便看到几株盘龙虬枝的古松,挺立在空皎洁的月色之中,古松之旁,是一个两丈见方的平台,有一方石桌和四个石凳。
  “这就是极高明台?”李延问。
  “这就是极高明台。”觉能和尚说着伸手朝上一指,“你看,那就是李泌留下的石碑。”
  李延顺手看过去,果然看到挨着岩壁立了一块大碑。也就在这时候,几乎两人同时都看到了,碑底下盘腿坐了一个人。
  “咦,有人!”
  李延一声惊叫,连着后退几步。觉能和尚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站在原地说道:“不知是何方高人,深更半夜坐在这里,吓着了我们寺中远道而来的施主。”
  那人盘腿坐在原地不动,开口说话,声音中充满不可抗拒的诱惑:
  “请觉能上人恕罪,我专在这里等候你们寺中这位远道而来的施主。”
  “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我是天地间一只孤鹤。”
  “孤鹤?”
  “那就叫我孤鹤吧。”
  凭感觉李延觉得眼前这个人并非歹徒。他定了定神,走上前来问觉能:“你不认识他?”
  觉能摇摇头。
  “孤鹤”又开口说话了:“李大人,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李延小心答道:“我不认识你。”
  “相逢何必曾相识,今夜里,我想与李大人在这极高明处,作披星戴月之谈。”
  谈了一晚上的奇人奇事,李延却是没想到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他甚至觉得这位“孤鹤”就是沈山人一类人物。觉能把他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他获得“极高明”的人生韬略。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兴奋,便问觉能:“觉能师傅,依你之见呢?”
  觉能感到这个人来得突然,只含糊回答一句:“一切随缘。”
  “孤鹤”紧接着觉能的话说道:“觉能上人说得很好,相见即是缘分。”
  李延问:“孤鹤先生,你要和我谈什么?”
  “谈解脱法门。”
  李延一听这是佛家语言,便相信真的遇到高人了。嘴上没说什么,屁股已坐到石凳上了。觉能见状,道一声“阿弥陀佛”,当下辞过两人,依原路折回寺中。
  
  
  第十五回 李按台坐镇南台寺 邵大侠月夜杀贪官
  姜风在福严寺山门前与李延一行告别,随报信的武弁即速来到南台寺,在这里等他的“李大人”不是别个,正是湖南按察使李义河。
  五月初,皇上接受李贵妃的建议,派出大内中贵分别前往五台山、峨嵋山、普陀山、九华山、青城山、武当山、崆峒山以及衡山等八大佛道名山敬香祈福。历来,这种大型的皇室活动,虽不关涉国计民生,内阁也得积极参与,协助办理。接到旨意之后,内阁照会礼部以 
  及钦天监选派了八名官员陪同大内中贵一同前往。又从兵部选派八名官员,各领一队锦衣卫,负责沿途的保卫和接送工作。这八支队伍选了吉日,一同离了京城浩浩荡荡前往各处名山。给皇上办差,那领队的中贵颐指气使飞扬跋扈自不必说,就是一般的随行人员,也都骄焰逼人。这八支敬香队伍一路行州过县,都有地方官员过境接送。那些头顶乌纱身穿官袍的官员,都是饱读诗书的进士出身。虽然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皇上跟前那一群“没根”的男人,却又得罪不起。敬香队伍到了自家管辖地界,好酒好肉款待不说,还得以孝敬皇上置办“香火钱”的名义,大大送上一笔银子。却说来衡山敬香的这一支队伍,领头是内宦监太监章公公。他人还没有离开京城,张居正就写了一封信给李义河,告诉这位章公公原是李贵妃所居慈宁宫的管事牌子,希望李义河慎重对待。就是没有这封信,李义河也不敢怠慢,有了这封信,他更是把它当头等大事来办。在长沙接到章公公一行,为之大排筵席接风,着实热闹了一番。尔后,趁着章公公在长沙还和其他官员有些应酬,李义河又先行动身来到衡山,就地指挥安排章公公一行上山敬香事宜。在李延上山的头一天,李义河就住进了衡山南台寺。衡山上有福严寺、方广寺、丹霞寺、南台寺四大丛林,均是唐朝以前的古刹。其中以南台寺周围的风光最好,而且为施主准备的住房也最为精致,李义河选中这里作为章公公一行上山敬香的居留之所。
  这李义河也的确是一个能上能下的角色,一个官居四品的堂堂按台大人,亲自指挥一应杂役清理打扫寺院客舍。哪里该摆一只椅子,哪面墙上该挂幅画儿,他都要亲自发话。最后还与方丈一起制订出接风“素筵”的菜谱。忙活了一天,人也有些乏了。回到客舍躺在竹椅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忽然听得寺院里传来喧哗,命人前去询问,告之说是前来投宿的香客,已被寺中的知客僧回绝了。李义河由此想到众多的游山客身份不明,若让他们滞留山上,其中如果藏了歹徒惊扰为皇上祈福的“钦差”,那自己的十分殷勤也就会全都泡汤。想到此,他便命人火速去找姜风,要他连夜派兵前往各寺院道观,把留宿山上的游山客一律清下山去。
  却说姜风气喘吁吁跑来南台寺,叩见李义河领取指示后,当即面有难色。
  “看你脸上有犯难之意,究竟有何事情?”李义河坐在躺椅上,斜睨着垂手站立的姜风。
  姜风一介武夫,说话直捅捅的:“我这个把总,管带一百来名兵士。这山上各处寺观住宿的游客,多则上千,少说也有几百人,如何一时清得干净。”
  “做一点事就叫苦,这成何体统!”李义河说着就恼下脸来,申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花大把银子养着你们,就指望这时候派上用场,你莫给我低眉落眼做脸色,反正今晚上要把游客清理干净。”
  姜风知道拗不过,便说:“李大人,这任务卑职接下,但我也得讨个章程。”
  “说吧。”
  “如果游客不肯走呢?”
  “撵!”
  “撵也撵不走呢?”
  “你这个把总执行公务,有随机处置之权,这样简单的事,还须问本官?”
  “按台大人,我当然得问。卑职手下兵士,个个手执兵器,如果和游客推搡扭打起来,说不定就会闹出人命。”
  “你想吓唬本官?”
  “卑职没有这个意思,按台大人不要误会。”姜风忙不迭声解释,“去年八月南岳香市,一天上山敬香的游客就有一万多人,卑职手下人维持秩序,就和一些愣头发生冲突,双方动起刀来,还真的闹出了人命。”
  “既是这样,碰到蛮不讲理的人,不等他动手,先拿枷把他锁了。”
  “这也是个话。”
  姜风本是领会的意思,但话说得不得体,李义河也就产生了“秀才遇到兵”的懊丧。姜风还欲问什么,庙里的知客僧走了进来,说是方丈请李义河过去。
  李义河随知客僧走过一个过堂,到了对面厢房,这里也是一排客房,方丈站在一间客房门口,朝迎面走来的李义河施了一礼,说道:“依李大人的意思,我们用碧纱笼把这首诗罩了,不知合不合意,还请李大人过目。”
  李义河跨进房间,这是寺中最好的客房之一,预备给章公公住的。只见雪白的墙壁上安置了一个制作精巧的碧纱笼。内中罩着的是书在白粉墙上的一首诗:
  一枕孤峰宿暝烟,不知身在翠微巅。
  寒生钟磬宵初彻,起结跏趺月正圆。
  尘梦幻随诸相灭,觉心光照一灯燃。
  明朝更觅朱陵路,踏遍紫云犹未旋。
  落款九个字:宿南台寺,张居正并书。
  李义河偏着脑袋盯着墙壁出神,方丈也不知他是在欣赏诗呢还是欣赏碧纱笼。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后,小声问道:“李大人,这碧纱笼你看做得如何?”
  “很好,很好!”李义河略一点头,扫向方丈的眼风,也就显得格外的兴奋,“十五年前,我与张居正结伴来游衡山,那时他从翰林院编修职位上退下来养病,我从户科给事中的位子上退下来养病。两个六品官,都三十啷当岁,养病在家。无官一身轻,游山玩水,真是不亦乐乎。我们游衡山的第一夜,住在福严寺,第四夜就住进南台寺。那时,你还不是这里的方丈。那夜里,我们两人在寺里就着斋菜喝了一点酒,趁着酒兴,张居正随口吟了一首诗,并让小沙弥拿来笔墨,把这首诗写到墙上。那时候,张居正满脑子装的都是一些出家人的思想。十五年了,我二度上山,见到这首诗如见故友。张居正已由六品编修跃升为一品内阁大臣,再也没得空闲做当年那种出家梦了。不过他的诗留在南台寺墙上,真的成了南台寺的珍宝。明日让章公公住进这间房,他一定也很高兴。”
  李义河提起的这段往事,现在的南台寺方丈虽不是当事人,但老早就听说了。他对张居正留在墙上的这首诗,还是精心保护,只是不曾想到应该弄个碧纱笼罩起来。
  “方丈师傅,这间房平时锁起来,只有像章公公这样的钦差或者封疆大吏来了,才打开让他们一住,你看如何?”
  一直点头应承却不说话的方丈,见李义河问上脸来,只得答道:“李大人提议极好,老衲照办。”
  一直跟来看热闹的姜风,这时冷不丁插上一句:“听说张居正要当首辅。”
  “你听谁说的?”李义河问。
  “祝融殿的老道人,十五年前,张阁老在那里抽了一支签,按台大人不是跟在一起么?”
  李义河听了这句话尽管心里头热乎,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板起面孔训斥:
  “你大小也算是吃皇粮的人,怎好如此信口开河?啊,真是的,你为何不去执行公务,却跟来这里?”
  姜风又是抱拳一揖,说道:“回按台大人,卑职还有一事须得请示。”
  “请讲。”
  “清理山上游客,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开赶呢,还是有所分别。”
  “一律开赶。”
  “如果游客中也有官身,怎么办?”
  “哦,这大约不会吧。”
  “眼下就有一个。”
  “谁?”
  “刚刚卸任的两广总督李延。”
  “李延?”李义河大吃一惊,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一句:“你说是从广西庆远卸任的那个李延?”
  “正是。”
  “他现在何处?”
  “福严寺。”
  姜风接着把他遭遇李延的事情讲述一遍,李义河感到事情真是太巧。大约两个月之前,他奉张居正之命秘密去了一趟庆远街,尽管殷正茂闪烁的态度令他不满,但他仍从别人口中探到李延贪墨的一些蛛丝马迹,如今在朝廷敬香队伍到来之际,李延又突然出现在衡山,这究竟是赶巧儿的事呢,还是李延要来这里同什么人接头?李义河顿时多了一份警惕。思忖一会儿,他突然一改对姜风的生硬态度,拍拍他的肩膀,亲热地说:“走,回到我房间去,就这件事情,我们再好好谈谈。”
  听着觉能老和尚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寺院后门吱响了一下,接着复归于静。“孤鹤”这才起身沿着台子周边的石栏杆走了一圈,然后拣了一个石凳,与李延隔着石桌相对而坐。觉能和尚走后,李延的心情忐忑不安,虽然他求访异人的心情迫切,但眼前这个人出现得过于突然,又叫他放心不下。趁着孤鹤散步之时,他偷偷打量,见他身穿一件三梭布道袍,月光下分不清道袍的颜色是青还是黑。头上戴了一顶很有仙家气韵的忠静冠,脚上穿着白布袜,蹬了一双麻耳草鞋。虽看不清他有多大年纪,但从下巴上那三绺长须来看,恐怕也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
  刚坐定,孤鹤先开口说话:“李大人,你从庆远一路走来,恐怕老是提心吊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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