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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张居正-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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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人,有人在前院里打架。”
  “什么人如此放肆?”
  “是观政金学曾,和礼部前来的官员打起来了。”
  “怎么,是杨用成?”
  “不是,是另一个。”
  王国光正欲发作,却听得张居正先说道:
  “这个金学曾,果然是个惹事之人。”
  ‘‘首辅认识金学曾?”王国光愕然问道。
  “不认识,但听说过。仆说的怪人就是他。”
  “咱早上刚到值房,司房就禀报说金学曾有急事求见。咱想他一个闲得发霉的观政有何要事,因此挡了。没想到他竟然和别部官员打起架来,真是岂有此理。”
  “你传话让他进来,本辅倒想见见这个人?”
  “这好办。”王国光说着大喊一声:“来人!”
  “卑职在。”
  司务早就候在门口了,这会儿应声而人。王国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去,把那个金学曾带进来。”
  司务在值事厅里找到金学曾,他正在接受部里佐贰郎官的申斥,听说部堂大人传他,便朝佐贰深深一揖,故意咬文嚼字说道:“深蒙雅训,卑职去也。”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滑稽样子,逗得佐贰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背过脸去假装看院子里的蔷薇花架。
  在户部,这位金学曾本是无名之辈,但自从储济仓事件发生后,他就成了名人。有人夸他有胆量,敢于同章大郎斗狠,也有人埋怨他多事,说王崧之死他应负间接责任。但不管怎么说,储济仓的差事他是干不下去了,又回到户部坐冷板凳。一连好几天,他呆在书算房里没有事做,便跑去文牍房借了些档案邸报来看。但房中整日价算盘珠子噼哩叭啦一片乱响,聒噪得他五心烦乱,便找到上司要求换岗。上司实在找不到一处地方安排这个闲人,只得让他到值事厅里当值,将每日到部公干的各路官吏逐一登记并领到相应部司。这差事虽然淡得出水,但总算有了事做。他利用来访官吏等待会见的工夫,同他们在值事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中竞了解到不少宦情民意。
  今天早晨点过卯后,金学曾找到值日司务请他务必禀报部堂大人说有要事求见,谁知吃了个闭门羹。他顿觉怅然,坐在值事厅的长条上,琢磨着如何能走进部堂大人的值房。
  其间首辅张居正到了户部,一头扎进部堂大人的值房竞不见出来。金学曾很想闯进去向两位大人陈述“要事”,到部堂门口转了几趟,终没有勇气闯进去,只得退回值事厅两手支着腮帮子独自出神。正左思右想没个头绪,忽然门吏领了一个人进来,穿着六品官服,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金学曾起身招呼他落座,然后坐回到几案援笔登记。
  “哪个衙门的?”金学曾问。
  “礼部。”来者口气很大。
  金学曾对这位来者本就没有好感,一听说是礼部的,越发是气不打一处来,顿时问话就成了审案子:
  “尊姓大名?”
  来者递了名刺过来,金学曾接过,一边念一边往登记簿上填写:
  “礼部司务纪有功,衔六品。看你这神气,比郎官还要势派。请问有何公干?”
  “申请用银。”
  “用银?”金学曾抬眼瞟了纪有功一眼,度多少?”
  “五百两。”
  “用途?”
  纪有功觉得这位登记官已是越权询问,道:又问,“请问申请额作何用途,与你有何相干?”
  金学曾把手中湖笔一搁,嗤然一笑,回道:“纪大人,听卑职一句话,回吧。”
  “回,为何要回?”纪有功问。
  “户部改名了。”
  “户部改名?改什么名了?”纪有功大吃一惊。
  “叫空部。”
  “叫什么,空、空部?这是什么意思?”
  “太仓是空的,里头只有蜘蛛网和耗子,你要不要?宝泉局里还有几个印钞的版模,你要不要?”
  纪有功这才明白金学曾是在涮他,顿时乌头黑脸,厉声斥道:“你这人好没正经,竟敢打诳语糊弄本官。待会儿见你堂官,一定直言陈上,让他对你严加管教。”
  金学曾满不在乎地嘻嘻笑着,说道:“那就拜托了,请问纪大人要见谁?”
  “度支司郎中。”
  “见他没用,你得见部堂大人。”
  “为何?”
  “咱户部有了新规矩,凡各衙门前来申请用银超过一百两者,都得由部堂大人亲自审批。”
  “那,本官就拜谒你们部堂王大人。”
  “凳子上坐着去。”
  “你要怎样?”
  “不怎样,部堂大人正忙着呢,待会儿让司务官去帮你申请。”金学曾说着就翘起二郎腿,闭目养起神来。
  纪有功只当是撞上了白日鬼,窝着一肚子气坐回到板上。却不料这一坐竟坐去了大半个时辰。既不见金学曾外出禀报,又不见有人进来。更气人的是,这个疏眉淡目的九品小官居然仰在椅子上打起鼾来,气得他上前狠狠搡了一把,嚷道:
  “喂!”
  “怎么啦?”金学曾两眼一睁,他是在装睡。
  “你怎么不去传话?”
  金学曾答:“司务不出来,我一个九品芝麻官,怎敢进去找他。”
  “呸,小人!”
  纪有功终于按捺不住,歇斯底里骂了一句。金学曾就是想要激怒他,这会儿收起二郎腿,霍地站起,把两道稀疏的倒八字眉一拧,以牙还牙骂道:
  “瞧你那德性,榆木脑袋棒槌腿,鳝鱼眼睛狐狸嘴,上下左右看不出个人样儿,还敢骂咱爷是小人!”
  金学曾天生一张损人的嘴,直骂得纪有功七窍生烟。这家伙在礼部一向傲慢,也是个衣裳角打得死人的角色。今日无端受辱,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顿时冲了上去把金学曾衣领一封拖着他原地转了个圈,嘴中吼道:
  “你骂,我叫你骂!”
  金学曾个子比纪有功小,论打架不是对手,但他不想跌这份志气,只得一手去护脖子,一手云抓挠纪有功的脸。两人交上手顿时打得难解难分。他们的打闹声传遍户部前后几重院子,一时间上百人跑到值事厅前观看。待到上去几个人连拉带拽把他们分开,只见纪有功的脸已被金学曾挠出了几道血审子,而金学曾的官袍也被纪有功撕开了一个大豁口,样子都极为狼狈。但他们两人谁都不服输:虽被人扯住,仍在破口对骂。若不是度支司郎官赶来把纪有功劝到另一间房云歇息,还不知要闹腾出个什么结果来。
  
  
  第三十二回 礼部请银心怀叵测 命官参赌为国分忧
  金学曾跟着司务穿过两重院子来道王国光的值房,跨过门槛纳头便拜。进门之前,因打架使了力气周身冒汗,他随手把头上的乌纱帽朝上推了推,为的是揩拭额头_上的汗珠。没想到如此一来却在磕头时出了问题,因下跪伏身太快,那顶没有戴紧的乌纱帽竟冲出去掉在地上。金学曾看着帽子不敢伸手云捡,只得乌眼鸡似的慢慢伸头前去想把那帽子勾起采。他一面伸直脖子做这动作,一面高声唱喏:
  “卑职九品观政金学曾叩见首辅张大人和部堂王大人。”
  报过了家门,那顶乌纱帽却被他的脑袋越推越远。那副滑稽样子,逗得两位大臣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采。王国光说道:
  “你别现世宝了,快把帽子捡起戴上。”
  “谢部堂大人。”
  金学曾赶紧拾起帽子戴正,挺身直跪。王国光见他官袍斯烂,又把脸沉下来问:
  “为何打架?”
  “为的是替部堂大人泄愤。”
  “你说什么?”王画光惊问。定睛看去,只见金学曾一张白皮瘦脸绷得紧紧,于是斥道,“本部堂有何愤怒,要你这九品观政帮着宣泄。”
  “部堂可以对卑职不屑一顾,但卑职既观政户部,却不能不为部堂解忧。”
  “啊,瞧你还振振有词,”王国光望了一眼正专注听着对话的张居正,又问道,“你和谁打架?”
  “礼部六品司务纪有功。”
  “为何要打?”
  “他来咱户部要钱。”
  “他为什么要钱?”
  “说是有急用,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
  “他要钱与你何干?”
  “与卑职虽不相干,但卑职却不能不气。”金学曾也不管两位大臣的脸色,顾自说了下去,“这个礼部,好像是成心跟咱户部过不去。胡椒苏木折俸,它那里吊死了一个六品主事,礼部的佐贰官王希烈便借故挑头闹事。其实,童立本之死,主要原因不在胡椒苏木折俸上。可是……
  “等等,”张居正打断金学曾的话,追问道,“童立本之死,难道还别有所因?”
  “是的。童立本上吊那天散班之前,王希烈找童立本谈了一次话,将童立本自陈不职的揭帖退回给他。说是他在上两宫尊号一事上违悖圣意,坚持不肯给李太后加慈圣二字,揭帖中应将此事写进。童立本当时就急了,申明这是你部堂王大人的意思,他只是奉命行事,如今怎好让他去当替罪羊。后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童立本从王希烈值房里出来,已是面如死灰,当夜就悬梁自尽了。”
  这可是童立本死因新说,张居正顿感兴趣,问道:
  “此事你从何处听来?”
  “礼部仪制司的司郎大人,是卑职的同乡。如上所言,都是他亲口告知。”
  “好,你且坐着继续讲。”
  “谢首辅大人,”金学曾从地上爬起来,觅了凳儿坐下,接着说道,“方才说到礼部,一是借童立本之死闹事,矛头就对着咱户部,他们不管太仓银已经耗竭净尽,只一味地寻衅闹事。其二,由礼部官员代收的泰山香税银无端地克去一半,天下赋税若都是这样一种收法,首辅大人意欲开创的万历新政,岂不是一句空话?其三,今日这位纪有功,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说是礼部有急用,那副傲慢样子,倒像是债主,户部欠着他的。因此卑职实在怄不过,言语上争论几句,这纪有功竞冲上来封卑职的衣领子,卑职不甘示弱,于是扭打起来。”
  听这一席话,再联想到储济仓事件,王国光对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九品观政竞有了几分好感,不知不觉说话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咆哮公堂,殴打来衙门办事的官员,怎么说都是你的不对。本部堂申明纪律,要给你罚俸三月的处分,你服也不服?”
  “不服。”金学曾断然回答。
  “为何不服?”
  “是纪有功先来打我。”
  “那是因你伤言伤语撩拨了他。”
  “君子动口不动手,乃古训也。卑职谨遵古训只是动口,有何过错?”
  两人顶起牛来。看到金学曾鸡公比势的样子,王国光又好气又好笑,对坐在身边的张居正说:“首辅,本部堂治部无方,竞出了这样一个叫鸡公。”
  张居正微微一笑,问金学曾:“你方才说礼部前来要钱的官员叫什么?”
  “纪有功?”
  “他为何要钱?”
  礼部代收,过手的活水钱,可以先花了再说。这回杨用成正是如此行事,因此也不用卑职饶舌。如果说这两项收入要上缴国库,做起手脚来还有所顾忌,那么第三项收入,就完完全全不受监控,成了他礼部的私房钱。”
  说到这里,金学曾只觉口干舌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巴的嘴唇。王国光吩咐书办给他端了一杯凉茶,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又接着讲道:
  “这第三项,便是花捐。洪武皇帝建国之初,便建立了官妓制度,除了淡烟轻粉十六楼,还有大量的乐户。乐户每年须得纳税,称为花捐。花捐月收一次,也归礼部征收。洪武皇帝创立此制的本意是,用花捐的银子来解决每三年一次的会试费用。花捐每年多则上万,少则七八千两银子。而三年一次的会试费用,也正好三万两银子左右。两两相抵若有亏损,再由礼部咨文申请补额。从正德朝开始,每次会试之后,几乎没有一次礼部不申请补额,少则一千两千,多则三千五千。户部因想到士子功名不易考试事大,每次并未认真审核就批准照行。如此一来,便让礼部找到了一个玩猫腻的窍门。一方面,每年征收的花捐究竟是多少,从来没有人认真查验过;二来每次会试用银是一个明账。这其中到底是亏是盈,近百年来一直是本糊涂账。上次会试是隆庆五年,如今过了一年,礼部积存的花捐少说也有上万两银子。可是,现在礼部堂官却放着这大一笔银子不用,反倒咨文户部申请五百两用银招待朝鲜礼官,这简直成了财主找叫花子讨银子,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现在,若是派人到礼部查账,查不出问题,就卸下卑职的脑袋!”
  金学曾这长长一篇议论,意气风发洞察幽微,说得两位大臣心里头直声叫好。王国光一方面把个礼部恨得牙痒痒的,一方面又在盘算如何去把那笔花捐收缴过来以解燃眉之急。张居正压抑了多日的怒气这一下更被撩拨得火烧火燎,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给王希烈一个下马威。正在这时,司务又进来禀报:
  “首辅大人,部堂大人,杨用成的帖子已经写好,请问该如何发落?”
  司务说着就把三张墨迹未干的揭帖递了上来。张居正接过往案几上一搁,吩咐道:
  “去把杨用成带过来。金学曾,你暂到耳房回避。”
  金学曾踅到耳房,与书办还没交言几句,便见杨用成随着司务蔫头耷脑走进值房。此时张居正一双犀利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弄得这位泰山提举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好你一个杨用成,人叫不走,鬼叫飞跑,自己犯了天条,还敢跑到户部来叫嚣赌狠。如此张狂,就少不了你的惩处!”张居正先给一顿杀威棒,接着又问,“五千两香税银的去向,可否在揭帖里交待明白?”
  “大、大致明白。”杨用成汗如雨下。
  “什么大致明白,哼!真是拈根灯草,说得轻巧。我告诉你,五千两银子的去向,一分一厘都得交待清楚。户部将委派专人复查,若查出你从中有贪墨行为,哪怕是一两银子,也一定严惩不贷。”
  “是,是。”
  杨用成唯唯诺诺,已是面色蜡黄如芒刺在背,额上滚下豆大汗珠,张居正鄙夷地盯着他,又道:
  “你现在回去,不要离开京城,等候听参。”杨用成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张居正又把他喊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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