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博士鲁比尼的金融预言-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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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袖而去，哪怕它们的利益会在短期内受到损害。当然，这种结局发生的可能性不比在冷战期间进行核交换的可能性大，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考虑到这些风险，美国政府不大可能通过印钞机来解决其债务问题。当然，通过轻微的通货膨胀来减少国家债务的思路仍然非常具有诱惑力。不过，谨慎的政策制定者应该清楚，这种解决办法的成本及附带损失即使不是灾难性的，也非常巨大。





黄金


纵览2009年，包括黄金在内的一系列大宗商品价格大幅增长。这反映了市场对美国等国为了解决本国债务问题而故意对本国货币进行贬值的担忧。事实上，2009年国际金价首次突破了1000美元的关口，并在年底的下跌之前一度升到了1200美元。一些疯狂的黄金市场专家甚至预测，在未来几年，金价将突破2000美元大关。这有可能吗？另外，最近黄金价格的上升是全球经济基本面的反映，还是一个不断膨胀的大泡泡的证据？

需要注意的是，黄金价格的大幅上升需要至少下列两个背景之一：第一，通货膨胀率很高，且持续上升，以至于黄金成为对抗通货膨胀的工具；第二，经济萧条的风险很大，以至于投资者对银行存款的安全性都失去信心。而在刚过去的两年，以上两种情况都很符合。

黄金价格在2008年上半年首次出现大幅上升。当时，新兴市场明显过热，商品价格飙升，而且，对通货膨胀上升的忧虑在大多数新兴市场都开始激增。终于，石油价格在屡创新高后泡沫破灭，商品价格下跌，黄金价格也随着商品价格的下跌而开始下降。

黄金价格的第二波高峰出现在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的时候。当时，投资者对黄金的热捧并不是因为担心通货膨胀。事实上，当时通货紧缩已经演变为全球经济的主要问题。雷曼兄弟破产引发的金融恐慌引起投资者对包括银行存款在内的金融资产安全的忧虑陡增，于是，不存在安全问题的黄金开始受到投资者的青睐。

随后，G7国家通过存款保险、直接救助以及对金融系统的鼎力支持大大缓解了市场对于经济走向萧条的恐慌情绪。彼时，市场开始担心接近萧条的全球经济将严重削弱工商业对黄金的需求，以及消费者把黄金作为奢侈品购买的需求，于是，黄金价格开始向下调整。

到了2009年初春，市场对于美国和欧洲金融系统偿付能力的担心再次达到高潮，而黄金也乘机强势反弹，价格一举冲破1000美元。悲观的舆论认为，政府不可能救助整个金融体系，以前所谓的“大而不倒”已经演变为“大而无法救治”。当时，有关经济及金融“大决战”（Armageddon）的担忧之声甚嚣尘上，黄金价格也随之又迎来一波高潮。当时的情景丝毫不令人意外：如果你担心政府无法确保银行存款的安全，你肯定会选择购买枪支、弹药、罐头食品、金条，然后躲到一个边远的小木屋里，期待能成功渡过一场全球大衰退。随后，随着更多政策措施的出台，以及全球经济的逐渐触底，恐慌再次得到平息，黄金价格也在暮春时节开始向下调整。

路径非常清晰明了：黄金价格随着人们对通货膨胀或经济萧条担心的增加而上升。在这两种情况下，黄金都成为对抗风险的备选投资品种，尤其是存在可能导致系统性崩溃的极端事件发生时。而一旦这些威胁得到缓解，黄金价格一般会逐渐回落。

黄金价格将何去何从？尽管未必能达到每盎司2000美元，但仍有很多原因能够推高黄金价格。比如，人们越来越担心政府会通过发行货币来降低它们的赤字，而这将唤醒人们对通货膨胀的恐惧心理，进而推高金价。同样，金融体系内极其充裕的流动资金可以推高任何类型资产的价格，包括金价。此外，对美元的套息交易将使美元进一步贬值，而美元币值与以美元计价的商品价格成反相关系：美元越贬值，以美元计价的包括黄金在内的商品的价格就越高。

其他因素则很可能会刺激黄金的需求。印度、中国及其他一些国家的中央银行开始大幅增加黄金储备。那些对低概率事件，如高企的通货膨胀率或全球范围的严重的双底衰退仍心有余悸的私人投资者也会刺激黄金需求。鉴于黄金供给缺乏弹性，各中央银行及私人投资者的资产组合中黄金的比例只要稍微提高那么一点点，黄金价格就会大幅上升。某个单一事件，比如某个主权债务发生违约也可能成为黄金价格迅速升高到泡沫区间的导火索。而所谓的“羊群效应”和“动能交易”则会使泡沫进一步膨胀。

尽管存在上述一系列原因，黄金价格向下修正的风险也仍然很大。对美元的套息交易终将休止，中央银行也早晚会退出定量宽松的政策，并放弃接近零利率的货币政策。所有这些因素都会对包括黄金在内的商品价格构成下行压力。

一般情况下，对于那些深信黄金可以抵御风险的人们来说，他们需要明白，并非所有的危机都会使人们去追捧黄金。小国的主权债务违约的结果很可能是让投资者去追捧美元而非黄金。这一状况也适用于其他危机。只要美元本身不是危机的焦点，那么黄金价格就不会仅仅因为扑面而来的坏事情就自动螺旋式的升高。

为了方便讨论，我们可以假设世界经济正在滑向萧条的深渊，投资者纷纷对美元避之唯恐不及。与其他商品不同，黄金没有任何内在价值，黄金不能吃，不能用来给房屋供热，也不能用于任何别的有益的事情。黄金只是凯恩斯所谓的“野蛮人的遗产”。当然，你可以用黄金交换其他更有用的东西，但相比之下，很明显直接储存商品期货或者罐装午餐肉是更加理性的选择。

投资者应对黄金保持足够的谨慎。黄金价格在近期的大幅波动，这一月涨了10％，下一月又跌了10％只是突出了这样一个事实：黄金价格的波动更多的是非理性信念及泡沫共同作用的结果。持有一定的黄金头寸作为抵御通货膨胀的工具，尤其是在政府开始通过发行货币来稀释它们的债务的时候，无疑是非常明智的。但是，如果持有大量黄金头寸，尤其是在通货膨胀仍处于可控范围内时，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通胀还是通缩


在危机最严重时，对通货紧缩的忧虑让很多政府采取了猛烈的措施阻止价格的下滑。零利率和定量宽松的货币政策一般会引发全面的通货膨胀，然而，这在2009年并未发生。相反，通货紧缩却悄悄地潜入了美国、欧元区、日本，甚至某些新兴经济体。原因其实很简单：银行并未将过剩的流动性放贷出去，而是以储备的形式留了下来。

短期内，大多发达经济体以及部分新兴经济体都将继续承受通货紧缩的压力。在大多数地方，商品及劳务需求仍将疲软，并对价格和工资构成下行压力。大量未售出商品只能以低价出售，而面临创纪录的失业率的工人们，议价能力也变得非常有限，甚至为了保住工资岗位，他们不得不接受工资遭削减的命运。

对于那些从金融危机中更快复苏的新兴经济体，通货膨胀的苗头已经显现。截至2009年底，在中国及印度等地方的石油、食品及房地产价格已经开始上涨。与发达国家相比，对于这些将迅速走向过热的经济体，通货膨胀将逐渐成为一个问题。

不过，从2012年开始，发达经济体也会出现通货膨胀。具体原因有三点：

第一，如果政府倾向于通过发行货币来缓解赤字问题，那么通货膨胀将会飙升的预期很可能导致货币贬值与价格和工资上升之间形成恶性循环；第二，为应对危机而疯狂贷出的过剩的廉价资金，最终将引发商品市场的资产价格泡沫，进而导致通货膨胀的回归；第三，由于美元币值与美元标价的资产价格成反相关的关系，如果美元持续走弱，美国商品价格就会不断上涨。比如，如果美元继续疲软，石油生产商就会提高石油的每桶美元价格。否则，它们在售出同样多的石油时，收到的美元购买力就会下降。

在明年，最大的可能是通货膨胀与通货紧缩都不会很明显。只要不出现严重的二次探底，通货紧缩就会继续处于可控的范围，但在某些情况下，通货膨胀仍有可能死灰复燃。





全球化及其反对声音


在过去几十年中，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全球化”。商品和服务的贸易越来越国际化，工人流动以及信息的扩散也越来越国际化。全球化与技术创新携手进步，相互促进。得益于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现在的金融资本能以更快的速度在全世界流动。

如今，一个国家能够在世界的另一端为其他国家提供服务。想想印度的话务中心，再想想美国外包到世界其他地方的白领工作岗位。同样，像中国这样的国家也能够加入到延伸至世界各地的复杂供应链之中。发达国家与其周边国家之间的相互联系正在变得越发密切。

全球化使新兴经济体的人民生活质量得到了大幅提升。一方面，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以及其他新兴经济体内数以亿计的人民脱离了贫困。他们获得了蓝领级别甚至中产阶级级别的薪酬，从而能够更好地获得生活必需品及奢侈品。另一方面，发达经济体的公民也享受到了更加低廉的商品和服务。

但是，全球化和创新也并非没有风险。举个例子，全球劳动力市场供给方突然增加的几十亿人就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其中，有25亿来自中国和印度，还有20亿来自其他新兴经济体。这场全球经济的一体化运动一旦有所偏颇，很有可能造成发达经济体对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强烈抵制。不幸的是，有充分的迹象显示，一体化过程不会一帆风顺。全球经济中的许多因素，例如经常项目失衡，金融危机盛行都将在这场新兴经济体与全球经济的复杂的一体化过程之中的发挥重大作用。

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经济体不断扩大的收入和财富差距也被认为与全球化有关。目前，有关此问题的讨论非常热烈。部分经济学家将其归因于这样一个事实：技术进步并不能让所有工人都享受到全球化带来的盛宴，就像如果你不知道如何使用电脑或其他信息技术工具，你的境况就无法得到改善。其他一些经济学家则把问题归罪于中国及其他新兴市场在劳动密集型商品制造方面所具有的日益显著的比较优势。

不管原因如何，收入和财富差距的不断扩大已经导致全球化和自由贸易受到越来越多的不满和担忧。毫不奇怪，这种不满和担忧首先来自于蓝领工人。然而，随着美国等发达国家通过外包的方式将服务工作不断转移到像印度这样的新兴经济体，白领工人也开始加入这一阵营。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行业都可能从地球的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从而对一些地方造成严重伤害。尽管这种“创造性破坏”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处理不当，将爆发严重的冲突。

最后，全球化可能招致更加频繁且更加严重的危机。金融资本和热钱在某一个特定市场和经济体的快进快出，会导致资产价格的波动性大幅增加，从而进一步加大金融危机的毁灭性。然而，随着金融日趋国际化，金融监管却仍停留在国家层面。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未来爆发危机的可能性更大，而且那些危机将改变全球的势力格局。

最近的危机已经清楚地表明，人类在未来数年更大的可能是“大动荡”而非“大稳健”。资产泡沫的膨胀与破裂会更加频繁，一度被认为一个世纪才能发生一两次的那种危机也将更为频繁地冲击全球经济。曾经的“黑天鹅”将变成“白天鹅”。

更不幸的是，随着金融危机爆发得更加频繁，破坏力也更强，社会和政治动荡就将不可避免，最终结果就是全球化将遭到更加强烈的抵制。具体抵制方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比如，贸易保护主义政策，金融保护主义，包括限制外商直接投资，资本管制，以及对任何旨在促进市场自由化的政策采取更剧烈的抵制态度。

如何阻止这一态势的发展？首先，必须采取措施降低资产泡沫膨胀与破裂的频率和破坏力。这需要根据本书前文中的思路改革金融体系和货币体系。同时，各国政府需要提供更加广泛的安全网。这是因为，如果工人不得不保持足够的灵活性以应对频繁的工作和职业变更，那么他们就需要更多的政府支持，以应对自己在就业方面不断增强的不确定性。姑且将这一措施称为“灵活性保障”，意味着政府需要在教育、工作技能培训以及再教育等方面增加投资，需要构建包括失业救济金在内的安全网，需要建立更加灵活便捷的医疗保障计划和养老金等福利体系。在美国，这也意味着更高的累进税率，以填补这些新增的福利支出。

这看起来很矛盾。为了使自由市场更好地运转，并确保工人在这个“创造性破坏”几成常态的全球经济中更具灵活性和机动性，我们反倒应该更加依赖政府。政府可以通过货币政策和强化监管来降低荣衰转换的频率，也能够提供一个更加宽泛的社会安全网，进而提高工人的生产能力和灵活性，而且还可以通过税收政策来缩减财富及收入差距。最后，各国政府之间需要密切协调经济政策，尽量避免那种将引发危机的失衡局面的出现。危机可能仍会继续，但是各国政府有能力限制危机的发生频率及破坏力。

由于我们仍然生活在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的阴影之中，许多政策制定者和专家们已经发现：“错过危机带来的机遇将是极大的浪费。”这一观点再正确不过。如果我们浪费这次机会，未能实施必要的改革，那就意味着我们已为下一次破坏性更强的危机播下了罪恶的种子。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那将造成对全球化和自由市场更强烈的抵制，过去几十年取得的累累硕果也将瞬间灰飞烟灭。那场危机造成的巨大破坏与“错过本次危机带来的机遇”一样，都是极其严重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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