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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倾国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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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莫名其妙。

·
 
富丽的宫苑依旧灯火辉煌。月挂中庭,宴席业已接近尾声。

饶是如此绮丽奢靡的盛宴,坐立太久也终令人疲惫。场上轻歌曼舞仍然络续,皆是顶尖的艺技,可繁花锦柳看得太多,也不禁令人黯然失味,再望下去皆是平平。

乐声逐渐停了,舞女们有序退下。空余场上一地的残花碎羽。宴上已不复初时的欢闹热络笑语晏晏,只余琳琅之声不绝。

“咚!”——

可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仿若震撼天地,惊醒了大半微醺。

整个宫苑的华灯骤然灭了,只余一盏微蓝的莲灯在场中悄然绽放。不知何时,场中忽然现出一张雕龙大鼓,帷幔轻展,如九天坠下的帘瀑,飘逸绚烂。

一道瘦小的人影现于鼓上,浑身雪白,宫纱层掩,仿若一朵绽于夜空的优昙。双袖轻甩,一道星辉般的银光猝然一现,轻巧地落入手中。却不是普通的行舞水袖——而是一把银亮的长剑。

整个宴席蓦地静了,怔怔地望向场中那个雪白的影子。

那素衣清颜,青丝墨染的女子,不正是方还在上席的大燕公主?

银亮的长剑轻甩,带动着轻蓝的莲炫出一个绮丽的花。足下随着身形轻动,踏着鼓面,迎风踏出一行迅动的节奏,矫健而奇妙。

细微的鼓声初如细雨,簌簌润物,沙沙响起。逐渐剑花跟着鼓律游走,鼓声慢慢大起来。身影柔中带刚,衣袂轻旋,发丝拂动,望之仙人临凡,极度妙逸优美。

西周群鼓相和,忽地四下皆亮,无数小鼓相围,每个鼓面各起一人,迎着中间的白影相和。场中一黑衣女子漫现,手中一把墨色长剑,萦着中间的白影轻跃,黑黑白白相倚,仿佛是一道为她所化的暗影。

凝神望着场中白纱微鼓,慕容念微的迷离,神色似有复杂。

——仿佛又窥到了许多许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美丽少女,赤足素裙,青丝墨染,在碧台青草间曼曼作舞,耀眼而恣意。

他本是漫然游历,纵马舒蹄,踏觅于青山碧水间,回眸的一瞬——

……

那般骄傲美丽的女子,本应该在父兄的庇佑中无忧无虑长大,被珍惜呵护,被众星相捧,寻一青俊共渡此生,平淡却快乐的生活。

可却是他把这一切毁了,毁得彻彻底底。

她该是有怨的吧。怨他的欺瞒和所为,怨他终是为了这天下弃掉了她。所以宁可死,都不愿再见他一面。

是愧疚罢,所以他坐拥天下,却惟独纵容这个傲纵的女儿。尽力给她最好的,任她妄为也不曾多加责备。他希望她能弥补他的内疚,也弥补她母亲原应有的生活。

……

剑舞生风,黑白交错,飞旋的身影愈来愈快,轻盈的舞蹈变换成一套秀柔的剑法。鼓声群喝,忽地如急雨倾骤,万马纵蹄,气势磅礴,汹涌浩荡。

一片摒气中,舞势愈来愈高。迅速敏捷,步步相扣。一黑一白的两道影子错身而换,两剑相击,锵声淬厉,犹如杀气严霜一触即发——

众人心神俱为之掳,这一舞已至高尾,只待戛然而止的一刻爆出喝彩。

可万分不想,就在此时——场中的黑影倏地一转!手中黑剑微扣,一柄尖锐的飞刀迅速飞出。

慕容素骤然色变!身形的动作倏然空了一拍。

那飞刀虽小,却万分锋锐,急若流星。最关键的,却是那飞刀飞驶的的方向,明显是冲着慕容念的心口——

破空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第25章 惊变
飞刀的速度极快。

雪刃翻飞,突变袭来。散在周边的近侍应变迅速,敏捷截住了袭杀。整个宴席却骤然混乱,如浪涛惊起,骇然四座。

临近帝席的多是文吏使臣,或是手无寸铁的妃嫔宫人。乍逢惊变,下意识地惊叫逃窜。整个宫苑一片漆黑,只闻尖叫碎声连连。

“有刺客!”一片混乱中,唯有顾锋寒最先反应过来,跃至上席沉声下令:“封锁宫门——”

他的声音很快隐没在了凌乱杂沓之中,顷刻不寻踪影。

慕容素面对的是另一个人。

秀白的脸庞冰寒凌厉,手中的剑笔直逼着面前的黑衣舞姬,瞳眸沉沉,“你是刺客!”

黑衣舞姬半掩着面,看不清面容。她身形倏地一闪,堪堪避过了对方的长剑,猛然飞出一掌击在慕容素的心口。

掌力很小,本无任何冲击力,慕容素却莫名一痛,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周遭的舞姬惊声溃逃。猝不及防之下,一道人影已经纵身跃至场上,手起剑落的瞬间,穿透了舞女的胸膛。

“你怎么样?”男子手中长剑垂地,眼眸深而微凉。

“我……”慕容素冷汗涔涔,似是受了惊吓,冰蓝的微光映得脸色极度雪白。她说不出话,只怔怔地望着他。却蓦一俯身,一口血猛地涌呕,一声不响地倒下去。

“公主!”李复瑾大惊失色。

不顾逾越,他立即顷身上前扶住她。板过面庞,只见她眼睫紧闭,唇色惨白,已然昏迷过去。

·
 
一场华丽隆盛的盛宴如此匆促收场,实在令人始料未及。

顾及诸国来使皆在,根本无法封闭宫门逐一查询。在骚乱平息的半个时辰后,慕容念便下令复开宫门遣送来使。本以为此遭有惊无险,却不想忽又传来公主昏迷的消息,更绷紧了慕容念的心弦。

汝坟殿的内外挤了很多人,多是各宫的妃嫔听及传闻特来窥探。御医院的太医尽数聚于此,奉了圣命逐一抚脉,丝毫不敢懈怠。

慕容素还着着献舞时所披的轻纱舞衣,雪白的丝锦几乎被汗浸得通透,还残留着点滴血花。她似乎很冷,昏迷中缩成一团,额上渗汗,眉睫轻颤,却是醒不过来。

“怎样?”

“回陛下。从脉象看来,公主无恙,应是惊吓过度所致。”

“即是受惊,怎会呕血?”宋婕妤担忧至极,伏在榻前不断拭去慕容素额际的冷汗,深秀皎白的脸庞忧虑重重,“且业已两个时辰有余,为何还会昏迷不醒?”

“这……”太医面露难色,“老臣愚钝,不知缘由。”

慕容念的脸色异常难看,捺住心焦勉强吩咐,“下去吧。”

“是。”

接连的几位太医诊断结果俱是相同,全息惊吓而至昏迷不醒。昏迷的缘由一时成了无解之题,慕容念眉尖紧紧蹙起。

“真是奇了!”一室的繁冗中不乏有窥伺好戏之人。棠妃在侧抱臂冷观,沐昭容漫漫嗤笑,“查不出病因,却又昏迷不醒,若不是刻意做戏,莫不是见了鬼?”

一句话让听得室内大半人心泛不悦,慕容念骤然厉斥,“滚出去!”

沐昭容面容一僵,讪讪地住了口。

内殿的殿帘微微一响,一身深青束衣的慕容梓闪身进来,手中携一枚黑亮的小飞刀。她方从宴上退下,此刻恭敬地向慕容念禀了探查的结果。慕容念却无心聆听。略略听了一半便摆手作罢,转而继续将心思全然投向了慕容素。

“昏迷不醒,却脉象无恙?”预感得出事情并不简单,慕容梓拦了如歌了解缘由始末,刚听完便蹙起眉,“莫非中了毒?”

这一种可能刚一提出,整个内殿都刹时安静了。

一直隐在暗处的李复瑾心下一动,突然有了某种预感。

“莫钰!”打破沉寂的是外殿的一声急唤,“你去了哪里?可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熟悉的名字乍一入耳,慕容念拗紧了眉,“他还敢回来。”

慕容梓心头一凝。慕容念素来最恶擅离职守,这时归来,恐怕责惩不可避免。
 
·

少年垂手跪立在殿外,背脊僵而笔直。

身侧时常有人行过,他熟视无睹,如一尊石像巍然不动。

许久,内殿的殿门终于嵌开。行着轻裹的女子漫步而来,负手立于少年身前。

“你先起来。”

莫钰没有动。目光默默垂落于膝前一寸的位置,衣上仿佛还卷着淡淡的烟气。

叹了口气,慕容梓又道:“你去了哪里?”

黑眸微动了动,他张了张口,“追刺客。”

双瞳半垂,他平静而述,回忆着此前的印象。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本以为帝王寿宴,华靡盛典,守卫也必然严苛重重。就是此念令他一时倏忽,所以他才擅自离席,只身攀往外宫的殿宇。

从高处将宴上的变故尽收眼底,本已赶往现场,可刚一启步,猛地发觉一道影子从远处掠过。那道身影掠得飞快,却分明是赶往宫外的方向。

此时除却守城禁卫,宫内众人皆在宴上,赶往宫外的……能是何人?

不假思索地追上去,交手了近十余招才勉强抑住来者。却猝不及防凭空飞来的几道暗针。他为了避针不慎松了力道,立时刺鼻的烟雾散开。待烟雾散去,人影早已不见了。

再赶到宴席,群臣已散,场中落花碎盏一片狼藉。听路过的宫人说公主出了事,他这才匆匆赶回了寝殿。

静静听他述说经历的细节,慕容梓淡淡审视着掌心那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许久不曾发言。

“平州的青锋针。”辨识出利物的来历,她启开一个木匣,摆手将银针和飞刀丢在一起,“你说那人可同你过上十余招?”

“是。”

“不可能是宫里的人。”她很快得出结论。
宫内万人,除非顾统领,无人可凭十余招同莫钰相敌。尤其是这青锋针,软绵细小,若非内力劲烈,非常人所随意而控。

莫钰没有说话。黯眸微闪,似乎想说什么,唇轻动了动又停住了。

“你在怀疑那个李复瑾?”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慕容梓决然回驳了他的想法,“不可能是他,他一直在宴席上,中间虽离过席,可时间不对。更何况,是他救了素素。”

莫钰沉默了。

“起来吧。”放下了心中隐隐的疑虑,她微微叹,“素素不知何因一直昏迷,事已至此,你跪在这里也无计可施。皇叔命你回殿后即往禁室省过,你去静一静。”

颀长的身形稍顿一下,却丝毫不意外。本就是他责任有失,以陛下的行事,此令已万分优容,绝非重责。

可说不清心底隐隐的犹豫,一贯无波的眉宇终于隐出忧色,“她……”

“你放心。”知他的顾虑,慕容梓微微蹙了眉,“素素……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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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

灰云阴沉,月辉靡靡。宽阔的苑场中空无一人,尚有残破的宫灯映着零散的狼藉,半刻前的华盛恍如隔世。

空寂的宫苑中,一个脚步逐渐走近,漫漫行至场台边缘,左右徘徊。他似乎在寻着什么,步子迈得小而慢,无数残花碎羽碾在足下,如掺了沙的细雪。

来续盘桓许久,似乎没有发现想要的,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步子原路撤回去,就在即将离开空台的一刻,脚步却忽地一顿——

似乎发现了异象,他摒息净虑,慢慢地挪动了步子。

轻拨开足下的残芳,一根细小的银针果然出现,反映着淡淡的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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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如发丝般的银针被用力丢在地上。

烛光微跳,笼出银针发黑的针尾,显然淬了毒。

“我告诉过你,”李复瑾的面色冰寒如霜,语气异常的阴沉,“那件事不许做,你将我的话听去了哪里?寿宴下毒,好大的胆子!”

愕了半晌,侯平瞬时跪倒,“公子恕罪!此事……侯平着实不知!”

李复瑾缓缓沉下了一口气,声音冷漠,“究竟怎么回事?”

“回公子,”侯平徐徐而述:“上次面见公子后,属下将公子之言如实转告淇先生,淇先生未明确表允,属下以为淇先生默许,不曾想……”

“这宫中有多少淇啸天安插的线人?”他蓦地截口,幽冷的话如过雪寒风。

“禁内大概十余人,禁军营有五人左右,其余散在六部。”

“那个如雀?”

“她……”侯平想了想,“她出身蛾网,乃淇先生亲自栽培,在宫中已五年。”

果然……

李复瑾默了,良久闭上眼,叹出一声几近自怨的低喃,“我早该想到……”

淡漠的俊颜有种竦然的威仪,侯平万分不解,“公子,既然如此,何不照原计划……”

“怎么做?”李复瑾抿住唇角,话音中隐着不易察觉的薄讽,“樨尾兰之毒,宫中的太医都无解,我贸然去解,然后将所有线索全部揽过,引火上身?”

侯平一惊,“怎么会这样……”

“当然会这样。”他缓了口气,眉目一片阴鸷,“寿宴谋刺,岂同儿戏?任何风吹草动都只会被放大,这个时候出头,只会引火烧身。”蓦地冷笑一声,“淇啸天这一举实在莽撞,如若不慎,可真是能害死我!”

“公子……”侯平早已白了脸色,张了张口,喉头却哑得根本说不出话。

李复瑾也不再说话。

“侯平。”良久,他微微一叹,冷定的话音示了决心,“想办法联络忠叔,叫他让平先生近日赶往云州,越快越好!看好淇啸天的线人,若发现他们还有什么动作……”一线寒光微闪,温雅的俊颜透出寒凉,“不用我教你怎么做,蛛网那么多人,还不至于挑不出几个可替换的!”

“是。”

“还有。”

退出的时候又被叫住,少年止住脚步。

“其余的,按原计划进行。”





第26章 赠玉
寿宴方歇,年关将至,燕宫皇城却陷阱了空前的紧张。

近日的云州城内沸沸扬扬,话题多得数不尽。代国和亲,宴席遭刺,公主昏迷……每一个都足以举国轰然。城中酒肆茶坊每日人满为患,净听说书朗唾沫横飞地宣谈着寿宴奇谈。本是秘辛的诡谲一幕被民众诠释了多个版本,几乎人尽皆知。

与谋刺同时传出的还有寿宴上的一幕妙舞——传闻定国公主为父贺寿,持剑踏鼓,白衣翩跹,身法轻捷如昙,犹如诱人心魄的天神不可方物,甚与当年一舞倾城的魏国长公主将相匹敌。俨然为人津津乐道。

可惜一舞未完,宴上遭刺,佳人身中奇毒,倚在床榻昏迷不醒,无异于香消玉殒,闻者皆感惋惜。

唯一令人欣慰的,便是这一遇险竟意外挡了代国的和亲国书,无疑给了代国一个无法挑剔的回绝由头,说不清该叹息还是欣慰。

寿宴余波未平,慕容念无暇顾及各国来使。好在宴席当日的情形都有目共睹。各国外知情识趣,很快纷纷觐上奏疏谢恩告退,踏上了回程的路。

慕容素一直未醒。

慕容念心中焦灼如焚,几乎撇了所有政务,衣不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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