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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倾国策-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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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玥刹时一怔,“什么?那……复瑾哥哥……”

“朕还有些琐事未已,待处理完便会睡了。你安心去内殿休息,今夜朕会去文德殿歇息。”

“可——”

“快去睡吧。”他神色淡淡,话音没什么情绪,“你安心歇息。朝事颇急,还需尽快处理,朕先不陪你了。”

“复瑾哥哥……”

“侍候好皇妃。”清声吩咐了一侧的内监,李复瑾没再看她,迅速敛了几册奏牒步出大殿。

“复瑾哥哥!”丽颜现出浓浓的失望之色,羞怒与懊恼交织,淇玥愤愤地跺了跺脚。





第59章 心魇
夜半三更,淇玥睡到一半却突然醒了。

殿中黑漆一片,柔软的云丝榻上仅有她一人。她独自在黑暗中定了定神,出声轻唤:“碧儿。”

一线火折轻闪,映亮了旷寂的殿室。一个青衣宫婢立即上前,燃亮榻前的烛火,“娘娘怎么醒了?这才三更天。”

“陛下呢?”

“陛下……”碧儿犹豫了一下,倏地双膝跪地,颤声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劝谏不力,陛下执意不肯回御居殿休憩,此刻……怕是已在文德殿歇下了。”

怔了一下,一股莫名的躁怒平起心头,淇玥厌烦地蹙起眉,“废物!”

“娘娘赎罪!”

“去文德殿!”她立即起身下榻,略略披了件外衫便向外走去。

方行出内殿,一阵夜风微徐,沁人飒爽。风似裹着淡淡的夜雾轻卷,空气中凝漫着清露的水汽。

外殿的窗扉半敞,清风灌入,吹得曳地的纱幔摇晃微飘。案上的宣纸沙沙。须臾,轻轻拂开了淡墨的一角。

无意间淡瞥了一眼。莫名的,淇玥下意识朝桌案的方向走去。

浅薄的一页纸卷被掀开,一副待未完成的画卷乍现眼前。画中呈现的是一个娉婷少女。素衣执剑,赤足踏鼓,漫天星辰下悠然起舞。

淇玥怔怔望着,渐渐地,她似是意识到什么,猛地退后一步——

“是她……”

“谁?”碧儿不解,迷茫地望向那幅画卷,却分外看不出端倪。

“竟是她……”低喃的声音带着三分悚恐三分非信,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卷,手臂开始颤抖。

碧儿惊讶地发现自家娘娘的脸色愈加的白,面目难看得可怕,心下不禁泛起担忧,“娘娘,您……”

“滚!”

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她忽地推开身侧的婢女,用力一拂,将案上所有的纸砚尽数挥落在地,发出一阵轰然碎响。

碧儿心头一骇,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刹那跪在地上。

淇玥的头发散了,大颗的泪倏地坠下,面庞狼狈不堪。身心坠入冰窖,她死死揪住画卷,用尽全力撕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三年前是她,三年后还是她……”

“都三年了,他竟还没有忘了她!”

……

“慕容素——”

忽地歇斯底里地一声嘶喊,淇玥眼神猩红,身体如一片秋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她浑身剧烈颤抖。无数雪白碎片飘飘扬扬,如落了一地皑皑白雪。

·
 
岳忠低声禀报,“王爷,近日那个白芷有些奇怪。”

掌中的鱼食逐渐落了,惊起湖中无数争相抢夺。李祁景没有抬头,兀自观赏者一池的金鱼,随口回应:“怎么了?”

“前日白芷出手惊蛇,旧了同屋的徐韶冉,可却拒绝了她的谢意。这几日,徐姑娘频频向她示好,她却毫不领情,更在方才,向云嬷提出了更换居所。”

拭去掌中残留的鱼食,李祁景淡道:“那又怎么样?”

“王爷不觉得稀奇?”岳忠愕了半晌,丝毫不能想透,“后苑现如今整日鸡飞狗跳,那些艺女巴不得抱团相倚,偏偏她却避之若浼。”

李祁景顿了顿,终于抬头望了他一眼,“实力庸常之辈才会想攀附他人得机出头。那些女人成日生事,她为省却麻烦避之,也是无可厚非。”

岳忠无言以对,心下却始终觉得怪异。那白芷自入府起,无论训练还是考核皆是末数,她真的隐有那般实力?

静了片刻,李祁景回过身,“好了,你不关心些正经事,整天想着后苑的女人们做什么。进来宫里可有动向?”

岳忠立即敛住了神色,低声道:“回王爷,今晨一下朝,央华宫的宫人请走了左相,不知何由。”

“央华宫?”李祁景愣了一下,心头泛起疑惑,“这个时候请淇啸天入宫,淇玥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岳忠恭敬道:“不过,今日侯平倒是和属下说起另一件事,同淇皇妃有关。”

“什么?”

“昨夜,皇妃娘娘自荐枕席,熬了放有……放有欢好之药的补汤送于陛下,结果碰了壁,不到天亮便走了,还打翻了陛下的画。”

画?

李祁景目光一闪,忽然似是思起什么,“那画上描绘的,是否是一个女子?”

“这个……属下不知。”

他心中却愈加笃定,顺手捏了一把鱼谷,脸上浮起难明的笑意,“看来,我们这位皇妃娘娘,要熬不住了。”

“什么?”岳忠有些不解。

他轻地一哂,出声下了命令,“去告诉云嬷,五日后,着急所有艺姬至凤凰台,我要亲自核评成果。”

“啊?”岳忠怔住了。

他却不再解释,挑了一粒食谷置入鱼池。池中的鱼趋之若鹜,争相撕咬,豆大的谷粒瞬间不见踪迹。

·
 
淇啸天方一迈进央华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淇玥半倚在床榻上,气息虚弱,半昏半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娇媚的脸上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短短两日,那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幕形容枯槁的摸样。她如一朵枯萎垂败的秋花,完全不复记忆中那般明媚娇丽。

“玥儿?”

见至淇啸天,淇玥苍木的神情终于动了,泪水一瞬溢出,“爹……”

昔日娇俏婀娜的女儿成了如今这幅摸样,淇啸天心中不禁疼惜,“我方才下朝,就听碧儿说你出了状况,你这是怎么了?”

红肿无神的瞳眸盈盈坠泪,她声音有种刺耳的嘶哑,低声开口:“爹,我该怎么办?复瑾哥哥……还没有忘了她……”

她?

怔愕了一瞬,淇啸天眉头皱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遥遥头,泪水如珠滚落,话语凌乱而破碎,“我本以为他已经忘了,可是今日才知道,他从没忘过……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更从没在乎过我!为什么……我对他那样好,他为什么……我——”

她的情绪渐渐激动,止不住的抽噎哽咽,胸口剧烈起伏。淇啸天见势不对,忽地厉喝一声,“玥儿!”

哭音渐渐停住了,淇玥怔了许久,终于抬起肿胀的眼,“爹,他还喜欢她,对吗?我该怎么办?我……”

心中的悲痛犹如万丈厚雪将心脏紧紧裹覆,压得她几近无法呼吸。

她该怎么办?

她不是不知他是喜欢她的。当年驿站初见,仅第一面,她便知晓。她自小同他一般长大,又怎能窥视不到,那表面的利用下,所隐隐暗藏的特殊情愫?

当初她不顾爹的反对,执意嫁予他为妃时,她也曾认真考虑过。如若他一直爱着她,忘不了她,届时,自己又当如何?

只是,他即便动了情又如何?他们之间的阻碍重重,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更何况,那个恼人厌的公主,已经死了。

她想,只要她耐心的等,只要她执着陪在他身侧,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爱上自己——

而她也以为自己已经等到了。

入宫两年,有关那位前朝公主,他从未有过任何提及。他甚至是不曾悲伤过的,除却那座被禁封的汝坟殿,再无其他痕迹。

而今她才明白,原来他根本从未忘记过。只不过是埋得更深,亦记得更深刻罢了——

“呵!”倏地一声轻讽,打破了少顷的沉寂,“你脑子坏掉了?和一个死人争什么。”

出口的是淇啸天身后的一个少年。

他年纪不大,大抵仅有十六七岁。淇啸天面色一冷,立刻低声呵斥,“住口!”

“本来就是。”少年似是没有听到,讽刺地拖长声调,话语懒淡,“姐,你还真是蠢得可以!这宫里的日子莫不是太闲了?你不想着怎么快些入主中宫,成日净跟个死人争宠,可是痛快?”

一个茶杯猛然碎裂在他身侧,淇玥的眼波猝然阴戾,怒骂:“谁叫你来的?滚出去!”

少年似乎毫不在意,嘲弄地嗤了一声,“走就走,本也不是我想来的。是父亲说你病了,让我过来宽慰宽慰。我还以为是哪般?谁成想又是因为那个死人,真是……”

“滚!”淇玥厉声尖叫,抄起临近的杯盏倚枕便一股脑地丢过去。

淇啸天面色青寒,铁着脸命令,“出去!”

冷冷讽笑了一声,少年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少了冷淡难闻的讥诮,淇玥的情绪渐渐平缓。静了好一会儿,淇啸天低声安慰,“琰儿年少语直,话虽说的不大好听,但也不无道理。玥儿,而今你已位冠后宫,又何必再跟一个过世的女人多番计较?”

“不是的……”她漫漫低泣,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头的顾虑,“是祁景……”

“祁景?”淇啸天眉目紧蹙,愈发不明,“祁景又怎么了?”

如珠的泪渐渐止住了,回想起日久之前的一次会面,淇玥面露焦急,“爹!我怀疑……祁景他择选艺姬的噱头根本就是假的!他真正的目的,怕是为了给这后宫选宫妃!”

淇啸天一怔,“什么?”

她摇头,目光迷茫而涣散,低喃地的话语听着极似呓语,“他那天说,花无百日红,还说我会和那个阮美人一个下场……他怎会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除非……”

心头的惧意愈来愈盛,淇玥突然下榻跪地,连声哀求,“爹,你帮帮玥儿,绝不能让祁景那么做!扳倒一个阮氏,已教女儿焦头烂额,一旦后宫充盈,女儿再想登后位可就难了!何况倘若祁景得势,对淇家也是万分不利的!”

如若敬北王府所出的艺姬入宫为主,敬北王必然得势。届时对淇家之危,他自然心知肚晓。淇啸天微一沉思,“你是从何得知此事?又有几分把握?”

淇玥轻轻垂眸,“无论是否是女儿多心猜疑,防患未然总是好的。玥儿烦请爹帮帮女儿,还望爹能替女儿出谋划策。”

“你放心。”淇啸天沉声道:“这大凉的中宫后位,只能是你的,其他的人……”沉冷的目光猝然变得阴森。

淇玥默然不语,低垂的阴影掩住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终于安下心。





第60章 凤台
无论淇啸天心中有怎样的筹谋诡划,都毕竟鞭长莫及,万触不到这座王府后苑的艺姬。

对于未来的前路,这些身份低下的女子们显然比淇啸天更想知晓。然而随着入府的时间愈久,她们的心情便愈是忐忑。毫无盼念的日子消退了初入府门时的热情,纷纷化为消极的颓靡。

这种状况持续许久,连云嬷都发现了异象。经过几次斥责,她讶然发觉不禁毫无作用,反而每况愈下。慢慢的,云嬷也不愿再多加劳心,索性遂了她们的意愿,任其敷衍度日。

直至那日傍晚,当凤凰台召的命令一布,后苑所有的艺女们几乎瞬时沸腾了。

接下去的几日后苑中的氛围有种空前的高涨,迥异于近段时日的萎靡颓唐。众女晨起晚归,按时训练,每个人都是异常的神色奕奕,甚至更甚于初时的抖擞。似乎这数月以来的辛劳,都只为迎这一刻的到来。这般氛围一直延续,直至凤凰台召的前一日。

这一天下训,慕容素早早回到后苑,一入苑才发觉并没有人。一向严厉的云嬷首次破例,特许艺女可出府半日,出街购选所需的粉黛衣饰,为复一日的召见做准备。

难得空闲,她趁着无人,敛了唯一的粗布舞衣,行至浣衣房认真洗拭干净。完毕后又去厨房讨了磨刀的砂石,将那柄粗陋的木剑打磨得光亮。待一切完成,天色已然月上中庭。

再回到居所,已有数名艺女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归。见她抱剑归来,默契地敛住了谈笑。不多时,一身瑰艳的沈妙逸信步踏入,望见她怀中的木剑,轻鄙地讽哼一声,转身回了室内。

她视若未见,径直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方一踏入,顿时怔了一怔。

室内有一女子,端坐在梳妆案前化妆描眉。一身长纱曳地,尤若置身云端。

许是听见声响,她一瞬回头。

竟是徐韶冉。

脂粉均匀,朱砂扫唇,黑发托映脂肤,衬出姣美的一张面容,丝毫不复平日那个唯诺苍白的女孩。

“姑娘,你回来了!”见她归来,她立即起身,崭新的轻纱羽衣裹着窈窕玲珑的身段,妙曼而婀娜。

慕容素并未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望住她。

徐韶冉的面上本满是喜意,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渐渐地脸又红了,神情局促而不安。默默审视了片刻,慕容素终于开口,“很好看。”

一向淡漠的她竟主动出口夸赞,徐韶冉心中一惊。伸手一挽,自身后带出了另一件羽衣,道:“姑娘,这是给你的。”

慕容素怔了怔。

那舞衣素纱稠带,琉珠为钉,腰际坠了层叠的五色流苏,望之华美无比。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旋即扭开视线,“我不需要。”

徐韶冉顿了顿,再次鼓起勇气,“姑娘还是收下吧。凤凰台召,总归是要装扮一下。”

“凤凰台召又如何?”她始终不懂。这几日后苑的气氛颇诡,她一直不明白那些女子究竟在兴奋什么。

“姑娘不知道?”徐韶冉有些意外,转瞬脸上又起笑容,兴致勃勃地做了讲解,“姑娘可知‘八月十五凤凰宴’?每年八月十五,月夕佳节,敬北王都会宴请各大名门贵族至凤凰台一宴。届时会有技艺超群的艺姬上台助兴。而今已是六月,此次凤凰台召,想来就是为凤凰宴择选。”

“择中了又如何?”慕容素依旧有些不解。

“可在凤凰宴上献艺的艺女,必然为之翘楚。如若有幸,可当场便被一些世族贵子择中为妾。即便运气差的,未来在艺坊也可独居一阁,不必类为下等艺女。”

原以为是怎般的机遇,可教她们这般激悦,却不想是这样的缘由。慕容素似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还以为是哪般?原来只是为了攀门附贵。若要先为人前当凭己身,傍靠他人又能长久几时?”

她话语中的嘲讽过于明显,徐韶冉怔住了。许久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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