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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倾国策-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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喟叹了口气,她漠然望向窗外的冰凉月色,“等着瞧吧,是与不是,近日就能见分晓了。”

·
 
复一日,天色方亮。

谨书匆匆自外殿赶回,上气不接下气。慕容素不曾心急,待她饮过茶水平静少许,方才开口询问,“怎样?”

“娘娘猜的不错,今日一晨,淇皇妃起驾亲临霜云宫,交谈良久。此时恐怕仍未归回。”

慕容素淡然轻哂,轻轻吃下一枚晨点,不疾不徐。

“娘娘,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她道:“先看看她们要做什么。总之,不能让淇阮两氏达成合谋。”

平静地用完了晨膳,慕容素撂下筷,以巾拭唇。平声下了命令,“琉画,你去将今日之事派人告知王爷。谨书,你继续去看着霜云宫,等这阮美人出了霜云宫,再来告知我。”

“出霜云宫?”谨书琉画俱是不解。

她只是笑笑,垂首看着自己的掌纹。掌纹很乱,密麻交错毫无规律,如一张繁杂的密网,束缚着网中的人谁都无法逃脱。

“若我没猜错,这位阮美人,要复宠了。”





第81章 复宠
霜云宫的宫人近日传出阮美人病重。

许是年前家族获罪,使得这位曾在后宫独宠无二的宠妃受到波及,不但一夕之间失了帝宠,连带着平日门庭若市的寝宫都化作冷殿。家族风波尚未平息,她行咒之罪又莫名倾砸了下来,打击接踵而至,这位向来温雅柔弱的女子一时难以承受,竟就这般一病不起,辗转一年有余,不仅毫无转寰,反而竟愈加变得重了。

霜云宫内异常的寥落,这座冷落许久的寝宫,此刻入目皆是阴败荒腐。而今春始,宫城各处朝气盎然,唯有此处,似乎连天光都遗忘了临顾。

淇玥掩着口鼻踏入霜云宫的殿门,方才步入,瞬时便吓了一跳。

床榻上的女子气息虚奄,容色枯槁苍白。尽管还可看出清丽的容貌,但就这般病容入目,乍望及像一缕幽荡的鬼魂,惊惧骇人。

似是听见了步声,女子无力地抬起头。方望清了来人,脸上的神色登时怔住。

“淇……”

她定定地看了半晌,忽地从榻上掠身而下,猛然直扑过去。

“淇玥——”

“放肆!”碧儿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大胆!竟敢冲撞皇妃娘娘,不想活了吗?!”

她浑身颤抖,眼泪瞬时簌簌而下,紧盯着淇玥,目光说不透是恨是怨,咬牙道:“有些人……不是早就不想让我活了吗?!”

蓦地她冲上前,似乎想抓住她,却只略略碰到她的裙角,“淇玥!你把我父兄如何了?你将我阮家如何了?!”

“妹妹这话是何意?”淇玥仿若不曾听懂,居高临下,眸光轻蔑冷傲,“阮倧文贪污受贿,陛下按律处之,怎是我让阮家如何了?”

“你不要装!”她心急如焚,目色猩红,“你心知肚明,那礼单中多余的金银宅地,分明就是你淇家所指使!这等下作宵小,你淇玥可敢认?你淇家可敢认?!”

“我自然是不敢。”淇玥淡然道,轻袖拂开裙袂的灰土,“阮妹妹自己也说此乃下作宵小,这等泼天罪行,本宫若是冒认了,岂不平白为淇家招揽祸端?”

“你……”清泪再次渗流出来,阮美人的精神似收到催打,身姿摇摇欲坠。

“不过……”她却这时话锋一转,道:“父亲前一日传来消息,说有法可令阮氏一族开罪,阮妹妹可愿一试?”

“什么……”

“父亲仁慈,念及阮尚书一世清廉克己,不过一时鬼迷心窍才行污受贿。那些金银田产,不过都是小事,不至危机尚书性命。而父亲已有辙,可让阮尚书拜托罪名,且三月之内,必官复原职。”

怔了怔,阮美人忽地冷笑,“你们淇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妹妹这话可就是错怪了。”淇玥轻飘飘地一哂,“父亲与本宫,都不愿见阮家就此零落。阮尚书一生谋权,经营数十年才有了阮氏这般光景,相信妹妹亦不愿见家族殒没。既然如此,何故不肯一试?”

“我不会相信你的。”她几乎不曾思考完,很快嘲讽出言。

“你不愿信我,自然无可厚非。”淇玥却未曾急躁,自袖中取出一封文笺,笑意深浓,“但这封阮氏父子的亲笔书信却是实据,相信你该不会不认得你父兄的字迹。”

阮美人闻言果然一怔。

书信铺开,熟悉的字迹方入眼帘,她顿时热了眼眶。沿着字迹一行行读下去,其中的内容却令她愈加难以置信,诧然地抬起眸,“父亲他……他真的——?”

“你现在,可相信了?”淇玥轻轻微笑,面庞莞尔明媚如花,看不透丁点痕迹。

她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色戒备,握着书信的手越来越紧。

“也罢。”静滞了少顷,淇玥微一扬唇,“你我相争许久,不信我也无妨,不如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无视她如刺的目光,不待她答话,她继续道:“你替我做一件事,而我来助你复宠,且保你阮氏一族无虞,如何?”

“我凭什么信你?”她依旧不懂,视线深深透进她的瞳孔,止不住探寻,“或许你又要加害于我。”

淇玥却忽地笑出声来,声若莺歌,却透出几分不耐与鄙夷,“就凭你现在,有什么可值得我加害?而你也只能信我。”

阮美人依旧沉默。

“当然,你自然可以拒绝。”顿了顿,淇玥幽幽叹了口气,“不过而今阮氏上下举族的未来,权在你的一念之上,本宫不会强求。但如何选择,那就看你自己的了。”

·
 
夜色暗沉。

侯平踏入御居殿内殿,低声禀报,“陛下,有人求见。”

“谁?”

“阮美人。”

李复瑾手中一顿,不免有些错愕,“这么快?”

停了半秒,朱笔重新自奏贴上飞快游走,定声问道:“淇玥可曾来了?”

“没,只有阮美人一人,说是念及陛下深夜操劳,特意过来送汤。”侯平恭谨应答,忽地又想起什么,道:“陛下,要不要通知……”

“罢了。”这么晚了……李复瑾思索了一下,撂开了笔墨,“先让她进来。”

“是。”

侯平退下了。

很快殿中响起轻微的步声,一道素影侍立一侧,毕恭毕敬地垂首屈膝,以额触地,“罪妾阮氏,参见陛下。”

李复瑾缓缓抬起眼,“是你。”

阮美人不曾抬头,如瀑的长发曳地,未着半点珠翠。层层墨发覆住了她的面庞,看不清神色。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李复瑾又问:“你怎么来了?”

举案的手微微颤抖,阮美人的声音有种嘶磨的涩哑,小心翼翼回答:“罪妾……听闻陛下夜深仍旧忙于政务,心忧陛下操劳,故才斗胆冒然求见。”

头顶很久未曾传来回音,她心中忐忑不安,硬着头皮再次出言,“罪妾未经旨意,私出霜云宫,还望陛下恕罪……”

他望了许久,久到阮美人已几乎强忍不住,终于淡声开了口,“朕又未曾封过你的寝宫,何罪之有?”接过汤碗,金黄的汤汁依旧滚热,香气入鼻萦人,“你既已可出殿,病可好些了?”

“回陛下,已好多了。”她乖觉地上前将汤舀凉,轻身一错,葱白的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了他的臂腕,登时传来凉意。

李复瑾立即蹙了眉,视线迅速向她身上一掠,“春夜还寒,你怎么穿的这样少?”

阮美人眉目一垂,低声道:“罪妾无方,父兄行至有过,阮氏一族上下蒙羞,万死不辞其疚。罪妾这一年来闭宫思过,自当清斋素服,方能赎罪。”

李复瑾不置可否,从旁敛了厚衣裹住她的身体,“阮氏之行尚未定论,罢职不过为着调查。何况即便你父兄确凿有过,也罪不及你,你又何必这般严苛于己。”

她没有回话,眸中却逐渐涌起了点滴泪花,姣丽的容颜楚楚,望着足令人怜惜不已。

“汤要凉了。”他适时了罢了话题,面上终于透出些许笑意,“不打算给朕了吗?”

阮美人怔了怔,立即举手将汤奉上,“臣妾手艺不佳,也不知这素鲜汤可否合得陛下口味,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李复瑾没有多言,执起汤碗在鼻息间略略一荡,稍一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很好。”

眼见他将汤水饮尽了,阮美人似暗下松了口气。一丝异样的神情自面庞一闪而过,很快敛得不留痕迹,“陛下喜欢便好。”

体内滚热的感觉来的很快,如一枚灼烈的石炭倾灼,漫碾过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他只觉得浑身滚烫,似是某种强烈的情愫强抑不住,几乎溃散欲出——

阮美人适时开口,“天色已晚,既然陛下还要批奏,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定了很久,李复瑾勉强让自己的心绪稍平,哑声道:“今夜……你留下吧。”

阮美人似乎有些意外,“臣妾戴罪之身,又身患微疾,会不会……”

她话未言完,他已迅速出手,扣住她的细腕往怀中一带。女子的步履猛一踉跄,猝然跌入了一个滚热的怀抱,身体已同他紧紧贴在一处。

“陛下……”她惊慌地抬起眼,眸中水波微漾,面庞逐渐染了绯红。

内殿的垂帘悄然落了,烛光跳跃,淡淡的光影遥遥轻浮,映印了其间无限旖旎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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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笼罩了皇城,隔烟望阙,轻盈如云,似乎连空气都化得稀薄而氤氲。

谨书一早便悄悄回了汝坟殿,径直行至慕容素身侧,低声一唤,“娘娘。”

慕容素闻声侧过眸。

轻伏到她的耳边,谨书低声禀告。静静听完,慕容素不禁面露错愕,“这样快?”

她点了点头,道出了最后一句,“而且据闻,昨日阮美人是在御居殿过的夜。”

慕容素的手中停了一停,略一沉吟,将剪去的花枝掷回原处,“淇玥急成这样,我倒真是没有想到。”

琉画从旁替她换上新的盆景,她立即又询问,“央华宫那边,今日可有什么动静?”

“央华宫没有,倒是披兰殿,今早派人去了趟霜云宫。”

披兰殿乃淑妃乔虞的宫室,选择这时前往霜云宫,想来绝非庆贺。她等待谨书继续说下去。

谨书开口:“听我们的线人说,乔淑妃是送去了一碗红药。”

慕容素闻言指尖一错,险些误剪了一颗未绽的花骨,一直默然。

“娘娘,我们可要求助王爷,先打压阮氏?”阮氏此番复宠来得这般容易,想来是已与淇氏达成合谋,如若现今不趁其气候未成之时早些筹谋,怕是迟了会更加吃力。

慕容素静思了片晌,“那阮氏至多不过淇玥手中的一颗棋,若是拔了也便拔了,左右伤不到淇氏,到不必过于忌惮。但如果能用她反压一番淇乔两家,倒是……”

谨书心头一惴,目光顿森,“娘娘可是想做什么?”

她没有言语,隔了几秒轻轻一笑,容色已恢复了平常,“罢了,先不急。”

执起一侧的茶盏,慕容素拂叶轻啜。方才入口,似乎感到了什么异样,眸光停了一停——

……

宫中不比王府,有时候,你要格外小心你身侧的人。

如果我没料错,你身边应该已有了内鬼了。

……

…………

茶香浓郁,袅袅的温气氤氲着她深幽的瞳。凝视着茶盏中飘浮的细叶,慕容素眸光暗凝。

“也是时候,先将这内鬼,引一引了……”
 





第82章 内鬼
小莲这些时日一直有些苦恼。

她本是临华殿的小宫婢,前一日方才过完十六岁生辰。碧玉年华的少女,本身便生得明眸粉颊,灵动可爱。她原本是普通的民家女,五年前前朝宫变,应新朝新下的宫女选敕入宫为婢,每月可得十几文银钱。父母重男轻女,一直祈盼她能在宫中安分守己,多赚些银两替父兄补贴家用,若是有幸可谋得个女官之职,自然更是再好不过。她自己亦异常努力,无论实务女工,皆是同批婢女中最优的一个。从宫中出去的宫婢,虽是下仆,但总归系属皇廷,即便在邻里间都面上生光。若是分位再高一些,连光耀门楣都是可能的。

可惜她运气不佳。原本想着,自己虽非倾世的美人,但就己这般的相貌,总可算上个清丽可人,即便不能被帝王贵胄青睐,但凭借丽色乖觉,尽快攀晋个中等宫婢总是可能的。谁曾想,她方一入宫,便被配在了偏僻幽远的临华殿。

临华殿处在西宫的旁侧,粗陋冷僻,是座实打实的空殿,常年无人问津。即便半月不曾打扫,都不会遭人斥责。有时甚至连日常清扫都省却了。按照入宫时教习嬷嬷的说法,被分入冷殿的宫婢,除非这殿中日后会入住个得势的宫主,否则,宫中这漫漫数年,怕是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小莲虽心有遗憾,但心道既来则安,就这般平静度到二十二岁,出宫寻个普通人相嫁,倒也未尝不好。谁知这几月来竟突生变化——

先是那个貌美冷傲的艺姬空降临华殿,继而荣获盛宠,一朝被晋封昭仪。而今陛下以汝坟殿相赐,连带着他们这些临华殿的宫人都借光封赏,一同搬至汝坟殿随侍,再不必为他人低视。

现今她已是中等婢女,除却特殊情况,平日只需在外殿负责打扫等粗使事宜,不必亲身侍奉昭仪,可谓位高事闲,供给又比临华殿时优渥。只是前些时日,家母递来加信,声称家中如今急需用钱。去年家乡爆发旱灾,损失颇重,而下个月,哥哥又要成婚了……

明明前段日子,她方才寄去了一大笔银钱,怎就……

“小莲。”

室外忽然传来呼唤,小莲怏怏地应了一声。

每日卯时,是昭仪娘娘起居的时辰,除却谨书琉画两位大宫婢,还需几名小婢随身侍奉。平日这些本都是同寝婢女铃儿的活计,只是今日一早铃儿突然告病,又无人交接,无奈之下,只能匆匆拽了她去补缺。

叹了口气,她暂时将家中琐事抛诸脑后,整理好衣容,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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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墨发有序编绕,依钗轻挽,被梳落成一个简洁而美丽的流云鬓。铜镜中映出的女子淡妆花颜,绯月花钿,明明极素丽的妆容,却恍若冰山砌雪一般出尘。

慕容素执起簪,随意在发间比划配衬,视线透过镜面望向身后的婢女,似随口问道:“你是谁?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莲微微一讶,立即垂眸躬身,恭敬回答:“启禀娘娘,奴婢小莲,乃汝坟殿外殿执事宫女,平日不曾近身侍候。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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