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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秤砣-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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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光哈哈大笑,“果然有趣。”
陆光和毕海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所以最初陆光第一眼看见管平安时其实就已经认出了她。否则以他的身手不会任由她抢了自己的车,但当他看见自己几乎报废的车时肠子都要悔青了,就是后话了。
“毕海今晚遇见个女人,追她去了。”
管平安一直知道一贯不羁的毕海心中有个不能愈合的伤口,以至于令他日日醉生梦死,说起来那段日子恰巧也是管平安颓废的光景,两人时常喝的断片,有时醒来竟躺在一张床上,没发什么还真是令她也惊奇的事。
彼时毕海没有进厉氏工作,只是作为厉城的挚友令她不喜,不过也是个私生子罢了,凭什么总是用责备的目光看她,难道厉城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是她的错?她自认还没有那么重要,况且直到现在,她还一直认为厉城是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烂人,放不下到手的财富又摆出一幅失贞的可怜模样,更让人鄙视。
毕海张牙舞爪说着关于她的新闻话题,说的口干舌燥却得不到回应而感到十分无聊,边打开收音机边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管平安终于忍不住对车厢轻雾弥漫的恶劣环境提出抗议,陆光就得逞地坏笑,“老装哑巴,不累呀。”
说着打开锁放下窗,让空气进入。
风将管平安的头发吹乱,她将手指伸出窗外感受丝丝凉意,她爱死这夜间轻灵的微风。
收音机里传来晚间新闻报道,零零碎碎灌进耳朵里,偶然竟又听见自己四处弹唱的报道,她冷冷一笑,什么落魄千金,她要是千金也不会将投到股市里仅剩的积蓄亏空。

☆、第 70 章


管平安站在交易中心咬牙切齿地念着厉洪涛名字,他真本事为了击垮她将涨幅不错的股票跌停。
雇佣她的地方都只过了一天就谢绝她再次出现,期间苏留白劝她休息一阵,她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姜尚武的氧气断掉,更不能将全部压力放在苏留白一人身上,本就月月供着房贷连着养家糊口,所有的积蓄也撑不过姜尚武一个月的费用,后来他提出卖了他母亲住的大房,管平安坚决不肯,毕竟都不是长久之计。
她今晚出现其实也不过表明自己的态度,就算出劲洋相,谁能不将她与厉家联系在一起,你好我好大家才好,不然都别想好。总之她是不会屈服的。
本来不错的夜色,如果不是听见收音机里播出的一则新闻,管平安今晚或许会窝在被窝里对苏留白说今晚的情形,并在他看着孩子空荡荡的房间沉默时刻意地撒撒娇,然而一切都被打破了。
著名钢琴家管东鸣下午两点半病逝,终年五十三岁。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陆光抽了口凉气,不禁抬头看向后视镜 ,镜里的管平安面容惨白,口唇微动,灵魂出窍了一般。
虽然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可真到了这时一切的心理准备又都变成了泡沫,对于生离死别,她今生今世都无法看开。
下车时她一个踉跄几乎倒在地上,亏被陆光一把扶住,陆光提出送她上楼,管平安摇头拒绝,他只好站在原地看她摇摇晃晃的背影。
然而这时苏留白的身影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之中,他上前将管平安揽在怀里,一面向陆光道谢。
陆光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同消失。过了一会儿,楼梯间的灯一层一层地亮了,最后重归黑暗,他歪着头拧动车钥匙,汽车发出沉闷的声音驶向远方。
夜里,管平安开始发烧,温度升到40℃时苏留白抱起她往医院冲,等她醒时天正微亮,苏留白说自己今天可以直接上班了。
管平安愣了一下,带着哭腔:“管东鸣死了。”
苏留白并不意外地说他已经知道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他打来早餐,用手心量量她额头的温度,轻声问她自己能走么。管平安说可以。
苏留白点头,走时说:“别再着凉。”
门声再响,他身影消失在门后,管平安蓄积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行李,临行前无计可施地找到安娜借了些钱,便乘上飞往管家的飞机。
飞机上她一遍一遍回想管东鸣温和秀朗的模样,想起他不断透过自己看向另外一个人的眼神。她说自己宁愿成为管乐的替身,他却不肯自欺欺人。
爱情本来就是会折磨人的东西,对了也许不会快乐,错付又一定是伤害。
管平安双眼再一次模糊,数年过去,她对管东鸣的感情早不是当年孤独地想要抓紧温暖的渴望,而成为了一种更高尚的能够寻找到生命起时与终结的共鸣的信赖,而现在,这种没头没脑的信赖也走向了死亡。
她甚至再也不能想象,他站在桃花飘落的树下,孤独而怀念的目光。
管家大宅一同往日幽深肃静,今天瞧来又格外显得冰冷,她一路看着熟悉的光景,才终于认定往日不是梦幻,她和她的母亲真实地在这里遇到过那个男子。
仆人悄悄瞥向她,她面容哀戚,举止投足却更显出几分高傲,到了最北的院子,她看见她的祖母。
祖母一身合体旗袍,头发花白地盘起,冰冷的唇角抿着,眼里闪烁冷酷的光芒,她语气也是冰冷的,“你来干什么。”
管平安恳求:“让我看他最后一眼。”
女人冷笑,“你来晚了。”看她震惊的神情,又说:“已经去了的人不入土为安,让他留在阳世继续受苦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管乐嫁给他他就会开心了?守着不爱自己的女人他只会更加痛苦而已!”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管平安,你想见他就去墓地吧,以后别再来了。”她说完,手指动了动,管平安这时才察觉她一直坐在轮椅上,想问她身体情况,她却将冷漠的背影对着她,管平安泄了气,明白这个倔强的老人不会原谅自己逃婚的举动。一如管乐。
“如果您想见我,可以去找我。”她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走出院子,上了车,路上淅淅沥沥下起雨,一个小时后她来到墓园,接过司机递来的伞,很容易找到管东鸣的墓地,她隔着昏沉的雨水望石碑上的照片,照片上是管古一郎特有的忧郁气息。
她打着伞站了许久,许久,好像世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留下伞顶嗒嗒掉落的雨点声。
告别如此艰难。
暮色中,司机终于忍不住进来寻她,她才感觉到脚已经麻了,身体也变得十分僵硬。
管平安对他说去机场,她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司机却带她来到一间温泉宾馆,“夫人为你订好了明天的机票,请小姐在这里住一夜,明天我来接您。”
管平安从来不明白夏樱的心思,有一刻她曾想问夏樱是否还挂念抛弃她的厉洪涛,但她下意识里认为,厉洪涛将她属于人类的感情消耗殆尽,使她变成冷漠无情的管老夫人,她嘴里说要报答管家的恩情,不过为了自己活下去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谁都不爱。对世界充满恨意。
但管平安没想到,她的恨这般决绝,而最大的仇人是她自己。
夏樱自杀了。三天之内,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两个亲人先后离世,他们拥有一样高傲而孤独的灵魂。
夏樱相信她守护一辈子的家族随着管东鸣的去世而消失,从此她再也不必欠着谁,也因此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管平安仍是从司机口中接到这个噩耗,他说话声低沉沙哑,眼眶一直红着。
她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坚信夏樱并非为找寻解脱,而是为了报复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管平安。她没能完成她的心愿嫁给管东鸣,带给他幸福,没能守护这个身体孱弱的男人成为男主人,她如她母亲般令樱子失望透顶。
管平安一生中有许多次经历如此悲哀的事情,她虽然认为自己足够坚强,但同样认为自己十分懦弱。
所以当看见脸色青白,气息全无的夏樱时,她昏倒了。
年少时拼尽全力爱上一个男人,从此耗尽一生幸福的时光,管乐亦然,她是否也遗传着这样命运的基因?
管平安感觉被谁推进结冰得湖水里一般打着冷战。
回去的日期被推迟了下去。她不得不在一天后重新进入那片宁静的墓地。
那日,也是下着阴雨,与管家交好的生意伙伴或是友人成群结伴地赶来,管平安以家属的身份接受来自他们不同程度缅怀的安慰。
然后是所有人瞩目的财产问题,夏樱生前立下的遗嘱写的十分明白,除了跟随她一辈子的碧玉手镯留给管平安,其余一切捐给国际红十字会,正如她墓志铭所说:学会奉献的意义。
晚上,管平安在空寂的庭院中泣不成声,她无法明白自己心中的悲哀源自哪里,也无法明白为什么悲伤没有尽头。
管平安带着很少的行李登上飞机,这几天的经历好像一场噩梦令她难以成眠,她在卫生间里掬了捧凉水洗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面孔依然憔悴不堪。
几个小时后她戴上墨镜走出机场,迅速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她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想回答,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她一时觉得自己像个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 
如果苏留白再晚来一步,管平安或许因为更多的来自无名的基因论的绝望做出一些超乎想象的事情。
幸好,他来的不算迟。管平安在苏留白怀中这样想到。
苏留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冲进人群将管平安死死护住,腾出的手不断推远镜头。
“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不知道她刚失去亲人吗?”
苏留白的喊叫被淹没在层层叠高的浪潮中,连水花都没溅起。他费力地往前走,将管平安的头深深埋在自己怀里。
“看见新闻我立即就想飞去,可是这边有台欢心手术已经等了半年……”
回到家中,管平安枕着他的胳膊轻轻一笑,“别说了,让我睡会儿。”
管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生生世世的伤心。她偏不信命。
苏留白卧在床上看着她睡着的侧脸和眼下的阴影,不禁想到为什么世上那么磨难都要降临在他爱的人身上。
心情像是骤雨即来的阴云密布在头顶,令人烦闷的窒息,她自黑夜中醒来,身畔早已冰冷。苏留白忙碌的职业生涯让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管平安挨过丧失亲人的痛楚,她注定只能一个人品读命运的残忍。
打开床头灯,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看管家最后一代生活的轨迹;管平安从来没有这样接近外祖母的人生。
那是一本日记,里面记录了从花样年华,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短暂的幸福时光,原来夏樱曾经偷渡去往美国妄图找寻失去音讯的爱人,一路伴随死亡的旅途,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然而站在异国的土地上看到自己所爱的男人手里挽着其他女人的时候,性格火烈的她却沉默了。
是不是真像那句话所说,爱情里谁付出的真心更多,就越会受伤

☆、第 71 章

回去的路上更加困难,她窝在漆黑拥挤潮湿的船舱里努力让自己去想起为了船票而卖掉的项链,它美丽耀眼,她一眼就爱上它了,但它永远被留在了海洋的另一边,眼泪断断续续地往下淌,她太心疼她的项链了。
女人对爱情的追求永远不该停止。
日记写道这是管乐说的话。
她还对夏樱说:你要成为别人的影子了,永远为别人而活,失去自我。
夏樱当时想,或许她能完成与她不相符的轨迹。然而她们都错了。这错误到了管平安这里依旧持续着,她们认为自己足够伟大,但其实懦弱而自私,为逃避找出一千种理由。
管平安觉得夏樱将日记留给她是出于某种私心,她知道她会将这本写满衷情的日记带给某个人看到,而如果在那个人心里产生一丝悸动,她就成功的完成了报复。如果他能受到伤害,那么更好,她完全不给他赎罪的机会。
她的动机那么纯碎,关平安却好像看见了那座深深的宅院中,她痴痴望着窗外的明月的身影,他们或许曾经对月许下永不相负的誓言,但月亮早已遗忘。
厉洪涛合上日记,慢慢摘下眼镜,表情淡淡地无悲无喜,良久,他对守候在一旁的厉城说:“她让你给我的?”
厉城恭谨地说是,厉洪涛就笑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说着,拍拍厉城的肩,慢慢往楼上走。
走着走着,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人差点摔下楼梯,厉城忙上前搀扶,却被厉洪涛赶走,“不去公司忙,看着我这老头子做什么,快走快走!”
厉城看见他回房才离开,公司确实有太多事情令他措手不及。本来忙的焦头烂额,却被管平安一通电话叫到那间像咖啡厅的四不像的酒吧,他看见冷清的地方就开始质疑她的投资能力极度退化,管平安悠闲的神情又令他十分气愤。
“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东西,管平安,我告诉你,我所拥有的都是我努力得来的,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
“用一分钱形容你和我的关系是便宜了点。”
厉城自己找酒喝,直截了当问她什么事,管平安擦擦这儿擦擦哪儿,对着桌角努嘴,“给你财主。”
厉城皱眉不乐,管平安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保持沉默。后来他又说她何必丢厉家和叶家的脸四处赶场演奏,她很骄傲地说现在她是这行价最高的。
厉城生气,说可以赞助她开演奏会,管平安瞪大眼睛,说:“除非我疯了。”
厉城扔下酒瓶就走,走时带着那本藏在红布中细心保存的日记。而当时就算管平安能够预见之后的事情,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资本市场的形势的风云诡变,谁也料不到每天会多出几个亿万富翁,谁也想不通自己手里的股票怎么就会突然变成水蒸气。
由厉城焦头烂额的表情管平安猜出几分内情,但在她摔碎第二个杯子时就决定忘了这事。厉洪涛重病住院的消息登陆各大新闻媒体的首页时,她好像听见证券大厅中那一条无形的线断裂的声音。只不过她没想到扯断这条线的那些手中,还包括叶致远。
夏樱的日记本进入厉家的第三天,厉洪涛于早晨6点半跌倒在大门口,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而到了第四天,厉氏的股票以惊人的速度往下降。厉城在走出医院时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心里不住翻滚一团火焰,火焰上方驾着一方乌云,乌云里不时浮出管平安的笑脸。
管平安因为姜尚武的医疗费用辗转在商界名流中辗转演出,厚着脸皮接受丰厚的报酬。这一天结束一位金融巨子的生日宴已经是半夜,她穿着晚礼服嘚嘚嗖嗖地走出门口。今天苏留白值班,没有人接她,她走了几十步依然打不到车,有些心灰意冷,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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